第二十二節 拋媚眼給瞎子看
王靜蹦蹦跳跳的跑出來讓大家都愣住了,幾雙眼睛同時看向王靜那因為時機不對而顯得欠揍的笑臉,然後就不言語了。時間,彷彿靜止了!最後還是王洛賓先反應過來,說道:「沒叫你,回屋裡照顧孩子去。」雖然以高青夫婦的地位與三觀,對於王洛賓有其他女人不會說什麼,但王洛賓卻是現代人,自己反而不太好意思開口向便宜「岳父母」坦然介紹自己的「小三」、「小四」。因此當高青夫婦剛進門時,王洛賓叫另外兩個女僕先待在裡屋照顧孩子,打算等聊得氣氛融洽些再順帶開口向高青夫婦介紹王珊、王靜,暫時先由高露潔負責招待二老。但現在,王洛賓這種遮遮掩掩的態度卻反而讓高青產生了某種誤會。卻見高纖收起看向王靜的複雜眼光,突然從座位上「滑下來」跪倒在地,跟著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哭著說道:「相國老爺啊,都是我教女無方,小女若有啥伺候不周的地方,請您老多多包涵。看在她好歹為你老誕下麟子的份上,可千萬不能趕走她啊?……」高纖原本就想不通,王洛賓貴為「首輔」,怎麼會啥「家業」都沒有,「家僕」也很少(元老院辦公廳安排給王洛賓的隨從在她看來算「官差」,是「靠不住」的「外人」,不算「家僕」)。就算是大明最清廉的海瑞,聽說也是有田、有房、有妾、有奴僕(根據記載,海瑞在老家有40畝左右的田產,曾經花120兩白銀買房,一生至少有三妻三妾,死時身邊還有「二媵四仆」,他的「清貧」是相對於其他大明官員,比真正的泥腿子日子過得好是沒問題的)。現在看到青春年少、一臉笑容的王靜,高纖算是「想明白了」——「相國老爺」有了「新寵」,自己的女兒「失寵」了。「相國老爺」未必沒有大筆「家產」,只不過不想交給他們老倆口打理,難怪他會推辭他們夫婦上門「干點雜差」的請求。搞不好,之前答應他們「跟女兒團聚」的話本意不是接他們夫婦進「相府」,而是想將高露潔「趕回娘家跟父母團聚」的意思。雖然古代大戶人家多數不會趕走生了兒子的姬妾,但由於種種原因這樣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高露潔的生父家裡就發生過「留子不留母」的事情,這讓見識過這類事的高纖非常恐懼。
「哎,你這又想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會趕走露潔呢?……」看著哭哭啼啼的高纖,王洛賓只得耐著性子繼續跟高纖解釋,同時奇怪高纖怎麼突然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想法。
好說歹說了不知多久,高纖終於相信王洛賓對高露潔「念舊情」、不會「終亂終棄」,破涕為笑。而王洛賓也終於發覺高纖兩人想住進百仞城的動機不單純,為避免以後的麻煩,就勸高纖兩人還是回南海農莊「頤養天年」,想看女兒的話他會讓高露潔「常回去看看」。誰知,高纖又突然「哀嚎」起來:「相國老爺,您這是為難老身啊,我們老兩口已經向吳農相申請退休了,他怎麼可能讓我們再回南海農莊去……」又經過了一番雞同鴨講的溝通,王洛賓才搞明白高纖的顧慮——高纖認為他們夫婦倆既然已經跟吳南海「脫離主僕關係」了,就沒理由繼續「賴在」南海農莊,更擔心吳南海拒絕收留他們夫婦。當初王洛賓把高縴夫婦送進南海農莊後,他們根據以往在大明的「家天下」經驗,誤會了「南海農莊」是吳南海的「家產」,自己被文、王、蕭等幾個「澳洲海商」送給或賣給了「吳家」,因此長期以來以來把吳南海當成了自己的「家主」效忠。雖然時間久了,在看到很多比高縴夫婦後進「吳家」的歸化民都成了「管事」,而他們夫婦依然「原地踏步」(高纖長期在南海咖啡館當「廚娘」,高青長期在南海咖啡館當「跑堂」),高纖有點心理不平衡,但因為在南海農莊的生活待遇不錯,依然沒有二心。直到他們得知自家女兒伺候的王洛賓成了「大宋首輔」兼「未來皇上」後,高纖才起了「跳槽」的心思。高纖從來就不是一個「從一而終」的人,實際上就算她想「從一而終」,作為被買賣的奴婢也沒辦法自主決定命運。當初她之所以堅決站在「澳洲老爺」一邊不理高舉,是因為她覺得澳洲老爺比高老爺待她好,而高舉當時卻沒有重用他們一家。現在既然吳南海也沒有「重用」他們夫婦(高纖不覺得自己長期待在南海咖啡館當廚娘是被「重用」),又有了比吳南海更好、更有前途的投靠對象,自然想另攀高枝。但高纖心裡的傳統封建道德又不允許她「背主」(這也是當初她不願搭理高舉的另一個原因),因此在解除和吳南海的「主僕關係」之前,她也不敢貿然「投奔相府」。這才有了當初高纖又是要求王洛賓幫她們夫婦「贖身」,又是向吳南海申請「退休」的舉動。就好像搞台獨、港獨的人並非真心想「獨立」,只是為了給自己帶著中國領土投靠外國勢力的賣國行徑尋找合法性一樣,高纖之前又是要求「贖身」又是「申請退休」的舉動也並非真心嚮往「自由」和想「頤養天年」,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離開南海農莊「投奔相府」的行為找合法性和「心安理得」。雖然早在1634年,由於元老院內部關於「蒸汽版大清」的討論,穿越集團開始了廢奴運動。吳南海在當時也讓初晴公告包括高縴夫婦在內的所有南海農莊奴僕,他們「自由」了,但隨之出現的並非是被「解放」的歡呼,而是一片「哀嚎」——所有的「奴僕」紛紛要求「吳莊主」不要「趕走他們」。像這樣「欲做奴隸而不可得」的「哀嚎」,當時遍布整個穿越集團控制區(甚至後來佔領廣州時,廣州站的「奴僕」對「廢奴」也是「哀嚎」一片)。各個領域元老不得不費了不少口水,告訴那些歸化民,就算是當「長工」,他們以往的生活待遇依然不變,才把這場風波平息下去。不過包括高纖在內的很多人,只當是元老們收回了「廢奴」的成命,並沒有把「當長工」的解釋放在心上,因此直到後來很多人像高縴夫婦那樣有了別的「前途」自己提出想「贖身」,才發覺原來當初元老們關於「廢奴」的話是真的。然後他們只能感慨,澳洲老爺真是仁厚,即使當「長工」也能有「豪奴」的待遇。雖然高纖後來真的相信自己是「長工」了,但出於對東家「感恩」的舊式封建道德,高纖依然不好意思直接向吳南海「辭工」,因此找了個「告老還鄉」的借口,在高露潔的指點下向吳南海「申請退休」。當然,根據他們在大明的經驗,如果當時吳南海說「不許走」,高縴夫婦還是不敢離開南海農莊。但讓他們喜出望外的是,初晴告訴他們吳南海批准了。當然,不管是穿越集團的「廢奴」,還是高纖自以為是的「贖身」、「告老還鄉」,雙方都是「拋媚眼給瞎子看」,彼此都沒感受到對方言行的真正涵義。高纖習慣了當「豪奴」,感受不到穿越者在革除封建依附關係方面的努力;穿越者習慣了以對待現代自由工人的態度對待這些名義上是他們奴僕的歸化民,對高纖等人的「效忠」與「背叛」也毫無察覺。就好像舊時空某些島民總是感受不到「祖國大陸」給他們的「關懷」,反而不停抱怨對方為何不肯「釋放善意」、不肯「理解他們」。在初步搞清楚高纖的想法後,王洛賓只得安慰高纖,「吳莊主」絕對歡迎他們夫婦在南海農莊的舊居里長住,而且以後每個月還有「退休金」發放,確保他們安度晚年。如果實在不高興繼續住南海農莊了,可以去廣州和高弟一起住——在瓊山縣幹了多年情報工作之後,隨著廣東攻略的開展,高弟也調去廣州了,目前以「糧行管事」的公開身份負責對外情報局在珠三角的情報網。
雖然高纖從高露潔那裡知道高弟目前在廣州當「錦衣衛」,也能成為他們夫婦的靠山,但跟「王首輔」的地位相比就差遠了。高纖深信,不管是他們夫婦能繼續住在南海農莊「領月錢」,還是高弟當上「錦衣衛」,都是「託了王首輔的福」。自己就算不能住進「相府」,也絕不能住得離王首輔遠了,今後還得想辦法多提點提點女兒想辦法固寵,如此才能確保他們夫婦和高弟的「榮華富貴」。因此,高纖向王洛賓表示,他們夫婦還是回南海農莊頤養天年算了。
最終,拿著王洛賓寫給吳南海的信件,高纖、高青又回到了南海農莊。在回家的路上,高纖又把高青臭罵了一頓:「我跟了你這個窩囊廢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你還有點男人的擔待沒有?我在相國老爺府上費盡口舌求情,你坐在一旁屁都不放一個。……」高青則窩窩囊囊的不吭氣,加快腳步往前走……
第二十三節 張岱送禮雖然後來決定回到了南海農莊先住著「頤養天年」,但高纖的煩惱並未結束。自從他們的女兒生下「太子」的消息傳出去後,每天上門送禮的歸化民絡繹不絕,幾乎踏破了門檻。收了那麼多的「人情」,高纖也不好意思不給那些上門奉承的歸化民們一點甜頭。實際上她那麼急著「投奔相府」,也不乏「還人情」的因素在內。她在王洛賓面前提到的廣置田地、興建豪宅、大量蓄奴的建議,固然是封建官紳甚至是這個時代新興工商業富人擴張政治經濟勢力的「體面」之舉(實際上這些事穿越集團都做過了,只不過不是以元老個人身份做的,而是以元老院的集體身份搞的「團購」),也是很多底層平民「攀高枝」的捷徑(實際上歸化民們早就「攀上高枝」了,只不過他們眼中的「高枝」是以強勢家族為單位,而不是以元老院集體為單位)。此時正不知有多少底層歸化民與底層土著平民(通過歸化民向住在農莊里的高青夫婦送禮)希望通過協助土地買賣、營建豪宅、上門為仆的方式跟「王首輔」搭上線呢!只是現在這種情況,這「人情」該怎麼還呢?正沒奈何之時,關於給王泗驄辦滿月酒的事讓高纖看到了機會……原本按照高纖的想法,這次「太子」的「滿月酒」就該去東門市裡最好的酒樓「大宴群臣」,自己家也該乘此機會跟「大宋群臣」熟絡一下。但高露潔告訴母親,「王主席」不打算破費大辦,只想請一些跟他一起工作的首長及家屬「在百刃城裡的食堂小聚一下」。為了安撫母親,高露潔還在張興教指導下說了一翻「新朝簡樸氣象」的道理。王洛賓一而再、再而三不講「體面」,著實讓高纖有些看不懂。要知道這類宴席,吃喝本身並不重要,相關的交際活動才是關鍵。上級對下級的籠絡,利益集團的內部交易與聯盟關係鞏固,下級對上級的巴結,都會在這類宴席上完成,怎麼能馬虎呢?(實際上元老之間也常常通過吃飯拉關係、談利益交換,但因為元老的財產不是「家產」制,而是私人所有制+股份公司制,所以從未想過帶上家屬一起搞)尤其這次還涉及到「太子」兼「王家未來家主」與「大宋群臣」兼「大宋大戶家主們」之間的首次正式見面。有那麼一刻,高纖甚至有了跟孫尚香同樣的想法——「王主席」是「下等人出身,不懂富貴人家的禮儀享用」。記得聽女兒說過,「王首長」似乎是「匠戶」出身,當「主席」之前做過很久的「匠官」。這樣的話,之前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就很好理解了。例如連一棟府邸也不起,和其他首長一起住在鳥籠一樣的「大雜院」里,家裡僕役極少,多半是以前當「下等人」時過慣了這樣的日子,現在改不過來了。
但隨即,高纖又馬上想到,既然王主席這麼不講「體面」,應該也不介意宴請「下人」,可以用「給孩子在南海咖啡館辦滿月酒」為借口,把王洛賓請到南海農莊里來。這樣就能製造機會給那些奉承她的人見到王洛賓了,到時候讓那些人自己去向王洛賓提要求。至於他們的願望成與不成,就看他們的造化了,自己也算盡了力,此後應該不會有人說自己「絕情」、「蒙蔽上聽」了。
於是高纖就試探著讓高露潔詢問王洛賓,能否在南海咖啡館給孩子辦「滿月酒」,並宴請一些她在南海農莊的「熟人」赴宴,得到了肯定的答覆,這讓高纖欣喜不已。於是她馬上通知奉承她最多的十幾家歸化民來喝她外孫的「滿月酒」,並表示這是一次難得的「面聖」機會。然而出乎高纖意料的是,在「滿月酒」的前一天,高露潔卻跑來說王洛賓去了昌化縣視察,可能來不及趕回來了,建議改在下個月辦「雙滿月」……改期?這談何容易!且不說訂金都付了,也未必來得及通知那十幾家賓客,貿然「改期」也會讓那些賓客對王主席跟他們家的「關係」產生疑問,於是高纖只得一邊讓高露潔想辦法勸王洛賓別去昌化,一邊跟上門的歸化民解釋:「王主席日理萬機,今天可能趕不上滿月酒了。」最終,王洛賓還是沒有來南海農莊,這不僅讓高纖很失望,也讓眾多赴宴的歸化民很失望。收起那些不愉快的回憶,高纖繼續強顏歡笑,招待那些賓客。就在此時,張岱來到高青夫婦面前遞上拜貼,朗聲說道:「不才張岱,機緣巧合至此,敬悉大宋王主席弄璋之喜。想天上石麟,他日定屬棟樑之器。茲奉上長命富貴鎖一件,伏維笑納,肅賀麟喜。」接著遞上一個禮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