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抛媚眼给瞎子看

王静蹦蹦跳跳的跑出来让大家都愣住了,几双眼睛同时看向王静那因为时机不对而显得欠揍的笑脸,然后就不言语了。时间,仿佛静止了!最后还是王洛宾先反应过来,说道:「没叫你,回屋里照顾孩子去。」虽然以高青夫妇的地位与三观,对于王洛宾有其他女人不会说什么,但王洛宾却是现代人,自己反而不太好意思开口向便宜「岳父母」坦然介绍自己的「小三」、「小四」。因此当高青夫妇刚进门时,王洛宾叫另外两个女仆先待在里屋照顾孩子,打算等聊得气氛融洽些再顺带开口向高青夫妇介绍王珊、王静,暂时先由高露洁负责招待二老。但现在,王洛宾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却反而让高青产生了某种误会。却见高纤收起看向王静的复杂眼光,突然从座位上「滑下来」跪倒在地,跟著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哭著说道:「相国老爷啊,都是我教女无方,小女若有啥伺候不周的地方,请您老多多包涵。看在她好歹为你老诞下麟子的份上,可千万不能赶走她啊?……」高纤原本就想不通,王洛宾贵为「首辅」,怎么会啥「家业」都没有,「家仆」也很少(元老院办公厅安排给王洛宾的随从在她看来算「官差」,是「靠不住」的「外人」,不算「家仆」)。就算是大明最清廉的海瑞,听说也是有田、有房、有妾、有奴仆(根据记载,海瑞在老家有40亩左右的田产,曾经花120两白银买房,一生至少有三妻三妾,死时身边还有「二媵四仆」,他的「清贫」是相对于其他大明官员,比真正的泥腿子日子过得好是没问题的)。现在看到青春年少、一脸笑容的王静,高纤算是「想明白了」——「相国老爷」有了「新宠」,自己的女儿「失宠」了。「相国老爷」未必没有大笔「家产」,只不过不想交给他们老俩口打理,难怪他会推辞他们夫妇上门「干点杂差」的请求。搞不好,之前答应他们「跟女儿团聚」的话本意不是接他们夫妇进「相府」,而是想将高露洁「赶回娘家跟父母团聚」的意思。虽然古代大户人家多数不会赶走生了儿子的姬妾,但由于种种原因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高露洁的生父家里就发生过「留子不留母」的事情,这让见识过这类事的高纤非常恐惧。

「哎,你这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赶走露洁呢?……」看著哭哭啼啼的高纤,王洛宾只得耐著性子继续跟高纤解释,同时奇怪高纤怎么突然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好说歹说了不知多久,高纤终于相信王洛宾对高露洁「念旧情」、不会「终乱终弃」,破涕为笑。而王洛宾也终于发觉高纤两人想住进百仞城的动机不单纯,为避免以后的麻烦,就劝高纤两人还是回南海农庄「颐养天年」,想看女儿的话他会让高露洁「常回去看看」。谁知,高纤又突然「哀嚎」起来:「相国老爷,您这是为难老身啊,我们老两口已经向吴农相申请退休了,他怎么可能让我们再回南海农庄去……」又经过了一番鸡同鸭讲的沟通,王洛宾才搞明白高纤的顾虑——高纤认为他们夫妇俩既然已经跟吴南海「脱离主仆关系」了,就没理由继续「赖在」南海农庄,更担心吴南海拒绝收留他们夫妇。当初王洛宾把高纤夫妇送进南海农庄后,他们根据以往在大明的「家天下」经验,误会了「南海农庄」是吴南海的「家产」,自己被文、王、萧等几个「澳洲海商」送给或卖给了「吴家」,因此长期以来以来把吴南海当成了自己的「家主」效忠。虽然时间久了,在看到很多比高纤夫妇后进「吴家」的归化民都成了「管事」,而他们夫妇依然「原地踏步」(高纤长期在南海咖啡馆当「厨娘」,高青长期在南海咖啡馆当「跑堂」),高纤有点心理不平衡,但因为在南海农庄的生活待遇不错,依然没有二心。直到他们得知自家女儿伺候的王洛宾成了「大宋首辅」兼「未来皇上」后,高纤才起了「跳槽」的心思。高纤从来就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实际上就算她想「从一而终」,作为被买卖的奴婢也没办法自主决定命运。当初她之所以坚决站在「澳洲老爷」一边不理高举,是因为她觉得澳洲老爷比高老爷待她好,而高举当时却没有重用他们一家。现在既然吴南海也没有「重用」他们夫妇(高纤不觉得自己长期待在南海咖啡馆当厨娘是被「重用」),又有了比吴南海更好、更有前途的投靠对象,自然想另攀高枝。但高纤心里的传统封建道德又不允许她「背主」(这也是当初她不愿搭理高举的另一个原因),因此在解除和吴南海的「主仆关系」之前,她也不敢贸然「投奔相府」。这才有了当初高纤又是要求王洛宾帮她们夫妇「赎身」,又是向吴南海申请「退休」的举动。就好像搞台独、港独的人并非真心想「独立」,只是为了给自己带著中国领土投靠外国势力的卖国行径寻找合法性一样,高纤之前又是要求「赎身」又是「申请退休」的举动也并非真心向往「自由」和想「颐养天年」,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离开南海农庄「投奔相府」的行为找合法性和「心安理得」。虽然早在1634年,由于元老院内部关于「蒸汽版大清」的讨论,穿越集团开始了废奴运动。吴南海在当时也让初晴公告包括高纤夫妇在内的所有南海农庄奴仆,他们「自由」了,但随之出现的并非是被「解放」的欢呼,而是一片「哀嚎」——所有的「奴仆」纷纷要求「吴庄主」不要「赶走他们」。像这样「欲做奴隶而不可得」的「哀嚎」,当时遍布整个穿越集团控制区(甚至后来占领广州时,广州站的「奴仆」对「废奴」也是「哀嚎」一片)。各个领域元老不得不费了不少口水,告诉那些归化民,就算是当「长工」,他们以往的生活待遇依然不变,才把这场风波平息下去。不过包括高纤在内的很多人,只当是元老们收回了「废奴」的成命,并没有把「当长工」的解释放在心上,因此直到后来很多人像高纤夫妇那样有了别的「前途」自己提出想「赎身」,才发觉原来当初元老们关于「废奴」的话是真的。然后他们只能感慨,澳洲老爷真是仁厚,即使当「长工」也能有「豪奴」的待遇。虽然高纤后来真的相信自己是「长工」了,但出于对东家「感恩」的旧式封建道德,高纤依然不好意思直接向吴南海「辞工」,因此找了个「告老还乡」的借口,在高露洁的指点下向吴南海「申请退休」。当然,根据他们在大明的经验,如果当时吴南海说「不许走」,高纤夫妇还是不敢离开南海农庄。但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初晴告诉他们吴南海批准了。当然,不管是穿越集团的「废奴」,还是高纤自以为是的「赎身」、「告老还乡」,双方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彼此都没感受到对方言行的真正涵义。高纤习惯了当「豪奴」,感受不到穿越者在革除封建依附关系方面的努力;穿越者习惯了以对待现代自由工人的态度对待这些名义上是他们奴仆的归化民,对高纤等人的「效忠」与「背叛」也毫无察觉。就好像旧时空某些岛民总是感受不到「祖国大陆」给他们的「关怀」,反而不停抱怨对方为何不肯「释放善意」、不肯「理解他们」。在初步搞清楚高纤的想法后,王洛宾只得安慰高纤,「吴庄主」绝对欢迎他们夫妇在南海农庄的旧居里长住,而且以后每个月还有「退休金」发放,确保他们安度晚年。如果实在不高兴继续住南海农庄了,可以去广州和高弟一起住——在琼山县干了多年情报工作之后,随著广东攻略的开展,高弟也调去广州了,目前以「粮行管事」的公开身份负责对外情报局在珠三角的情报网。

虽然高纤从高露洁那里知道高弟目前在广州当「锦衣卫」,也能成为他们夫妇的靠山,但跟「王首辅」的地位相比就差远了。高纤深信,不管是他们夫妇能继续住在南海农庄「领月钱」,还是高弟当上「锦衣卫」,都是「托了王首辅的福」。自己就算不能住进「相府」,也绝不能住得离王首辅远了,今后还得想办法多提点提点女儿想办法固宠,如此才能确保他们夫妇和高弟的「荣华富贵」。因此,高纤向王洛宾表示,他们夫妇还是回南海农庄颐养天年算了。

最终,拿著王洛宾写给吴南海的信件,高纤、高青又回到了南海农庄。在回家的路上,高纤又把高青臭骂了一顿:「我跟了你这个窝囊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还有点男人的担待没有?我在相国老爷府上费尽口舌求情,你坐在一旁屁都不放一个。……」高青则窝窝囊囊的不吭气,加快脚步往前走……第二十三节 张岱送礼虽然后来决定回到了南海农庄先住著「颐养天年」,但高纤的烦恼并未结束。自从他们的女儿生下「太子」的消息传出去后,每天上门送礼的归化民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门槛。收了那么多的「人情」,高纤也不好意思不给那些上门奉承的归化民们一点甜头。实际上她那么急著「投奔相府」,也不乏「还人情」的因素在内。她在王洛宾面前提到的广置田地、兴建豪宅、大量蓄奴的建议,固然是封建官绅甚至是这个时代新兴工商业富人扩张政治经济势力的「体面」之举(实际上这些事穿越集团都做过了,只不过不是以元老个人身份做的,而是以元老院的集体身份搞的「团购」),也是很多底层平民「攀高枝」的捷径(实际上归化民们早就「攀上高枝」了,只不过他们眼中的「高枝」是以强势家族为单位,而不是以元老院集体为单位)。此时正不知有多少底层归化民与底层土著平民(通过归化民向住在农庄里的高青夫妇送礼)希望通过协助土地买卖、营建豪宅、上门为仆的方式跟「王首辅」搭上线呢!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人情」该怎么还呢?正没奈何之时,关于给王泗骢办满月酒的事让高纤看到了机会……原本按照高纤的想法,这次「太子」的「满月酒」就该去东门市里最好的酒楼「大宴群臣」,自己家也该乘此机会跟「大宋群臣」熟络一下。但高露洁告诉母亲,「王主席」不打算破费大办,只想请一些跟他一起工作的首长及家属「在百刃城里的食堂小聚一下」。为了安抚母亲,高露洁还在张兴教指导下说了一翻「新朝简朴气象」的道理。王洛宾一而再、再而三不讲「体面」,著实让高纤有些看不懂。要知道这类宴席,吃喝本身并不重要,相关的交际活动才是关键。上级对下级的笼络,利益集团的内部交易与联盟关系巩固,下级对上级的巴结,都会在这类宴席上完成,怎么能马虎呢?(实际上元老之间也常常通过吃饭拉关系、谈利益交换,但因为元老的财产不是「家产」制,而是私人所有制+股份公司制,所以从未想过带上家属一起搞)尤其这次还涉及到「太子」兼「王家未来家主」与「大宋群臣」兼「大宋大户家主们」之间的首次正式见面。有那么一刻,高纤甚至有了跟孙尚香同样的想法——「王主席」是「下等人出身,不懂富贵人家的礼仪享用」。记得听女儿说过,「王首长」似乎是「匠户」出身,当「主席」之前做过很久的「匠官」。这样的话,之前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就很好理解了。例如连一栋府邸也不起,和其他首长一起住在鸟笼一样的「大杂院」里,家里仆役极少,多半是以前当「下等人」时过惯了这样的日子,现在改不过来了。

但随即,高纤又马上想到,既然王主席这么不讲「体面」,应该也不介意宴请「下人」,可以用「给孩子在南海咖啡馆办满月酒」为借口,把王洛宾请到南海农庄里来。这样就能制造机会给那些奉承她的人见到王洛宾了,到时候让那些人自己去向王洛宾提要求。至于他们的愿望成与不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自己也算尽了力,此后应该不会有人说自己「绝情」、「蒙蔽上听」了。

于是高纤就试探著让高露洁询问王洛宾,能否在南海咖啡馆给孩子办「满月酒」,并宴请一些她在南海农庄的「熟人」赴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让高纤欣喜不已。于是她马上通知奉承她最多的十几家归化民来喝她外孙的「满月酒」,并表示这是一次难得的「面圣」机会。然而出乎高纤意料的是,在「满月酒」的前一天,高露洁却跑来说王洛宾去了昌化县视察,可能来不及赶回来了,建议改在下个月办「双满月」……改期?这谈何容易!且不说订金都付了,也未必来得及通知那十几家宾客,贸然「改期」也会让那些宾客对王主席跟他们家的「关系」产生疑问,于是高纤只得一边让高露洁想办法劝王洛宾别去昌化,一边跟上门的归化民解释:「王主席日理万机,今天可能赶不上满月酒了。」最终,王洛宾还是没有来南海农庄,这不仅让高纤很失望,也让众多赴宴的归化民很失望。收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高纤继续强颜欢笑,招待那些宾客。就在此时,张岱来到高青夫妇面前递上拜贴,朗声说道:「不才张岱,机缘巧合至此,敬悉大宋王主席弄璋之喜。想天上石麟,他日定属栋梁之器。兹奉上长命富贵锁一件,伏维笑纳,肃贺麟喜。」接著递上一个礼盒。

在厨房间从双儿那里初步打听到高家底细之后,张岱发觉这是一个结交「澳洲大户」的绝好机会。于是他向刘学笙问清楚东门市金店的位置后,马上命迷烟去买长命富贵锁作为贺礼。于是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狂奔后,迷烟终于赶在自助餐开席不久之后赶回了南海农庄。在南海咖啡馆门口,张岱小声痛骂一句「怎么这么晚才送到」之后,就丢下一身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迷烟,拿著礼物走向高青夫妇……

对于张岱的贺礼,高纤可谓喜出望外。自从女儿生了「太子」的消息传出去后,送礼恭贺的人虽多,然而「上等人」却一个都没有。别说那些「首长」没一个恭维她的,连那些「当官」的归化民干部都没几个拍她马屁(县处级以上的高级归化民干部有机会直接见到王洛宾或其他「大首长」,没必要巴结高纤,低级归化民干部高纤看不上眼)。此时,终于有一个穿著不凡、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来给她送礼,高纤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满足,马上招呼张岱赴宴就坐,并和张岱闲话家常。

随后,其他「有眼力」的归化民也纷纷围过来跟张岱攀谈,一时间张岱身边也是人多口杂。

在这个过程中,张岱又从包括高露洁在内的众多归化民那里旁敲侧击打探到了不少关于王洛宾的情况。例如,王洛宾虽是「匠户出身」,却是一个能识文断字、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儒匠」(部分归化民的脑补,中国传统文化体系是「三教九流」,即儒、释、道,僧人、道士以外的世俗知识分子被统称为「儒」,连明末来华的欧洲传教士利玛窦也自称「儒者」。类似的情况是「阿凡提」的维语本意是「先生」,阿富汗语中「毛拉」的本意是「老师」);在大宋长期当「匠官」,两年前被众多首长「推举」为「主席」,取代「文相」成为「元老院第一人」。当然,关于王洛宾拒绝广置田地、广蓄奴仆,至今住在鸟笼一样的「大杂院」里等等「不体面」的事,高家一句也没提。「看起来这大宋是『匠而优则仕』阿!不知这王洛宾的技艺高超到了何等地步,以至于能身居高位?又是对匠户滥恩,又是大力推崇什么『新道教』,这大宋朝政倒是颇有嘉靖天子的作风。莫非现今大宋赵官家不理朝政,其缘由跟嘉靖天子一样是专注于『修道成仙』,而并非仅仅是延续前宋的故态?(南宋由于皇室人丁单薄,政治上多次出现相权强势、君权旁落的情况)话说回来,前宋本就笃信道教(两宋是中国道教的高度繁荣时期,历代皇帝大力支持道教发展),跟嘉靖朝相像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在赵官家式微的情况下,为何满朝文武甘愿推举一个匠官为主?是这王首辅在有其他过人之处,还是因为朝中其他大佬相持不下,因此找个了没啥威胁的匠官居中协调?」张岱一边跟那些归化民东拉西扯的套话,一边不断对澳宋的政治情况进行各种推测。第二十四节 匠官与很多现代人想像得不同,中国古代封建王朝也会大力吸收技术人才。中国古代的「文官」,本意不是「文科」官员,而是指有知识、学问的官员,明代以前的科举考试中还有数学,明初被朱元璋废除。明清科举考试的第三场「策问」,涉及兵、农、刑、礼、吏治、河防、工赈,要准确回答策问中的内容,确实需要广博的知识储备和人生阅历,不是光凭死记硬背的笨功夫就能搞定。至于如何获取应对策问所需的知识,从当事人的经历看,一条途径是在少儿的启蒙家教中有意进行灌输。1888年江南乡试举人第一名(俗称解元)姚永概,他的父亲就强调须于农田水利上讲究一番,给他开具的阅读书目中分地理(天文附)、兵盐、漕河、水利、农田、度支、礼乐、洋务数门,督促逐一细究。当然,从以上的考试内容与教育内容不难看出,相关的自然科学技术科目是侧重于农业的,没有工业方面的内容。作为以农业为经济基础的古代政权,农业对国家和社会至关重要,耕读传家是美谈,关心农业会受到道德上的尊崇。因此,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如果要发展技术,大多侧重于农业的相关科目,连明末著名科学家徐光启都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天文学、水利学、农学等农业相关领域,编写《农政全书》《崇祯历书》(农历)《几何原本》(最早的几何学是古埃及人为了划分农田发展起来的)等农业相关的科学著作。很少有知识分子去注意跟工业、制造业相关的科目,只有沈括的《梦溪笔谈》、宋应星的《天工开物》等少数书籍跟工业制造相关。
《农政全书》
《几何原本》

而从事制造业的工匠则是兼具力工和匠人角色的手艺人,大多是文盲,别说写书总结和传播自己的技术经验,就算得到了《梦溪笔谈》《天工开物》等技术书籍也看不懂。很显然,这种模式的「科技树」虽然使中国的传统农业技术长期领先世界,使中国长期成为全球最富裕、最强大的国家之一,却无法带领中国进入工业化,也无法适应工业社会,最终被历史淘汰。于是在19世纪,中国本土生产的手工业品,无论是枪炮火器还是民用商品,都被西方的工业化武器与工业化民用商品吊打。到了20世纪,连长期领先世界的农业也被西方的工业化农产品吊打。在工业化的交通物流面前,江浙等省份甚至发生了种鸦片都会亏本的奇葩现象。除科举入仕外,对于某些特殊的技术人才中国古代封建王朝也会免试录取,也就是技术入仕。例如天文历法、火器制造、医学、宫殿园林营造等方面的人才,进入钦天监、太医院、工部等部门任职,汤若望、南怀仁等西方传教士就是这样进入明清朝廷做官的。当然,跟农业、政治密切相关的天文历法人才,跟权贵的性命攸关的医学人才,政治待遇较高,会有正式的编制与品级;而跟制造业相关的技术人才与工匠政治待遇较低,大多是「临时工」的待遇。
耶稣会传教士:我们不考科举照样在中国当官,既当科学家又当神棍!

但就在明朝,有一批靠技术逆袭的底层工匠进入了官僚阶层,他们的经历到今天都是个传奇。例如工匠吴敏德官至都御史;无锡石匠陆祥官至工部左侍郎;蒯祥、蒯义、蒯刚、蔡信、郭文英等人以木匠身份而官至工部侍郎。其中天安门城楼的设计者蒯祥不仅出任工部侍郎,还留下一个北京老地名蒯侍郎胡同和一个江南最大的建筑工匠群体香山帮(香山是蒯祥的故乡,在今苏州)。香山帮鼻祖蒯祥家族有5人先后入仕,香山帮匠人有9人入仕。

蒯祥:是谁说中国古代工匠不能当官的?

这批「工匠」官僚中,政治地位最高的是徐杲,以工匠身份而被拔摧为工部尚书,但最倒霉的也是他。嘉靖帝刚驾崩,徐杲就被人弹劾革职。徐杲被罢职后,这些人还不肯罢手,又捏造罪名,极力构陷。最终,徐杲被流放戍边。可叹功名富贵,终成泡影。

《明史?宦官李芳传》中记载:「世宗时,匠役徐杲以营造躐官工部尚书,修芦沟桥,所侵盗万计……芳劾之。时杲已削官,乃下狱遣戍。」正史中居然称之为匠役徐杲,躐官是指越级升任。从修撰者的文字把戏中,不难看出这些人对工匠入仕的态度。嘉靖皇帝刚登基,正准备以营造工程竣工事由赏赐工匠,工部给事中王缜不乐意了,带了一伙官员就来进言:「陛下初登大宝,工匠末技,已有以微劳进者,诚不可示后世。宜散遣先朝诸画士,革工匠所授官。」嘉靖帝想赐徐杲太子太保,以阁臣除阶为首的大臣们都力阻不可,认为工匠成此工作,即其职分,哪能有如此高规格的晋秩赏赐,嘉靖帝只好作罢。徐杲罢职遣戍事件后,工匠授官受到正统士大夫愈加严厉的攻击,很难得授官职了。自此后,匠是匠,官是官。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事实上,是工匠们升官动了以科举出身的士大夫的乳酪,所以引得他们群起反击。「匠役杂班」与公卿为伍的现象,让科举出身的士大夫越来越难以接受。认为这是皇帝滥恩,简直就是与唐中宗的斜封墨敕一样。滥恩是什么?就是恩情泛滥,胡瞎给人,是不符合规定的赏赐。斜封墨敕是什么?就是皇帝权宠用事,任命官吏不遵制度,不经外廷盖印而直接下达的命令。这评价有点大胆过分了。因为这段历史,张岱现在很难不把澳宋的政治现状和大明嘉靖朝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他不奇怪「匠户」王洛宾能当高官,因为大明也发生过多次「匠户」做高官的历史;他也不奇怪一个「匠户」能达到「首辅」和「未来皇帝」的高度,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出身「淮右布衣」;他奇怪的是,王洛宾的「首辅」之位居然来自「满朝文武」的「推举」,并且是以「匠官」的身份上位……虽然历史上满朝文武「推举」丞相接受前朝「禅让」当皇帝不稀奇,但这类人在当「丞相」之前都是手握重兵的军头。按照张岱的推测,目前还处于军事扩张阶段的澳宋,应该是「兵马强壮者为之」,由一个掌握重兵、实力最强的军头出任首领。而这次不管张岱怎么跟高露洁一家套话,都找不到王洛宾曾经「手握重兵」的只言片语。按照高露洁的说法,在当「首辅」之前,王洛宾长期跟「匠役」们厮混在一起,不要说行军打仗,连跟「将军」们谈「军国大事」的时候都不多。从澄迈大战到攻打郑芝龙,王洛宾都置身事外,带著她在三亚「打理铁矿」和「治理地方」。看样子,起码在当「首辅」的前几年内,王洛宾真的只是一个「匠官」,最多是曾经有过治理「民政」的经历。这样一个毫无军功甚至跟军方关系有些疏远的「匠官」,是如何「得到满朝文武拥戴」的?那些手握重兵的军头都能忍?这样的情况,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王洛宾还有一重高露洁一家都不知道的身份,例如赵官家的私生子,或者是大宋第一大户的家主,满朝文武之中有很多家族的「门生故吏」。但这个可能性不高,因为不管是皇室私生子还是大户家主,都没必要蓄意隐瞒,要是大家都知道了王洛宾的另一重尊贵身份,他的「匠官」身份就会被忽略。就好像天启天子虽然「不理朝政」、只顾著做木匠活,但大家只会想到他是皇上,而不是一个木匠。二是这个王洛宾并非实权人物,只是一个傀儡或协调人。因为是「匠官」,所以「没啥威胁」(当年蒋经国就是误会李登辉是「没有威胁的技术官僚」才提拔的),在朝中其他大佬或军头们相持不下的情况下被推了上去「暂代首领」?……关于王洛宾的政治状态,张岱一时难以下定论,便不再想。随后开口询问「王首辅」有哪些「精湛技艺」?亲手做过哪些「澳洲宝贝」?参与过哪些工程?其实张岱本身也是个技术迷,在《陶庵梦忆》中真诚地赞美了苏州几个艺匠:「吴中绝技:陆子冈之治玉,鲍天成之治犀,周柱之治嵌镶,赵良璧之治梳,朱碧山之治金银,马勋、荷叶李之治扇,张寄修之治琴,范昆白之治三弦子,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但其良工苦心,亦技艺之能事。其厚薄深浅,浓淡疏密,适与后世赏鉴家之心力、目力针芥相投,是岂工匠之所能办乎?盖技也而进乎道矣。」
《陶奄梦忆》:「吴中绝技, 陆子冈治玉之第一」

既然王洛宾能当「匠官」,想必在「技艺」方面有过人之处,这不禁引发了张岱的「鉴赏」兴趣,想打听一下王洛宾的「工匠」成就。但这些问题不管是高青夫妇还是其他归化民都一无所知,唯一见过的高露洁则表示虽然跟过王洛宾进过工厂,但完全看不明白,加上她嫌「作坊」里「响声太大」,后来向王洛宾求情之后就不再跟著进工厂了。说到后来,高露洁嫌张岱问太多有些烦,就找借口躲开张岱不再说了。

张岱也开始醒悟自己跟一个「妇道人家」聊了这么久有些「失礼」,也不追问,当下又去找刘学笙商谈参观工厂的事,尤其是传说中「日产十多万斤铁的大铁厂」。不知不觉间,宴会散席了,很多归化民带著没有见到王主席的遗憾逐渐散去。张岱也跟刘学笙边走边聊,商谈著求见独孤首长和参观工厂的细节安排,身后跟著因为汗液蒸发、没吃午饭而又冷又饿的迷烟……高青一家在送走所有客人并结账后也准备离开,此时双儿突然拦住高纤道:「高大……」眼见高纤的面孔又开始绷紧,双儿赶紧改口道:「哦,高老夫人,昨天吴首长嘱咐我,让我代他问您,愿意继续在这烧菜吗?之前的退休金继续发放,还会多发您老一份工资。首长说这叫『退休返聘』,他还说很多首长喜欢您老做的菜,您就这样退休不干太可惜了,希望继续发挥余热。」「这……」高纤一时弄不明白吴南海这是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是找借口多给她一份「月钱」讨好她,还是有其他企图,支支吾吾的道:「王主席未必喜欢我继续做这……」「吴首长昨天已经跟王主席通过电话了,王主席已经同意你继续在这工作,现在就等您老同意了。」双儿回答道。高纤不知道电话是什么,但「王主席已经同意」这句话的意思是懂得,马上回答道:「这个,若这真是王主席的意思,老身自当从命,不过这事最好等王主席回来后再说。」谈话就此结束,高纤一家就此离开南海咖啡馆。临走前,高纤不禁向双儿投去「孺子可教」的眼光。当农庄里的很多人包括一部分农庄「管事」纷纷改口叫她「高老夫人」之时,双儿等少数「不长眼的下人」却还像以前那样叫她「高大娘」,让高纤十分不爽——什么意思?还当我跟你一样在当「下人」?就好像阿Q特别喜欢在王胡、小D面前耍威风一样,这几天高纤对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也是黑著脸,多次强调自己外孙的「太子」身份——因为女儿可能「失宠」的事,高纤不敢说别的,只敢强调自己外孙的「太子」身份。在实际利益所得有限的情况下,高纤现在也只能通过一些称呼方面的虚荣来弥补自己对「荣华富贵」的渴望。

快走到家时,高纤突然一拍脑袋道:「糟了,我不该让他们叫我高老夫人,我们家的本姓是刘,我应该让他们叫我刘老夫人。」然后对高青又哭又闹起来了:「我跟了你这个窝囊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还有点脑子没有?我们早就跟高家脱离关系了,怎么能继续姓高那么久呢?我们早就该改回本姓,或者改姓王……」。

注:高青本姓刘,到了高举家之后从了主姓,夫妻双双改姓高。

推荐阅读: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