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提及印度電影,大家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是《摔跤吧!爸爸》《神祕巨星》《小蘿莉的猴神大叔》《起跑線》等反映現實題材的劇情片。它們套路嫺熟、表達流暢,直面現實的批判也尤爲尖銳,但若仔細觀察,這些早前在國內大爆的印度電影通常都主打感情牌,很少涉及懸疑驚悚的元素,這點對於喜歡懸疑推理題材的觀衆多少是個遺憾。

然而,在今日上映的《調音師》區別於早期在國內上映的印度電影,它最大的賣點,不是催淚,而是懸疑。這部長達2個多小時的電影有高達57個反轉,幾乎每十分鐘一個反轉,製造出一種純情節性的“無尿點”觀感—像是奔走在無止境的螺旋樓梯上,不到下一秒都不知道樓梯通向哪兒。除此之外,這部電影還有着嚴實合縫的邏輯結構環環相扣的劇情以及難得一見的黑色幽默。

印度電影《調音師》根據法國14分鐘的短片《調音師》改編而來,短片豆瓣評分高達9.2分,在豆瓣評分最高短片中,位列第三。短片講述的是,男主在夢寐以求的鋼琴大賽中功敗垂成,人生跌落谷底,最終他僞裝成一個盲人鋼琴調音師,爲自己博得更多的同情,甚至還可以肆無忌憚地窺探他人的隱私,直到一天,他來到一戶人家家中調音,殊不知家裏剛發生一起兇殺案……短片在高潮之處就戛然而止,而電影《調音師》卻在這個短片基礎上做出了延續和昇華。電影中,調音師成功從家中脫離險局,但這卻只是故事的開端,等着他的是一環扣一環的險境,在蛇蠍毒婦西米、僞善的警長曼諾達、器官買賣醫生斯瓦米的陷害中,他該如何破解重重險境?

《調音師》相比同期上映的《海市蜃樓》,以及前不久上映的《網絡謎蹤》,具備一個顯著的特點,它的懸疑情節都是建立在對人性的探索和現實生活基礎之上,既沒有不符合現實的“穿越架空”,也沒有特意而爲之的“血腥驚悚”。在影片中,男主角不再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聖人,在劇情的最後我們可以看到意料之外的反轉。此外,我們還可以從影片裏找到現實生活中對應的“盲者”。

阿卡什,不是眼盲而是心盲

在電影中,調音師阿卡什在早期靠着裝盲從而平步青雲,成功騙取了廉價的租房、工作,以及漂亮的女友。用謊言去編造一切的他,濫用衆人對弱勢的同情。

然而,故事很快就有了轉折,明星邀請阿卡什在自己和妻子西米的結婚紀念日彈琴助興,但沒有想到的是,阿卡什趕到明星家中時,明星已經倒在血泊中,死了。

這時候阿卡什只好竭力裝瞎,騙過了西米和情夫,但意想不到的是,在阿卡什趕往警察局報案時,這才發現西米的情夫正是警察局長曼諾達。機智的阿卡什立即改口,矇混了過去。

然而不久,曼諾達和西米已經開始懷疑盲人身份的真實性。於是,西米趁着拜訪阿卡什時給他下藥,藥物損傷了視網膜,阿卡什真的瞎了。

並且警察局長也決心除去阿卡什。最後,阿卡什好不容易脫離了西米和警察局長的掌控,卻又落入到器官買賣醫生斯瓦米的取腎團隊中......

從故事的劇情來看,男主彷彿一直是一個受害者,但他真的只是一個倒黴的“假”盲人嗎?其實不然,與其說他是裝盲,不如說他是“心盲”,他的一生都在掩埋真理,對其視而不見。例如,阿卡什在面對警局僞造證人聲明時,他掙扎過,卻選擇沉默;當他面對西米殺害鄰居老太太時,面對衆人,他獨自站在一角,沉默着。可他的沉默並沒有換來他想要的安全,雪崩來臨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阿卡什最終被迫捲入到案件之中。

其實,故事裏的男主折射出社會中存在一個羣體,他們或沉默、或冷漠、極力保全自己,卻始終無法獨善其身。這種人物形象在很多電影中都有體現。例如,取材於1964年紐約一樁謀殺案的紀實劇情電影《沉默37人》,37個鄰居目睹了一個被強姦致死的女性的呼聲,他們默不作聲,誰也沒有挺身而出,選擇報警。此外,在電影《悲傷逆流成河》中,學生、家長對待校園暴力事件的冷漠和輕視,最終導致花季少女易遙走向絕望。

在現實生活中,不乏阿卡什這樣的“幫兇”。在2009年,韓國明星張紫妍自殺在京畿道城南盆塘區的家中,從曝光的遺書來看,生前她被迫與他人發生關係,甚至在父母的忌日都未能倖免。張紫妍曾經因爲不願意接受這種安排,被老闆關在公司裏毆打長達數小時,最後,她被迫做結紮手術,導致終身無法懷孕。令人唏噓的是,無論在張紫妍生前還是死後,身旁都不乏如阿卡什一樣冷漠的旁觀者,他們冷漠地面對女孩身上發生的一切,最後眼睜睜目堵了悲劇的釀成。

蘇菲,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輿論傀儡

在電影《調音師》中,男主和“蘇菲”有着看似無足輕重的感情線,很多觀衆在觀看之後都覺得編劇對於蘇菲這條人物線的撰寫是多餘雞肋的。但在編者看來,其實不然,編劇給蘇菲設計了這樣一句臺詞:“她害死這麼多條人命,你應該聽醫生的,取掉她的眼珠。”這句話賦予了蘇菲深刻立體的人物畫像。

其實,生活中也不乏像“蘇菲”這樣的人,他們就像是輿論的傀儡,對於聽到的或者看到的東西都深信不疑,他們只觸及表面,卻始終無法觸及深層,他們習慣一貫地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和批判。

在電影中,蘇菲作爲男主角的女友,早在男主角面對牆上的素描畫像發呆時,她就應該有所察覺,可是她一貫只是看到事情的表面,並對此深信不疑。所以在電影的結尾,她與男主角在歐洲重逢,只用了一杯咖啡的時間,就完全相信了眼前這個騙過自己的男人,甚至認爲自己還有權力建議男主角取掉西米的眼睛,哪怕真相併不可知,甚至她也沒有注意到男主身旁的兔子柺杖。

在陳凱歌的電影《搜索》中,有很多類似“蘇菲”這樣的角色。《搜索》改編自小說《請你原諒我》,講述都市白領葉藍秋因爲一件公車不讓座的小事,而引發了蝴蝶效應般的網絡暴力,以致最終被逼到生活死角的故事。電影中由姚晨飾演的陳若兮是電視臺王牌欄目《今日事件》的主編。電影中,她爲了搶到獨家新聞,把一件原本簡單的公車不讓座事件,硬是通過網絡助推變成了一場全城熱議的焦點事件。但是她完全不知曉公車不讓座事件的女主角葉藍秋早已患上了淋巴癌晚期,而她不負責任的報道最終促使了悲劇的加速。

在生活中,在網絡裏,“蘇菲”比比皆是,很多網民也會因爲不瞭解事情的全貌而亂帶節奏。在2019年3月30日下午,四川涼山突發森林火災,689民消防官兵奮不顧身地撲向火海。最終,在4月2日凌晨噩耗傳出,失聯的30位消防官兵,全部犧牲。30名消防官員犧牲的消息一經爆出,朋友圈集體哀悼,但在這時候,又有很多類似“蘇菲”的反智言論出現:“山火就應該放着它燒完,把人羣疏散走了就行了。”甚至還會有不知情的網友表示“不要爲了身外物犧牲戰士們的生命了”。但是,這些帶節奏的網友殊不知,火災發生地木裏縣,幅員面積13252平方公里,轄29個鄉鎮,有13.99萬人!森林覆蓋率67.3%,佔全省十分之一,全國總量的1%。火災如果放任不管,後果就是整個縣都會變成一片火海。並且因爲地勢複雜,一旦火勢蔓延,住在山上的村民連逃出來的可能性都沒有。戰士們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國家,替我們負重前行,而那些不瞭解事物全貌,妄下的言論,也許會寒了戰士和戰士親人們的心。

迴歸到電影,總體而言,《調音師》是一部非常現實的懸疑題材片,它所構成的社會縮影,賦予了這部影片現實主義的諷刺意味,阿卡什象徵着社會上冷漠、膽小、怯懦的大部分人,蘇菲則像是一部分輿論的傀儡。在電影中,一手遮天、假公濟私的警察局長,殺人如麻的西米,貪婪自私的出租車夫婦,損人利己的醫生,他們都構成了一個個“惡勢力”的社會縮影,最終只能自食其果。影片中開頭的一句臺詞,十分應景,“what is life?it depends on the liver”,我們想要怎樣的生活,都取決於自己生活的方式,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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