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鐵路已經廢站,但仍然有六戶人家住在鐵道通路旁。他們年紀都很大,而且都很窮困。」查爾斯・奇賓(Charles Keeping)。Railway Passage(中譯:鐵道通路。已絕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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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切廢墟的、陰鬱的、磨損的、有裂紋的、傾頹的、斑駁的,建築物,對我似乎都帶著強烈的、神祕的吸引力。或許是對「時間」的迷戀,因此特別覺得在這些使人遐想過去的骨董之物,時間在那裡大批大批的沉澱堆積,每一個堆疊而承載著厚重時間之物裡,都包括著一衹幽靈,召喚著人,聽它的身世。車站也好,老房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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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們總不太瞭解,那「召喚」為何;或者,有多少人聽得見那召喚。我們更習於追隨千千百百人,於千千百百秒的攝影影像中,覆蓋上我們自己的攝影影像。旅行景點的複製再複製。這單薄的複製,比較接近罐頭的大量生產;這樣的複製幾乎拉不出差異,於是更遑論會有任何意義的產出。

 

幽靈在每一個骨董的殘骸中,嘶聲力竭的召喚,卻大不過快門的振動聲。

 

我們來到了賓朗舊車站。其實是一個佔地非常小的地方,初到的時候,就像闖入了別人家中──因為車站就座落在社區的某一個日常之處。四周圍全部都是尋常百姓,過著日常的生活。日式沒落無用之車站,就這樣時空錯亂的跟水泥矮房鐵皮屋僅隔幾步之遙。一切非常詭異,好像兩條時空線併行著,而我在玩著踩格子的遊戲。但要說它老舊,卻又維護的那樣一絲不紊,刻意地呈現某種密閉於真空時間狀態中的虛擬過去,一張太乾淨俐落的名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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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尋常人家從曬滿著被褥衣褲的羅漢陣中步出家門,無表情的看了我們一眼。在廢棄的舊車站旁,是否也有著又老又窮的人家?在Railway Passage中,奇賓細細的畫著這六戶經濟拮据人家的生活故事。然後有一天,他們一起合資買的足球彩券中了獎。六戶老人家各自拿了一筆可觀的財富。生平第一次擁有那麼多金錢,是很容易讓人迷眩。奇賓也逐一的描繪著,各戶是如何使用這一筆龐大的意外之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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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留了舊車站,似乎有意要規劃些什麼,但或因為各式各樣原因,就只能先這樣擱擺著,住在這裡的日常居民,不知道也被擱擺著什麼了嗎?他們曾經期盼因為這樣一個小小的景點,而替生活帶來些物質上的什麼嗎?而在過去,當賓朗舊車站還未被廢棄的年代裡,又該是怎樣的時空背景?臺灣的地景與城市在這裡又曾經歷過什麼樣的變化與動盪?今日僅剩巨大的瘖啞包裹著昔日的車站建築。有多少奇賓繪本裡那樣生活在低低階層中的人家,跟著鐵道興起與衰敗呢?藏在骨董裡的幽靈,還在這裡等待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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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靜默的賓朗,多良則是我不敢也不願再造訪的車站,只能久遠地緬懷著。驅車經過,只見昔日仍清幽的大道旁,停了長長的車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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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製再複製,有如罐頭工廠般。旅人啊,到底是為何而旅行?如果旅行該是一次次的行走,一次次扎實的在大地上行走,那就老老實實的跟大地黏著(ㄓㄨㄛˊ)而非穿戴著如同希臘神話中赫密斯(Hermes)那雙漂亮輕盈、長出了翅膀的鞋子。

 

黏著,纔可能知覺到浮光裡閃過的陌生臉龐,空氣的濕度變化,風刷過葉片的聲響,雲在山頭移動的飛碟般的影子,地貌建築的差異,時間沾黏聚集成的歷史,與骨董裡每一衹幽靈的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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