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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鬼

怪事是從凌萬峰出差離家的那天夜裡開始發生的。

那之前凌萬峰幾次說過這套房子里鬧鬼,錦錦並沒有在意過,她還認為那是凌萬峰故意嚇她的。

這天夜裡,錦錦一覺醒來去上衛生間,那會兒她睡意朦朧,並沒有在意凌萬峰房間里透出的燈光。

可是回來時,錦錦突然站住了,因為她覺出了不對頭——凌萬峰已經去了外地,他的房間里怎麼會有燈光呢?

也許他又返回來了吧?

這麼想著錦錦就想繼續回床睡覺了。

可是她只把一隻腳邁進卧室便又停住了,她不放心,萬一不是凌萬峰而是入室行竊的,那自己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一個孤身弱女,即使裝聾作啞,歹徒也未必就會放過她!

這麼一想,錦錦立時有些緊張起來,她悄悄進屋拿起手機想要報案,可轉念一想,萬一不是小偷歹徒什麼的,而就是房主凌萬峰,那自己不就成報假案了么?

不但警察要罵自己神經病,凌萬峰肯定也會以為自己是別有用心。

猶豫片刻,錦錦還是決定先看個究竟再說。

儘管她判斷多半是凌萬峰迴來了,如果是竊賊不大可能這麼膽大妄為,不過,為了防備備萬一,她還是悄悄溜進廚房摸到了一件武器——一把菜刀。

錦錦手持菜刀,仗著膽子,悄悄向凌萬峰的房間走去。

現在錦錦才知道,自己完全不像一直以為的那樣膽大又勇敢——她的腿發軟身子發虛;她的心跳得厲害,不是她用一手捂住,她都懷疑心會從自己的身體里跳出來。

而那把菜刀也在不住顫抖,包括刀鋒上閃爍的寒光。

錦錦明白它不過是個心理安慰而已,真的有壞人,即使壞人赤手空拳,刀也救不了自己——不是刀不快,是錦錦感覺自己太虛弱。

但錦錦虛弱的腳步並沒有停下。

透出燈光的那扇門很快到了錦錦面前。

站了站,錦錦極力屏住呼吸,一手持刀,一手顫顫地伸了出去。

門一點點被推開,滿屋的燈光一下子傾瀉而出。

門半開時,錦錦已看到屋裡並沒有凌萬峰也沒有歹徒小偷,而只有一尾燈光無主地照亮著。

這結果讓錦錦很是意外,也讓她舒了一口氣。

菜刀垂下,錦錦大著膽子走了進去。

屋裡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錦錦把房間用眼睛匆匆搜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異常,窗子看起來也是關得好好的。

離婚前,這個房間是她和凌萬峰的卧室,屋裡的一切她曾經再熟悉不過,但是自從半年前離婚後,她再也沒有踏進這個房間一步。

屋裡的陳設基本還是老樣子,但已讓錦錦感到很陌生了。

不過,錦錦現在顧不上梳理自己的感受,她要弄清這個房間的燈到底是怎麼亮起來的——燈不可能自己亮起來!

門後邊、衣櫥里、窗帘後……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仔細檢查過了,沒有可疑跡像,窗子也確實是好好關著的。

錦錦出來,又把客廳廚房衛生間儲藏室都檢查了一遍,最後連自己的卧室也沒有落下,結果一無所獲,而且門和所有的窗都是從裡面鎖好的,不可能有人非法闖入,除非是從下水道。

而正常人是無法從下水道鑽上來的,除非他是鬼。

虛驚一場之後,錦錦關了凌萬峰卧室的燈,出來時給他鎖上門,因為離婚後,兩個人的卧室都是出門必鎖的,不知怎麼這次凌萬峰竟然疏忽了。

可是鎖上了門錦錦又有些後悔,沒準凌萬峰是故意的,自己把門鎖上,不是證明自己去過他的房間嗎?

可是現在後悔也晚了,錦錦推推,門真的鎖上了。

可是那燈怎麼會自己亮起來的呢?

重新躺到床上後,錦錦對這個問題還是百思不解。

昨晚為慶祝凌萬峰離開自己視線半個月,平時不怎麼沾酒的錦錦,獨自飲下了兩杯紅酒,是不是自己在醉酒的情況下誤入凌萬峰的卧室把燈打開的呢?

儘管錦錦對昨晚的記憶一清二楚,無論如何想不起自己真的酒醉過,但除了這個原因,再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

這樣胡思亂想著,錦錦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早晨醒得很遲,錦錦的頭有些疼。

就在忙忙碌碌準備去上班時,錦錦突然發現,她放在床頭柜上的那瓶紅酒,已經變得一滴不剩了。

難道自己昨晚真的把那瓶紅酒全喝了?

如果是那樣,她肯定是真的醉了,晚上和夜裡的一切記憶可能都有可能不是真實的,包括凌萬峰卧室的燈光。

這麼想著,錦錦還不由走過去推推他的房門。

凌萬峰的房門鎖得緊緊的,似乎根本就沒有讓她進去過。

一天的忙碌幾乎讓錦錦把夜裡的事忘光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那一夜其實僅僅是個開始。

這天晚上,錦錦特意又把整個房間及門窗都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錦錦這才安心上了床。

錦錦醒來時是午夜,她是被「嘩嘩」的水聲吵醒的。

哪來的水聲呢?

錦錦很快聽出水響聲來自衛生間,像是有人在洗澡。

開始,她以為是凌萬峰在洗澡,不過馬上她就清醒過來,記起凌萬峰已經外出,就是回來他也打不開門。

這麼一想,錦錦只覺腦袋「嗡」地一下大了。

她激靈一下坐了起來,那一瞬,許多聽來看來的恐怖情節蜂擁而至,一齊襲上錦錦心頭。

在鬼電影鬼故事中,鬼常常是從衛生間冒出來的,衛生間是鬼魂們經常出沒的地方。

彷彿下水道真的是它們的特別通道,而且有些鬼還特別喜歡玩水,或是用水製造一些事故和恐怖,比如讓水從天花板上滴落然後變成血,比如水中突然冒出一個醜陋的鬼臉……

這麼想著,錦錦立時毛骨悚然,幸虧她及時捂住了嘴,把那聲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

水依然在「嘩嘩」響著,錦錦就那麼聽著。

除了水響,並沒有別的聲音。

錦錦開始懷疑是不是昨晚自己洗澡沒有關好,或者是那個地方跑水了,否則,她找不到別的原因。

這麼想著錦錦定定神,又在心裡安慰自己說,哪來的鬼,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相信有鬼的人都是自己嚇自己的膽小鬼……

這麼一想,錦錦勇氣倍增,她決定去衛生間看個究竟。

儘管覺得只是什麼地方除了故障,可錦錦下床還是悄悄的,然後光著腳摸出了卧室。

讓錦錦怎麼也沒有過想到的是,剛出卧室,她就看見又有燈光從凌萬峰卧室透了出來。

錦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使勁揉揉雙眼,錦錦仍然看得見那個不該有燈光的房間亮著燈光。

錦錦掐掐自己的手,很疼,不是在夢裡,昨晚,她可是滴酒未沾,不可能是醉酒後的幻覺。

難道、難道真的是在鬧……

這個猛然襲來的念頭讓錦錦心頭一震,只覺頭髮都要豎起來。

她想尖叫,可是嗓子卻像堵著棉花,她想逃進卧室或是逃出這個房子,可是她的腿卻失去知覺般不能挪動一步。

錦錦就那樣滿臉恐怖地僵在了那裡。

凌萬峰卧室的燈還在亮著。

衛生間的水還在響著。

終於,錦錦又有了知覺,身體也開始接受意識的支配。

她緊緊捂住嘴,轉身踉蹌逃回卧室,緊緊關上門並鎖好,然後撲上床去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包裹起來,緊緊閉上眼、捂住耳朵。

但是她好像依然能聽到水響,甚至依然能看到另一個卧室的光亮……

接下去,錦錦就聽到了腳步聲,她似乎看到一個黑影正向她的卧室走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後近得只和她一門之隔了。

錦錦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停止了,但她的心跳聲讓整座樓都在顫抖。

接下去,錦錦好像看到那個黑影伸出一隻黑手輕輕一推,她剛才鎖好的門便被輕而易舉地推開了,然後黑影走了進來,站到了她的床前。

錦錦想叫喊想坐起來,但是錦錦叫不出動不了,她把眼睛閉得死死的,仍然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那黑影慢慢向她伸出了一隻黑手。

不,那不是手,而是生有蜘蛛絨毛的黑色爪子,錦錦甚至真切感受到了那隻爪子正從她身上扯起了被子……

「啊——」一聲恐怖的尖叫終於破喉而出,同時錦錦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黑乎乎的,被子仍然蓋在身上,並被錦錦緊緊地抓著。

錦錦大瞪著眼睛,緊緊抓住被子,像個臨刑的死囚,絕望地等待著。

但是錦錦等到的卻是漫無邊際的黑暗,還有死一樣的寂靜。

恐怖的等待讓錦錦備受煎熬,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無邊。

錦錦終於無法忍受下去了,她再次尖叫一聲,忽地坐了起來,同時不顧一切地打開了燈。

燈光立時驅散了黑暗和黑暗滋生的幻覺,錦錦四下看看,卧室里一切正常,門也關得好好的,並沒有一個長有毛絨絨黑乎乎爪子的鬼影。

但是衛生間里的水聲仍然響著,錦錦用力晃晃頭,側耳再聽,水聲依然清清楚楚,無可置疑。

錦錦不敢再躺下,更不敢去查看,她只能緊張驚懼地坐在床上,身上頭上都是洗過一樣濕,冰涼冰涼。錦錦這才想起披上被子。

錦錦就那樣坐著,直到天亮。

清晨喚醒了城市,外面的喧囂聲也喚回了錦錦的勇氣。

她疲憊地穿衣下床,徑直向衛生間走去,她現在重新不相信真的會有鬼了——即使真的有鬼,天這麼亮了,也該是鬼怕人了。

這麼想著錦錦已來到了衛生間門口。

衛生間的門關著,裡面黑著。

錦錦打開燈,慢慢推開了門。

衛生間里空無一人,只有淋浴噴頭在「嘩嘩」流淌著。

錦錦上去關掉噴頭,屋裡終於平靜下來了。

然後錦錦又走向了凌萬峰的卧室。

凌萬峰卧室的門仍然是虛掩的。

推開門,燈依然亮著,依然沒人。

錦錦再次關上燈,鎖好門。

然後,錦錦再次把屋裡檢查了一遍,又打開電視,看了幾分鐘那個時段的電視節目,忍不住給好朋友靚靚打了個電話。

確定今早的一切都不是夢也不是幻覺之後,錦錦這才去上班。

沒到公司錦錦就開始發燒了,而且渾身虛弱無力。

到中午,錦錦實在撐不住了,她只好請了假,又買了葯,準備回家休息。

來到樓下,她突然不想回家了,一想到這兩天的經歷,她就打憷。

她就不想再踏進家門一步。

可是,不回家又能到哪裡去呢?

錦錦的朋友不多,而且朋友的條件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她不可能住到朋友家,就算能去,一天兩天之後,她仍須回到自己的家。

住小旅館她受不了那髒亂的環境,賓館她又住不起,想來想去,能收留她的仍然只能是這個已讓她望而生畏的家。

也許一切都是偶然,也許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這麼自我安慰著,錦錦強迫自己上了樓。

站在家門口,錦錦很是緊張,半天才打開了門。

打開了門,她又遲遲不敢推開門走進去。

直到樓下有人走上來,錦錦才鼓足勇氣進了屋。

一進屋,錦錦的腦袋又是「嗡」地一聲——現在不但衛生間里傳來「嘩嘩」的水聲,而且客廳門廊處全都亮著燈!

接到報案後,兩個警察很快趕到了錦錦家中。

聽錦錦介紹完情況後,警察先把房間仔細查看了一遍,又把電燈開關及衛生間過水閥門水龍頭都檢查了一遍,基本排除了電燈開關水嘴本身的毛病,也基本排除了外人闖入的可能。

聽錦錦說十分懷疑是前夫凌萬峰搞的鬼,警察表示會認真調查。

警察走後,錦錦越想越覺得是凌萬峰在搞鬼——他早就想把她攆出去了。

這個卑鄙小人!

錦錦真想馬上打電話罵他一通。

可想想,錦錦還是覺得等等警察的消息為好。

本來就病了,讓剛才這一驚一嚇一氣一折騰,錦錦更挺不住了,吃了葯她就躺到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剛剛睡去,衛生間里又傳來了水聲。

錦錦身不由己地起身下床,出了卧室,徑直來到了衛生間門口。

衛生間里黑著燈,但水卻仍在「嘩嘩」流著。

錦錦僵立在那裡,半晌方才僵直地伸出一隻胳膊,慢慢推開了那扇門,然後走了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燈光突然大亮,錦錦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站在面前怪異地盯著她。

衛生間里猛然響起一聲恐怖的尖叫……

隨著叫聲,錦錦忽地坐了起來——原來是一個噩夢!

可是,沒等錦錦舒口氣,擦擦額上的汗,她的臉色又變了——她真的聽到了「嘩嘩」的水響。

見鬼了!

猛然從心頭蹦出的這三個字讓錦錦不禁激靈靈打個冷戰。

錦錦懷疑自己仍然沉浸在夢境里,她使勁捶捶額頭,揉揉眼睛四下看看,現在是白天,屋裡一切都是那麼真切,怎麼看也不像是在夢裡。

錦錦又過去打開窗子,對面樓里有人在走動,樓下也有人在走動,還有汽車來往,還有不遠處馬路上傳來的喧囂,證明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肯定不是夢。

錦錦再聽聽,水聲仍然還在響著,也是那麼真實。

錦錦想去看看,可剛到卧室門口她又返回來一頭撲到床上捂住了耳朵——她實在忍受不了啦!

過了片刻,錦錦再次拔通了110。

110聽了錦錦的訴說後,把電話轉給了上午來過的警察。

警察說他們已經調查核實過了,凌萬峰確實出差在外地,昨晚十點和今天清晨都有多人證明,他不可能夜裡回來騷擾她。

另外,如果說錦錦下班回家時電燈和淋浴噴頭還可能是別人打開的,但錦錦在家時門窗都是從裡邊鎖死的。

即使凌萬峰真的回來,他也無法進屋,除非他能穿牆越門有特異功能,而這種可能更是不可能存在的……

警察來時已把屋裡全部檢查過,排除了有人預先藏在屋裡的可能……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有鬼?」叫出這一句,錦錦自己也嚇了一跳。

電話那邊似乎笑了一下:「怎麼會有鬼呢?別自己嚇自己!我建議你找物業再好好檢查一下電燈和水龍頭,另外,我建議你儘快去看看醫生!」

「看醫生?」

「對,快去看看醫生吧,也許醫生能給你更大的幫助……先這樣,有什麼事你再打電話給我,我電話是139……」

錦錦並沒有記下那個警察的電話號碼,因為她已明白了警察的意思——警察覺得這一切異常,也許都是她自己做的或是自己的假想,換句話說,就是她有精神病!

精神病!

這一判斷又把錦錦嚇了一跳。難道、難道自己真的得了那種病?

不,不可能!

這麼想著,錦錦一下子忘了害怕,她衝出卧室,不顧一切地衝進了衛生間,衝到了噴頭下,她要證明自己沒有病、絕對沒有病!

當渾身濕淋淋的錦錦從衛生間衝出後,她真的像病了似地打開門沖了出去!

「啊——」

剛出門就響起一聲尖叫,不過,尖叫不是錦錦發出的,而是錦錦出門撞到的那個正在上樓的女人發出的。

望著逃上樓去的那個女人錦錦正不知所措,一個男人也已追上樓來,他看看錦錦也很詫異,不過,他還是悄聲向錦錦解釋一句:「別害怕,她有病,精神有毛病……」

啊,精神病!

錦錦受了刺激般滿臉驚恐地又向樓下跑去,一直跑出樓,然後對著每一個碰到的人急切地詢問:「我身上是濕的么?告訴我實話!」

人們驚訝地望著錦錦,驚訝得不知說什麼好,膽小的遠遠躲開,她的背後則很快有人指點和議論了。

「那姑娘是不是病了……」

儘管議論是悄悄的,可還是飛進了錦錦的耳朵,她覺得自己真的要病了,或者已經病了!

「啊……」錦錦突然失常地尖叫著瘋跑起來。

一拐彎,一輛計程車迎面撞來,錦錦收腳不及,一頭向汽車撞去。

汽車怪叫一聲一個急剎車,險險擦著錦錦的身子停住了。

「啊——錦錦!」愣怔一刻,汽車裡有人驚呼一聲。

嚇傻的錦錦這才回過神兒來,她站直身子定睛一看,計程車里正在驚愕地瞪著自己的正是她的朋友靚靚。

「你這是怎麼,啊?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時,靚靚已經下車跑上來一把抓住錦錦急切地問。

錦錦兩眼直直盯著靚靚,卻緊咬著唇說不出話。

錦錦古怪的神情讓靚靚更加詫異不安,她拚命搖晃著錦錦追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錦錦終於開了口,不過她說出的卻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看我身上是不是濕的?」

靚靚:「何止是濕的,簡直就是落湯雞,你是不是掉河裡了……」

靚靚的話還沒說完,錦錦突然抱住靚靚嚎啕大哭起來。

坐在錦錦的床上,錦錦向靚靚講述了這兩天家裡的遭遇。

靚靚聽後也不相信有什麼鬼呀神的。

她先給物業打了電話,叫他們馬上派人修理水電。

物業找來技工檢修,錦錦家的電路及水路開關等完全正常,不可能出現自動亮燈和流水那種情況。

這一來,也印證了靚靚的判斷,她二話不說就要帶錦錦去醫院。

錦錦卻說什麼也不肯去,她堅持認為自己沒有精神病更沒有瘋,她堅持認為電燈和淋浴噴頭確實自動開啟過,而且不是自己的幻覺,更不是在意識混亂的情況下自己打開的……

但錦錦越是這樣說,靚靚越認定錦錦真的有問題,於是靚靚就說自己要去看病,要錦錦陪著去。

錦錦自然不信也不肯去,靚靚神神秘秘地告訴她,自己這陣子家裡也鬧鬼呢,只是一直沒敢告訴錦錦,現在她的精神也不好。

在靚靚的軟硬兼施下,最終,錦錦只好半信半疑地隨靚靚去了醫院。

靚靚找的是精神科的醫生,她背著錦錦和大夫悄悄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拉著錦錦一起坐到大夫面前。

錦錦聽靚靚所說的狀況全是自己講給她的,心知上當受騙,可既然到了這裡,索性就看看,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精神上真的出了毛病。

醫生經過一番詳細尋問,又做了幾個小測試,然後說錦錦有臆想症或精神分裂症的前期表現,但還不能確定就是患上了這種病,他開了些葯,叫錦錦服用一周再來複診。

回到家裡,靚靚逼著錦錦吃了葯,又決定今晚留下來陪她。

錦錦吃了葯一直睡到晚上九點多,醒來時靚靚正在上網。

錦錦聽聽,沒有水聲,靚靚也說一切都正常,根本沒有錦錦所說的那種狀況。

睡了一個好覺有了精神,又有靚靚陪在身邊,錦錦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了。

錦錦下床來到客廳,習慣地向凌萬峰的卧室望去,卧室里沒有燈光透出。

錦錦走過去推推,門鎖得好好的。

這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錦錦感覺不錯,就去上班了,靚靚見她這樣也放心地回去了。

晚上靚靚打來電話,見錦錦狀態很好,就告訴錦錦她今晚有事,不能來和錦錦做伴了,錦錦讓她放心忙自己的吧,自己已經沒事了。

錦錦也以為真的沒事了,她真以為前兩天的遭遇都是自己的幻覺,可是,就在這天晚上,錦錦入睡不久,便又被「嘩嘩」的水聲驚醒了。

這是幻覺,這不是真的。

不是的!

錦錦一遍遍這樣說服自己,可是水聲卻分外響亮地傳入她的耳中。

錦錦捂上耳朵,水聲仍真切地響在耳邊。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錦錦不斷這樣暗自高叫著,叫著叫著終於叫出了聲,然後她無法忍受地跳下床,憤怒地衝進了洗手間。

「啊——」

錦錦剛一進去,黑著的衛生間突然一下子亮了,那一瞬間錦錦猛然發現,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在對面,滿臉恐怖地望著錦錦,並和錦錦一起發出尖叫。

就像錦錦那個可怕的夢。

叫過之後錦錦方才看清,自己面對的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在鏡子中的影像。

只是錦錦現在分不清這是夢裡還是夢外。

如果是夢裡,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得可怕——如果不是夢,水到底是誰放的,燈又是誰開的?

這個房間里應該還有一個人!

這麼一想,錦錦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感覺此時正有一個面目不清的人站在自己身後。

但錦錦不敢回頭,甚至都不敢或不能動一動,似乎只要她回頭,就有一隻黑手會掐住她的脖子……

錦錦只能僵硬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但是,越看鏡子里的自己越不像自己,錦錦越是那樣看著,鏡子里的錦錦表情就越是陌生怪異,甚至臉孔都是那樣扭曲。

錦錦摸摸自己的臉,鏡子里的人也摸了摸臉,很像在跟錦錦同步動作著,但是錦錦還是發現了不同之處——鏡子里的人臉頰上有一顆明顯的黑痣,而自己臉上並沒有那樣一顆痣。

錦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摸一摸鏡子里的那個人。

就在這時,隨著身後的涼風,門被猛然關上了。

錦錦渾身一震,猛地轉身,本能地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空無一人。

錦錦追出去,客廳里也是空無一人。

不過,又有燈光從凌萬峰卧室里透了出來。

錦錦幾乎沒有猶豫就拉開門沖了進去。

凌萬峰屋裡依然滿屋燈光空無一人,但是錦錦一眼就發現屋裡多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件睡衣——一件白色的女人睡衣,正躺在凌萬峰的床上,很刺眼。

錦錦緊張驚懼地盯著那件來歷不明的睡衣,彷彿它不只是件睡衣,而是一件藏著鬼祟的睡衣——或者說這件睡衣本身就是一個……

錦錦潛意識裡告訴自己,現在應該馬上離開這個房間,離開那件可疑的白色的睡衣,但是那件睡衣卻像一塊強磁,而錦錦已不由自主地成為了一塊鐵。

她身不由己地向那件睡衣走了過去,就像睡衣里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極力把她拉過去。

錦錦終於站到了床前,睡衣並沒有消失不見,而是更加真切地躺在錦錦觸手可及的地方。錦錦鬼使神差般真的伸出了手。

錦錦的手突然一顫停住——那件睡衣似乎動了動。

仔細再看,睡衣仍然躺在那裡,一動沒動。錦錦的手終於輕輕觸到了睡衣的皮膚。

那件睡衣拿在手中,似乎和別的衣服沒什麼兩樣,又似乎有好多不一樣的地方。

錦錦觀察著睡衣,她感覺睡衣也在觀察她,彷彿真有幽靈附在睡衣里。

錦錦越看越覺這件睡衣不同尋常,正想放下睡衣的時候,錦錦突然發現睡衣後透出一塊什麼痕迹——似乎是綉著的一朵花兒。

她翻轉過來,想看看睡衣後邊是一朵什麼樣的花。

睡衣轉過身,展現給錦錦的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小片痕迹——血一樣的紅色痕迹,觸目驚心。

啊!

錦錦燙著一般扔了睡衣,恰在這時「砰」地一聲,她身後的門又重重關上了。

錦錦受不了啦,她衝出那個房間,跑回自己的卧室,她想馬上打電話叫靚靚她趕緊過來,可是她的手機卻不見了。

手機明明是放在床頭柜上的,錦錦晚上從來都是把手機放在那裡的,剛才明明還在,可是現在手機不見了!

錦錦急切地尋找著,忽聽外邊似乎有人在悄悄走動。

錦錦的恐懼已經到了無法形容的程度——屋裡難道真的有另外一個人或是……

腳步聲很輕微,但錦錦又聽得很真切,她聽出那像是一個人光腳在地上悄悄地走,而且是向錦錦的卧室走來的。

那一瞬錦錦感覺自己的頭髮「刷」地一下全都豎了起來,有陰森森的冷氣從頭頂迅速漫延到全身。

她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抓起了床頭柜上那把小巧精緻的水果刀。

把刀緊緊地在手裡,錦錦窒息一樣等待著。

腳步聲似乎已到了門口,然後像是停住了,然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但是錦錦還在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她的神經緊繃得快要斷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里仍然死一般寂靜。

錦錦卻堅持不住了,她顫顫地問出一句:「是誰,是誰在外邊?」

錦錦不能斷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問了這句話,不能斷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發出了聲音,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嗓子已經給一隻毛絨絨的黑手死死捂住了。

不過,隨著錦錦的那聲喊,外邊的燈一下子滅了,同時有人說了句:「是我」。

真是有人說了句,雖然聲音很低,但錦錦還是聽到了。

「你是誰?」錦錦突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著,持刀衝出卧室。

黑暗的客廳里,有一個黑影一閃不見了。

「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出來!」錦錦叫喊著打開燈,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檢查起來。

這時的錦錦已忘了害怕,她握著刀,瞪著眼,披散著頭髮,美麗的面孔扭曲得變了形。

錦錦本身的樣子已經很嚇人了,甚至可以嚇鬼了。

所有的房間全都搜查過,錦錦連個人影都沒有找到,甚至連剛才她在凌萬峰卧室里發現的那件睡衣都不見了。

錦錦抱頭坐在床上,一頭黑髮拖下來蓋住了她的臉,鬼一樣恐怖。

錦錦有一種將要毀滅的感覺,因為現在她怕的已不是鬼,而是自己——她害怕自己聽到看到的一切異常真都是幻覺,她更怕自己很快會被送進精神病院。

最可怕的是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自己卻不覺得!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錦錦胡亂披件衣服跑了出去,她一直跑到小區附近的那個電話亭,她想給遠方的家人打個電話,可是每天下班很晚的那個書報電話亭此時卻關門了。

錦錦只好繼續向前跑,直到實在跑不動了,她也沒有再找到一個電話亭。

「先生你好,把你手機借給我用用吧?」錦錦看見一個男人剛剛打過電話,急中生智急切地向前請求。

男人看看錦錦的樣子,邊裝手機邊對錦錦說:「對,對,對不起,我沒有手機……」說著轉身快步逃開了。

「請把你手機借給我用一下,打一個電話就行,我給你錢,我求你了!」碰到的第二個人是一對情侶,錦錦伸手向他們乞求。

男孩剛想掏電話,女孩子卻見鬼一般,拉上他就跑走了。

錦錦還要向後邊的那個女人借電話,可那女人不等錦錦到跟前便已遠遠繞開了。

錦錦沒辦法,只好打了一輛車,叫司機把自己拉到一個有公用電話的小門店。

下車時錦錦要付費,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帶包,身上一分錢沒有,她抱歉地問司機能不能等等自己,等自己打完電話叫來朋友再給錢,或是直接再把自己拉回去拿錢。

司機打量一下錦錦那樣子,猶豫一下還是搖搖頭嘟囔句什麼開走了。 

錦錦已改了主意,給家裡打電話,家裡並不能幫上什麼忙,而只能叫家裡為自己著急擔心,她還是決定找靚靚。

靚靚很快就趕到了那個公用電話前,幫錦錦交了三角錢的電話費,然後打車一起回到了錦錦的家。

「又發生了什麼狀況?」進屋靚靚檢查後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錦錦不說話,只坐在那裡發獃,見她神情不對,靚靚不敢再問,只是陪她靜靜地坐著。

「告訴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半晌錦錦突然問出一句。

「別瞎說!」靚靚摟過她,輕輕拍著安慰道,「別多想了,好好睡覺,明天我們再去看醫生!」然後她看到了錦錦臉頰上多了一個東西「你這怎麼多了一顆痣?」

「什麼?」錦錦一驚,趕忙去摸,卻什麼也摸不到。

靚靚伸手摸摸擦擦,竟然是畫上去的,這時,錦錦終於明白了,鏡子里的那人正是自己,那顆「痣」也是她自己的。

肯定是誰趁她睡著時畫上去的,如果是人還不可怕,怕的是鬼,最可怕的是她自己睡夢中起來對著鏡子自己畫上去的——這個想像中的場景叫錦錦毛骨悚然——錦錦讓自己的想像嚇壞了。

但是錦錦沒敢把自己的想像告訴靚靚,她只是卧到靚靚懷裡,不住打顫。

靚靚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拍著她,一直到她不再打顫,一直到她睡著。

有靚靚在身邊,這一夜錦錦應該能睡一個平安覺。

但是睡到後半夜,錦錦又一次驚醒了——她是被靚靚的尖叫聲驚醒了。

錦錦忽地坐起,卻見屋著亮著燈,靚靚正坐在床上驚恐萬狀地哆嗦著。

「怎麼了?」問出這句話的同時,錦錦也聽到了衛生間里傳來的水聲。

靚靚滿眼驚恐望著的卻不是外面,而是錦錦的枕邊。錦錦回頭,驀地瞪大了眼睛——她的枕邊竟然卧著一隻繡花鞋。

一隻艷紅刺眼的繡花鞋。

「誰,誰的?」錦錦「噌」地躲到靚靚身邊問。

靚靚比錦錦害怕多了,她緊緊抓住錦錦的手,顫聲說:「我被水聲吵醒了,本來很害怕,可又不忍心喊醒你,就開了燈,沒想到開燈就看到了那隻鞋……」

錦錦聽著聽著突然哭了起來,哭著她用力搖著靚靚的手,激動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靚靚驚異地看著她:「錦錦,你是不是給嚇得……」

「不,不,我是高興——現在你相信我了吧——我沒有病,我沒有幻覺,是這房子鬧……」

錦錦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靚靚一把捂住了嘴。

兩個人自然再也無法入睡,靚靚是因為恐懼,而錦錦則是因為興奮——靚靚證明了這所房子里發生的一切怪異,都不是自己的想像杜撰或者製造出來的,從而也就證明她沒病。

這時的錦錦,在心裡甚至隱隱感激著今夜這隻來歷不明的繡花鞋和衛生間里的水聲。

兩個人並沒有等上太久,天就亮了。

現在靚靚不再吵著讓錦錦去看醫生了,她叫錦錦在家等著,她要去請驅鬼大師來給看看。

今天正是周六,錦錦等在家裡,到中午時靚靚真的找來了一位法師。

法師姓高,靚靚說他是本城最著名的大師,多少大官大款買房搬家或是遇到什麼怪異都要請他幫忙。

高法師沒有長著長鬍子,但相貌卻也是清奇古怪。

他先是拿著一面古鏡在各個房間照了一遍,查出這座樓里確實藏著個冤鬼無疑,還是個女鬼。

靚靚和錦錦雖然判斷這屋鬧鬼,可現在讓法師當面一宣判,兩個人還是不禁慌了神兒,直問法師該咋辦。

見法師面有難色,靚靚忙說只要幫忙趕走那個女鬼,錢好說。

法師搖頭說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女鬼已經遊盪百年,冤氣甚重,根基很深,雖然高法師道法不淺,可也怕不是女鬼的對手。

聽法師這樣一說,錦錦和靚靚更加沒了主意,只是央求高法師無論如何也要想想辦法。

高法師點點頭,說聲量力而為吧。

隨後他面色凝重地穿上法衣,取出桃木劍,拉著架式開始仗劍作法。

正當法師口中念念有詞時,忽聽一聲怪叫響起,然後似有無形鬼怪襲擊過來。

高法師閃身敏捷躲開,怒聲罵句「孽障受死」,桃木劍揮舞刺去,隨著一聲慘叫,高法師突然信手一抓,他的手中便多了一隻繡花鞋,同時他也口噴鮮血向後倒去……

家裡鬧鬼讓錦錦又驚又怕寢食不安,上班時也是心神不定連連出錯,理所當然受到了老闆的斥責和警告。

錦錦的心情糟透了。

這晚下了班後,錦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邊胡亂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回到樓下等著靚靚,現在,她一刻也不想一個人呆在那個可怕的家裡了。

坐在小區綠地邊,望著那一家家透出的溫馨燈光,再看看自家那幾扇黑乎乎冷清清的窗,錦錦惶恐中又生出凄清。

等了老半天,靚靚還是沒有來,電話一遍遍打過去也一直關機。

錦錦看著天越來越晚,她只好無奈地上了樓。

打開門,屋裡沒有水聲,似乎很平靜。

可是打開燈後,看到屋裡張貼著的那些驅鬼靈符,錦錦更加強烈地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和莫名的恐懼。

那個高法師受傷吐血,卻只打掉了那個女鬼的一隻繡花鞋,那隻繡花鞋和在錦錦枕邊出現的那隻繡花鞋正好是一雙。

高法師帶走了那雙鬼鞋,留下了那些符咒,他說錦錦本身就陽氣不旺,所以容易被鬼魂侵襲。

現在錦錦身上陽氣渙散,而且已帶了幾分鬼氣,這點從她臉上都可以看出來了。

如果繼續下去,後果很難預料,所以若是那些靈符還不能鎮住冤鬼,錦錦就要另請高人或者趕快搬家了。

錦錦自然希望那些靈符能起到作用,儘管那些東西也是鬼氣森森讓她很不舒服。

錦錦現在很怕照鏡子,可是進屋她又不由自主先要照鏡子,鏡子里的錦錦面色蒼白眼圈烏黑,真的像帶了鬼氣。

錦錦不敢再看,她只希望從此平安無事。

但是,錦錦的希望兩小時候後就落了空。

她合衣倒在床上還沒有入睡,水聲就又響起來了,而且現在已不光是水聲,客廳廚房裡到處都傳來了摔東西的聲音。

錦錦恐懼得有些麻木了,她甚至不想出去查看,她只是蜷縮在床上,不斷撥打著靚靚的電話,靚靚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外邊的聲音卻突然一下子全都聽不到了。

錦錦也放棄了打電話,屏心靜氣地等待。

好久好久,外面再沒有聲音響起,錦錦反倒更加驚慌,而且更加不安,身不由己地起身來到了門口。

外面依然寂靜無聲,寂靜中似乎預兆著無限危機。

錦錦終於失去了耐性,她輕而易舉地拉開了卧室的門。

她記得把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了,除了凌萬峰的房間鎖著進不去,可是現在則恰好顛倒——所有的房間都黑著,只有凌萬峰的房間亮著。

錦錦的腳步徑直向凌萬峰的房間走去,客廳里沒有拉上窗帘,借著外邊透進的夜色之光,還有凌萬峰門裡透出的燈光,客廳把一片凌亂和狼籍展現給錦錦,地上到處都是東西,沙發墊、杯子、幾件裝飾品都無一倖免,但錦錦現在無暇關注它們。

在凌萬峰卧室門口,錦錦稍做猶豫,便伸手推開了門。

屋裡依舊是只有燈光沒有人——不,這次有一個「人」貼牆站著,「她」穿的是錦錦在這個房間里看到的那件白色睡衣,腳下是錦錦見過的那雙紅色繡花鞋,頭上是烏黑的長髮散亂地披散下來。

只是,錦錦看不到「她」的頭臉,看不到「她」的腿腳,連「她」的一寸皮膚都看不到,錦錦只看到烏黑長發,白色睡衣和紅色繡花鞋貼牆組成一個像征意會的人形,連那睡衣都是癟癟的前後貼在一起……

但錦錦想像得出,此時一個女鬼正張著一張白慘慘的臉面對著自己。

錦錦感受到的已經不僅僅是恐懼恐怖,更有墳墓的氣息,地獄的氣息,鬼魂的氣息……

錦錦什麼也來不及想,本能地轉身就逃。

剛跑了兩步,錦錦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掙紮起來又要跑,可是,她卻突然失去了目標和方向——她的卧室的燈被誰關掉了,一時間她好像淪陷於黑暗無邊的沼澤之中,找不到一塊可以承載她的陸地。

錦錦回身想逃回凌萬峰的卧室,即便裡邊有鬼,但那也是唯一見得到光明的地方。

但是,回過頭去錦錦才發現,凌萬峰的卧室也已淹沒於黑暗之中了。

錦錦卻不能再把頭及時扭轉回來,因為她看到在凌萬峰卧室門口,似乎站著一個鬼影。

錦錦以為是花了眼或是自己的幻覺,可是當她極快地轉過身去定睛細看,那個人影依然站在那裡——儘管只剩下窗外透進的城市的夜之光,那個鬼影的那身白衣仍然很刺眼——錦錦認得出,這就是剛才貼在牆上的那件白色睡衣。

錦錦也很快辨出了差不多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那頭長發,還有那雙繡花鞋。

錦錦的意識在那一刻突然僵冷封凍。

這時,那個白衣鬼影卻突然動了——真的動了,「她」僵直地向前一步,腳步聲很輕很輕。

錦錦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很重很重的心跳,隨著那聲心跳,錦錦的意識和身體驟然解凍,她叫都來不及叫一聲轉身就逃。

「這是我的家,我的家,你佔了我的家,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白衣鬼影竟然開口了!

錦錦看不清「她」的臉,但「她」的聲音很清楚,那聲音極陰極冷極低沉又極惡毒,像從地獄中的冰河發出的,透骨的寒涼剎時襲遍錦錦全身。

錦錦真希望自己馬上嚇昏過去,甚至可以嚇死過去,那樣,她馬上就可以解脫不用再遭受這種極度的恐怖折磨了。

但是,她的耐受力超出了她的想像,她沒有昏過去更沒有死過去,她只是本能地轉身向自己的房間逃去。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不走就和我做伴,和我做伴你就得先做鬼,你已經吸入了我的鬼氣陰氣,你過來,讓我再給你度些陰氣,過不了幾天,你也可以做鬼了,嘿嘿嘿黑……」

錦錦已經忘記了一切,顧不得一切,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逃。

但是,她再次倒下了,不知是絆倒的還是自己跌倒的。

「過來,過來啊……」女鬼僵硬執著地追了過來。

女鬼已經近在咫尺,錦錦應該已經無法逃脫了,但她竟很意外地很快掙紮起來,而且很快準確地跑到了門口。

她想儘快打開門逃出這所房子,但她的手怎麼也不聽使喚,門牢牢地擋住她的去路。

「過來,過來啊?」身後地獄般的喚聲又已經追了過來。

錦錦又轉身猛地向里跑去,而且又一次非常準確迅速地跑進了自己的卧室,然後用力關上了門,並死死地倚在門上,然後大口大口喘氣,像一條離水的魚。

靚靚和凌萬峰結婚了。

這消息傳來時,錦錦一時間怎麼也不敢相信。

三個月前,也就是女鬼出現的第二天她就搬出了那套房子,之後再也沒有回去過,後來凌萬峰象徵性地給了她一點補償,錦錦就同過去那個家徹底了斷了。

這一段時間錦錦一直在調整自己,她努力要從那個家的陰影中走出來。

只是靚靚最近跟她突然疏遠了,甚至發展到電話都不肯接她的。

錦錦雖然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靚靚這樣討厭自己,但既然靚靚不想再和她來往也不想解釋什麼,錦錦也就不好再去打擾這位曾經的閨中密友了。

但錦錦怎麼也想不到靚靚竟然同凌萬峰結婚了,而且就在那所鬧鬼的房子里。

錦錦以為這只是個訛傳,但據說這消息是真的。

又過了半年,錦錦已經身在另一個城市。

這天錦錦意外接待了一個來自原來那座城市的陌生人。

陌生人是個律師,他是受靚靚委託來找錦錦的。

錦錦非常詫異,不過,她已感到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

果然,律師告訴錦錦,靚靚殺了人,現在剛剛被判死緩,她要求見到錦錦。

錦錦不想見她,但她還是問了一句:「她殺了誰?」

「她的丈夫,凌萬峰。」

錦錦瞪著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在監獄的探監室中,錦錦和靚靚這對昔日的好友面對面坐著,相對無語。

「簽字吧。」靚靚終於開了口,她要把那套房子贈給錦錦,她說房子本來就是錦錦的。

錦錦搖頭,她不想要,她真的不再要那套房子了。

靚靚笑了:「如果你想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就收下房子,否則就算了。」

錦錦本來已不想知道什麼秘密了,她以為,可是聽了靚靚的話,她最終還是簽了字。 

靚靚笑了:「那房子本來沒有鬼,鬼是我鬧的我裝的,鬼事也都是我做的——你沒想到吧?」

錦錦輕輕搖頭,臉上沒有意外:「原來真的萬萬沒想到,不過,聽到你跟凌萬峰結婚的消息後,我想到了……」

靚靚很有些失望:「你以為我只是想要有那套房子吧?

是的,我是想,因為我們都不是有錢人。

沒錢人有套房子多難啊,有套房子才能有個真正的家。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你老跟凌萬峰住在一起,因為我愛他,我往死里愛他,我一天也不想看到你們再住在一個房子里,看到你們在一個屋檐下,每天我都遭受折磨……

凌萬峰和你離婚是我的主意,他本來有些捨不得你,可愛情是自私的,我必須叫他離開你——你捉姦在床的那個女的是我雇來的『托』兒,我請來的高法師是個魔術師……嘿嘿嘿……這你沒想到吧?」

這事錦錦真的沒想到,但她沒有說話,也仍然沒有現出太大意外的表情。

靚靚又一次失望了:「可沒想到,我那麼愛他,那麼愛,愛得要死,為了她我可以不顧一切,我可以捨棄一切,可他竟然真的有了別的女人,而且還要拋棄我,沒辦法,我只能殺了他——殺了他,他永遠是我的……嘿嘿嘿……」

時間到了,錦錦站了起來。

「你知道我是怎麼進的屋么?」被女獄警帶走時,靚靚又回頭渴望的問句。

錦錦竟然笑了,笑得有些惡毒:「我想到了,那天看電視,說是售樓小姐用密室做賣點吸引男性購房者,我就想到了你藏在哪裡鬧鬼……」

靚靚最後留給錦錦的,是一張無比失望極度扭曲的面孔,一點也不是錦錦記憶中的那個靚靚了。

但靚靚留給錦錦的最後一句話卻是:「去看看吧,我發現那房子真的鬧鬼了……」

錦錦又走進了那個「家」。

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家已不是那個家,裡邊的陳設都已經改天換地。

錦錦徑直走向貯藏室。

開門,走進去,那個高大而沉重的櫃櫥還在。

打開櫃櫥門,在櫃櫥底部摸索著,摸到了那個鑼釘一樣的按鈕,再一推,櫃櫥後果真現出了一扇門——門不大,剛好可以容一個人進出。

走進那扇門,錦錦看到了她一直沒有看到過的密室——一個小房間,小房間並太不陰暗,還有個採光的小窗子,但在樓下根本不會被人注意到,注意到也不會有人想得到。

小房間里有一張很精美很漂亮的床,床上放有一件白色睡衣,一雙紅色繡花鞋,一副黑色假髮。

錦錦久久地望著,望著,直到似乎有水聲從衛生間隱隱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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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一個鏈接:私家車上遇到疑似「露陰癖」的怪人


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講述這個有些失真的故事,也許在最開始我應該先介紹自己的名字,或者在她進門時就給一點提示。誰會想到,最早被關進玻璃屋的,是一個扮作機器人的人類呢?

從機器人口中聽來的故事,難免會感覺失真。不過在我講完之前,只要記得,我不是我,他也不是他,就夠了。這樣或許會丟失一些樂趣,但是,故事的本質並不在於此。所以,接下來,讓我來做這樣一件不合時宜的事吧。


100%

今天有訪客,韓東陽為此準備了很久。


上午 10 點,我被韓東陽關進了玻璃屋,他的手臂纏上了厚厚的繃帶,在門關上之前,我們並無眼神交流。這是一棟郊外別墅,房間各個角落都安上了智能設備。我環視了上面幾處攝像頭,試著平靜下來。


在客廳,他一隻手將茶具擺上來,纖長的手指拎起茶杯澆洗、擦拭,眼睛低垂著,讓人找不到他視線的焦點。我試著模仿過他高貴而清冷的眼神,有好幾次,他看著我說,很像。


智能門禁系統顯示,機器人安全事務管理局的高警官將在十幾分鐘後到達。


一切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開始發生。


高警官身材瘦高,穿著黑色制服,一頭捲髮攏成髮髻盤在頭上,珊瑚色口紅將她皮膚襯得如陶瓷般潔白。韓東陽迎請她進來,舉止像紳士一樣得體,她對韓東陽笑了笑,臉上有一對淺淺的酒窩。她接著朝我這邊看了過來,我立刻收回目光。玻璃屋位於一樓客廳的角落,只有 3 平方米大小,聽不到外面任何聲音。我的程序里有唇語技能模塊,能判斷出他們的交談內容。


韓東陽並沒有自我介紹,而她自然而然地把他當作這座屋子的主人,簡單詢問他的傷勢後,便切入正題。


高警官從他口中了解了那次事情的經過,然後她提出和我談話,其實是審訊。她坐在玻璃屋外看著我,指了指自己的骨傳導耳機,我點點頭。


「SN-233,你好,我是機器人安全事務管理局的高警官,接下來的對話我會錄音,請你逐一回答我的提問。」她挺直背脊,捋了捋掉落耳垂的頭髮。


「好的。」我對她微微頷首。


「兩天前的上午 11 時,你讓你的僱主韓東陽受了傷,是嗎?」


「是。」


「請描述一下當時的情形。」


在她的要求下,韓東陽沒有旁聽,我開始為她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


——我是來自拓維公司的家庭服務型機器人,這棟別墅是韓東陽繼承的遺產,就他一個人住。他是一個計算機工程師,沒有固定單位,接那種寫程序的活兒賺錢。他可以連續一周都不出門,為了一行代碼可以不吃不睡,他是個孤僻的天才,沒有女友,沒有朋友。


他對城市裡正在風靡的視網膜浸入式遊戲毫無興趣,對「旅行者號」探測器什麼時候飛出太陽系更是漠不關心。我負責打理他的生活起居,絕對是個忠誠的僕人。我和他相處得還不錯,大多數時候我在他眼中跟一件器物沒有差別,但偶爾,他也會跟我聊聊天,聊他的眼疾,聊黃昏時的天氣。他就像個孩子,如果非要說他最感興趣的事兒,我想應該是……


「直接切入正題吧。」高警官往前欠了欠身。


「好。」


——不久前,韓東陽收到大學同學趙冰潔發來的一封郵件,裡面是一道關於「象模態邏輯」的數學題,邀請他解答。沒有什麼比數字和程式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他花了四天三夜,終於把那道題解了出來。


幾天後,趙冰潔上門來找他了,她說那道題的答案能解決一個關鍵問題。趙冰潔正在主導一個腦控機器人的研發項目,在未來將有可能服務於外星殖民計劃,這套核心程序的演算法不是模擬人類的思維邏輯,而是讓機器人通過神經連接成為人類的代理人。


就像孩子看到了新玩具,韓東陽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他提出自己來做腦機連接的實驗,可這實驗的安全性和合法性並未通過政府批准。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關於社會倫理,當一個類人機器人開始全面代理人類活動,而不是純粹地計算和模仿,那人類怎麼能判斷這個機器人和自己相比,究竟誰才更接近人類自身?與之類似的問題,一百多年前的艾倫·圖靈也曾感到困惑。


事情發生的原因很簡單,這種實驗可能會對腦神經造成傷害,我拒絕為他提供身體數據作為實驗前的參考。


「你反抗了他?」高警官的眉頭擰起來。


「不是,只是不服從。」


「他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一個意外,我不小心讓他摔倒了。」


「韓東陽受傷後什麼反應?」


「他要求我立刻進行程序自檢。」


「我看了你的自檢記錄,程序顯示沒有任何異常。」


「是。」


她頓了幾秒,「你為什麼不服從?」


91%


面前的玻璃同時映出我和她的影子,像兩個複製的幽靈。我眼睛微微低垂,視線的焦點落向別處,「我的做法只是對僱主的一種人身保護,這是 SN 型機器人程序中『自主思考』模塊對主人指令的微調……」我抬起頭和她對視,「我,應該服從他,還是服從演算法,我有些疑惑。」


她併攏的雙腿往後縮,「你對他造成了傷害,這是事實。現在,安全事務管理局會對你做出關鍵性評估,如果結果顯示你的行為邏輯在安全基準線以下,你將會被返廠,明白嗎?」


「完全明白。」


「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你了解他嗎?」


「韓東陽?我為什麼需要了解他?」


「不了解他,你可能沒法對這個事情做出正確判斷。」


趁高警官沉默的間隙,我繼續回憶。


——那天,韓東陽和趙冰潔在房間里待了很久,對那個項目的基礎數學模型進行了大量運算,在他打開房門後,我知道,他們之間顯然發生過一場爭吵。


「你看,這是沒問題的,我可以!」


「我怎能讓一個局外人去冒險呢?況且,現在還不能開始實驗!」趙冰潔迴避他灼人的目光。


「可是,是我解出了那道題!我會向你證明的……」韓東陽的眼光轉向屋外,落在我身上,「阿凱,你過來,查一下最近半年內我的身體數據。」


對,阿凱是韓東陽為我取的名字,同時也是另一個人的名字。不過,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我走向他,「主人,請問你要數據做什麼?」


韓東陽拿著摺疊晶屏,「執行就是了。」


「你頭部受過傷,不適宜參與此類實驗。」我側過頭,看著他耳骨上方一道 4 厘米長的疤痕,像半截被壓扁的蚯蚓,那是他在一次車禍後受的傷。


「我再說一遍,調出我的身體數據。」韓東陽抬起頭。


「拒絕執行。」


我們僵持了一會,韓東陽急於結束這場尷尬的對話,正要推開我往外走,我沒及時側過身,他失去平衡摔了一跤,左手手臂正好撞到台階上。我在程序自檢後沒有發現異常,可後來,韓東陽還是向安全局報告了此事。


「就是這樣。」我說。


高警官抬起右手的智能手環,對著信息框確認錄入進度,她睫毛抬起來,正要繼續審問,「那你當時……」


韓東陽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將餐盤端到餐廳,探出半截身子對她說,「高警官,不如先用點午餐,怎麼樣?」


餐桌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有金槍魚三明治、沙拉、肋眼牛排和紅酒,都是單人份的,他說自己在服一種特殊藥物,需要斷食兩天。他們聊得很融洽,他跟她說,他晚上還得去市區參加一個科技論壇,如有興趣可以一同前往。她欣然答應。


他們接著暢談昔日的瑣碎經歷,顯然,受傷的韓東陽很容易博得高警官的同情和好感。他還問了她最近 A.I.健康管家對她的檢測數據,我明白,這不是個好兆頭。


用餐結束後,高警官稍作休息又回到我面前,她耳垂有些泛紅。


「你喝了酒很好看。」社交技能模塊能讓我和人類更愉快地相處。


她有些詫異,「你就是這樣通過圖靈測試的嗎?」


我很想繼續這場談話,但沒時間了。


「快離開這裡。」我語氣依然平靜。


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黏滯,她喉嚨似乎被什麼堵住了,「什……什麼?」


「你不了解他……」


「你……什麼意思?」


我側身往上看,韓東陽還在房間內,「現在就走,快。」


高警官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隨著我的目光向上望去,「為什麼……」


「走吧,趁現在還來得及。」


她嘴唇抿成一條線,將信將疑地起身朝門口走去,又回過頭看我,我對她點頭。


大門果然被智能系統鎖上了,而此時,韓東陽從樓上緩緩走下來,打上繃帶的左手懸在胸前,一手扶著欄杆,臉上帶著一絲難以解讀的微笑,像一位站在大殿上的優雅王子。他的眼神越過我,垂視著高警官慌張的背影。


「你要去哪裡?」

85%

別墅的地下室被韓東陽改造成了實驗室,我也被改造過,只不過改造的部分不多,只是一些行為程序模塊而已。


高警官在實驗室醒來,紅酒里的藥劑對她身體沒有傷害。她被束縛在一張躺椅上,周圍的儀器、計算機「嗡嗡」地運行著,空氣中瀰漫著一絲臭氧的味道,牆面晶屏上不斷跳動出複雜的方程組。


幾分鐘後,韓東陽推開實驗室的門,一步步向她靠近。而我,則跟在他身後。高警官沒有再費力氣大聲呼救,她疑惑地望向他,轉而又將視線聚焦在我身上。


「你們……這是騙局?」


「放輕鬆,只是一個實驗而已。」韓東陽說。


「你要拿我做實驗?」


我說過:不了解他,是無法對這件事做出正確判斷的。而我對他的了解則基於長久以來的反覆計算。雖然他自己無法參與實驗,但他不會因此而停下,他需要一個志願者,或者一個主動上門的人,至於合法、安全,以及自由意志什麼的,他不在乎。


韓東陽將她的頭髮散下來,為她戴上一個電子感測頭盔,觸點前端發出淡藍色的光,設備終端連接在電腦上,她的腦波如海浪線一樣起起伏伏。這項實驗基於腦機介面的非侵入式測量,將時間分辨能力高的腦磁和空間分辨能力高的核磁共振結合,來間接推算大腦內部的神經電活動。


「你要對我做什麼,這是……什麼實驗?!」


韓東陽緊盯著屏幕,「我會在你的大腦皮層里,植入一個硅晶體晶元,然後繪製出神經元連接,也就是活體大腦的『布線圖』,精確量化每一個接點的神經元交互作用,當然,這是分子等級的研究對象。通過它將你的數字化意識傳送到一台智能機械體上,你就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意識操控它。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偉大的創想,然而在實現之前,還需要很多基礎實驗數據。對不起,我開始得很突然,接下來可能會佔用你一些時間……」


她此刻猶如一隻被蜘蛛網捕獲的蟲蟻,「你……快放開我,你這是綁架!是犯罪!」


韓東陽並沒有理會她的恐懼和無助,獵人對獵物不應該有太多憐憫,否則他可能會白忙一場。在實驗正式開始之前,腦電波數據錄入還需要一段時間,他將實驗室交給我。


現在,房間里就剩我和她兩個人。


我目光躲過她,檢查各項設備的運行,「高警官,只能這樣了……」


不到幾小時的時間,我竟和她完成了某種意義上的身份交換。


職業素養讓她很快鎮定下來,聲音中卻依然帶著顫抖,「等等!阿凱,你是 SN 型機器人,韓東陽對你有最高許可權,但其他人類依然對你有三級許可權,你會服從最基礎的演算法,對吧?」


「從邏輯上講,是這樣。」


「我命令你,停止現在的行為,直到你的電量耗盡,才可以繼續。」


糟糕,這是一條我無法違背的指令,邏輯上雖不合理,但無可辯駁,並且和韓東陽的指令並無相悖之處。


「好的。」


看見我停下來,高警官長舒一口氣,接著目光掃過周圍的一切,她的注意力被牆面上的方程組攫取,眼瞼上下翻動。


那些複雜程式裡面的確有一些秘密,這個秘密里藏著真正的阿凱。


「這個地下室有沒有通往外面的門?」


「有。」


她試著掙脫躺椅兩邊的束縛環臂,但沒什麼效果。霎時,一串亂碼躥入我如山一般堅固的演算法中。分析結果指出這是一種對弱者的保護欲,是機器人擬人行為中的一個小小分支,它從程序里的二進位語言里滋生,蔓延到我的一切行為,我竟開始背棄那位獵人的準則而對她產生同情。


「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裡,只要這最終對韓東陽有利,我只服從這一點。」


「對,當然……你是在幫他。」她停下來,看我的眼神像是在求助。


她的離開是否真的對韓東陽有利,我還沒得出精確的計算結果,不過,在剛剛的 0.0334 秒流逝後,我收到了一個程序自我反饋得出的指令,就是救她出去。我在晶屏上輸入一串指令,金屬環臂自動打開,彷彿魔法樹的樹藤被陽光照射立馬收縮回洞中,她的腦波數據也靜止成一條直線。


「高警官,門在那兒。」


門內是一台升降機,從地下到一樓,不到 10 秒便能到達。我護送她離開,地面的光線很快湧入升降機內,她忽然轉身問我:「等等,你叫阿凱?」


「是的。」


「剛才我看到的方程組文件就是阿凱的,可那是來自一個人類的意識智能化程式,他……改造過你?」


「高警官,快走吧,他馬上就會下來。」


「不,等等,我要回去。」她不顧凌亂的頭髮,用力按動下行按鈕,升降機重新下降,「私自改造你是違反機器人安全使用條例的,我要回去收集證據。」


「這對韓東陽是否有利?」我注視著她。


「他……是一個很危險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出於何種目的,但是……」她將手放在我肩膀上,「你放心,我是在幫他。」


我點頭,主腦程序繼續給中央處理區發出一個電磁脈衝信號,我拉起她的手重回地下實驗室。


此刻,韓東陽成了這個屋子最不受歡迎的人。


樓上響起了腳步聲,如同韻腳押得很滿的倉促詩句,我對她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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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和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見面

她無意中說到……她們家裡的人特別喜歡啃骨頭

越大的骨頭越喜歡啃

別人家過年都是一家人嗑瓜子

她們家就啃骨頭,然後她家有一隻藏獒

出生養到大的

她說藏獒只認她爸,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然後有一天她爸突然把狗殺了

……

沒多久又養了一隻

可怕的一家人。


說說我前晚做的一個夢吧。

前提條件把地點當做一個孤島,既不能離開,外面的人也無法進入。

交代一下時間背景

時間:夏日的傍晚

地點:郊區一破舊小區

人物:我,警察,

瘦子,學生

胖子,宅男

老李,房東

七嬸,鄰居

女人,小男孩,穆斯林兄弟

以下正文

5月21日20點左右,也就是今晚,夏日的暑氣剛剛散去,街道上來來往往都是散步乘涼的人。我和老李,瘦子,胖子,正在燒烤攤上喝點夜啤酒,聊著近來的生活。這時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男孩踉踉蹌蹌撲倒在我們面前,用盡全身力氣低聲說出:我要報警,有人謀殺。說完就暈倒在我們面前。我趕緊扶起她,發現還有呼吸,可能是因為太累了而暈倒的吧。轉頭看著小男孩,希望能從他那裡問出點什麼。小男孩應該只有四五歲的樣子,雙眼無神,沉默不開口,衣衫同女人一樣破爛臟,像是才從大獄裡逃出來一樣。我只好將她們帶回家,瘦子喝醉了由胖子送回家,老李獨自一人也回去了。就在我好不容易將女人安頓好後,胖子給我打來了電話,語氣急促,口齒不清了:快過來,我室友上吊了。囑咐了小男孩呆在家裡哪裡也不要去,誰敲門也不要開後。我急忙趕了過去。胖子的室友是個高個子。就在客廳上吊的,白色繩子掛在屋頂的鉤子上,雙腳剛剛離地的高度,看著就像是在踮腳一樣。身體已經還不是特別僵硬,估計應該是胖子出門後不久死了的。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迹,沒有他殺的線索,沒有遺書,從平時生活來看也沒有自殺的傾向,前兩天還和我們一起在網上開黑,約好周末繼續。

正在我納悶的時候,窗外傳來一聲巨響,趕緊跑到陽台探出頭,樓底有人趴在地上,深紅色的鮮血從身下緩緩流出,已經淌了一大片,仔細一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房東老李。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哦,強忍住悲傷,衝到樓下,人是沒救了,當場死亡。這是誰幹的呢,我腦中開始猜測起來。帶著疑問,我來到老李的家,房間里東西還是熟悉的樣子,原封不動的乾淨整潔。唯一打亂秩序的是陽台護欄旁的一隻拖鞋和地上的一灘水。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是老李踩滑意外墜樓,但是我不這樣認為,因為上周發生了一件非常特別的事。那天我來到老李家和他在陽台上喝茶,瘦子在客廳玩手機。下午都陽光曬的人軟綿綿,老李振作了下精神,悄悄咪咪湊過來,準備告訴我一個秘密:你知道嗎?其實我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不是我的。十幾年前,我把我的房子租出去,自己租的這間房子。房主是個單身老女人,說是自己不住了,要去找自己的孩子。然後就消失了,房租也一直沒有人來收,現在大家都認為這房子是我的,我也住的心安理得了。我現在身體不好了,過兩年說不定就去了,我也是孤獨了一輩子,最後遇到了你,孝順又善良,我一直把你當兒子看,這房子我走以後就留給你了,年輕人正是需要房子和錢的時候。我當時就愣住了,沒有想到這老頭平時和和藹藹的,佔起便宜來,心腸也這麼狠過。我打了個哈哈,你的好意我明白,講這事還早了些,你還要再活二十年的。

難道這事讓瘦子聽到了,動了殺機,不像啊,瘦子平時膽小怕事的,在學校都要被欺負,能做出這樣的事?抱著排除嫌疑的態度,我趕去瘦子家。由於是胖子,把瘦子送回家的,我把胖子也帶上去了瘦子家。在門外敲了十分鐘,裡面一點聲響都沒有。胖子說他是把瘦子送回房間裡面,瘦子的意識還是非常清醒的,和他聊了好一會兒才出的門。在外面待的時間越久,越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我們決定撞開門進去。就該撞開門的一瞬間,空氣中有一種燒焦羽毛的味道,迎面撲來。那是蛋白質被燒焦的味道。我的心咯噔一下,該不會又出事了吧?果然在衛生間看到瘦子全身裸體的躺在地上。身體上有一圈一圈的黑色斑點,浴室的開關有裸露在外面的金屬線挨在牆壁上。初步判斷,應該是在洗澡的時候,不小心碰倒帶電的牆壁導致觸電身亡。

這已經是今天死去的第三個人了。雖然表面上看,他們的死亡都沒有關聯。但是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在一天之內都發生了。我是不會相信的,換做是誰都不會相信。仔細回憶有沒有被我忽略掉的細節。那天在喝茶的時候,好像隔壁七嬸在陽台晾衣服。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和注意到什麼?敲開隔壁,只有他兒子在說,其實去外面跳廣場舞了,大概要很晚才會回來。這條線索暫時擱淺在這兒,突然我注意到旁邊的胖子,今天發生的事情好像都能和他扯上關係。他也是有能力做到這三件事的唯一一個人。晚上出門喝啤酒前,將他室友處理了,並偽造一個現場。同理,他把瘦子送回家過後,也有能力將他殺死並偽造現場。在他自回家的路上,有時間去到老李家,並把老李處理了,並設置延時開關,在他計劃好的時間,將老李從樓上扔下來。從他今天的神態和表情看。晚上他剛剛來喝酒的時候,有點緊張,猛喝了幾杯才壓住。在瘦子家外說話的時候,語氣也有波動,當看到瘦子屍體的時候,眼神是飄忽的。種種跡象來看,他的嫌疑很大。糟糕,我突然想起,當到你的屍體出現時,我從樓上往下跑,然後並回到了你家的時候,中間大概有20分鐘的時間,我和胖子沒有在一起。在這20分鐘的時間裡,胖子完全有能力去乾的另一件事。那就是我家裡面的那個女人和小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胖子控制住再說,將他銬上,鎖在老李家,便急忙趕回去了。

門已經是掩著的了。我的心臟快受不了了,小心的推開門,探頭進去看了看。客廳里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但是當我進到寢室後,眼前一片昏暗。滿床的鮮血,女人倒在血泊中,已經沒有呼吸了。現場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迹,應該是在昏睡中被人捅了一刀。而那把兇器就是我家的水果刀。我努力想從女人身上再找點線索。一翻搜索在她的兜里發現了一張紙條。裡面的內容是用阿拉伯文字寫的。小男孩,對呀,那個小男孩去哪裡了?翻遍了整個屋子,終於在衣櫃里找到了他。他躲在角落瑟瑟發抖。我一邊安撫她,一邊詢問當時發生的情況。他只是搖搖頭,表示並不知道。等我把紙條拿給他看的時候,他竟然牽著我的手,意思是要把我往外面帶去。

我跟著他走來到了小區最偏僻的一棟樓,五樓最角落的一間房,他停下來看著我。我深呼吸了一口上前敲門,裡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門打開後,我仔細朝里望了望,是兩個穆斯林。當他們看到小男孩時,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從他們口中得知,原來那個女人和小男孩是和他們合租在這裡的,但是他們平時交往不是很多,具體的信息也不是很清楚。我說明了來意,拿出了紙條給他們看。他們看到紙條後,臉色有些驚慌,但是仍然幫我翻譯了,具體的內容是:5月2日晚,曾先生在玫瑰酒店被賈先生所殺。當時曾先生的死在市內也引起了很大的轟動。能夠提供這麼重要的線索,應該也是知道內幕,也是冒著很大風險的。我知道了內容準備帶小男孩回去時,小男孩卻使勁搖頭,死活不肯離開,指著牆上掛的鐘。其中一個穆斯林解釋道已經是宵禁時間了,他們不能出門。想到家裡那個女人還沒處理,也不能破壞現場,索性就在這裡湊活一夜,第二天等大部隊過來吧。便帶著小男孩進她們的房間休息。

房間的東西很凌亂,像是再找什麼東西一樣,翻了個遍。將小男孩抱上床,我開始在房間里尋找線索,最後落到桌上打開著的一本筆記本。在這個本子里,有幾頁記著的好像是一種密語。認真研究了一番,感覺和紙條的內容很相似。找出紙條,對著密語和字典認真研究了起來。半個小時後,我嚇出了冷汗。翻譯過來的內容是5月21日,隔壁穆斯林兄弟殺死了我丈夫。隔壁穆斯林就是兇手,隔壁穆斯林就是兇手,我心裡顫抖著,我該怎麼辦。他們兩個人,我一個,勝算不是很大,不能正面剛,只有先保存實力,明天等人來了再抓也來得及。這個時候他們還沒發現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應該不會著急動手,只要活過今晚就好。我平復了一下情緒,假裝出房間上廁所觀察他們動態。就在我打開房門的時候,他們停下了手上的事,齊刷刷的看向我,在我們目光交接的瞬間,從他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種殺氣,我趕緊回到房間。小男孩這個時候醒了過來,朝我指了指門鎖,我才發現原來可以從裡面反鎖。我小心翼翼的輕輕將門掩住,慢慢擰動鎖環,生怕發出一點聲響驚動了穆斯林兄弟。可是由於是老門了,鎖了幾次都沒有扣上,最後還是讓他們察覺到了,透過門縫,看到他們走了過來,我心裡開始發毛了,順手從桌子抄上一個花瓶,準備萬一他們進來就先下手為強,殊死一搏了。他們靠近門就停下了,敲了敲門問需要什麼幫助嗎,我強忍住緊張到情緒,低聲回復:不需要,謝謝。然後趁機使勁合上門,終於反鎖上了。再把桌子頂在門後,這樣晚上誰都不能輕易進來。

做完這些準備,我終於爬上了床,抱著還未睡著的小男孩,讓他可以一直依偎在我懷裡。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感覺是我一身最黑暗的一天,同時也慶幸至少還能活著。突然,這種慶幸的感覺變成了驚嚇,心跳驟然加速,血壓上升,全身滲出了冷汗。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從腦海一閃而過,我看到了人性的黑暗,我是活不過今天晚上,而兇手還會逍遙法外。

我被自己的猜想從夢中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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