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被公認為搖滾第一代,影響了整整幾代人,但第二代搖滾老炮兒黑豹樂隊纔是高虎的音樂青春啟蒙導師。那時候的少年高虎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被媒體稱為中國搖滾第三代領軍人物之一,也不會想到玩搖滾要經歷如此漫長的窘困。
高虎江蘇人,長於新疆,身高不到1米7,體重目測不到100斤,不喫肉。他喜歡穿黑白灰T恤和寬大透氣的純棉褲子。閃亮的黑眼珠隱在墨鏡後面,鼻子挺、嘴脣薄,面龐線條柔和,左右手腕帶著來自福建和麗江的老銀飾品。高虎具有一名搖滾樂隊主唱的冷酷,但他在和別人面對面相處時,態度溫和、肢體語言豐富,微笑中又帶了三分60年代嬉皮士目下無塵的嗤態。
高虎1984年離開新疆,時隔23年後纔再度回鄉,在新疆的酒桌上,高虎和一幫朋友彈唱,唱著唱著高虎哭了。不久前,高虎失去了心愛的姑娘,跟了他最久的痛仰老人張靜突然宣佈離開樂隊。告別天山和舊工廠,高虎搭了一輛油罐車去了西藏,顛簸3天4夜,沿途只有無盡的山、夜和孤獨,路上還遇到了沙暴。跳上車、跳下車,不斷重複,帶著骯髒的衣物和千瘡百孔的心,高虎接著又獨自去了尼泊爾和雲南。
「在新疆我學習好,經常是三好生。我性格好強和家庭教育有很大關係。」高虎小時候考完試緊接著就捱揍是家常便飯。高虎媽媽是水泥廠的化驗員,爸爸是發電廠管維修的工程師,即使高虎考了89分,如果有別的同學考了90分,爸爸也一定會暴揍一頓。這讓高虎從小對考試特別有陰影,他的叛逆期也來得比別人早得多,在天山腳下,他學會了大口吸煙。
在新疆快樂的時間多,但父母所在的工廠光景日漸慘淡。1984年高虎一家遷回江蘇。少年告別了小夥伴們,第一次嘗到「異鄉」的孤獨,吳儂軟語高虎聽不懂,江蘇和新疆的教育體制及教育方式差距大。高虎不適應,學習成績迅速下滑,本該升初三,父母為了讓他上重點中學留級繼續讀初二,傷了自尊他便徹底「自暴自棄」了,考試作弊、糾結一幫小夥伴去撬老師辦公室門把考卷上的「6」改成「8」。
中年高虎對少年那段記憶有點混亂了,到底在新疆還是在江蘇學會作弊撒謊胡作非為的小聰明說半天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學時代的高虎內心對成人世界充滿鄙視和不屑,皮膚下的血液隨時隨地都會沸騰。「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裝作正派面帶笑容!」黑豹的音樂描寫社會虛偽的一面,一下子擊中了高虎,成為高虎搖滾樂的青春啟蒙。
高虎徹底被這種有力量的音樂迷住了,他特意去南京買槍花的磁帶、《音響世界》和《音樂天堂》雜誌,聽華語的黑豹、唐朝和Beyond。 高虎父母還給他安排上過班,少有人知高虎曾做過電工儀錶,工作評分中領導的評價是:「該生對領導有抵觸情緒。」
三個月後,工廠爆炸炸死了人,他就去了深圳,「各種上當受騙」,但在那裡迷上了金屬和垃圾搖滾,老牌重金屬搖滾樂隊Motley Crue和上世紀80年代末最出色的重金屬樂隊Extreme的音樂高虎都聽得如癡如醉。直到有一天看到北京一個叫迷笛音樂學校在招生,當時兩年有長期班了。1997年,高虎獨自來到迷笛開始了搖滾音樂生涯。
來京第二天,高虎認識了後來的老夥計、痛仰樂隊的貝斯手張靜。那時張靜和他抱著同樣的熱血夢想來迷笛學吉他,兩人一見如故,成為穿一條褲衩的兄弟,兩人扛過了痛仰十多年喫了上頓沒下頓的艱難歲月。當時為組樂隊,張靜從吉他改練貝斯,1999年,痛苦的信仰樂隊正式成立。
同年,同為新聲代搖滾樂隊的清醒樂隊主唱沈黎暉成立摩登天空廠牌,成立之初是為了服務清醒樂隊自己,但摩登天空逐漸發展成為國內最大的獨立音樂廠牌,時至今日沈主唱變身為沈老闆,但有意思的是,據高虎所言,在今年簽約摩登天空之前,他和沈黎暉無半分私交。
世紀之交,中國第三代搖滾樂的中堅力量們批量從迷笛畢業,他們盤踞在迷笛音樂學校東北方向、一個在北京地圖上幾乎找不到的小村子——樹村,繼續玩自己的烏託邦音樂。樹村裡走出了「痛仰」、「夜叉」、「舌頭」、「木馬」、「病蛹」、「聲音碎片」等一大批搖滾樂隊,雖然窮困潦倒,但大家很抱團,高虎稱:「是精神上的億萬富豪」。
2003年,樹村拆遷,痛仰搬到新的聚集地霍營繼續窘迫的搖滾生涯,2007年,霍營改造,眾多樂隊不得不離開,高虎的出租屋轉移到了通州。這是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是一個時代的開始。痛仰一曲「西湖」宣告轉型,一大批民謠小清新歌手開始崛起,往日的「烏託邦」據點已變身高樓大廈,差點被「窮困」廢了的第三代搖滾樂隊終熬過寒冬,獨立音樂的商業化前所未有,迎來了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