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把袁盎、晁錯放在一起寫有點意思,袁盎、晁錯雖然勢同水火,這兩個人卻是一樣的人,兩個人的悲慘結局都是由自己的性格決定的。袁盎、晁錯的生死角力發生在吳楚叛亂的時刻。晁錯這時已經亂了方寸。的確,吳王叛亂與晁錯有直接關係。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晁錯的原則還是不錯的,那就是必須削藩來鞏固中央集權,國中國的局面久則必亂,這一點晁錯看得不錯。

  但是晁錯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也是一般人常犯的,那就是對於削藩缺乏通盤的謀劃考慮。只想着削藩、削藩,削藩了以後怎樣,他不管。結果槍響了,出事了。晁錯心裏沒譜,就亂了方寸,居然昏了頭,建議漢景帝殺袁盎來追究罪責。可是晁錯要殺袁盎,袁盎反過來就勸漢景帝殺晁錯,分析得頭頭是道,說:只要殺了晁錯,諸侯們就會退兵。漢景帝一聽,有道理啊,這會哪裏還管得了晁錯是自己的親信,就騙晁錯過來給殺了,還滅門九族。但殺了也沒什麼用,諸侯們不但沒有因此退兵,還差點把前去遊說的袁盎也給殺了。

  《史記》說晁錯這個人“峭直刻深”,峭是尖銳鋒利的意思,直是不會拐彎,刻是苛刻,深是過分。所謂“氣性乖張,多是夭亡之子。語言深刻,終爲福薄之人”,有些人說話寫東西做事非常狠,不留餘地。這就是“刻深”。相由心生,物以類聚。

  晁錯是這樣的人,漢景帝也是這樣的人。《容齋隨筆》說,“漢景帝忍殺”。說“考其天資,則刻戾忍殺之人耳。”又說漢景帝早先“因博戲殺吳太子”,已經跟吳王結了樑子,這次削藩的力度又過大,吳王才反了。袁盎勸景帝殺晁錯一人,漢景帝卻以大逆罪把晁錯全家都殺了。七王之亂中也濫殺無辜,手段殘忍。還說漢景帝請周亞夫喫飯不給筷子,呵斥着讓周亞夫站起來,侮辱他,一點也不尊重大臣。最終找了個小罪殺了周亞夫。

  要說晁錯這人啊,真是太不成熟了。綜觀晁錯一生,一路平步青雲,並無歷練和磨難,性格沒有被打磨,也把這世上的事想的太簡單了。晁錯最終成了犧牲品,結局是“衣朝衣斬東市”,被騙到了法場,到死前還穿着上朝的衣服,這一刻才知道皇帝要殺他,而且還是腰斬。諸位看這個“峭直刻深”,不正是一把刀麼?無論是這把刀,還是刻戾忍殺的漢景帝,都是晁錯的性格變出來的。這就是相由心生。

  與晁錯一樣,袁盎也是常稱引大道理,慷慨激昂,對於政治十分熱心。曾經,宦官趙同在皇帝那裏給袁盎上爛藥,中傷袁盎,袁盎苦無良策應對。袁盎的侄子袁種出主意說,找個機會當着皇帝的面罵趙同一次,侮辱他,你看趙同再咋說你壞話。袁盎對於毀謗這種事情感到憂慮,這也說明其患得患失的缺點,心地不光明。《史記》說袁盎“好聲矜賢,竟以名敗”,好聲就是很看重聲望,矜賢就是因爲賢德而自滿。袁盎自詡賢德,很會做人,《袁盎晁錯列傳》裏寫了一些,比如手下與其婢女私通,袁盎裝看不見,後來事情敗露,手下逃跑,袁盎親自追他回來,還把婢女相賜,成人之美。正由於袁盎會做人,得人心,結果就被衆人誇的找不着北了,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袁盎最終因輕率地捲入奪嫡這種敏感的帝王家事而死於非命,這就是名聲害了他。他幾乎和晁錯一樣,感覺太好,自滿到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莊子》中說:爲善無近名,爲惡無近刑。作惡會受到懲罰,行善則會得到名望,而名望與刑罰一樣,都是可以殺人的。所以聰明人躲避名望猶避水火,出了名並不是什麼好事。只有那些蠢人才會一天到晚幻想着不擇手段的要出名。

  本文寫這兩個人物的故事,目的不是要來臧否人物,這兩個人心胸性格上的缺點對我們有借鑑意義。見賢思齊,見不賢而自內省也。以史爲鑑,以人爲鏡而修正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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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衆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纔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衆號名亦爲“這纔是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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