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科幻作家、散文學家、代表作《北京摺疊》。

  |姬少亭:未來事務管理局創始人及CEO、果殼網聯合創始人、亞太科幻大會創始人。

  這是關於“科幻究竟有沒有明天”的圓桌論壇@一刻talks。科幻作品如何跟所處的時代產生共鳴?國外的科幻小說界從關注遙遠的技術,轉而關注人權和環保,究竟是好是壞?科幻在中國的發展將何去何從?本期圓桌嘉賓郝景芳、姬少亭將就以上問題展開討論。

  文章共3527字,閱讀需要13分鐘

  劉慈欣老師認爲科幻很快就會沒落,您怎麼看?

  姬少亭:劉慈欣經常有一句論調我非常反對的,他經常說一些我真的想強烈反對一些話,他們不要覺得是中國科幻寫的最好的人說什麼都是對的,首先不能這樣的一個共識。他應該在很多場合說過這個話,最近在中國科協舉辦中國科幻基地年會上講的,因爲這個年會開了一天多,大家都在討論他的作品,他聽到大家討論他的作品之後做了一個簡短的發言。其中就提到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他其實後來在,包括他在領克拉克獎的時候也提到一件事情,克拉克想去寫帶這種冒險精神的非常科幻硬核技術內核這樣的作品,現在在西方確實已經比較少了。

  近幾年得雨果獎的幾乎都是討論人性的作品,最熱的話題是人權,還有環境保護,我們也去美國那邊有個港灣研究中心,每年都會有一些坎貝爾專業論壇,會在論壇當中聽到大家最關注的,科幻的坎貝爾,他們就在討論的話題就是人權跟環境保護,大家覺得有責任去探討這樣一個話題。

  在中國現在不是這樣的狀況,所以說劉慈欣他覺得他自己這條道路上孤獨的前行,包括他在克拉克講的時候就說現在在全球寫這種東西是非常少的,他願意繼承這樣一種精神。

  我覺得他確實是在非常努力的繼承克拉克這種精神,但是我覺得在中國社會現在的狀態下來說,中國的科幻作家是非常關心他想關心的事情,是有很多人去他這種精神,確實沒有他寫的好,大家沒看見,他這麼說,

  他講的是一個全球範圍這麼一個趨勢,因爲確實就是科幻的主流仍然還在西方,沒有完全到達中國。在主流的科幻主流核心的地帶,大家所探討話題已經發生了變化,所以他很敏感感受到了這一點,我覺得科幻會不會沒落,我覺得要看中國的發展,我一直就是有一個觀點,如果黃金年代會再度降臨的話,肯定會在中國,因爲基於中國現在社會經濟發展的狀態決定人會思考跟科技之間的關係,人一定會去思考科幻思考方式。

  焦慮是一方面,科技發展到一定速度,經濟發展到一定速度纔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按照這樣的發展速度一直保持在的話,中國肯定會作出非常多優秀的作品。

  郝景芳:實際任何一個科幻故事其實都有兩個級,一個是設定的非常遙遠的一些跟科技有關的東西,真的就是想象力讓你想到一些從來沒有過的。

  另外一部分,肯定還是植根於現實生活中人心的部分,所以其實軟硬科幻在我看來更側重哪一塊了。不管怎麼說都要結合的很好,大劉毫無疑問更側重於這一端的。確實是像《三體》,有些地方都沒有來得及展開故事情節,但是他想象世界的奇觀。

  以前編劇給我的批評就是沒人物,想一些空的設定,因爲有的時候對於科幻小說家來講,最enjoy的部分就是想這個設定,想了一個從來沒有的設定就很好了,根本就沒有興趣再寫這個故事了,這個編什麼人物,就沒興趣。

  但這確實科幻小說家都有,但我只是想說在任何一個時代,科幻作品作爲一個文學作品不可避免的其實是要跟這個時代的一些人關注的內心關注的東西是產生共鳴的,這個確實肯定是大部分作品都會這樣子。

  大劉說的情況,這個現象,比如說國外的科幻小說界已經不關心去設想一個很遙遠的這些技術,大場面,或者怎樣,而是說更多的都寫人權,包括膚色,包括環保等等,肯定因爲這些話題就是他們社會當下最討論的話題,包括現在我們看到這兩年的奧斯卡得獎的電影,肯定都是黑白膚色,這個就是他們這個社會的大家的人心話題就在這兒。

  所以我自己覺得這個也無可厚非,因爲一個寫出來在社會語境中被人閱讀。大劉喜歡這種遠徵遙遠大科幻,之所以在美國六七十年代是黃金時代,也是因爲那個時候確實整個社會裏面就是有那麼多人關心這個宇宙遠航的,他可能只不過就是說這個話題在整個的美國這個社會他現在已經開始慢慢的沒落了,就是這個宇航沒有那麼多人關心了,大家開始關心真的變成人權膚色問題了。

  在我們中國首先就是從來就沒有那麼多人關心大的技術發展變遷,一個純的技術新的時代,說實話很多人對此是沒有概念的,其實在中國想象一個宇航時代好想一點,想象一些其他的那些新的技術時代就是一個技術異化的時代,或者是說這樣的一些新的科技可能會把我們整個社會形態所顛覆等等,其實這樣的一些純科技的想象在國內原本就不是特別的,就沒有那麼強的社會基礎。

  所以,科幻本身這個東西就本身就不是很大衆,所以在中國也還沒有一個沒落之說,就是還沒輝煌過,怎麼可能沒落呢,就是一個就是有一點種子。以前確實理工的大學生之間、工科的大學生非常喜歡,大家討論討論,看一看,未來可能隨着科技發展看的人會多一點,總的來講它始終還是一個比較小衆的東西。

  大劉還有另外一個觀點,就是說科幻小說未來可能會變成一個科幻影視的種子期,他會覺得科幻小說很可能失去自己的獨立地位,寫一個科幻小說更多的是給科幻影視做服務。

  總的來講,科幻影視在未來中國是一個很大衆的,就像好萊塢科幻影視大片一樣,很能賺到錢,但是科幻小說一直以後也賺不到錢,就是它這是文學和影視這兩個大的門類不一樣,在美國很多獲獎作品的,就是真正是得過好多次什麼雨果獎之類這些作品的作家一年賣,寫一本書賣幾千本他們就很高興了,因爲銷量就真的就是整個就那麼低,所以賣書賣不出去,在哪兒都是一樣的。然後寫科幻小說。

  這是現狀,認清現狀,所以小說這個文體本身在未來也不是一個大衆文體,寫科幻小說自己想好了這是一個小圈子的事兒,這和影視本身是一個大衆文化是兩回事。

  中國科幻羣體畫像長什麼樣,數量最多的科幻迷他們是一羣什麼人?

  姬少亭:現在對於中國的巨大的科幻迷羣體來說,大多數人其實根植於說科幻世界這麼多年的貢獻。對於從九十年代開始到現在《科幻世界》這本雜誌還有一些出版社對科幻的引進奠定了這麼一個閱讀的巨大的羣體。

  這個羣體的數量可能真的不是一個很小的數量,這個數量只不過它因爲閱讀科幻過去曾經有一個,大劉喜歡講他叫公交車理論,就是說會有一個上車下車的過程,就是你在十歲左右上車,十幾歲下車,或者二十幾歲下車,不會再看這本雜誌,也很少有人暢想這個世界。

  這個跟大家對這個科幻的窗口期也有很大關係,就是有很多著名的理論,還有很多著名一些科幻作家大家這個理論,有一個窗口期,十幾歲喜歡這個東西就愛這個東西,你不喜歡這個東西,長大了也不可能喜歡他,所以說這個窗口期特別的重要,奠定了今天大量的科幻迷是跟這件事情有大量的關係的。

  大家可能覺得科幻迷是不是一個很小的數量,一本書買兩萬冊就很了不起了,其實我接觸到的情況並不是完全這個樣子的。我們可以看到《三體》的銷量大概是八百萬冊,這還只是紙質書,有多少人在網上看過?這個還是一個很老數據,我不知道是不是很真實的最新的數據。這只是中文的,而且只是紙質書的數量,有多少人對他有了解,現在這個數據不是特別的明確。

  另外,對於科幻的不同產品的這種消化來說,大家的人羣的數量是有巨大的差異的,比如說看漫威的人,喜歡星戰的人,喜歡看《星際穿越》,這些人數量是不一樣的。有多少人會消化這個東西的話,其實主要看這個產品本身是個什麼東西,是小說,網絡小說,還是出版的小說,還是一個電影、漫畫還是什麼,其實不同的文化產品針對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羣,人羣畫像差距也很大。

  比如漫畫當中去看科幻的人年齡層就是中二年級,初中二年級,看電影來說,比如說看科幻電影的人,很多人習慣看大片,他不認爲這個是科幻,但是我會大量消費這個產品,臉上不會寫科幻迷這三個字。

  現在確實沒有看到一個完整的數據說對科幻迷有一個特別明確的用戶畫像,我覺得過去大家一段時間提到科幻迷,很多都是認爲是閱讀科幻小說的人,就是閱讀科幻小說的人這個數量不可能特別大,因爲現在閱讀小說的人的數量就不大,在這個中間你劃一圈人出來是閱讀科幻小說的人,但是去消費不同產品的人我覺得這個數量是很難完全給出一個一個很明確的東西的,比如動畫品科幻,科幻當中有多少人絕對是接受科幻元素的,有多少人是願意看電影看劇的,這些人有多少是絕對接受科幻元素的。

  我覺得有兩種人絕對消費科幻產品的主力,一種人它對科技非常感興趣的這樣一羣人,對科技感興趣的人。包括我從做記者到現在這個階段,我接觸大量科技工作者和科技公司從業人員,包括科研院所從業人員,這些人很少有人說自己不喜歡科幻,包括各個圈層各級的大佬創投圈這些人,願意思考未來的人,願意關注科技的人這些人很少有人完全不喜歡科幻,不接受科幻產品。

  所以這個羣體首先他是高知,然後是一個能夠消費高額定價產品這樣一羣人。還有一羣人我希望從年齡上來給大家有一個劃分,在從80後出生的人,尤其是90後、00後出生的人無法避免在自己的長大的成長過程當中接觸到科幻產品,完全無法避免,完全無法跟科幻隔絕,所以這就意味着在未來中國有這麼一羣巨大的人羣,尤其是90後和00後人羣,對中國國家的認同感比我們之前的人還要強烈的多,對中國國產科幻消費的數量將會增大到一個什麼程度是非常具有爆發性的想象力的。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