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臨沂一個偏遠村子的湖邊,開來了一輛三輪大篷車。三輪車上下來了一撮人,他們帶着鑿子、掃帚,還有粉筆,在對一片土地進行快速測量之後,開始鑿開地面上硬邦邦的土層;下面露出的石頭上,分佈着奇怪的凹坑。路過的村民都不知道他們要在這片無法開墾的荒地上幹啥,然而對於村民們好奇的詢問,團隊並不理會。

  ……讓團隊保持沉默並領導這次挖掘的人,是中國地質大學(北京)的青年古生物學家邢立達。”

  這是2017年6月,Science雜誌對邢立達進行的題爲《爲了發現中國的恐龍,他正在和推土機進行賽跑》的報道。

  文中,除了“激情”“興奮”“充滿朝氣”“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小上至少 10 歲”之外,Science對邢立達的評價中還有更引人注目的一條——研究速度十分驚人:“邢立達幾乎將他個人的發現,織成了一張整個東亞地區恐龍棲息地和物種範圍的綜合地圖。”“對於中國的古生物學研究,是前所未有的。”

  SCI過百,憑一己之力提高母校排名

  據中國地質大學官方消息,研究速度十分驚人的邢立達,截至2016年就已完成科研論文133篇,包括SCI收錄95篇,其中第一作者77篇。僅此一項成績已讓當代中國大多數科研工作者終生也難以望其項背,何況此時這位不同凡響的年輕人在當時僅有34歲。

  第一枚古鳥琥珀、第一枚恐龍琥珀、第一枚雛鳥琥珀、第一枚亞成鳥琥珀、第一枚介形琥珀、第一枚蛙琥珀和第一枚古蛇琥珀……這些極爲珍貴的琥珀化石的發掘和研究,邢立達博士的團隊只用了3年。2018年7月18日,Science雜誌子刊Science Advances在線發表了中國地質大學(北京)邢立達等人的題爲:A mid-Cretaceous embryonic-to-neonate snake in amber from Myanmar的研究論文(ResearchArticle)。鑑於這一發現的重要性,Nature頭條報道了這一成果

  邢立達的論文幾乎涵蓋了古生物學的每個領域,但是每一篇都是用大量的足跡發現,來爲這些領域提供新的證據包括恐龍什麼時候在哪裏出沒,它們之間如何互動。他記錄了中國最古老的蜥腳類和鳥臀類恐龍足跡,證明了這些恐龍在 1.9億—2億年前(侏羅紀早期)曾在亞洲活動,比此前的骨骼記錄更往前推了一些。另外一個研究揭示了廣東地區曾有的恐龍:鴨嘴龍,小型的、鳥一樣的獸腳類恐龍,還有白堊紀晚期在一隻湖邊逡巡的翼龍,它們很可能是更大的獸腳類恐龍的食物。這些龍都沒有留下任何骨骼化石。Science的報道中寫道:“毫無疑問,邢立達是中國恐龍足跡研究的領頭羊。”

  在英國《泰晤士高等教育》公佈的2017年亞洲大學排名中,作爲211高校的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力壓一衆985,升至第12位,在亞洲的排名更是猛衝至72名。對此,學校的官方微博曾介紹說:“是因爲邢立達博士今年畢業並留校,所以拉高了排名。”2016年的排名中,中國地質大學還遠在亞洲百強高校之外。也就是說,邢立達僅憑一己之力,就將母校的亞洲排名提升了至少30名。

  煎,10成熟,加鹽。

  2011年2月12日零點,正在加拿大讀書的邢立達打開了微博直播,直播內容爲:把4000年前的猛獁象腿做成菜。

  直播引發的轟動可想而知。當天下午四點,邢立達又發佈微博:“繼10年前煮了恐龍化石喝湯(1口)之後,於2011年2月12日零點,吃了西伯利亞出土的猛獁象帶肉版本的腿肉一片,長8.9cm,寬4.1cm。煎,10成熟,加鹽。

  邢立達這樣形容猛獁肉的味道:和野豬肉差不多,粗糙的口感,邪惡的感覺,有點沙土味道……

  如今,邢立達在微博上已經收穫了248萬粉絲,最近又有了一個新雅號:嚶老師——在野外挖到了三葉蟲,他會發布微博說:“嚶嚶嚶”;粉絲把犀牛誤認成恐龍,他轉發說:“嚶嚶嚶”;看到保存完好的鯊魚化石,他依然:“嚶嚶嚶”……

  他也許不是最牛的青年學者,但一定是你見過的最有趣的靈魂。做科普,“讓科學流行起來”,這是邢立達當“網紅”的初衷。從2018年11月11日起,邢立達的微博首頁,就一直掛着這樣一則置頂消息:培養小小恐龍獵人的“超級小瑪麗計劃”。每年遴選一名學生,隨時答疑、隨時帶出野外挖掘、贈送全套入門化石——這些全部免費。

  在李四光的目光下,這就是傳承吧。

  如果看到懸崖下面有一塊很好的恐龍腳印化石,很重的一塊石頭,巖壁很滑,下去的時候就是手腳並用,上來的時候還得帶上這塊石頭。怎麼辦?

  下去把它搞上來。因爲下次漲潮的時候,它就被沖走了。

  “不是說這塊化石有多麼重要,能寫出多麼好的論文,但就是想把它保護下來,如果不保護,說不定就再也找不到了。”邢立達就是在用這樣的態度做學術。研究進行得神速,成果出得快如流水,不少行外人質疑他“抄捷徑”、論文灌水,但邢立達就是着急,這或許是因爲他比誰都清楚地知道,我們與幾千萬年前的遠古之間僅存的這麼點微薄血脈,每過一天,就會少一點。

  幾年前,他的團隊在四川發現了一處恐龍足跡,希望政府能夠對足跡予以保護。當地的礦業公司聽聞消息後,連夜出動,將整個足跡點全部破壞。那些跨越了一億年纔來到我們面前的珍貴足跡,在現代工業文明的面前顯得如此脆弱,一夕之間,就毀於一旦。

  “我幾乎踏遍了類似藏東南、南疆腹地的無人區,甚至包括伊朗-伊拉克交界的虎狼之地。邢立達這樣描述自己的工作經歷。他的微博頭像上,一塊巨大的“石頭”和一張憨態可掬的笑臉奪人眼球,但只有放大了纔看得到被汗水溻溼的前襟,和肩膀上還沒拂去的灰塵。

  科研從來都只屬於那麼一部分人,不身在其中,就無從得知其中滋味。這在充斥着實用主義價值觀念的當今社會,更是如此。對於像古生物學這樣的學科,總會有人問,你研究這個對社會發展有什麼價值?研究這些雖然不能讓你在明天就飛上天,但它至少可以讓你在今天踏踏實實地踩到地上。在一代又一代衆多的研究型學者之中,青塔只想把邢立達看作是一個縮影,而不是標杆。他們的探索是出於人類最值得稱道的品質——長盛不衰的好奇心,失去了它,所謂發展無從談起。

  3月20號,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一向只在網絡上搞怪賣萌的邢立達突然在微博發出感慨:“小朋友們在量足跡,在李四光的目光下……這就是傳承吧。”

  青塔向全體科研工作者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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