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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陳三不

  1937年11月16日的夜晚,位於南京郊外的長江岸邊人頭攢動,氣氛悽然,他們身份各異,有文官,有參軍,有醫生,還有軍樂隊,數百人依照各自的單位歸屬,有序地登上“永綏號”兵艦,爲首者是當時的國府主席——林森。

  已近古稀的林森,心中所期盼的局面一如這兵艦名號“永綏”。就在四天前,淞滬會戰宣告失敗,上海淪陷,日軍乘機突破蘇州河防線和江陰要塞,進逼南京。當天下午,蔣介石在南京的鐵道部防空洞裏主持國防最高會議,正式決定將國民政府遷往重慶,林森一行人,即是國府西遷的先行者。

  南京總統府舊照

  01敢問路在何方?

  國府西遷重慶,並不是16日的緊急會議所做出的魯莽決定,而是已經籌劃多年的方案。早在1932年,國府內部就已經在考慮遷都一事。當年1月,日本在上海挑起第一次淞滬事變,駐於南京的國府離熊熊燃燒的戰火僅有300公里。沒有應急預案的國民政府匆忙遷往河南洛陽辦公,但國府內部對遷都洛陽是否安全的認識仍不統一。當年3月,在洛陽舉行的國民黨四屆二中全會通過了“以長安爲陪都,以洛陽爲行都”的決定。可這一決定並未在之後得到貫徹。

  一·二八事件中的中國守軍

  軍事學家蔣百里提出將國防線劃定在北起太原,經洛陽、襄陽至衡陽一線上。他認爲“此線以東地區,我宜利用空間換取時間,消耗和疲憊敵人,同時積蓄力量,加強戰略後方;此線以西,資源豐富,幅員遼闊,足以持久戰。”這一建議將戰時的國家軍政中心圈定於西北和西南地區。國防部參謀次長楊傑在《關於國防中心問題的意見書》中的觀點也與此不謀而合。楊傑提出了五處適於建都的地點:南京、武漢、西安、成都、洛陽。

  在這五處地點,楊傑認爲南京是最不適於承擔戰時首都職責的城市,其次爲武漢。南京距海較近,極易遭受攻擊;武漢地處華中腹地,水系環繞,素有“九省通衢”之稱,若海空實力強大的日軍溯長江直上,會對中央造成極大威脅。而地處中原的洛陽也並非最佳之選,中原土地平坦,無高大山脈阻隔,這讓國府直接暴露在日軍的機械化力量面前。最終遴選之下,國府的戰時駐地,只剩下西安與成都。西安或成都,西北或西南,國運即繫於一地。

  劉湘和劉文輝的“叔侄大戰”

  02西望煙鎖長安路:國基在西南!

  國府西遷何處,做出抉擇對蔣介石是一種挑戰。在現代政治不上軌道的時代,南京中央政府的權威只限於江浙一帶,至於西北及西南地區,軍閥割據,對中央指令陽奉陰違,國府對此也鞭長莫及。

  但在1933年形勢發生了轉變。1933年盛夏,內鬥不止的四川軍閥再起戰火,盤踞川東門戶重慶的劉湘一舉擊敗叔叔劉文輝,大有統一四川之勢。與其他川內軍閥不同,劉湘一向擁護國府,早在中原大戰時,劉文輝等人公開附和“反蔣”陣營,劉湘卻與他人背道而馳,他號召重慶各界人士“救黨驅汪”,蔣介石對此心存感激。

  不同於四川的轉安局面,此時的西北仍混亂不堪,各方勢力逐鹿於此,青海二馬、陝甘紅軍,既有馮玉祥殘餘,還有閻錫山在側,更不必說距此地極近的社會主義蘇聯。

  除政治環境險惡外,西北的自然地理環境也劣於西南。在自然資源方面,“天府之國”四川儲藏豐厚,能夠爲戰備生產提供堅實的基礎,而在地理交通方面,德國軍事顧問團團長法肯豪森在1935年即指出了四川的巨大優勢:“四川是個富庶而因地理關係特形安全之省份,實爲造兵工業最良地方。由重慶經貴陽建築通昆明之鐵路,使能經滇越路得以向外國聯絡,有重要意義。”

  滇越鐵路舊照

  不得不說法肯豪森的長遠眼光,不僅指出了四川工業化爲抗戰提供軍需品的前景,更提醒中國政府開闢國際交通線,在戰時獲取外援的必要性。在諸多因素的比較下,西南,成爲了國府戰時駐地的首選。

  03前進!目標重慶!

  四川省四周環山,峯巒疊嶂內造就了獨特的區域空間。古語道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所指的就是進出四川的陸路尤爲艱險。但拱衛四川的關鍵,並不是佇立其周的山巒,“成都之險,不在近郊,而在四境之外也”。在四川防衛上,有兩個關鍵的楔子,於東是重慶,於北爲漢中,兩地在握,四川方固。重慶三面環水,一面與陸地相連,可謂易守難攻。將國府置於此地,既保安全無憂,亦能發揮其最大的戰略作用。

  目標既定,整飭四川內政,進一步增強國府對其的掌控就提上了日程。1934年12月19日,在劉湘的積極響應下,蔣介石於南昌組織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行營參謀團正式入川。

  次年3月2日,蔣介石更是親自入川,第一站即造訪重慶,並明確提出“就四川地位而言,不僅是我們革命的一個重要地方,尤其是我們中華民族立國的根據地”的想法。1935年10月,蔣介石將參謀團改組爲軍事委員會委員長重慶行營,節制川、康、黔、滇、藏五省軍隊,自此重慶成爲國府統一領導下的西南地區軍政中心。

  1937年10月29日,已進行了三個月淞滬會戰的中國軍隊疲態已露,爲了護衛西北及西南基地,牽制日軍向武漢地區的進攻,軍事委員會主動擴大了淞滬會戰的規模,迫使日軍由東向西佯攻,爲內地的軍事準備提供時間,但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

  在當天舉行的最高國防會議上,正式決議國民政府遷往重慶辦公。在會上,蔣介石做了《國府遷渝與抗戰前途》的講話“勝利要立於主動地位,就是退卻也要有主動地位。”11月12日,日軍攻入上海市區,淞滬會戰宣告失敗,遷都迫在眉睫。

  承擔運輸國府人員西遷任務的“永綏號”炮艦

  11月16日晚,國府主席林森率領800餘政府官員先行遷往重慶,軍事委員會等軍事指揮機關則在蔣介石的帶領下支撐於一線,爲後方政府機關及企業內遷爭取時間。直至1938年12月8日,軍事委員會才由桂林抵達重慶,主持抗戰全局。

  最高軍事指揮機關及最高軍事統帥蔣介石的到來,使重慶成爲中國抗戰軍事指揮與活動中心,中國戰時首都的職能由南京至重慶的轉換至此完成。1940年9月6日,國民政府頒佈明令,特定重慶爲陪都,重慶被作爲中國的戰時首都和風暴燈塔,直至五年後勝利時刻的到來。

  參考資料:

  1.周勇,汪浩.國民政府遷都重慶的決策與實施[J].安徽師範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7,45(06):661-669.

  2.汪浩,周勇.被遺忘的“戰時首都”:抗戰時期的重慶研究綜述[J].重慶行政(公共論壇),2017,18(03):103-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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