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川幸雄 ,一个坏脾气的导演、一个叛逆的天才、一个孤独而狂热的逐梦人。

  在激进的学运时代,体会到了戏剧的异样和美丽。他,狂気、反逆、戦闘、异端、転覆,女儿蜷川实花的异端气质也远不及他。不论是20岁的二宫和也出演的犯罪片《青之炎》,还是对吉高由里子疯狂施虐的《蛇舌》,都让人有刻骨的印象。在长达半世纪的导演生涯中,他执导了超过百部作品,将歌舞伎的表演形式运用于西方经典戏剧的演出中,形成了独特的戏剧美学,并凭借对莎士比亚戏剧的深刻诠释获得国际声誉,被称为“世界的蜷川”。

  他栽培了日本众多实力派偶像——木村拓哉、藤原龙也、二宫和也、小栗旬...

  藤原龙也坦承最大的恩人是蜷川幸雄

  二宫和也被蜷川看透

  “有时候我会强烈肯定人,有时候我也会强烈否定人。我就像杆廉价的秤,始终稳定不下来。”正因为蜷川强烈的做事风格,连最为亲近的弟子之一藤原龙也都说,“他成就了我,也毁了我。”

  他一天要抽60支烟来缓解焦虑,一生都在与观众的眼睛对抗。

  (以下整理、编辑自《千刃千眼》)

  骚乱的新宿时代

  我数着所剩的时间。

  年轻时,

  我以为自己拥有面对未来的无限时间。

  现在,我从人生终点开始倒计时。

  蜷川幸雄当初报考东京艺术大学美术部油画系没考上,就在那时,他听说了青俳剧团正在招研究生,便去报考了。为什么从油画变成了演员,这当中的转变连蜷川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所以,他成为演员可以说是因缘巧合。

  青俳是一个有点特殊的剧团,这在以后也成为了蜷川的一个标签。这个剧团在新剧圈评价很差,他们被指责是把艺术家的灵魂卖给了资本主义,所以青徘在戏剧界中是个异端的存在。而蜷川可以说是异端中的异端。

  蜷川的演技很差,但极容易自我膨胀。每当剧团研究生们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时,他就会自以为是地大放厥词:

  “你们的演技只是屈从流俗,一点内涵都没有!”

  因此,蜷川被剧团成员称为“贵族演员”。蜷川评价自己是,“满嘴大道理、自以为是,演技却充满过多的自我意识,僵硬又拙劣,这就是我。”而对于剧团的研究生,他认为,“平时卑鄙、猥琐、低贱,一旦发挥演技,却又那么自由、耀眼、美丽,这就是除了我之外的研究生”。这就是年轻时的蜷川幸雄,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现实。他永远无法摆脱这种迷失自己肉体的感觉。

  但他对戏剧的热爱是真的。

  剧团经常会举办类似读书会的活动,早期还是由安部公房与早稻田教授仓桥健导演创立,要加入还必须接受面试。后来两人退出,蜷川幸雄结识了岸田森和树木希林,便又去到这二人同居的地方,畅谈戏剧。他注意到了树木希林的一个生活小细节:她把鸡蛋放进茶壶里煮水煮蛋,我吓了一跳,一般不是该用锅煮吗?

  树木希林非常重视生活的还原性,拍摄道具宁愿用自己家的生活用品

  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发生在蜷川幸雄30岁的时候。他在参加NHK的电视演出时,导演和田勉将演员玩弄于鼓掌间的拍摄方式令他大为不满,他大骂,“我们的日常感彻底被瓦解了”。当时蜷川只有一个念头,“看来只能自己当导演了。”

  在说出这一想法时,剧团的人都惊住了,气氛顿时一变。剧团里虚伪的笑容和过剩的开朗都烟消云散,所有剧团成员都望向了蜷川。

  这种惊讶不是荒谬到令人想笑的地步,而是保有可能是真的的怀疑。蜷川幸雄没有在大学的戏剧系学过导演,也没在剧团导演组里学习过,演技更是剧团里排在倒数的,这样的人怎能想去当导演?但他一点都不在意。

  蜷川拉着五个月前结婚的同剧团女演员真山知子(演技比蜷川好)以及10多个剧团成员和研究生离开了青俳,成立“现代人剧场剧团”。时间是1968年春天。从那时起,恐惧突然涌上心头,他再也吃不下任何一口拉面。

  贫穷是他们的起点。房间里一旦聚焦接近20人,就会窘迫到难以动弹,尽管如此,这些人从来不觉得不自由。剧场外,新左翼游行不断和机动队发生冲突。蜷川等人参加游行,也演戏。当时街上天天都是狂热的示威抗议。每一次上街头抗议,现代人剧场就会有一些人被抓走,而公演总是挤满了年轻观众,这也让这些原本默默无名的年轻人渐渐有了名气。不单在戏剧里表现出激烈鼓动,现实生活里他们也是以激进的态度跟政治打交道。不过每当斗争败北,疲劳就会日益累积。剧团成员当中也累积了各式各样的不满情绪,有人对选角不满,有人对蜷川面对政治的态度不满,还有的人,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在不满什么。总之,当初建团的整体感已然消失,一点就着的紧张感蔓延开来。

  现代人剧场的最后一场戏是《乌鸦,我们上弹吧!》,讲的是一群老太婆代替不再斗争的年轻人占领了法院,最后这些年老的妈妈化身为年轻人继续斗争的故事。蜷川清晰地记得,决定解散的那天夜里下着雨,回到家后,他发现真山在衣柜前掉眼泪。真山说:

  “总觉得我的青春就这样结束了。”

  “好像是呢。”

  有一天,朋友来蜷川家玩,看到了玄关上的名牌,他惊讶地大叫,名牌上写着“蜷川天才”,他误以为这是蜷川先生的本名。在这一刻,蜷川决定把玄关的名牌换掉,曾经那个激进的理想主义青年翻篇了。

  在这之后,蜷川曾与青俳剧团的剧本家清水邦夫、蟹江敬三、石桥莲司成立了“樱社”剧团(取名理由为“盛开的樱花树下埋藏着尸体”),但不管是剧本、演技,还是蜷川的导演技法,都显得相当孱弱。他们衰退的状况直接反映在了舞台上,看起来虽然异样而美丽,却只能止步了。

  我要打造一个

  足以对抗千把利刃的舞台

  书名“千刃千眼”取自书中的“假如观众席里坐着一千名青年,他们手里就等于握着一千把利刃”这样一句话。蜷川曾说,时至今日他已七十七岁,却仍旧无法逃离这句诅咒。

  在樱社末期,蜷川幸雄曾在电影院遇到过一个青年,他叫住了蜷川:

  “您是蜷川先生吧?有件事情我务必要向您请教,可以跟我到外面来吗?”

  “你要问什么?”

  就在蜷川开口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一个东西抵住了自己的侧腹部。

  “蜷川先生,你现在能高谈希望吗?”青年铁青着脸说。

  蜷川没说话,青年再次开口。

  “我没有资格说希望,也不会高谈希望。”

  “是吗。我常看你的戏,如果你现在大言不惭地跟我高谈希望,我就打算刺进去。”说完,他离开了。

  在这之后,蜷川令人惊讶地辗转到了商业戏剧的世界,并获得成功,成为世界闻名的导演。有时候,他在海报上的名字甚至比主角还大。但他的身体却逐渐衰弱下去,他戒了一天要抽上60支的烟,体重也降至不到50公斤,这千把利刃永远与他纠缠并消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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