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創板大逃殺：首席妖股的激蕩往事
文/李妙
編輯/王柱
科創熄火，妖股沉寂。跟風追漲，一地雞毛。
眼看他股價高起，最終一場鏡花水月。連續幾份交易異常波動公告，未能冷卻逐利熱情。在遊資連番攻入之後，散戶因追高入場而被套。
相似的故事不斷發生，這一次的投資標的，是科創概念妖股復旦復華。
4月27日，復旦復華披露了今年一季報。5.11億元營業總收入和1458.93萬元歸母凈利潤，分別同比增長120.36%和48.69%，是今年前三個月的成績。
不錯的業績，卻遇上A股大回調。今天復旦復華跌停，報9.5元/股，已較年內最高點16.09元/股跌去四成。
在股吧中，一羣網友焦慮地分享著他們被套的經歷。「13.5元/股的成本，該割肉還是繼續持有？」回應不一。
有股民懷念著曾經8個漲停的瘋狂歲月，也有人擔心著科創概念板塊的風口，就此一去不復返。
從爆發到停歇，妖股復旦復華始終有著一絲神祕的色彩。這背後，除了遊資的蜂擁，還有員工的否認。
但對於旗下公司是否有上科創板的計劃，復旦復華遲遲沒有公開表態。
為此，鋅財經專門走訪復旦復華位於上海楊浦區的一處辦公室，也是其工商資訊顯示的公司註冊地址。但是兩名辦公室工作人員均向鋅財經表示，此處為復旦復華的分公司，亦沒有聽聞有關科創板事宜。
或許，我們可以從妖股復旦復華的熄火，一探科創板影子股炒作的瘋狂與理性。
瘋漲背後的佛系
一切，要從3月8日說起。那一天，港股復旦張江發布公告稱，公司擬發行不超過1.2億股A股，在科創板上市。
實控人同為復旦大學的復旦復華，卻在一時間成為了科創概念的最大熱門。
成妖之路開啟。公告披露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復旦復華毫無懸念地封上漲停。
從3月13日起，復旦復華曾5度登上龍虎榜。3月15日，一線遊資中國銀河紹興摘下復旦復華的買一桂冠，凈買入5316.33萬元。中國銀河紹興正是創下8年1萬倍神話的趙老哥常用席位。買三和賣三同為國泰君安上海江蘇路，這個營業廳也與徐翔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而賣一華泰證券深圳益田路榮超商務中心也常被認為是頂級遊資席位。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這三家遊資席位在今年一季度多次在龍虎榜相逢，除了拉昇工業大麻第一股順灝股份，還參與紫金銀行、國風塑業等個股的炒作。
妖風四起，連拉8個漲停後，復旦復華已累計大漲114.52%。一天後，復旦復華還一度封上漲停，創下16.09元/股的年內新高。但在尾盤時，復旦復華猝不及防地從高位滑落，盤中翻綠，當日竟跌2.53%。
追高的散戶們，慌了。說好的科創板概念呢？
一切，源自於這樣一則新聞。3月21日下午2點，一位復旦復華證券部的職員在接受第一財經採訪時，否認了復旦復華參與科創板的說法：「我們公司從來沒有提到過科創板。我們（所有）投資的公司比例很小，盈利也很小，規模也很小，產生的收益對公司凈利潤的影響很低。首批（進科創板的項目）肯定沒有，這個我可以百分之一百告訴你。」
一時嘩然。有投資者在上交所e互動平臺中詢問第一財經發布的消息是否屬實，復旦復華是否涉嫌信披違規，但時至今日，復旦復華的董祕依舊沒有回復。
在互動平臺中，董祕似乎有選擇性地在4月11日回應了一條只和復旦張江有關的提問，其餘的問題，一概略過，即便是簡單如股東戶數（提問於今年1月2日）。
鋅財經向復旦復華的工作人員要到了總部電話，並多次撥打該號碼。但離奇的是，復旦復華的工作人員每次均以「負責人在開會，明天再打過來」為由匆匆掛斷了電話。
工作人員更未回應相關負責人何時有空，直至今日。
一位錢姓資深律師告訴鋅財經，復旦復華的一個普通職員對外發聲，或許為了傳遞出炒作降溫或者受到監管的信號。他認為，復旦復華讓普通員工發聲，按照法律，並未涉及信披違規。
「另外，目前董祕在投資者互動平臺不回復，電話打不通已是較普遍現象。」其補充稱。
不作為，不公開回應。復旦復華似乎並沒有打算給投資者一個交代。其背後傳遞出的，是上市公司董祕忽略保護投資者，漠視中小投資者利益。
復旦復華真的這麼佛系嗎？
4月5日，復旦復華披露公告稱，公司持股5%以上的股東上科科技計劃在4月30日至10月25日期間，以競價交易的方式堅持不超過684.71萬股。如果按照今天收盤價算，上科科技將套現6504.75萬元。
據鋅財經瞭解，這部分股份主要來自上科科技參與2014年復旦復華的定增項目而被鎖股三年，成本價為7.12元/股。
只是，前腳蹭著科創概念和上海自貿區的熱點引發股價上揚，後腳祭出一份減持公告，復旦復華的行徑，難免令人多想。
一位賈性私募告訴鋅財經，以往的炒概念拉昇股價配合大股東高位套現的情況比較多，但從2018年10月起到現在，情況有所不同。
「從本輪2440.91點底部反彈以來，一些股票突破歷史新高，股東套現離場，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和以往有本質上的區別。」他表示，「當然，這種操作不排除一些借拉擡股價套現離場的戲碼。」
曖昧不清，不公開回應爭議問題，或許是復旦復華的神祕之處。
「一家靠房地產驅動的醫葯公司」
復旦復華的歷史還要從1984年說起。
那一年，幾位復旦大學的老師創辦了一家名為復旦大學科技開發公司的校辦企業。在經歷1992年的改制之後，復旦復華於次年掛牌上交所。
這是全國第一家由高校創辦的上市公司，曾一度掀起了高校校辦企業的上市潮。
只是，作為高校企業上市潮的領頭人，此後相當一段日子裡，復旦復華的股價表現並不起眼。
目前，復旦復華的核心業務包括葯業、軟體和園區三大塊。
醫葯方面，公司主要圍繞消化系統葯物、神經系統用藥物、抗腫瘤葯物、循環系統葯物等核心治療領域；軟體業務指的是子公司中和軟體，主要提供對日軟體外包服務；而園區方面，復旦復華在嘉定擁有國內首家由企業創辦的高新技術園區—國家級上海復華高新技術園區。
鋅財經查閱復旦復華的2018年度年報發現，這家企業去年全年分別實現營業收入和凈利潤10.08億元和3302.93萬元。在營業收入同比增長37.04%的同時，凈利潤增速僅有0.73%。
這其中藥業、軟體業務的歸母凈利潤同比分別增長0.2%和下降30.27%。反倒是房地產業務復華文苑，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業績回溫。
此前，甚至有媒體將復旦復華定義成「一家靠房地產驅動的醫葯公司」。
作為一家醫葯公司，復旦復華近年來引起大眾注意的，卻是「問題膠囊」事件。
2012年，上海食葯監公佈了上海市明膠空心膠囊抽檢結果，在這批公示的黑名單中，復旦復華控股子公司葯業公司位列於榜單之上。
而在此之前，復旦復華總經理辦公室李淑芳曾對第一財經表示，公司因為監管嚴格，沒有購入有問題的膠囊。
無奈打臉來得猝不及防。
很快，復旦復華承認控股子公司從浙江康諾購入的明膠空心膠囊中有一件樣品鉻含量超標，並表示已對使用該批空心膠囊的16448盒石杉鹼甲膠囊進行召回。
這次的浪花很快趨於平靜，不料4年後復旦復華又一次面臨窘境。
2016年9月9日，葯業公司受到了上海市國家稅務局第一稽查局和上海市地方稅務局第一稽查局發出的稅務行政處罰事項告知書。葯業公司分別收受國生基地虛開的增值稅專用發票1408份，上海奇泓企業管理諮詢事務所等7家公司虛開的增值稅發票468份以及上海奇泓企業管理諮詢事務所等10家公司虛開的普通發票505份。
葯業公司面臨著合計2.66億元的罰款，大約是去年一年凈利潤的9倍。
目前，葯業公司已自行繳納稅款1826.93萬元，後續事項仍在處理過程中。
罰款，是懸在復旦復華業績頭上的一把劍。在去年年報中，復旦復華還將這起事件列入重大風險提示，並表示，該事項對公司期後利潤的影響目前還無法確定。
既然蹭了這波科創板的熱點，那麼這只製藥股的科創含金量多高呢？鋅財經查閱復旦復華去年年報後發現，該公司的研發投入為4090.6萬元，佔營業收入比重只有4.06%。
Wind數據顯示，按照年報披露研發支出總額佔營業收入比例數據的138隻A股製藥股中，復旦復華排在第72位，處於中下游位置。
而據已申報科創板的擬上市公司數據顯示，目前這一數據的加權平均數為17.88%。
東北證券研究所研究總監付立春此前告訴鋅財經，科創概念的前提是科創定位，如果連前提都不滿足的話，財務標準各方面，再漂亮也無用。」
新湖財富助理總裁郭劍則認為，從專業角度來看，判斷企業科創含量是價值分析的問題。從券商角度來看，更多偏重於成長性。而從個人投資角度來看，是投資成熟的有價值的，還是未來高成長，風險大的企業。
復旦復華自身無論從業績、業務，還是從科創含金量層面來看，都平平無奇。
不過，復旦張江，則不同。他纔是「妖王」身後真正主角。
真正的科創板主角
或許登陸科創板這份榮耀，只屬於復旦張江。
雖然復旦復華和復旦張江的主營業務均涉及製藥，但兩者的風格不盡相同。
公開資料顯示，復旦張江成立於1996年6月，目前位於上海浦東張江高科技園區。其股東為上海醫葯、復旦資產和復旦大學。
復旦張江和復旦復華並無直接關系，兩者不過是復旦大學下屬的兩家公司。
在成立6年後，復旦張江憑借國內第一個基因工程產品G-CSF，成功登陸香港科創板，並在11年後轉戰港交所主板。
復旦張江的發展也表現出不俗的成績，自2010年後就扭虧轉盈。
今年四月初，復旦張江交出了2018年年報，全年營收7.40億元，同比增長48.77%，凈利潤1.51億元，同比增長100.54%。
據鋅財經瞭解，2018年復旦張江收入的98.47%來自銷售醫葯產品以及提供相關服務，其中大部分的營收是來自於復旦張江的兩條產品線：艾拉（鹽酸氨酮戊酸散，ALA）和裏葆多（鹽酸多柔比星脂質體），兩者分別佔比53%、36%。
其中，裏葆多是國內第一款用於治療腫瘤的納米仿製葯物。該葯打破了國外壟斷，主要用於卡波氏肉瘤（與艾滋病相關）、乳腺癌、卵巢癌、淋巴癌等腫瘤的治療。由於乳腺癌治療的海外市場需求很大，復旦張江正在為裏葆多在美國註冊，目前正等待臨牀研究獲得FDA認可。
這兩條產品線給復旦張江提供了穩定的盈利來源。目前國內現有的抗癌化療葯物大多為國外研發，研發靶向化療葯物的，國內僅有復旦張江、石葯集團、海正輝瑞等少數企業。這其中，復旦張江佔據其中近30%的市場份額。
與此同時，復旦張江的科研投入1.14億元，佔營收比重高於15%，已符合科創板上市標準二的相關要求。
申萬宏源研報認為，製造創新葯醫葯公司往往面臨著相同的痛點：研發週期長（5-8年），研發投入大（2-5億），成功率低（8%-20%），因此這些企業無法在短期內實現盈利，也無法適用於傳統的企業估值方法。
因此，科創板為這類企業打開了一項重新定義估值的大門。
受申請科創板上市的消息刺激，在復旦張江在公告後的第一個工作日，暴漲26.35%,並在3月22日創下8.58港元/股的年內新高。
目前，復旦張江的總市值為62.95億港元，約合人民幣54.32億元。
這是港股市場第一家宣佈申請科創板上市的生物醫葯公司。
這家讓市場瘋狂的源頭企業資質上看，尚有希望登陸科創板，但最終能否成功登陸，還要靜待揭曉。從目前上交所公佈的受理企業名單來看，復旦張江仍未上榜。
據復旦張江4月26日披露的公告看，公司登陸科創板的議案獲得股東大會通過，但A股發行事宜仍待證監會和上交所批准。
但即便復旦張江能最終登陸科創板，受影響最大的，還是其背後的大股東，絕非妖股復旦復華。
可見，這一紙公告就引起如此強烈的連鎖反應，科創板的熱度還是被低估了。
科創板炒作回歸理性
上交所官網顯示，目前，目前共有100家公司交出了科創板審批文件，其中78家被問詢。
4月28日晚間，有媒體報道，科創板IPO發行定價在即，5月底科創板或將準備就緒。但同花順數據顯示，今天科創板預期和科創板IPO概念板塊卻未能強勢大漲，日跌幅分別為8.19%和7.45%，兩個板塊均創下設立以來的新低，回吐此前的上漲成果。
值得關注的是，今日收盤，科創板預期指數已從3月25日的最高點1201.696點下探至964.031點，累計跌幅約20%。
這似乎傳遞出，隨著科創板的提速、受理企業的不斷增加，市場情緒也漸趨理性的資訊。
上述賈姓私募對此分析道：「炒作概念一日遊的行情比較常見，因為大家對科創板未來的預期還有不確定性，而且一些公司參股比例並不高，出讓股份也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其實申請科創板的企業質量沒有大家預期得高，這也是另一個重要因素。」
有業內人士指出，科創板影子股的行情歸根結底屬於概念主題炒作，不確定性非常高，風險也超出一般投資者的承受範圍。如果只是盲目追漲，極可能被遊資「割韭菜」。
而近期大盤在震蕩調整，機構獲利出逃，或者仍在被套，是場外資金遲遲不進場的另一個原因。
「這反映出未來會越來越趨於理性投資。」賈姓私募補充道。
不過，郭劍認為，大家對於科創板的期待，是正常的一種思維模式，從國家層面上來講，這個版塊是對整個經濟的一個破局，可能會對中國經濟未來的發展尤其發展模式產生根本的影響。
銀四落幕，五月開門黑，科創炒作熄火。
「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復旦復華，給市場潑一盆冷水，也預示著這一輪科創板炒作回歸理性。
接下來，科創板大動作不斷，是否還會帶來新一輪的炒作，我們不得而知。股市的大戲，每天都在上演，撩撥著資本市場中每一個人的神經。經歷了這一次教訓，股民們還會繼續瘋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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