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療法是一種面對生活的態度,卻被一些患者當成去除癥狀的方法;森田療法教人放棄病態的執著,反倒被一些人當成執著的手段;森田療法注重的是內涵,卻被一些人解讀為形式……因此,在森田療法的實踐中存在諸多誤區。

森田教授提出,要以事實為真的態度面對生活,要以接納的態度包容自己。「理應如此」與「事實如此」反映了患者內心衝突關鍵之所在,「惡智」的存在阻礙了患者領悟放下執著。對於治療,並不是簡單的癥狀緩解,更多的是個性的陶冶。

是態度,不是方法

森田療法是一種人生態度,而不是去除癥狀的方法,但很多患者卻沉浸在對方法的執著當中而無法體會森田的真諦。

一位男性患者在社交中害怕和別人對視,總是感覺自己不會說話,表情不自然,因此迴避社交,尤其是和異性的交往。更嚴重的是,就算他睡覺的時候都擔心自己的呼吸會影響別人。雖然他一直試圖努力走出來,但他的努力卻僅僅停留在思想的層面,而在生活中卻依然不敢和別人接觸。當我指出他逃避生活,沒有做到「為所當為」的時候,他就努力完成我給他留的任務,逼著自己和女孩說話,參加聚會。但最後他「能量耗竭」了,又退縮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他依然把「為所當為」當成治癒的手段,而非人生的態度。在他的內心當中依然抗拒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是一個不會講話,緊張不自然,無法讓所有人喜歡的人。

如果依然把治癒當成是癥狀的解決,那麼想必他只會被現實撞的 「頭破血流」。畢竟,真正地治癒是放棄對「治癒」的執著,甘心接受自己的缺陷,不如人之處,別人的否定,並停止一切無謂的抗爭。

順應自然,不僅是客觀世界的自然,也包括自己作為一個人存在的自然。而為所當為就是,就算痛苦也要面對生活而不能躲到一個人的世界之中。

是體會,非語言

一些人把森田的理論背誦的滾瓜爛熟,就好像毛主席語錄一般。當他恐懼的時候他會告誡自己「順其自然」,當他逃避的時候告訴自己要「為所當為」,例如,一位失眠的患者,當他失眠的時候就告訴自己睡不著就睡不著吧,結果他滿腦子都想著「睡不著就睡不著」這句話,反倒更加干擾了自己的睡眠。

因此,森田療法是行動,而非語言,或者說要領會要義,而非當成口號。

老師:

您好,我是諮詢過你一次的女大學生,我買了你的書還有一些森田的書,狀態好一陣,歹一陣的,可能是我沒有體會到書里的精髓,所以我還是感覺沒有真正走出來。

但是老師,我對順其自然有一些疑惑,彷彿走入了誤區,希望能得到您的指點。您在書中強調要放下這些完美主義的病態的追求,我也發現了自己的病態追求,就是希望周圍的人都覺得我很好,很完美,成為焦點。所以前一段時間我致力於消除這些病態要求,比如,睡不好,臉上痘痘多的時候,我就對自己說:「不要在意啦,不好也不要緊,自己就是這個樣,要接受最真實的自己」。但是好像這樣的勸說並沒有在心理上起到什麼作用。每次遇到一樣的事還是會糾結一下,難過一下。

安慰自己「不要在意啦,不好也不要緊,自己就是這個樣,要接受最真實的自己」本身並沒有錯,錯在於她的「口不對心」。這些話沒有真正地走進她的心裡,她的內心依然幻想完美,成為焦點。她只是把這些話當成減輕焦慮的手段而已,她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只有用心「體悟」到自己執著,只有發現自己的「惡智」,只有明白「順應自然」的真諦,才能接納癥狀與不完美的自我。這一切並不是語言的命令,而是一種內心的感觸,如此才能達到醫治的效果。

「所謂體會,是親身實踐,驗證之後獲得的具體感受。而所謂理解是根據推理判斷得出的『應該如此』,『必須這樣』等抽象知識。不過最深刻的理解是在具體實踐和體驗之後產生的。猶如,不吃梨子,就不知道梨子的滋味那樣。

所謂釋迦摩尼苦行修鍊六年之後始得大徹大悟是什麼意思呢?這就是『諸行無常,生者必滅』。一語所表述的事理。而且對他分析到最後也就是『人縱有死』的意思。由此可見,所謂領悟,主要是主觀上自己本身親身體會到了諸行無常這一自在的至高境界,而不是理解性的認識。理解和體會,在徹底領悟之後,兩者就可以達到完全一致。但是,如果局限在思想矛盾和迷惑不解之中時,其差距之大,真是說不清邊緣。」——森田.正馬

森田式強迫

森田療法本是教人「向善」,但對於一些病態執著的患者來說,森田療法反倒成了他與現實對抗的手段。雖然,他在形式上完全按照森田療法的教導去做,但在實質上,他依然把這一切當成逃避現實與自我的手段。最終,他反倒落入了「森田式強迫」之中無法自拔——拘泥於治療的形式,而非療法的精髓,他幻想自己成為一個「森田戰士」,來達成他的「治癒」幻想。

一位男性患者因為害怕否定與失敗,他一直都在逃避人際與生活。為了解決自己的問題他整天沉浸到對森田療法的研究當中。為了「體悟」,也為了「為所當為」,他總是拚命給自己找事情做,不敢讓自己停下來,似乎一停下來就有違森田的教義,就治不好了。因此,就算大過年的他都逼著自己不和親戚來往,一個人躲在家裡找事情做,他幻想自己成為森田戰士,進而減輕自己的緊張和恐懼,之後就可以成為一個受歡迎的,成功的人了。

他雖然在做,但他的「做」,不過是一種「逃」——他幻想通過「做」來維繫「理應如此」,進而逃避「事實如此」。他太過執著以至於走火入魔,因為不能放棄偉大的幻想,所以他把森田療法當成了「修鍊」的工具,最後沉浸到理論而忽視了生活。這本身已經脫離了該療法的本質,成了一種強迫。

一些患者為了做到極致,竟然在家裡構建了一個森田住院治療的環境,他竟然也如書上所說,十幾天封閉在家裡,不下床,不說,不動。他幻想通過這種「住院森田」可以打破他的束縛。但如此可笑的刻意模仿只會讓他成了一個笑話,如果森田療法本身成了一個人的包袱,那麼還不如放棄對森田療法本身的執著。森田療法強調對生活的體悟,而不是對療法本身,所以,越是沉浸在療法,而遠離現實,遠離生活只會加重思想矛盾,加重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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