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无数世界的轴心

 

　　对话在此暂时停歇，夜半的教堂毫无任何声响，宛如魔法的障蔽除了可以达到躲藏效果，也能够跳脱任何现实存在的条件，转移到陌生的领域。在哪里除了被施术与施术者，还有一同被放置在这里的东西，其他都是被拒绝在外的状态。

　　我有一瞬间出现这间教堂只是被放在空白纸张正中央，周遭什么都不存在的想法，然而，那单单不只是我个人的妄想。

　　在学校里见过的厚重历史课本，持续呈现自动翻阅的动作，一页页的纸张如同我脑中的疑问被清数著，不过说书人也没有忽略我的疑惑，继续这个范围不停被扩大的话题。

　　「艾利现在拿出你所看过的这本历史书是有原因的。这是你们目前在学校上过的世界历史概论，但其实它的内容跟我目前所说的一切是有所出入。」

　　「什么意思？现在继外星生命、异能者、魔法，又准备来谈及历史了吗？」

　　我有点苦笑道，因为我得承认自己如果继续听他们说下去，思考可能会跟不上那意外性十足的故事步调，于是我循著刚才「秽土魔法师」的叙事方式，大概推测出接下来的话题走向。

　　「妳该不会想说……这个世界的历史，其实也被所谓的……艾米安他们窜改过吧？」

　　「或许该这么说，目前我们人类所认知到的篡改历史，它的定义是限制在『从已经知道的『过去』下去做捏造与更改，透过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文献或是口耳相传，成为后人受到先天植入记忆变成自身的尝试。但是，艾米安他们不会做到这一点，应该说，他们根本不用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就是『制造历史的本身』，也可以称之为：历史的制造者。

　　如果要将之认知为篡改历史的动作，那或许只有在『第一次的世界时间轴』时，介入人类历史时才能解释为如此。」

　　不妙，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混乱起来，但仍然赶快做出简短的结论：「那他们不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了吗？只有神才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啦！」趴在我身后的「日暮魔法师」点了一下我的肩膀笑著说：「基本上我们等同艾米安的亚种，你以为人类真的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吗？」

　　「这个疑问过去在我们的世界也一直存在著争议，虽然部分现象有迹可循，但不少也是没有说服力的穿凿附会，人类是从外星人手中诞生这个议题也并非是完全正确的真理，不过直到第一次的世界时间轴出现艾米安后，后人经过更多的研究确立了这一点。另外，你刚才称之为『神』也没有错，神制造了人类，而且的确也可以制造历史，就如同骨牌效应一样，他们无须介入，就能从源头主导这一切了。」

　　「如此一来你说人类是『类神众』也就可以解释了。只是，为什么神制造了人类又想毁灭他们？或许我大概可以理解比起绝望的毁灭，不如绝望后而新生，但从来没听过自己父母会吃自己的小孩这个说法！」

　　历史课本的翻阅动作在此停止，梅库西亚这时站起身来从黑色斗篷底下拿出另一本有著破旧封面的书籍，但这本我一样是熟悉不过的书本却让我感到吃惊，因为那不正是前不久从在华格街逃离混乱时艾利带走，爷爷生前放在房间里的书吗？

　　不过，细想今天晚上的话题有一部份皆绕著爷爷打转，让我也很快进入状况，因为这时候要是说这名老人跟所有事情毫无关联根本是自欺欺人。

　　「你的爷爷，约翰˙雷哲先生──魔法师的信使，也就是我手上的这本书『后来的主人』，它当初带领了他解开了对这世界的种种疑问，以及让他跟查理有所联系，此时更是即将解释你所无法理解，从我们口中道出的故事。」

　　爷爷的书在梅库西亚头上漂浮且发出光芒，然后栗色的书皮打开后，瞬间我感受到有数十篇文章内容灌入脑袋中。

　　书的内容变成了晃动的隔窗画面在我眼前展开来，接著我看到一名身材瘦小，年纪约莫十多岁的孩子站在华格街三十九号的二楼窗台眺望外头的风景。透过他的视线可以看到，他正紧盯著夜半晚归穿著破旧大衣看似流浪汉的高大男子──阁楼上的查理。

　　「虽然这本是我们世界的旧历史书，但这段期间你也会看到约翰接触这本书本的记忆。我并不是说你现在所读到的历史是错误的，不过你会发现，这个世纪的史册只记载了在某个阶段之后的历史。是的，你爷爷所得到的这本历史书正是『历史中的历史』，是这个世界之前所发生的史实。」

　　眼中的闪烁画面仍在持续变换，可以看到爷爷在某一日发现查理的存在，接著出现跟踪对方的过程，召集同伴在二楼观察查理的动向，然后是始终未察觉到魔法师行动的一楼面包店老板。

　　在这些片段闪过期间，我也从其中一幕看见查理与爷爷的相遇。

　　在某个城里的巷弄之中，对方似乎早就察觉到这名孩子跟踪自己的行为，所以他突然出现在对方身后，嘴巴念些我所不知道的咒语后，就看到爷爷突然昏睡过去，待他醒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本厚重书籍，也正是现在在我们面前展开的这本「历史书。」

　　所以可以从中解释梅库西亚所谓的查理与爷爷初次有了联结的过程，但之后就没有两人再次交集的画面了，取而代之是数道刺眼白光，顷刻我已经来到另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个地方宛如人间炼狱，天空不停降下火石将地面烧成火海，我可以从耳畔不断听到人们惨叫与逃窜的声音。窜升的黑烟垄罩夜空，城墙、建筑物、神庙，举凡人类所搭建起来的一切几乎快从这块土地上消失殆尽。尸海遍野、血流成河、爆炸四起使我也感受到其中的灼热，紧接著一道快速闪过身旁的身影吸引我的注意。

　　我赶紧转头发现那是一名年约中年的男性，他脸上留有厚重的胡子及身穿斜挂在身的灰白色衣袍，脚踩著一双手工编织而成的鞋子，一脸惊慌失措想逃离后方的灾厄。然后我也在这瞬间看到他手上死命抱著数本书籍，其中一本竟是我们正在阅读，也就是爷爷从查理那拿到的这本栗色的破旧历史书！

　　「原来是这样……」

　　我再次转过身来直接看著那座城市内的灾厄，不敢相信在这场人间炼狱之中，又看到那些不久前让我丧胆到全身发软的怪物。

　　数十头约有数十尺高的巨大艾米安在残酷的业火中行走著，它们没有停下搜寻「食物」的动作，也正是人类的踪迹，顿时一幕幕活人被生吃的画面在眼前上演，经不起如此冲击的我赶紧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人已经坐回教堂的长椅上。

　　「如何？还可以继续吗？」艾利依旧趴在我身后的椅背上，只是语气变成有气无力，看得出急性子的她已经放弃挣扎。「看你现在都已经全身发颤了，不过，那些东西对你来说要接受的确是太早了点。」

　　「艾利，我还是记得妳似乎跟我同年纪……」我擦掉脸上的汗水回答道。

　　「那是第一个世界时间轴起始。如果以目前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来计算的话，大约是一万两千多年前。那时候我们是以西元或公元来做为计算历史的年限依据。」梅库西亚阖上历史书，将它放在我前方的长椅上。

　　「简单来说，目前你所居住的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个人类世界时间轴最末端后所新生的历史。」艾利举起手指一一开始细数：「刚才你所看到的是第一个人类世界时间轴对照目前我们所存在的时间约一万两千多年前。之后在历经了毁灭，人类篡改了另一个平行时间轴，也可以称之为第二的人类世界，再次历经毁灭后，来到我们现在的第三平行世界。

　　但由于梅库西亚他们来到这里时，是将这个世界的起点设置为人类文明几乎毁灭的末日时间点，所以才称现在是于时间轴末端重新建立起来的时间。可以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完全与过去的平行宇宙不同，是由人类新创立而出的平行时间轴，否定过去数不清的平行世界所新生的世界！」

　　「好吧……我得承认虽然难理解，但是可以知道这里是不同以往的新世界对吧？」我痛苦的敲打一下额头。「这应该已经超出我们这个世界所有人能理解的领域了。」

　　「的确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依照现在是我们第一世界时间轴来计算的话，那位会发表出颠覆人类认知理论的伟大科学家也快出现了吧？只是目前这里早就超过那个时间点，所以估计还需一段时间才会有这种天才。」

　　梅库西亚的话就像文言文一样难理解，但即使这名冰山美人脸上情绪表现并不明显，却也能适时查觉到我的混乱，所以很快做出注解。

　　「恩利，所有的人类世界时间轴就如同平行的道路，会在最后到达一样的目的地。只是目前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另外开辟的一条新道路，所以等于是突破只能到达那最后目的的限制，开始前往更远的远方了。」

　　「这是妳今天晚上说出的话中，我最能听懂的解释了。」我吐了一口长气，释放脑中不少压力。

　　只见梅库西亚难得嘴角上扬，接著又说：「你刚才所看到的是第一世界历史的最初，也可以说是人类史上最早也最蓬勃发展的古代文明──亚特兰提斯文明，同时也是艾利安来到地球制造人类之后，第一个出现接近、甚至可能超越现代的文明。

　　它曾经是一座大陆，位于美洲与欧洲之间，被称之为大西州，那时候的世界大陆存在著八大块的，广大的大陆则被称为洲。」

　　「老太婆，现在是准备上地理课了吗……」艾利的身影此时已经消失，整个人早躺在后方的长椅上了。

　　「亚特兰提斯的文明可以从过去的古老圣贤与哲学家，所著的古籍中窥知一二。岛上矿产丰富，他们发掘出的一种闪闪发光的金属被称作『山铜』。其珍稀程度远超过黄金，在当时被视为世间最珍贵的金属。岛上还拥有大量的森林资源，有足够用于畜牧和饲养家禽的自然条件。在岛上还生活著成群的大象，动植物种类繁多。

　　除了富饶的自然资源外，统治者还建造起辉煌的庙宇、宫殿、港口和码头。他们架桥建坞，将各个海岛上的城邦连为一体。大兴土木，在皇家宫殿的内侧又修建宫殿，以祭祀天神和先祖。代代相传，如此往复，其豪华奢靡程度和建筑规模被不断超越和刷新。在海运方面，他们开凿了一条宽三百英尺、深一百英尺、长五十英里的运河，并在内陆修建了港口，等于开通了一条水上走廊。通过这条运河，船只可以从内陆抵达入海口，其宽度足够当时最大的船只畅行通过。他们还将由不同水域分割而成的陆地划分区域，在各块陆地之间搭起桥

　　他们在石墙外层包上名副其实的『铜墙铁壁』，只不过有的是用铜，有的是用锡，还有些是铜锌混合金属，在太阳的照射下，这些宫殿闪烁出夺目的光彩。」

　　梅库西亚一边说著一边翻阅该本历史著作，然后指了一下艾利身旁的随身包又说：「约翰在经历了『阁楼上的查理』这件事后，开始展开各方面的调查，即使艾利为了魔法师们不被暴露到阳光底下而受艾米安的追杀，抹除大部分人的记忆，但她没想到查理早将这本历史书交到约翰手上，让他持续保有与自己相遇的记忆。

　　也因此，约翰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质疑，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史册，逐渐拼凑出完整历史的真相。刚才的对话是第一世界里的古代希腊哲学家留下的《对话录》中所截取。这些史籍不可能在这个世界被找到，估计是之后约翰与查理『正式见面』后才得到的。查理阁楼内创造出来的『契约空间』，带来不少从前代『沐月魔法师』那继承的史册，就只是为了继续引导人类寻找自身所经历的真相，让他们理解到身为世界一份子，不，是宇宙一份子的残酷使命。」

　　「从书中可以看到有个人从岛上逃脱了，那个人就是妳们口中的哲学家吗？」

　　「没错，他正是住在海另一边的大陆，被称为希腊的国家。他拼命的把自己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传给后代子孙。」

　　「等一下！」我回想起刚才幻象中所看到的画面，脑中出现了疑问。「在那个时候，艾米安就已经出现在大西州上了？可是，如果依照古人所记载的内容来看，亚特兰提斯应该也只是当时超越其他大陆的古代文明，正对身为『神』的他们到底又有什么威胁？不对，或许该说，毁灭他们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梅库西亚举起手中的历史书，娇小的身躯靠在长椅背上说：「恩利，现在在你眼前的我们，不正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我闻言后不禁睁大双眼，然后目光在书与女孩之间游移：「难道说……这本书里面也记载了那时候大西洲所演变而出的──魔法文明？」

　　「古代人类借助自然的超能力可以称为古代魔术或是魔法。当时的亚特兰提斯人们的确是做到这点了，但是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也达不到艾米安想要毁灭他们的理由。倒不如说，这一切也如同这群外星人所知一样，往他们预料的方向演变，是人类进化中的一环。然而，从各个无数的人类时间轴都可以得知一件事。

　　那正是人类的进化伴随的是艾米安外星文明的毁灭，这两者间是完全脱不了关系的。」艾利笑著说：「人类是因为艾米安衍生而出的产物。如果说，外星人纯粹为了自己的种族能够延续，来到地球留下同样的基因，然后希望借此复制出另一个自己，那么一切掌握在他们计划之中的人类进化论，基本上也不会偏离剧本太远。但是，他们却忽略了物种进化的可能性，不对，是他们自己基因密码突变的可能性，也正是未来不透过科技文明的力量，继续在宇宙之间存活。」

　　「艾米安也意识到，要是继续放任人类发展，势必会脱离他们的主体意识，变成宇宙中另一个强大物种的个体，所以到达相同的科技水平是最后人类能导回他们所认为正确历史的唯一方法，也是他们创造历史初期所留下的暗示。

　　然而，他们没想到那时候的亚特兰提斯创造出了『魔法系统』，完全与他们认知的『精神能量』及『未来科技』完全偏离。再加上，艾米安星球上过度发展的文明，招致他们即将毁灭的命运。所以最后他们下了一个决定──舍弃自己所居住的星球，从遥远的彼方来到这里的决定。」

　　梅库西亚与我四目交接，但此时却只让我从她的语中，渐渐感受到那不寒而栗又巨大的不安事实。

　　「他们打算利用魔法，甚至是这星球上所有的生命，来延续自己文明的寿命，来达到意识完全统一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