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金之魔法师

 

　　沉重的眼皮与晨报提醒我昨晚发生的一切并非一场梦境，讽刺的是我依然记得梦中的自己竟然还反过来质疑一直所经历的现实才是一场持续许久的噩梦。 

　　即使最终我在两名魔法师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家位在蜿蜒巷弄内，以红色砖石建成，外墙斑驳且爬满藤蔓名为「金窖」的破旧旅馆，但由于不久前所经历的一切太过突然也震撼，使我就算阖上眼皮也辗转难眠。

　　一想到被事件中心两名关系人物牵扯入荒唐遭遇的自己，竟然会从对方口中听到明早只需继续过回平静的日常生活就令人感觉到莫名的违和感，难以想像这是欲盖弥彰的说法。

　　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其中就无法脱身了，所以梅库西亚才会告知若最后在黄昏前我依然无法做出选择，就会像六十年前华格街三十八号一楼的面包师傅失去记忆，虽然我不敢肯定最后他消失的行踪是否也在这群魔法师的安排之中。 

　　感觉现在并没有绝对正确的选项。世界本来就一直处在暧昧模糊的论点中，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如此强烈的不安感是现在所面对的三方人物，完全无法使我明了这些事件整体的架构，或是能解答那些尚未得知的答案。虽然我明白昨晚艾米安的突袭，使魔法师口中的故事就此中断，但就像是先斩后奏的做法，此时的我不是加入危险的阵营，不然就是再次回到虚假的日常。 

　　毕竟那些确实会杀人的生物、异能者跟魔幻异象都真的在我面前出现了，所以我得承认自己对这两名人物多少产生了信任感，在他们两度救下我的性命之后。 

　　我无法否定他们是否也在计划著什么，但如梅库西亚所说，也如我自己所认知到的事实，那正是本人无论是加入哪方，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人。现在的我终究是超能力尚未觉醒的普通人，就算未来真的哪天出现出乎意料的转折，也只是瞬间沦为那些恐怖敌人的食粮，可能连用惨叫证明自己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反射动作都来不及做出。更不用说，目前总是要处处受到他们保护的我，有多少程度上可以成为即战力。 

　　如此一来，倒是让我想到一件事。目前所见的人类世界中，说不定就算是每天相处的朋友，也有可能某人已经成为艾米安他们的爪牙。不对，是完全被那些外星生物伪装成我们所熟悉的样子。这群猎人时时都在观察人类的动静，只怕哪来的风吹草动就会用恐怖的力量毁掉对方。 

　　一想到此就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披著人皮的怪物就在自己身边，而且睁大眼睛等著你哪天茁壮，就会惨忍拔掉你的羽翼成为口中的肉块，至少这一点是很明确肯定，无法否认的事实。 

　　心中所浮现的答案，伴我等待日出的到来，而我隐约也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失去了选择权。 

　　爷爷最后所留下的这一切令我感到困惑，除了无法判定那是否为被祝福的未来，另一方面则是……为什么是我？ 

　　梅库西亚说得没错，会选上我是一个偶然。而那个偶然也是因为爷爷在偶然情况下发现魔法师存在的秘密所制造出来的机会。换句话说，爷爷这名求知欲旺盛的平凡人，非但不会为他们带来任何好处，更有可能为他们带来灾难，而他所发现的真相会使自己沦为这个世界人们口中的笑柄，直到查理发现了这点主动与他接触，才让他踏入了这个异世界中。因为有这些因果，才会有昨晚的相遇。 

　　如果说，以艾利来做解释的话，要成为魔法师撇除未知的天份，最好是年纪尚轻的年轻人。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梅库西亚跟查理都不能把自己变老的原因，或许如同不断吃入兴奋剂的精力，才是魔法能持续发动的主要原因，如此一来就像对戒不掉的毒品上瘾，所以查理才会选择死去吗？ 

 

　　若不是主动去接触这份毒物，自己就会成为另一族群口中的毒品，没有做出选择，终究就只有被选择的结果。现在的人类未来，如果任何时间轴早就已经被这群外星智慧生命体给看透甚至干涉，那人类此时就如被豢养的家畜一样任人宰割。 

　　好吧！我承认自己的确是不太想成为那种对象，按照秽土魔法师的说法的话，目前我所在的世界，无论是这块大陆或是海的另一端，都是他们数代前的魔法师用最后力量所创造的「新未来」。看来连这层存在时间中的可能性都被艾米安他们给知道了，甚至也暗中猎杀不知自己力量觉醒而无防备的超能力者，那么目前的一切都将会是最终能够反击他们的机会。虽然无论如何，在遥远的未来，人类都将不会存在。 

　　似乎，我在心中已经开始偏向成为魔法师的选择。 

　　借助外界的力量转为自己的能力。依据查理与他们两人的称号来看，这些魔法无非都与大自然之力有关，或许这个世界尚未完全背弃人类，所以古代至今的魔法师，就算是苟延残喘也仍一直存在，这一切应该有著某种意义。 

　　如果说，这样的决定能让我得知一切的事实，那么被追杀的诅咒或许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吧？人类本来一直就活在现世无限循环的因果诅咒中了不是吗？ 

　　如今我有了这份能够翻转既定事实的力量，是否也代表比凡人多了一道选择？ 

 

 

 

 

　　我终究还是没有到学校去，无数谜团让我裹足不前，疲惫使我无心于日常，未来令人害怕又期待，但这一切的种种还是要先回到最初的疑问。 

　　在数日前早已出国的父母，他们是否平安？如果在回来这里后，看到华格街三十八号已经残破不堪，究竟又会有何感想？我之后是否能对他们坦白这一切呢？然而，这似乎正是梅库西亚口中所提到的：巨大风险。 

　　看来如果现在我要成为一名魔法师的继承者，就势必要放下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其中当然也包括父母跟朋友。 

　　只是，有一个念头却可怕的闪过脑海－－假如他们早就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他们了呢？ 

　　他们……还是人类吗？ 

 

　　隔壁两名魔法师所留宿的房间，在传来门扉开启的声响后就此没了声息，估计两人现在已经暂时离开这里。当然，我不会去揣测他们目前正在进行什么，因为我也猜不到。 

　　梅库西亚可能在昨晚就看出我今天的行动，所以才留下那句耐人寻味的话。果不其然在旅店一楼食用早餐的我，翻开晨报那瞬间再度心头一紧。 

 

　　「夏克郡华格街三十八号发生不明爆炸攻击。目前夏克郡警署已经开始展开调查，并朝住在附近的邻居与目击事发经过的居民进行询问。」 

　　晨报里头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不明生物」跟「查理尸身」的只字片语。如果说只有艾利懂得使用串改记忆的魔法，那么两人一早的去向大致也能猜到。当然，郡内所引发的不明爆炸不只有在华格街发生而已，连与两名艾米安出现激烈战斗的什林石角廊旁的墓园，也占了晨报不少版面。毕竟艾利昨晚在那里可是炸毁不少地方，所以梅库西亚才会对这名年纪与我相仿女孩的作为感到苦恼吧？不知道记忆窜改的魔法，究竟可以发挥到什么程度。 

　　而昨晚我所提到需要再去确认的事，正是目前尚未见面的两名父母，因为今天正是他们回国的日子。如果最后真的必须面临诀别，至少我得确认他们是真正的人类，而且平安归来。 

　　就在此时，我想起昨晚在爷爷房间所发现的疑点，这个一时因混乱的事件所遗忘的一幕，我竟然现在才想到。 

 

　　记得梅库西亚说过，若要与他们进行「限定契约」的签订，三点之中的其中之一正是「得到某人身上的某些东西，包括身体的某些部位。」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在查理被杀之前，爷爷房间地板曾经滚过三根人类的指头，但我那时不能确定是谁身体的一部份，只是现在某些假设在脑中驱使著我，令我不得不做出大胆的设想。 

 

　　「那是爷爷的手指头？」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证明艾米安可能在我所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触了失踪的爷爷，或者从哪个地方得到他的尸体。那么是否可以从另外一点下去做设想？也就是，这群可怕的生物，早就知道爷爷跟查理之间的关联，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观察我们家中的成员。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爸妈他们真的会在今天平安归来吗？ 

　　这个不安的假想使我立刻站起身来，赶紧跑出旅馆大门拦了一辆车。我打算用身上剩下不多的金钱，赶往机场。 

　　只要确认这一点的话，或许我就能够完全放下心来，下定决心加入魔法师继承者的行列。当然，在我心中最优先的选项，也正是保有我那珍贵的家人，现在的我多少可以理解到爷爷当初的想法。但是，无论是爷爷或是梅库西亚，终究比我看得还要远。在我急急忙忙赶到机场后，才真正彻底发现了这点，而且是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 

 

　　一大片火海与人类躯体四处散布在机场周围，原本该是人来人往的国家大门，此时只有不断从深处传来哀嚎与惨叫，让我明白为何在越接近机场附近，有越来越多记者跟警察来回奔走，还有乱成一团的陆上交通。 

　　如同蟑螂群的艾米安大军横行在机场跑道，任何角落都是他们的身影，其中也能看到才刚准备降落的班机，被约有数层楼高的巨大怪物抓落在地而坠毁。人类文明在强大力量的破坏下，变成一座座倒塌的沙堡。狐疑与恐惧是出现在警察、民众、军方各方人物脸上的唯一神色，可以看出人类武器还是对这些怪物多少造成伤害，但他们数量实在过于庞大，以至于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有增无减的浪涛一样，越来越逼近我们面前。 

　　我不断穿过慌乱逃窜的人群，与其他人完全反方向的朝机场前进。他们的推挤让我难以向前，也数次被推倒在地受到踩踏，全身在未到达现场前就快精疲力尽。远处的机枪扫射、坦克、军队的砲火攻击毫不停歇，其中当然也包括艾米安的吼叫与人类的惨死，血肉横飞的现场让记者也开始望之却步，终于人们意识到现场情况的失控，引发了混乱与疯狂。 

 

　　就如同爷爷所收集到的资料，与另一个世界中从亚特兰提斯逃出的那名贤者所述一样。数千年前他们应该就是目击到这样的场景吧？没想到一直处于台面下的狩猎行动，此时却毫无预兆的全然失控浮出世人面前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末日提早到来？难道是因为昨晚的战斗让他们改变攻占人类世界的方针？ 

　　「看来他们已经不打算再隐瞒了吧？在这个世界里。」一道沉稳的男性嗓音从耳旁传来，促使我停下脚步，接著我感觉到对方站在身后，伸手拍在我肩膀上。「若要创造新生，就必须先引发毁灭，很多事情也是这样发生的。艾米安可能察觉到，人类在真正面临巨大危险或动荡时，才会激发潜在的力量吧？所以往后他们应该会持续利用此计划，让超能力者的力量快速觉醒，远方已经有数名瞬间觉醒的能力者在与他们作战了，可惜终究是初生之犊。」 

　　「你……难道？」 

　　「还真是如梅库西亚所说，是名异常谨慎的男人呢！恩利˙雷哲先生。」男人走过我身旁，粗鲁的将我推到后方，因为逆光的身影让我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与穿著。「我是看到昨晚那颗巨大且带有暗号的闪光弹才来到这里的，你有看到报纸上的照片没错吧？我是金窖酒店的经营者之一，被称为金之魔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