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路过赫尔辛基，在这里逗留16小时，当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有没有好的音乐会。上网一查，哦哟，6月12日匈牙利钢琴家安德烈斯·席夫的钢琴独奏音乐会，6月14日前苏联钢琴家索科洛夫的钢琴独奏音乐会，都是在赫尔辛基音乐中心1700多个座位的音乐厅演出。估计，这里很多乐迷也是足球迷，很多都去看球赛电视直播了，6月12日晚席夫在赫尔辛基音乐中心音乐厅的钢琴独奏音乐会上座率只有50%左右，一楼基本坐满，四周的包厢和二楼出现了大片空位。我临演出前到售票处买了二楼最后一排的票，想听听这个音乐厅的效果。

音乐会准时开始，席夫当晚演奏了海顿《C大调奏鸣曲》、贝多芬《E大调第30奏鸣曲》（作品109）、莫扎特《C大调第16钢琴奏鸣曲》（K545）和舒伯特《c小调钢琴奏鸣曲》（D958），没有中场休息，演奏家憋尿演奏，听众憋尿听，整场音乐会90多分钟。

这场音乐会让我爽的不是席夫的演奏，而是音乐厅的音效和听众的秩序！演出从开始到结束，我感觉整个音乐厅只有我一个人在听，安静得耳朵鸣叫，这种安静的听众现场，在国内做梦都梦不到。赫尔辛基音乐中心的音乐厅和柏林的音乐厅好像是同一个设计师设计的，一摸一样，但是感觉比柏林音乐厅大很多，可是大而聚音，音不散。席夫的演奏，发音又弱和音量又小，但是，他演奏出的钢琴声也把整个音乐厅充满了，声音丰满而清晰和干净，演奏者演奏中的细腻东西和细微错误，我坐在二楼最后一排，听得一清二楚。

我感觉席夫对这场音乐会不是准备很充分，海顿奏鸣曲弹奏得很勉强，如唱口水歌一样，贝多芬的奏鸣曲（作品109），放在他这么大牌的钢琴家身上，今晚的演奏应该算很失败的演奏，错音不断，演奏中的瑕疵和不到位到处都是，16分音符仅仅是在Vivace还不是presto的跑动，都明显地拖泥带水，很多音都带了付点，拖了小尾巴，如跛脚跑步一样。莫扎特的奏鸣曲，第一和第三乐章，演奏得很即兴，席夫特别喜欢加装饰音，好像是一种癖好，90年代他在Decca录制巴赫的《12平均律》时也是这样。他加花后的莫扎特听起来更像斯卡拉蒂的作品，只有舒伯特的D958弹出了他的水平和风格。席夫全场演出结束时，掌声并不热烈，他借著不热烈的掌声随即坐下加演了舒伯特D959奏鸣曲的第三乐章，弹得很好，渐入佳境，这首加演曲赢得了热烈的掌声，然后他又演奏了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的主题Aria，短暂的掌声后，他再次坐下演奏了第三首加演曲目，这下，他一口气把贝多芬的整首作品110奏鸣曲演奏完了，比正曲中的109好了很多，起码音乐的感染力出来了，但是快速一点的跑动乐句，席夫还是拖泥带水，连滚带爬。他加演完整110可能就是为了给自己弥补遗憾，给听众作为补偿，因为109确实弹得大失水准。我知道，在中国，席夫的粉丝很多，我这么评价席夫的演奏，又会招徕攻击。中国乐迷圈的一个怪现象是，只要是哄抬起来的明星，演奏出错都是瑕不掩瑜，不是明星，弹错了就不依不饶，攻击不断。大师也好，不是大师也好，都是人，是人都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是人，做事不准备充分，都会出洋相。席夫今晚的演奏明显是他没有准备好。但是，他的演奏风格，从技术到音乐，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唱片里的演奏比他现场演奏好很多。我对席夫和义大利钢琴家波里尼的感觉，就如他们演奏出来的音乐一样，烧不滚的温吞水。这两位钢琴家的唱片和现场演出出入非常大。席夫，毫无疑问是一位很有才华和学问的音乐大师，但是他的演奏对我一直没有说服力，在国内听过他几次演奏都是那样：触键轻而浅、力度都偏弱，且缺乏对比和力度过度的幅度、发音有点像大舌头说话，不清晰，不干净，快速跑动的音与音之间就像胶水粘连在一起似的，legato（连贯的）下，发音也得干净清楚，音到音之间也应该是清晰的，就好像一个人说话，说再快，口齿必须是清楚才行。席夫的整个演奏给我的印象是：触键轻浅、声音质感软、音乐速度普遍偏慢、音与音之间的过度模糊、音乐平淡，整个演奏的气质就如他的气质一样，娇滴滴的绅士男人，给人一种男性林黛玉的感觉。这种轻、软、慢、平淡的感觉用去演奏贝多芬，显得太阳痿了，而用来演奏舒伯特，倒还是一种自怜似忧伤的风格。所以，今晚全场音乐会，舒伯特的作品明显出彩。整场音乐会，我70%的注意力都在听音乐厅的效果和享受文明听众带来的安静。实话说，听完了席夫演奏的舒伯特奏鸣曲后，我对中国钢琴家贾然演奏的舒伯特更有信念了。一个演奏家，无论你的风格怎样，演绎处理如何，你总得让听的人在聆听的过程中不打瞌睡吧？音乐作品和音乐演奏，没有说服力就不是好的演奏，管你是哪位大爷或大腕演奏的。再就是，喜欢一个音乐家的音乐或演奏，不等于喜欢这个人，不喜欢一个音乐家的音乐或演奏，也不等于就是讨厌这个人和攻击这个人，如果认为是的话，那么有这种心态的人（音乐家也罢，听众也罢）根本还没有入音乐之门。去年我在评价参加柴科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的小提琴家Clara Jumi Kang的演奏，说出了我不喜欢她的演奏之理由，立即招来少数人的反攻，而且还是专业小提琴演奏者。音乐是很个人的东西，你感受到的是你的，别人感受到的是别人的，有些基本的东西是可以辨别的，但是人的辨别能力是不一样的，自己辨别不出来，还要去攻击辨别出来的人，这就不对了。我不喜欢席夫的演奏，因为他的演奏明摆著的错误和力不从心，音乐上软绵绵和女兮兮的，说服不了我，我不喜欢娇滴滴的贝多芬。但是，这丝毫不会影响我将席夫作为一位音乐学者来敬佩，而且他在ECM录制的很多东西是不错的，只是录音棚里出来的东西与舞台上现场演奏出来的东西是两码事。我听过他的很多大师课，他心里有的和口中要求的与他手上出来的是两回事。明天就要去听立陶宛的维尔纽斯音乐节演出了，希望听到更精彩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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