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警车上的红蓝灯光,并没有执行例行性的闪烁。
它漫无目的地开著,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警车内,有三个不同年纪的人。
其中一个是一位相当壮硕,剃著黑道小平头的嫌疑犯。
警察车坐起来的心得,嫌疑犯会告诉你,其实跟搭计程车的气氛是没有两样的。
只不过呢,双手多了一副冰冰凉凉的银色手铐,身边还有位长相很朴素的女警瞪著你,用眼神警告你别想动什么歪脑筋。
警车内的冷气开得很强,使手铐的温度更显冰冷无情。
驾驶警车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老警官,他腰际上的无线电从头到尾都有其他人报告事项的声音,实在是很恼人的噪音,对被逮捕的嫌疑犯而言。
嫌疑犯看了看窗外,这地方实在诡异到不行。
街灯没有半盏是亮著的,路上完全看不到半个可以抢劫的行人,连夹著尾巴四处觅食的流浪狗都瞧不见半条。
台湾有这种鬼地方吗?嫌疑犯面无表情地从后视镜偷窥老警官的脸庞。
「奇怪,卫星导航怎么忽然收不到讯号?」老警官嘀咕,想拿起无线电向附近的同僚问路。
结果,吵杂的无线电也在这紧要关头罢工,收不到讯号了。
警车内终于恢复了安静,再也没有断断续续的无线电杂音打扰这难得可贵的时刻。
「学长,手机也收不到讯号。」长相朴素的女警手中的NOKIA拨也拨不通。
看来这个无人的诡异小镇,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啰?老警官苦笑著,方向盘左打一个半圈,将警车开入左边那条马路。
老警官打了一个又臭又长的呵欠,把杯座上的韦恩咖啡拿起来啜了一口。
呼,又有精神了。
他从后视镜瞪了一眼害他今晚还要出勤的嫌疑犯,在心里骂了一句干你娘。
台湾就是有这些为非作歹的人,治安才会每况愈下。
每个人都只想到自己,都只为了满足自己,顾不得他人的死活,而剥了女人身上的胸罩或抢了别人刚领出来的毕生积蓄。
甚至不惜一切,剥夺走这些受害者呼吸的资格。
偏偏该死不死,最近又有一些智障团体想要废除死刑,唉......
一想到这些事,老警官就更不爽身后这位嫌疑犯的所作所为,恨不得一鎗把他给毙了。
因为这名嫌疑犯,杀了很多人。
杀了十七名无辜的小女孩。

噗碰!

警车一个打滑,车头撞上了街角的路灯。
引擎盖微微翻起,一缕黑灰色的浓烟从里头窜出,老警官换档想要倒车,却发现警车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老警官骂了几句脏话,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非常不情愿地下了车。
「干,两个前轮都爆胎!」老警官双手叉腰,摇了摇头,看了警车后方的道路。
那条路上,居然铺设了一长条手动的不锈钢阻车路障,就是因为路障上的钉刺,警车才会爆胎的......
这座城镇灯光差,给用路人的视线相当不亲切,老警官才会忽视这种警察也会用的阻车路障。
这下可好,无线电不通、手机也罢工,是要怎么联络上其他人呢?

就在这时,老警官发现许多扇原本紧闭著的公寓铁门,都打开了。
走出了一堆人,那群人面带微笑地向老警官走去。
人群中有应该还在念国小的女孩、可能在加油站打工的染发少女、家里一切事务都由她来打理的好太太......
清一色都是女人。
大约有二十来个吧,这些女人一跛一跛地朝警车的方向前进,她们脸上的表情都是笑容。
「太好了,终于找到人来帮忙。」老警官亲切地朝她们走去,指著警车说:「我的车爆胎啦,不晓得妳们有没有电话或......」
老警官还没有讲完话,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女人便上前抱住了他,用嘴唇封住了老警官的废话。
女人将舌头伸了出去,和老警官上了年纪的舌尖搅和,很深情,也很色情。
老警官将女人推开,愣在那边一动也不动。
警车内的女警看得一清二楚,也准备下车帮学长解决问题。
下车前,也不忘对车内这个令人发指的杀人嫌疑犯再三叮咛:「别给我耍花样,我的鎗法在学校可是前几名的高分。」
「去妳的。」嫌疑犯冷笑,把头转了过去。
女警用力甩上车门,走到老警官的身边:「学长,看来男人越老越受欢迎,这句话不是说假的。」
老警官白了女警一眼,擦了擦嘴巴:「嗯......不好意思,我可以跟妳们借个电话吗?我们手机收不到讯号......」
话还是没有办法说完,刚才和老警官喇舌的那个女人再度投怀送抱,她抓住老警官的双手,往自己身上柔软的两团摸来摸去。
「跟我做爱吧。」那个女人眼神迷离,说出了男人们最容易心动的魔法。
一旁的女警看傻了眼,想要将那女人拉开学长时,其他围观的「女人」们便龇牙咧嘴地大叫著,警告女警不要插手。
「敢插手就杀了妳!」那群发了疯似的女人,龇牙咧嘴的嘴型仿佛在说著这个句子。
女警哪会听话?她依旧将缠住学长的女人推开,然后一脚踢在那女人的肚子上。
这一踢,女警这辈子注定英女早逝了。
那个被踢倒在地的女人,肚子瞬间爆了开来,将现场化为肉品贩卖部,什么有点白的肠子啊、五颜六色的内脏顿时喷在大马路上,当然还有会让女人们惊声尖叫免费血液。
不只如此,还有一团「人形」的肉块从女人肚子滑了出来,模样可用血肉糢糊这四个字来形容它。
那个女人倒在地上哇哇大哭,明明有三十岁的外表,行为却活像七岁左右的幼稚园学童一样。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那女人这么说,眼泪哭得淅沥哗啦。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妳怀孕......」原本想骂人的女警慌了,知道自己铸下了大错:「真的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
女警头低低的,像极犯了错等著被打手心的小孩。

可等著她的,并不是打手心。

围观著的女人们疯狂涌上,将女警的四肢拉开,然后抬了起来。
三个女人拉著女警的左手臂,很用力很用力地拉。
四个女人拉著女警的右手臂,很用力很用力地拉。
六个女人分别拉著女警的左右脚,一样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拉。
女警表情上的痛苦谁都看得出来,脸上的排列组合就像是便秘十年的老女人,皱纹满脸,嘴巴张得开开的,原本已经很朴素的脸变得更像被黑人强奸的小丑了。
老警官想要上前制止,没想到有两个女人将两根很长很长的「针」刺进他的左肩:「来做爱吧。」
来不及拯救跟随自己多年的学妹,老警官眼睁睁看著女警被硬生生扯成了五块,女警只是翻了一下白眼,就当场死亡。
「不要啊!」
被扯断的女警四肢散落一地,没有四肢的女警则成了一具最悲剧的尸体。
老警官愤怒异常,用拳头打上眼前这两个女人的脸,一拳不够,那就再送一双。
一个转身,老警官将刺进肩膀的那两根「怪针」给扭断,两声女人的惨叫随之叫起。
老警官拔腿狂奔,疯狂的女人们也趋之若鹜。
不一会儿,警车旁又没有半个人影,只有警车上的嫌疑犯不动声色地坐著。
坐在警车后座的嫌疑犯看到这些惨景,冷冷笑了一声。
「不是妳被她们杀,就是她们杀妳。」嫌疑犯咕哝了几句,差不多该动身了。
无奈他的手被铐上,行动并不是很灵活。
不过这对他而言只是小插曲,因为他仍然可以打开后车门。
下了车,吸了一口车外的空气。
还是外头的空气新鲜了些。
「冷气他妈的有够强。」嫌疑犯伸了伸懒腰,往那个惨死的女警走去。
他蹲下,吐了口水在女警脸上,逗得自己笑开怀。
被铐著的双手在女警制服上摸索著,看能不能摸出打开手铐的钥匙。
最后是在女警断掉的左手手掌里发现了钥匙,宾果。
笑了一下,解开了手铐,双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自由。

「干,乐观过头了,这里他妈的是哪啊!」这个嫌疑犯捡起了女警腰际上的手鎗和几盒弹匣,对这个世界骂了声干。


(二)

玉婷和怪女人们持续著「妳别过来,我就不薰妳」的诡异对峙,有整整二十分钟。

那些蠢男人怎么还没有过来?
该不会丢下我自己逃命去了吧?
早知道不要相信男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玉婷在心里咒骂了一百万遍,眼看著手上的蚊香越来越短......
不然到自己的租屋处避一避风头好了,玉婷看著对街的对街的对街的那栋公寓,那是她方便上下班而在这里租的单人小套房。
怪女人们挡住了服饰店门口,已经没有办法再进去拿新的蚊香来点。
「早知道就多拿几个。」玉婷气炸了,手中蚊香已经烧得跟一般烟一样短。
再短,也要跟妳发生关系。
玉婷想起不知道哪个无耻的男性友人说过的话,由衷地笑了起来。
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想著该往哪个方向逃跑。
可她一退,那群怪女人也不忘移动她们的脚步。
妳动我动,我停妳静。
僵持不下的局面让玉婷相当头疼,真希望发生些什么事情来结束这样的尴尬。

远方几条街传来了好几声鎗响。

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玉婷的心头揪了一下。
一位身穿标准警察制服的男人往这里跑了过来,看来是个被追杀的警察。
警察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女人,那群女人丧心病狂的模样,就跟服饰店门口的这些女人一样疯狂。
「不会吧?」玉婷看了那警察一眼,脑海马上浮现一个念头。

跑。

现在只能跑了,玉婷看著手上燃烧殆尽的蚊香,便把它丢在一个女上班族的脸上。
跑!
快跑!
玉婷的体力并没有很好,连带地跑步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很快地,那群怪女人就要抓到她了。
一旦被追上了,下场就会和店里那个女孩一样,被万针穿心而死。
她可不想死成那样。
「喂,狗娘养的,全部过来找我啊!」那名有点老老的男警官直接站上路旁的货车车顶,对著四周围的女人咆哮著。
原先追著玉婷的怪女人们听到了男性的吼叫声,索性不追玉婷,直往男警官的所在狂跑而去。
玉婷停了下来,在原地喘著气,心中对那名男警官则有说不出的感谢。
「不好意思了,警察杯杯。」玉婷头也不回地跑走,身影消失在这条街上。

她刻意绕了一大圈,确定身后并没有半个怪女人跟踪她后,才安心往自己的租屋处走去。
一路上,一片死寂。
很安静,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的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每个女人都抓狂似想要杀人呢?
玉婷暂且不让这些「暂时无解」的问题伤透她的脑筋,约略第两百二十三次的呼吸,玉婷总算到了租屋处。
公寓的门是开著的,门旁边躺著一个脸色死白的男人,他的下半身干瘪,连血都看不到半滴。
被吸干了,玉婷下了不是很重要的定论,便走上了公寓楼梯。
她边走,边从口袋的烟盒卷了一根凉烟,然后拿出了阿贵给她的打火机。
「男人果然都不可信。」玉婷气愤地点火,用力吸了一口烟。

四楼,左边的公寓是玉婷的家。
门前有个hello Kitty的粉红色地毯,地毯旁则有个可以放六双鞋的榉木鞋柜。
玉婷脱掉脚上这双帆布鞋,将它轻放进鞋柜的某一个空格,摆正。
吸了一口凉烟,让它在胸腔多待一会才缓缓吐出。
呼,这烟的颜色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忧郁。
心脏一直猛跳的玉婷总算是恢复了冷静,凭著这一根算是「事后烟」的烟。
从包包拿出了钥匙,让它和公寓的钥匙孔结合。
喀喀!铁门发出了每个人都很熟悉的金属声。

旋开了门。

然后她拉开了门。

前脚正要踏进去的那一刹那,一条黄白色的手帕突然摀住玉婷的鼻孔,一股浓烈呛鼻的药水混杂酒精味扑鼻而至。
明明就不该吸那种气体的,玉婷心知肚明。
可那手帕被人用力压著,一紧张起来,就多吸了好几口那味道。
那刺鼻的药水味道,让玉婷的眼皮变得非常沉重。
好想睡喔,玉婷渐渐闭上了双眼,她感觉得到有双粗鲁的手正掐著自己的乳房,一种很性骚扰的摸法。
不过自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更别说是开口求救了。

时间慢慢地流失,身材惹人怜爱的玉婷,则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三)

同一时间下的人们,也很努力地求生。

理平头的嫌疑犯发现了一辆TOYOTA的白色轿车,用刚才从女警身上A来的警用手鎗干掉了几只碍事的「怪女人」,现在则想利用这把子弹还有很多很多的手鎗,抢走这辆白色轿车。
白色轿车上有两个错愕不已的男人,一个是大学生模样,一个则是受重伤的青年。
「下车。」理平头的嫌疑犯用鎗指著坐在驾驶座上的男大学生,喊了第二次:「给我下车,我可不想不客气。」
「OK,别激动,我下车我下车!」男大生把手放在头上,然后缓慢地走出车外。
平头嫌疑犯狠笑,一脚将男大生给踢倒在地,搭配著很难听的台湾国语:「塞你娘的!」
「小强!」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叫著那男大生的名字,却因伤势严重而无法动弹。
名为小强的男大生在地上痛得连滚带爬,半句话都回应不了车内的伙伴。
「欸,你也给我滚出来啊?」平头嫌疑犯用鎗指著副驾驶座的男人,不悦地瞪著他:「不用什么都要老子讲吧?」
「......嗯。」男人勉强地起身,挪动不到一公分,又痛得缩回座椅上去。
「干!」平头嫌疑犯恼火,气得直接走向副驾驶座将门打开,想要将男人拉出车内:「你要我动手是不是?」
「可以别这样......吗?」男人求饶,指著自己的腹部:「这可不是普通的痛......」
「你这是被刺的吗?」
「被刺?」
「就是那群神经女人!是被她们刺的吗?」
男人想起了前一个小时前,在火葬场上,和那女人的会面。
那一根针......跟服饰店内看到的那些女人,她们的下体都长出一模一样的针。
「是......那又怎样?」男人的脸渐渐失去血色,表情相当苦痛:「你帮我个忙,送我到医院可以吧?你不用怕,我不是那种随便栽赃给别人的人,我不会说这伤口是你弄的......」
「干我屌事?」平头嫌疑犯不屑,将鎗插在腰际:「......况且你已经活不久了。」
小强忍痛爬起,蹲在白色轿车旁,像个老鼠一样不被平头嫌疑犯瞥见。
「什么意思?」男人双手按压在自己的肚子上,不解地问。
「我看过那些女人,只要被那根针给刺到,就算没有给刺死捡回一条命,之后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乱嚷嚷著想找男人跟她做爱,接著那一根针会莫名其妙地从她们下体爆出来,吓都吓死了干。」平头嫌疑犯陷入了回忆的思绪里:「她们就像是传染病一样,想要每个人都得到它。」
男人没有搭腔,因为痛都痛死了。
「所以我不能冒险载你,你突然变了想杀我怎么办?」平头嫌疑犯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来吧,我把你扛出来,我会轻点的。」

「呀!」

小强从白色轿车的车屁股跳了过来,直接往平头嫌疑犯的头骑上去,左打右捶,想把平头嫌疑犯给打晕。
平头嫌疑犯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体格,岂能是没有人鱼线的小强能轻易击倒的对象?
「靠!」平头嫌疑犯一个反手便把背上的小强拉下,接著又是一记强劲有风的右勾拳。
小强的太阳穴中了这么一拳,立刻趴倒在柏油路上,从一名男大学生变成了一名昏厥的男大学生。
平头嫌疑犯脸都红了,这并不是害羞引起的,而是愤怒的熊熊烈火。
从来只有他骑人的份,如今却被一个大学生给骑了,还是个男的,情何以堪?
是可忍,孰不能忍?平头嫌疑犯将鎗掏了出来,打开了保险。
「不要,拜托不要......」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哀求,摇著头:「他虽然年纪很轻,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那你他妈快给我下车!」平头嫌疑犯咆哮,他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好......我下车。」男人听命,伸出了颤抖的右脚,踩地,紧接著踏出抖得更厉害的左脚,踩地。
吃力地起身,却仍因为伤势而跪倒在地,男人的嘴唇碰触到充满泥灰味的柏油路。
平头嫌疑犯将鎗收了起来,迳自走向驾驶座,没有多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安慰的话语,对陷入苦境的男人来说未免太伤,太多余了。

平头嫌疑犯坐上驾驶座,系上黑色的安全带,调了一下被弄歪的后照镜。
把门关上,上锁,这才发动了白色轿车的引擎。

阿姆,你怎么自己跑走了?

「谁?」平头嫌疑犯听到有人在叫他,惊慌失措了起来。
阿姆,是平头嫌疑犯的外号,他的亲朋好友都喜欢这样叫他。
没别的特别理由,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外国那位叫阿姆的饶舌歌手,一样地壮,一样地帅。

阿姆向后座看了一眼,没有人。
车外那两个躺在地上的陌生人也不认识他,根本不知道他叫阿姆的。

阿姆,你不是说会保护我们吗?

那声音又来了。

阿姆把头撞上方向盘,猛撞,狂撞,狠狠地撞。
方向盘发出了喇叭声,很不规律的喇叭声。
声音太大了,很有可能把那群怪女人吸引过来,阿姆马上想到了这点。

不过那个熟悉的声音,倒是消失了。

阿姆将头上的汗擦掉,抬起右脚放在准备就绪的油门上。
「抱歉,我非得赶快离开这里不可。」阿姆对白色轿车外的两个陌生男子说著,投以酷酷地笑。
打开了车窗,将槟榔汁吐在外面。
那槟榔是他刚刚在一具计程车司机的尸体上找到的,他不明白那具尸体为何会出现在马路中央。
但那不重要。
阿姆打开了电台广播,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吱吱吱吱的杂讯。
「干。」他关上了广播,继续他的逃亡之旅。

扬长而去的白色轿车,让倒在地上的负伤男人明白了什么叫作彻底绝望。
这就是被人遗弃的感觉吗?
男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或是说,他不想花力气摆出无聊的表情。
表情都是摆给别人看的,而这里......
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无边无际的黑夜,和无穷无尽的绝望。
「......阿贵?」摸著头的小强起身,上前检查这位叫阿贵的男人的伤势。
「谢你了,没想到我死之前,是个比我小的男生陪我......」阿贵喘了好大一口气,嘴角流出了血:「不过我喜欢的是女人。」
「废话我知道啊......大哥,你真的撑不住了吗?」小强很著急,帮忙压著阿贵肚子上的伤口。
肚子的伤口越裂越大,连血流出来的瞬间都可以清楚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可见出血量相当惊人。
「你别死啊,我会做恶梦的。」小强哭出来了,一边用力压著:「我不想看见活人在我面前死去。」
「小强,拿著。」阿贵将一串钥匙递给小强,语重心长地嘱咐著:「你知道火葬场的路怎么去吗?你如果能找到火葬场,那你应该就可以看到我的车了,那里......有辆黑色的本田,你找到之后,去载那个卖衣服的小姐离开这。」
小强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下钥匙,哭著说:「干,你真的要死了喔?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别这样,我一个人会怕!」
「快走吧小鬼,我们耽搁太多时间在这......」阿贵吐了一口长气,看著天空:「......坚强一点,男人可不能没有肩膀啊!」
阿贵闭上眼睛,没有再开口了。
「......」小强忍著眼泪,起身往服饰店的方向跑去。

这小娘砲总算是走了。

阿贵笑笑地再度打开眼睛,和什么都看不见的黑色天空对望了几秒。
其实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什么痛楚都感受不到,只要再闭上一次眼睛,就真的解脱了。
就不必去弄懂,这些女人到底得了什么病,让她们变得不成人样。
终于可以解脱了,这个影印机般的无聊人生。

「阿贵。」

好像有女人在叫我?阿贵迷迷糊糊地,大概觉得是自己听错,于是想闭上眼睛。

「阿贵。」

不,那不是幻听。
阿贵那渐渐幽暗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位他相当熟悉的女孩子。
他曾经非常喜欢过的女孩子。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女孩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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