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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跑者像风从我面前穿过去,连带把回忆章节也撩拨了…

 


在东城山丘上的兰潭国中读了一年半,所以有幸参与了一次校庆活动,「环潭马拉松」是全民重头戏也是学校传统。学校既称作兰潭,顾名思义,从校门口出发,就是要环绕这座嘉义人的幸福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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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不能算是环潭,终点站就在现今嘉义大学和大坝的交界。嘉义大学那时候还是农专,环潭公路离开大坝后,往下从农专旁边穿过去。交界处是一片森林包围的青草地,供举办活动之用如露营,过去也是市区小学生远足的目的地。

谁能预料,原来的公路变成嘉义大学校地,另外辟了新路,露营地变成泛月广场,还矗立了王文志的「月影潭心」?

就连现在所伫立俯瞰环潭美景之处,在那当下应该也还掩在杂林野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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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居台东的台北朋友,特地绕到嘉义访我,三支边境牧羊犬也跟著主人出游,亲近大自然美景,「兰潭到此一游」,是当然也是必然的选项。)

~《嘉义这不是》之兰潭的夕照悠美与水舞轻盈~

这不是瑞士日内瓦湖的湖光山色,以及那湖畔闻名遐迩的140公尺高之大喷泉。

只是,潭对岸掩映在山峦里的高楼,满足了当年少不更事的我,在偏远的太平洋岛国南部幻想世界大都市的模样,在近似乡间的暮色霭霭里想像城市的万紫千红。

 

据说,日内瓦湖的大喷泉是一道美丽的错误。附近水力发电厂工人下班时要关闭水龙头,不料反而有水柱从阀里喷出,大家一时兴起,将水加压,遂成为一处景观。后来,1891年为庆祝建国600年,政府机关计划将阀门移到现址,当时还遭到居民反对,怕破坏了自然景观。

时移事往,大喷泉反倒成为游客游览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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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兰潭,多年后重逢,也多了道早夜的赏景重点。

夏日晚风徐徐,从六点到九点,准点整时上演水舞音乐秀。随轻快音乐的律动而千娇百媚,水柱最高可达40公尺,相当显眼,忽高忽低、乍强还弱,七彩交错,整座潭就是一个舞台,啦啦队欢举著彩球,蹦高蹲低,青春有劲。鼓舞著岸上的人们,是喊著「GO!GO!向前GO!」,也是「把烦恼交给我,将快乐都带走」。

 

坝上,还有人们的赞叹、灵魂的交流,和相机喀擦声。

也多了一道我在心底的感谢。感谢和我同游旧地新景的伙伴们,感谢有机会让我回到这里。

我的文章:〈【台东。南回铁路】感情延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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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庸置疑,现在的兰潭是座水库。位于嘉义市东郊山仔顶,离市区仅3公里,几乎和城市没有隔阂,是嘉义人得天独厚的纳凉地。

潭面呈元宝状,冈陵环绕,碧波千顷,当皎洁明月亮高挂夜空,粼粼波光,呼应水面柔美倒影。台湾光复后,民国37年(1948年),嘉义市长宓汝卓选新嘉义八景,「兰潭泛月」是其中之一。

「四季皆美,夏秋间雨季,颇有大湖水乡之态;寒冬时薄雾迷蒙,彷若缥缈仙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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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姪女打趣道,兰潭是我们家团圆饭后的甜点。每次聚餐结束,总要以兰潭夜景作为句号。)

~更憾人的力量也许并不张牙舞爪…~

去年日本濑户内国际艺术祭,邀请台湾艺术家王文志参展,名〈小豆岛之光〉。利用当地特色材料-竹子,并结合日本各地志工和当地村民,协力完成一座有长尾巴的竹屋,将来会做为当地表演中心与集会所。把情感融了进去,把成品和村庄融为一体。

不同的时刻,阳光从竹编缝隙洒落,游客居留其中,可以淡淡感受到阳光在肌肤上轻巧的痕迹。没有人工光源的白天,室内仍旧明亮,凉风满盈,人毫不费力就得到了清爽和愉悦。

 

不说话,但即便说了话,也是谦逊而温柔的呢喃,力量更强大。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受邀参展,这次仍旧得到热烈回响,也为村民带来极大的观光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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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小豆岛之光,这是艺术家在嘉义兰潭的〈月影潭心〉。一样在月色下轻柔低语,相信会在许多人心里,或小孩子的梦里,流泄著一道涟漪,缓慢而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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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节当日才得知,三弦诗社当晚在泛月广场举办秋节飨宴活动,「是另一种充满诗情画意和闲情逸致的人文风华」。

 

活动时间到11:30,现在才踩单车出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是前年春节家人回嘉团圆时拍的照片,所以都穿著冬衣...刚好呼应月兔?

嫦娥不负苦心人,奋力踩奔过去,赶上了夜兰潭人文风华的那一面...听说现场除了吃饼、品茗、听曲、吟诗,还有现场书法家蔡奇勋高难度挥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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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地缘之便,老家住在王田里,泰半是从后门深入兰潭。所谓的后门,也就是崇仁护校这端的入口。兰潭东北角地势相对高峻,一路陡坡下坡,既省了力气,御风而行,也甚有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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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炎热时段过去,不只跑者,单车骑士纷纷出笼。

林木苍郁,犹如行走绿色隧道,更深入无人之境时,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耳际风声,天地之间,主角换成竹林的倾尬声响,虫鸣鸟叫,天籁盈满。

 

顺向或逆向,不断出现跑者,单独或成双。

 

直至进水渠道的月牙湾,到达环潭公路最低点。当兰潭高水位时,不必跨出边坡,在这里,就能和兰潭达成最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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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4年(明代天启四年)荷兰人登上台湾,以今日之安平与台南市区一带为据点,不久即安抚了诸罗山一带的平埔族,并开始经营。1620年,在鹿寮溪「筑堰为埤,截入八掌溪溪水,用以灌溉今王田里一带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直营的田园」,荷兰人红发碧眼,那座埤,故称「红毛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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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童年时期的兰潭,是一座素朴至极的市郊小水库,除了泛月桥之外,三信亭的天坛中国风、颜色鲜丽突出,该是潭边最受瞩目的人工建筑物,自然也成了每次写生比赛最重要的景点。

有一次就是故意不画三信亭,改用堤防入画。技巧不好该是最主要原因,总之那次没有任何名次,连佳作也没有。

 

后来,得知陈澄波先生在此画过画。就在三信亭的位置,其中一幅于昭和15年之后(1940~1945年间)画就,就取名〈红毛埤〉。

那时候三信亭还杳无芳踪,自然也没在画作里面。昭和15年,台湾总督府持续皇民化运动、推行「改名运动」,德义日三国则缔结军事同盟,隔年,太平洋战事开打,日本偷袭珍珠港,香港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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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有被挖掘的红土,使得绿色的画面显得更亮...前景的树干都不用明暗的变化表现,只用单色水墨画法勾出鹿角树枝,叶子也只点缀一些而已。」

若要依大师画作寻找昔时场景,二楼往左眺望的这个画面该是最接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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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胸无点墨,只记得黄鹤楼之类,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不过…再上也就是两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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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的时候,三信亭前面已经有五名年轻人,分别骑了三辆机车。

用叽叽喳喳来形容男生似乎不适合,或,称之为小公鸡们?总之,那段期间,我和他们的行迹重叠在一起了。

我在看画,他们从旁而过。我上楼绕了一圈,拍照交差,他们也仿效绕了一圈,尾随下楼。

 

该是外地来的学生。很想主动扮演一下免费导游的角色,分享风光、陈澄波,还有自己的青春回忆。想想还是作罢。

 

热天午后,宽松场域,一场小小波动,涟漪向外扩散,远了,又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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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车环潭兜风,当然是更常见的公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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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当我快抵达当年马拉松赛终点,那位在眺望亭和我擦身而过的年轻跑者,就停步在前方。稍作歇息,还是被美景给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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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毛埤原本就规模不大,荷兰人撤离之后,一度消失在时间巨轮之中,恢复乡野田陌,只余清末联庄自治时的「红毛埤庄」地名。台湾割让日本,为了因应剧增的用水量,并供应嘉义溶剂厂的工业用水,辟建兰潭蓄水池,昭和19年(1944年)3月完工启用。

光复后嘉义用水需求日益提高,民国61年(1972年),自来水公司再度加高坝体,「兰潭水库」就此正式定名。

 

怀著好奇心停下来,就在霎那间,我以为我误闯了异境。是从没见识过的幽秘兰潭,向晚林间开始迷蒙,却有中东的妖娆乐音弥漫,攀枝串藤,钩缠著你的耳你的心。沿步道而下,趋近潭边,水气涌上来,一对外籍男女映入眼帘。

平台边的男士,背对夕阳,蹲踞且埋头在起火,女伴则在另一处,不知所为地来回兜转。木桌上摆著食物,想必待会儿会有一顿浪漫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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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道往左边去,另有一座平台更近潭边,两名年轻男子轻快地谈著人生,佐以盐酥鸡、微风美景的微醺。

 

离去前,和外籍男士再次四目相接,他终究主动对我微笑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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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蒋捷〈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心理学家皮亚杰(Jean PIAGET)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些孩子不能学习某些东西?」答案是:在某年龄阶段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再怎么勉强,有些外人的话终究入不了自己的心,时候到了,该懂得就会懂得的…

 

「同样是听淅沥的两声,但少年、壮年、晚年的心情却非常不同,在歌楼寻欢的少年,又怎会明白任随阶前雨滴到天明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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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瘦弱国中生的我,边跑边走,落了队很远,但终究完成这一段环湖行程。过程很艰辛,当下几度想放弃,现在,却是人生旅途中一次美妙的回忆。

正如我们每一段的人生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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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跑者向我奔驰而来,仿佛一道年轻灵魂也撞进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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