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國內又叫老鴰,通體烏黑,性兇猛,喜腐物,好聒噪。民間有諺語:烏鴉叫,壞事到;某人不會說話,會被稱為「烏鴉嘴」;形容壞人壞事本質都一樣,有「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日常中的成語諺語無不流露著對烏鴉的厭惡之情,再加上執政者和文學的渲染,因此其象徵意義最終在不詳上合流。

在中國文學中,比較主流的思想認為,烏鴉形象大致發生了三次變化。

先秦之時(公元前21世紀--公元前221年),對華夏先民來講,烏鴉是祥瑞之兆。古代神話中,先民們認為紅日中央有一隻黑色的三足烏鴉,故稱太陽為「金烏」,那時烏鴉象徵著太陽,《山海經·大荒東經》中記載了「陽烏載日」的神話,現代考古資料中的仰韶文化的「金烏負日圖」,都承載著先民樸素的太陽參拜思想。《尚書緯》曰:「火者,陽也,烏者有孝名,武王卒成大業,故烏瑞臻」,烏鴉被推崇至祥瑞頂峯。

後來在先秦至漢魏時期,烏鴉又象徵者豐收與天下繁榮太平。《吳歷》曰:「吳王為神表,五廟蒼龍門外,時有烏巢朱雀門上」;「有兩足烏銜一鵲,置神座前。或得神書,說改號之意,乃改赤烏為太元」。

到了南北朝時期,隨著古人思想的交融與碰撞,為維護統治,孝道得到統治者大力提倡,烏鴉走下神壇,開始了由神到孝的轉變。《孝子傳》曰:「李陶交趾人,母終,陶居於墓側,窮自治墓,不受鄰人助,羣烏銜塊,助成墳」,烏鴉作為「孝鳥」的思想得到進一步強化、神話。文人墨客也開始借烏鴉抒發感情,孟郊有「慈烏不遠飛,孝子念先歸」,以及後來《增廣賢文》中提倡的「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都源於此時。

隨著歷史的演進,人們對自然的認知的加深,烏鴉的習性讓人們越來越多的和戰爭與災禍聯繫在一起,烏鴉徹底跌落神壇,在由吉變兇的路上一去不返。自宋代以來,國家經濟與政治重心的南移,南方士族逐漸進入統階層,子曾經曰過「有錢,任性」,富裕起來的南方人們就開始掌握話語的主動權。早在戰國時期,南方纔子屈原在《楚辭》中便稱烏鴉為惡禽,而且在占卜的活動中烏鴉大多「凶多吉少」。馬致遠《天凈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範俊《雜興詩》「鵲噪得歡喜,烏鳴得憎嗔」。歷經千年演變,南方人終於一吐惡氣,掌握話語權,也徹底的將「惡鳥」的黑鍋甩在了烏鴉身上。

總的來說,烏鴉在中國形象的轉變是人們審美認知,認識自然與政治統治交織的產物,鴉還是那個鴉,人已經不是那些人了。


清晨在中國,可以說,烏鴉從高高在上,先人尊崇的神鳥,孝鳥變成現在人人遇而驅之的醜惡形象,當然在這裡講的是現如今的主流觀點。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這就需要我們從慢慢歷史長河中尋找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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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神鳥、祥瑞之鳥。

《山海經·大荒東經》中記載:「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於烏。」這裡「烏」指太陽鳥,之所以古人會把烏鴉和太陽聯繫在一起,許多學者認為主要是烏鴉不畏煙火,其全身漆黑,如同經火歷練後的神鳥,而太陽是世間最大的火,太陽中又有黑子,與烏鴉的毛色一樣,加上烏鴉晨去暮來的習性,人們也就將太陽東升西落與之聯繫到一起,賦予了烏鴉神鳥的角色。

除此之外,烏鴉也被認為是祥瑞之兆。漢代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同類相動》中引《尚書傳》:「周將興時,有大赤鳥銜谷之神而集王屋之上,武王喜,諸大夫皆喜。」此中「大赤鳥」指的便是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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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孝鳥

在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烏鴉的形象開始改變,從神鳥向孝鳥轉變。《說文》曰:「烏,孝鳥也。」烏鴉取孝之意,多數是因為烏鴉的反哺的行為,再有我們可以從當時漢魏之際的社會風氣,選官標準來看。自漢代以孝廉作為選官的標準,注重孝道,教化百姓。李密的《陳情表》中說「烏鳥私情,願乞終養。」私人的盡孝,大於對朝廷的盡忠。

白居易的《慈烏夜啼》中說:「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聲。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白居易以「慈烏」自喻,寄託「舐犢情難報,未盡反哺心」的無盡悔恨與哀傷。就此來看烏鴉的形象還是「正派的」,在鳥獸之界依然佔有一席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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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鳥

宋朝時,受農耕環境的影響,人們對自然的認識逐漸加深,神話傳說的影響隨著時代的發展逐漸衰弱下去,更加註重在現實中尋找依據,人們逐漸發現,每當死亡來臨的時候,總會發現烏鴉在附近集聚的身影,它對腐肉的喜愛再加上它嗅覺特別靈敏,能夠聞到屍體所散發出的微弱的氣味,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可聚集大量的烏鴉,每當有死亡發生的時候,烏鴉的身影便會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久而久之人們便把它當做了死亡的象徵。

它全身的黑色,對腐肉的鐘愛,它的叫聲便成為死亡的聲響,經過人們的數次的印證便也被人們普遍地接受了下來。另外,從當時的主流思想出發,自宋代以後程朱理學的興盛重考據、重史實、學術思想上提倡儒家的樸素思想、反對虛誕浮誇。烏鴉逐漸失去了神話的光彩、統治者的庇護,終走到現實生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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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形象的變化,也說明著人們對自然認識的不斷深化,但必不可少的對烏鴉仍存有一絲偏見,這似乎對烏鴉來說不太公平,烏鴉羽毛黑、羣居、食腐肉,這些都是他們的生活習性所致,就好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不能依據自己的喜好還強求別人,動物也應該如是對待。所以對烏鴉多一絲理解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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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二傑,周舒娟.「烏鴉」象徵意義的流變.四川教育學院學報.2012.8

[3]李志文 李圓圓 李方歌.中日文化中的烏鴉形象及其文化折射.文學研究

[4]田冬梅,張穎夫.「烏啼兆兇」考辯.衡水學院學報.2011.10


烏鴉在中國的形象變化,是拿一副好牌打爛的典型代表 ,高開低走以至於萬劫不復成為「不祥之鳥」而被人們口口相傳。

烏鴉在歷史上起先以「吉祥鳥」的身份登場。在遠古時期人們的形象思維中,烏鴉形象與太陽形象融為一體,太陽也被稱之為「金烏」,與月亮中的「玉兔」相對應,於是也就是了「烏飛兔走」、「金烏西墜,玉兔東升」之說。與太陽合二為一的烏鴉有三個明顯特徵:一是報喜。早在商代就是就有「烏鴉報喜,始有周興」之說。唐代詩人張籍在《烏夜啼引》中有「少婦起聽夜啼烏,知是官家有赦書。下牀心喜不重寐,未明上堂賀舅姑」之句,說得是一位小吏由於入獄正在家人準備變賣財產救他的時候,烏鴉叫了起來,於是家人轉悲為喜。要是換做現在,肯定是悲上加悲痛不欲生起來。二是知恩。烏鴉反哺的生活習性正好與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觀之一孝道不謀而合,於是烏鴉一開始人們有認知的時候成為了孝道的化身,在傳統的儒學經典中多有記載。「此鳥初生,母哺六十日,長則反哺六十日,可謂慈孝矣」、「烏鳥私情,願乞終養」這樣的說法就是一個很好的直接明證。三是忠貞。烏鴉可謂忠貞不渝的愛情捍衛者、「一夫一妻制」的忠實踐行者,兩隻烏鴉終生相伴不離不棄,一隻死去另一隻也終生不娶。這一點與鴛鴦相類似,但不幸的是,烏鴉最終卻被人們忘掉了這個美德,最終在這方面籍籍無名。

唐寅 《枯木寒鴉圖》

烏鴉在文藝裏大多以「寂寥者」的姿態出現。在中國古代文人墨客的留下的傳世詞章中,烏鴉的形象總是與孤獨、寂寥、蕭索等姿態出現在長短不一章句中,這樣的例子俯拾即是不一而足,這與烏鴉的生理特徵、生活習性有關,但烏鴉的形象卻就此走下「神壇」並潛移默化中黯淡下來,由一開始的「高大上」走向了「矮窮矬」。翻開古人寫烏鴉的句子,比如曹操的「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馬致遠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蘇軾的「天風吹雨入闌幹,烏鵲無聲夜向闌」、張繼的「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等等,不一而足,無不是殊途同歸於「冷色調」、「負能量」等叫人提不起精神的不好的隱喻。至於到中國傳統的水墨畫中,留下來的形象進一步固化為「寒鴉」,其留在畫卷中的姿態總是悽清悽涼悽愴的,比如惲南田《古木寒鴉圖》、唐寅 《枯木寒鴉圖》,都是暮色、枯木等形象疊加在一起,表達了一種複雜而微妙的情感。但這其中表述的烏鴉形象雖然是灰色的,到卻蘊含著一些曲徑通幽的積極因素,還沒有完全的「黑化」,依然有一絲掙扎糾纏不清的「亮色」蘊含其中。

烏鴉在現實中最終以「不祥鳥」的形象定格。不得不說,世俗的力量是強大的,甚至是不可抗拒的,導致了烏鴉形象走向不可逆的「黑化」之途,以至於「運交華蓋」的烏鴉最終被打下了永世不得翻身的「阿鼻地獄」,成了死亡的象徵,最終成了「不祥之兆」。現在提到的關於烏鴉的諺語幾乎無一不是滿滿地詛咒鄙視之情,比如「鴉雀無聲」、「烏合之眾」、「天下烏鴉一般黑」、「信手塗鴉」、「烏鴉嘴」等等,用放大鏡也找不出一句好話來。尤其是在中國大部分農村(除了極少數之外),烏鴉更是被視為避之不及的不詳之鳥,聽到起叫聲更是悲從心來,一定沒有好事發生,甚至會有親人遭遇不測之說。雖然烏鴉何罪之有,但人們的思維一旦固化成習慣之後,即使烏鴉能張口說話,那也是百口莫辯。不知道羣飛的烏鴉在它們嘈雜難聽的「鳥兒問答」中,又對此作何感想?

烏鴉的形象從「神壇」下到「地獄」,是內在和外在雙重因素作用的結果。一方面,與它自身的生理特徵、生活習性息息相關,長得黑不溜秋、叫的粗啞刺耳,而且性喜腐食,這一切綜合在一起,讓人無法心生喜歡,最終在人們口口相傳中眾口鑠金積銷毀骨,其形象每況愈下,直至成了「不祥之兆」。另一方面,放在歷史長河中客觀分析,造成這種詭異突兀的現象除了烏鴉自身形象之外,隱含在背後的傳統文化因子和世俗認知力量更是雙劍合璧成「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說一不二的絕對主導性「原力」,這也許纔是更重要的決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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