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對這句歌詞,家住在巴中市平昌縣岳家鎮的失散老紅軍李章凡深有感觸。

▲94歲失散老紅軍李章凡

記者見到李老時,他正準備每日必須的功課——書法練習。今年94歲高齡的他,身板依舊硬朗。“我參加紅軍是爺爺估倒(方言,意爲強制)讓我去的,我那會還是娃兒……”李老撫摸着長征勝利80週年的金質紀念章打開了話匣子。

8歲,有多少人這個年紀還過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有的甚至還在父母跟前撒嬌耍賴。可是,出生在大巴山平昌縣金龍鄉一個窮苦農村家庭的李章凡,8歲時已經加入了紅軍兒童團,成了一名響噹噹的“紅小鬼”。

大巴山延綿數百里,橫亙於川陝之間,山勢雄奇,巖懸壁絕,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素有“秦川鎖鑰”之稱,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古巴人英勇善戰,出兵助武王伐紂,助秦王滅六國,劉邦據巴蜀之地,在巴山建牟陽城築巴峪關,得巴人以爭天下。

1932年12月初,紅四方面軍1.5萬人,翻越秦嶺來到大巴山的南麓,尋求新的立足點。12月20日,西北軍委和紅四方面軍總指揮部進駐通江兩河口。從此,開始了川陝根據地建設。

1933年春,革命的浪潮發展到了李章凡的家鄉,蘇維埃政府成立了,農民協會、兒童團等各種組織也相繼成立了。

▲紅軍在四川通江留下的“赤化全川”標語

紅軍的到來,讓窮人們看到了救星,紛紛踊躍參加。“那時,我爺爺是當地的蘇維埃政府糧食委員,他見我父母很難養活我們3兒1女的龐大家庭,就動員在家中排行老二、8歲的我參加紅軍的兒童團,說是少一張嘴巴吃飯多少可以減輕家裏的負擔。就這樣,爺爺把我送到了紅軍兒童團。”李老說,當時兒童團的主要任務就是破除迷信,站崗、放哨、查路條。當時爲了便於通知,我們就在最高端的山頂上放一棵消息樹,把身體趴在地面聽遠處來的腳步聲,如果是敵人來了或有情況,就把消息樹放倒,以通知羣衆做好準備。當時大家無論站崗、放哨還是查路條,都非常認真負責,從不叫苦叫累,總是不知疲倦地去完成每一項任務,而且每一項任務完成得都很圓滿。

採訪時,李老的兒子李宗仁插話告訴記者:“我家老爺子可以喲,建國後的十大元帥之一徐向前還曾給他提了官,封他做了團長嘞!”

“有這種傳奇故事?”

面對記者一臉的好奇,李老笑得一臉燦爛,連連擺手道:“是喲是喲,但這團長不是那團長!”

究竟怎麼回事?

那是個豔陽天,時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的徐向前帶着警衛員策馬前來開會。當他們路過岳家鎮一個險要的路隘時被幾位手持紅纓槍的兒童團員攔住去路。一個兒童團員毫不客氣、神氣十足地將紅纓槍往他們面前一橫,大聲說:“過來,查路條!”

▲徐向前元帥

徐向前跳下馬來微笑着說:“呵,你好厲害!”旁邊的警衛員也適時提醒一句:“小鬼,徐總指揮來了,你就別查要路條了。”兒童團員們嚴肅認真地說道:“不管什麼總指揮,不查不行!”

聽到此言,徐向前笑着對兒童團員們說:“如果我沒有路條呢?”話剛落,原先那位橫槍的兒童團員將紅櫻槍向徐向前胸前一指,十分乾脆利落地回答:“沒有路條,就跟我們走!找我們首長去談話。”

這時,警衛員見狀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欲上前去進一步說明情況,徐向前擺擺手阻止了,說:“他們做得很對,我們要遵守。”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旁邊來的一位紅軍連長認出了徐向前,連忙過來含着笑對兒童團員說:“孩子們,我來作保,真的是徐總指揮啦!還不趕快敬禮!”

這一羣可愛的孩子這才一個個向着徐向前行起了軍禮,表示歉意和敬意。

徐向前慈愛地撫摸着他們的頭,連連誇獎他們是“好樣的”,尤其對那位“橫槍以對”的團員更是讚賞有加:“小鬼,你膽兒真大,我看你們兒童團乾脆由你當團長得了!”

這個“膽大”的“小鬼”,就是李章凡。

也因了徐向前的這話,李章凡果然不久當上了兒童團團長。

1933年9月,是李章凡終身難忘的季節,因爲這個時節讓他由“團長”轉爲了紅軍戰士。

“時間過得太久了,記不得具體的部隊番號了,只記得是歸紅30軍指揮的部隊,我們的連長是個長着一臉絡腮鬍子的湖北人,打仗很勇敢,經常抱着一挺‘捷克’機槍就往前衝,不怕死!”李章凡深情地回憶說,他還記得他當紅軍後的第一仗,正是在那一仗中他從敵人手中繳獲了第一支槍。

李老回憶說,那天早晨,連隊正在出早操跑步,忽然哨兵報告,在駐地的西北面發現了敵人,距離他們還遠,大約有200多人,正向平昌縣方向走。當時連長一面用電話向在營部的教導員報告,一面立即進行了戰鬥部署,命令一排向前,三排向後,他帶二排向敵人中間,將敵人沖斷成兩部分,逐一消滅。

這股敵人是田頌堯部曾南夫旅的殘部,被紅軍打敗逃命至此,敵人本來就疲憊不堪,像驚弓之鳥,做夢也沒料到會突遇我們,結果未放幾槍就一個個跪在地上投降繳槍。“我當時也不知道害怕,揮着大刀就跟着大家一起衝出去了。我衝到一個敵人面前,將大刀一舉,大聲叫繳槍,敵人就乖乖地把槍交給了我。那個敵人塊頭比我大,個子比我高,可是他還是乖乖地把槍交給我這個小兵了。這說明敵人當時有多狼狽,呵呵,殘兵敗將真是不堪一擊!”說起這一幕,李章凡得意得直笑,半天沒合上嘴來。

李老說,那次戰鬥,從開始他們衝出去到全部結束只用了半個小時,打得真痛快,200多個敵人,其中有一個營長,兩個連長。除打死的外,沒有跑掉一個,共繳獲100多支步槍,兩挺機槍,那次戰鬥我們連也受到了團首長的表揚。繳的那把槍是漢陽造,連長當時就發給我了。經過那次戰鬥,我們全連人人都有槍了,再也沒有徒手的戰士了。

喚起工農千百萬,同心幹,不周山下紅旗亂。

紅四方面軍的壯大和川陝根據地的發展,已經嚴重威脅到四川各路軍閥的統治利益。紅軍不僅打得田頌堯、楊森、劉存厚焦頭爛額,潰不成軍,而且造成了“赤化全川”的戰略態勢。紅軍西抵嘉陵江東岸,如跨江而進,可橫掃岷嘉流域,控制川西平原,直逼成都,東至萬源地區,進而可據下江東的萬縣、夔門,端掉劉湘老巢,扼住全川咽喉;沿長江而上,則涪陵、重慶亦岌岌可危。因而,各路軍閥如坐鍼氈,成都和重慶的豪紳鉅商、達官貴人,紛紛轉移資財,逃往武漢,全川爲之震動。盤踞重慶至下江東一帶的劉湘,眼看田頌堯快垮了,楊森快垮了,劉存厚完蛋了,紅軍再打下去,勢必輪到他頭上,覆巢之危就在眼前,豈能坐視不管?

1933年10月4日,劉湘就任四川“剿匪”總司令,總司令部設在成都,將四川軍閥部隊編爲六路,分佈於川陝蘇區的東、南、西周邊地區,準備以絕對優勢兵力對紅軍發動進攻。

▲劉湘

參加六路圍攻總兵力共110個團,約20萬人。另有空軍2箇中隊,飛機10架。從西起廣元東至城口的1000餘里弧形線上形成了對川陝蘇區的合圍態勢。

面對四川軍閥聯合進攻川陝蘇區的嚴峻形勢,紅四方面軍在通江召開會議,研究制定反圍攻作戰方針:採取堅守陣地,依託有利地形,節節阻擊,不斷殺傷、消耗敵人,削弱敵人進攻力量;抓住敵人的弱點,創造和捕捉有利戰機,適時集中優勢兵力,快速反擊,各個殲敵;對退卻之敵,實施大縱深迂迴戰術,分割包圍,速戰速決。

由總指揮徐向前親自指揮紅4軍、紅9軍、紅33軍及紅30軍2個師共20餘個團,佈防於萬源、宣漢、達縣一帶的東線,抗擊劉湘精銳部隊和劉存厚的第五、六路軍。

由副總指揮王樹聲、30軍政委李先念統一指揮的紅31軍、紅30軍的90師和紅9軍的27師等10個團,佈防於北起廣元、嘉陵江東岸至營山、渠縣以北一帶的西線,鉗制敵第一、二、三、四路軍。

另以紅30軍2個團置於通江與旺蒼的邊境監視陝南敵軍之行動。

從1933年11月16日敵人開始發動總攻,至1934年1月中旬的兩個月內,紅軍東西兩線的部隊和地方武裝,英勇抗擊敵人進攻,共斃傷敵人1.3萬餘人,粉碎了敵人的第一期總攻計劃。1933年12月至1934年春季,紅軍節節勝利,使敵人的第二期、第三期總攻計劃相繼破產,再次付出了3.5萬人的慘重代價。

1934年5月15日,劉湘在成都召開會議,制定了第四期“剿匪”計劃,共投入兵力140餘個團,再次向川陝蘇區發起進攻。

“我們紅四方面軍決定從西線敵人左側依託巴山進行反擊,首先打擊敵第一路鄧錫侯部,成功後轉入反攻,由北向南橫掃西線敵軍,然後轉進東線。東線的紅軍在萬源至通江一線有力地阻擊了敵人後,撤到根據地後方,縱橫僅一、二百里範圍。劉湘集結了總兵力的五分之四,約80餘個團,10多萬人壓向東線,企圖奪取萬源,截斷川陝通道,將紅軍消滅在通江以北地區。7月上旬,我們紅四方面軍決心實施‘萬源保衛戰’,決定從東線開始反攻。西線將敵第一、二、三、四路軍鉗制於原地,利用萬源附近有利地形,以少數部隊堅守防禦。主力在二線休整,以備反攻。”李老激情難抑,大聲地告訴記者,7月11日,“萬源保衛戰”打響。

▲萬源保衛戰紀念碑

“當時,我們紅9軍和紅4、紅30軍各一部退守萬源以南一線陣地,巧妙地利用這一帶山勢險峻陡峭、易守難攻的有利條件,依山挖塹壕,設障礙,準備大量滾木擂石,嚴陣以待。16日,川軍向萬源東南、西南大面山及川西之南天門發起猛攻。紅軍依託有利地形,以短促而激烈的火力和滾木擂石給川軍以重大殺傷。8月初,劉湘見久攻不克便頒佈重獎嚴懲例,許以3 萬元作爲奪下萬源城的賞金,並宣佈擅自棄陣者軍法從事。由此,更加艱苦的拉鋸戰開始了,敵我雙方輪番衝擊,戰鬥進行到白熱化。正是在這一時期,我所在的連130多人打到只剩下35人,而連長在一次抱着機槍反衝鋒中身中9彈,當即犧牲。我們接過連長手中的機槍,個個殺紅了眼,與敵人展開了你死我活的肉搏戰,直到將敵人打退下去。”李老說,也就是在有名的“萬源保衛戰”勝利後不久,他因傷被組織安排回家養傷。對此,李老感到特別地遺憾,因爲離開隊伍卸甲回去養傷就與紅軍成了永別——1934年12月,爲策應中央紅軍入川,川陝蘇區機關、紅四方面軍指揮部先後遷至旺蒼壩(今旺蒼縣城),廣元成爲川陝革命根據地後期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成爲西渡嘉陵江長征的集結地與戰略出發地。1935年4月,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離開廣元開始長征。

建國後,李老被組織定性爲“失散紅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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