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書》:尊重大於和解

  第9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綠皮書》講述黑人和白人之間種族、階級、文化矛盾衝突的故事,從1989年《爲黛西小姐開車》到2011年《觸不可及》,再到今年的《綠皮書》,主角的身份地位、性格特徵都發生着變化,但最終無一不走向個體間的理解與融合。種族問題在國內觀衆的認知裏可能缺乏共鳴,至少在我看來,《綠皮書》所討論的還有價值觀求同存異的問題。在多元的世界,多種價值觀的萌發和碰撞中,我們依然在用自己的價值觀衡量別人的價值觀。那些少數的羣體、更弱勢的羣體承擔着黨同伐異的偏見和孤獨。

  影片的故事背景是60年代黑白衝突不斷的美國,黑人主角是古典樂鋼琴家唐,受過高等教育,談吐不凡。他被上層白人歡迎,卻從沒真正地被平等對待過,同時長時間的隔離,唐與自己的族羣也有着很大差距。在南巡演出前,他聘用了失業的白人司機託尼,來負責接送和解決麻煩的工作。在種族隔離嚴重的南部地區,兩人從對立走向互助。

  在唐身上,賦予了黑人、上流音樂家、同性戀三重身份,對應着三種偏見分別來自白人、底層人和反同性戀者。當他終於不堪羞辱,向託尼傾訴:“有錢的白人付錢讓我爲他們彈鋼琴,因爲這讓他們覺得有教養。但一旦我走下舞臺,我就會回到他們身邊,成爲另一個黑鬼。因爲那纔是他們真正的文化。我獨自承受着這一點,因爲我不被我的人民所接受,因爲我也不像他們!所以,如果我不夠黑,如果我不夠白,如果我不夠男子漢,那就告訴我,託尼,我是什麼?”

  我不是黑人,不是上流人士,也不是同性戀者,可是當聽到唐這樣發問的時候,我依然能體會到感同身受的孤獨。想起過去無數個時刻,我持有與身邊大多數人相異的觀點,我不敢說出口。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站在多數人的對立面,很多人選擇加入與自己意見一致的羣體,羣體對這些意見的認同更加強了個人對於此意見的信心。一旦出現了不符合羣體共識的言論或行爲,幾乎會受到整個羣體的排斥和抵制。這樣的羣體壓力長久地維護着羣體共識,可是共識就一定正確嗎?我們總是力求避免衝突、逃避矛盾,向自己妥協,與衆人和解。在信息爆炸的時代,擁有共識的羣體內部,交流更加高效,可在不同種族之間、性別之間、國家之間的溝通並不見得比信息匱乏的時代來得順暢和有效,人與人之間豎起了一道道高聳的“柏林牆”。

  國際三八婦女節的時候,我的班主任在班羣裏發了這樣一條祝福,祝你們能擺脫婚姻與生育的束縛,收穫作爲個體真正的自由。祝你們掌握對自己身體完全的自主權,能夠自主決定生育或不生育。祝你們無論在大衆文化中,還是親密關係裏,不被物化、矮化、附庸化、寵物化,能夠得到真正平等的愛與尊重。當然,如果你們不需要的話,也祝你們可以擺脫愛情的桎梏,得到更廣闊的自由。就像電影最後黑人拿着香檳走進白人的家庭聚會,歡度節日,這樣和諧共融的場面更像一種祝願、一種想象,一種我們都知道的,只存在於個體之間的可能。

  不管是個性、態度、相貌、審美還是信念、理想、價值觀,我希望每個羣體正視一切不同的形態和聲音,在堅不可摧的“柏林牆”倒塌之前,我們首先必須學會的是互不侵犯,其次是尊重,最後纔敢期盼相互理解、彼此接納。

  沈育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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