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曾經安分過、曾經有錢過,但是今天它變了,它變得鴨霸四海、狂喫八方,債臺高築之下,它的政府,每花一美元,其中四角一分是借來的;它的人民呢,虛擲浪費。美國變了,美國是他國的禍害、是人類的噩夢、是世界的猙獰。美國動用排山倒海的軟實力載歌載舞,在歡樂中使我們嚮往它,淡化它的惡形惡狀。我們曾經嚮往過,但是,我們必須覺悟了。我們用這本書,舉證歷歷,表達我們的不安與憤怒,我們決心不再受騙了,讓我們審判它。

曾經聽到過一句話,似乎是出自國內某位國際關係學教授。

這句話說:在這個世界上,大國都不得好死,而小國都不得好活。

大國都不得好死,而現在世界上最大的大國,最不得好死的大國,自然是那個遙遙聳立在太平洋的另一頭像燈塔一般照耀著世界的美利堅合眾國。

我相信有無數人,無數組織,無數國家,都在心裡詛咒過一句:「美國不得好死。」

他們中有的什麼也做不了,於是隻能心裡罵上幾句。有的能做一些什麼,並且動手做了。於是我們看到了包括了911在內的無數次恐怖襲擊,看到了中俄明面上暗地裡對美國的各種交鋒與遏制。

而李敖,大聲地喊著說,他要審判美國!

《審判美國》,何其猖狂不羈的標題,便是當年擁有鋼鐵洪流讓整個歐洲顫慄的蘇聯也不可能隨便有底氣說出這種話來。但是李敖說了,說的如此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據說這本書原名比《審判美國》更加雄壯威武,叫做《陽痿美國》。

之所以取名叫做《陽痿美國》,因為李敖說:

美國動用排山倒海的軟實力載歌載舞,在歡樂中使我們嚮往它,淡化它的惡形惡狀。我們曾經嚮往過,但是,我們必須覺悟了。我們用《陽痿美國》,舉證歷歷,表達我們的不安與憤怒,我們決心不再受騙了。閹割美國太不幽默了,讓我們陽痿它。

《審判美國》套用了聖經中最後審判的概念,美國44屆43位總統,包括大名鼎鼎的華盛頓,林肯,羅斯福,杜魯門,尼克松,肯尼迪,布希父子,奧巴馬在內,不管活著的還是死了都齊聚一堂,接受來自上帝的最後審判。

而對李敖來說,上帝有並且只有一個,就是他自己——上帝李!

上帝李:希臘的聖山,是奧林匹斯山;中國的聖山,是泰山。奧林匹斯山有希臘的羣神與上帝。泰山有中國的羣神與上帝。「最後審判」的主持者,因為奧運移到中國,就改由中國人主持了。

亞當斯:奧運已經結束了。上帝李:可是上帝變成中國人了。亞當斯:按照我們基督教的說法,我們有我們的上帝。上帝李:按照人類歷史的說法,你們的上帝不是憑空掉下來的。在他以前,有很多很多先行者的神或同時代的神,你承不承認?亞當斯:我承認,像希臘那些神。上帝李:你對中國歷史太陌生了,你不清楚中國這方面的神。你承不承認?亞當斯:我承認。上帝李:所以,今天你就開了眼界。中國的神來了。今天是由中國的神主持「最後審判」,在你面前,是中國的上帝。亞當斯:「最後審判」?我們基督徒的「最後審判」?你們是嗎?你是嗎?

上帝李:試問這法庭怎麼來的?這法庭其實就是你們基督教「最後審判」或「末日審判」,我們不信基督教,但我們信「最後審判」,所以,可以這麼說,大家在「最後審判」上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就以受「最後審判」的心情應訊吧。別再問我是誰了,按照你們基督教的說法,我是上帝。按照我們中國的說法,我是泰山的王……

美國有罪,於是最終審判到來,43位總統在上帝李敖的主持下,細數他們一生的罪行。

李敖說過:「我罵人的方法就是:別人都罵人是王八蛋,可我有一個本領,我能證明你是王八蛋。」

於是他要證明美國是個王八蛋。

這本書李敖寫了六年,絕大部分時間都被用來蒐集各種關於美國政府和總統們的隱祕資料。而李敖在這本書中也不負眾望地展示了他搜刮資料的能力之強,對美國以及這些總統們的瞭解之深。

書中採用了話劇一般分幕的形式,每一幕都是對一位總統的審判。

李敖的審判通常都從總統們本身開始,揭露他們的演講抄襲,當眾說謊表裡不一等等行為。然後開始批判他們決策的冷酷虛偽,最終上升對到政府全體乃至整個美國精神的抨擊。

比如對林肯抄襲行為毫不留情的指責:

上帝李:帝國主義。是帝國主義使你們美國再也休想以道德面目騙盡世界,「你可以欺騙所有人 於暫時,你可以欺騙少數人於永久,但你不能欺騙所有人於永久」。(You can fool all the people some of the time, and some of the people all the time, but you can not fool all the people all of the time.)

  林肯:(突然站起來)謝謝上帝李肯定我說的話。  上帝李:(眉毛一揚)你說的話?這是巴納姆(Phineas Barnum)的話吧?你是文抄

  公吧?

  林肯:(紅了臉。)  里根:(自言自語,卻大聲)看到了吧,林肯是文抄公,這下子被這博學的上帝李給逮住了。  上帝李:(敲槌)肅靜!  林肯:我的外號是「誠實的林肯」,請上帝李參考。  上帝李:你在1865年3月4日第二任就職演說中說: With malice toward none, with charity for all…(不對任何人懷惡意,對任何人抱好感……)  是你的話嗎?  林肯:(一點頭再點頭)是我的話。  上帝李:那我念另外一段話給你聽:In charity to all mankind, bearing no malice or ill will to any human being…(對全人類抱好感,不對任何人懷惡意或邪念……)  請問這是誰的話?

  林肯:(抓耳撓腮)我……不知道,但很像我的話。

  上帝李:對不起,這是你在1865年演說前27年(1838年7月30日),你們第六任總統小亞當斯的話。怎麼辦,「誠實的林肯」,你抄了他的?  林肯:(窘)也不好這麼說。  上帝李:該怎麼說?該怪小亞當斯不該27年前先說出來?  林肯:(苦笑。)

再比如批判杜魯門總統對原子彈問題上的虛偽:

杜魯門:但是大多數軍事首長認為,這種新炸彈並不比黃色炸藥或燒夷彈更不道德。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大規模轟炸平民的事已屢見不鮮。例如1945年3月9日晚上,東京有41平方公里地區被燒夷彈所毀,死了78 000人。

  上帝李:78 000人可以說死就死,來個原子彈也沒什麼了,是不是?  杜魯門:(猶豫)也不好這麼說吧?  上帝李:所以,在你巨細不遺的回憶錄中,我看完整本書,看到你寫出原子彈,看到你寫1945年8月5日炸廣島、1945年8月9日炸長崎。炸長崎,你用著生動的文字描寫(拿出一張紙):  第二顆原子彈選中的轟炸目標,最先是小倉,其次纔是長崎。名單上的第三個城市是新瀉,由於太遠,被取消了。飛機到達小倉上空時,正好陰雲蔽天,繞了三圈,仍舊找不到轟炸目標;由於汽油不夠,便決定飛往第二個目標——長崎試一試。長崎氣候也不好,但是雲霧的消散,卻給出一個機會,轟炸長崎很成功。

  你的回憶錄寫得很細膩,但是,整本書卻找不到一行死亡數字,廣島、長崎到底死了多少人?你一個字都不提。

  杜魯門:(茫然)哦。  上帝李:照你們美國的說法,廣島死了7萬人、長崎死了4萬人,照日本的說法,廣島死了10萬人,長崎死了7萬人,兩次出現了7萬人的數字,倒真跟你們1945年3月9日在東京的非原子彈死亡數字差不多,好像零殺殺人積少成多,也不比總殺殺人遜色。  杜魯門:哦。  上帝李:當然傷勢就不一樣了。  杜魯門:哦。  上帝李:(拿出一本畫冊)這是一本1945年原爆寫真集,日本人編的,你要看一下嗎?更重要的是,後面在藉助批判美國貨幣政策美元霸權時,對整個美國精神的質疑。小布希:我們是世界第一強國。  上帝李:可是你們在下滑、下滑。不必跟別人比,自己比自己吧,比比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你,你變弱了。1950年,你的GDP(國內生產總值)佔全世界50%,現在呢,下滑到20%出頭了。1950年,你的製造業佔60%,現在呢,下滑到20%出頭了。世界前25名銀行中,19家不是你們美國的;世界前10名電子業中,9家不是你們美國的;世界前10名汽車業中,8家不是你們美國的;世界前10名煉油業中,7家不是你們美國的;世界前10名電信業中,6家不是你們美國的;世界前10名製藥業中,5家不是你們美國的……你們的軍火世界第一、花錢世界第一、浪費世界第一,但是,整個的經濟盤勢,你們下滑了。

  小布希:上帝李說這些都是真的又怎樣,我們美國底子厚,這一事實很鐵,沒法子不承認吧?

  上帝李:是很厚,但厚的可能是臉皮了。你們的經濟,已經鬧到沒有資本了。你們實際上,已陷入「以債養債」的局面,更嚴重的,自己又變成一個「大闊少」似的「大無賴」,你們利用全世界的資本在養你,你們維繫一個花錢大手筆的虛殼子,喫幹抹凈,動輒拖人下水。  小布希:上帝李指美元貶值?  上帝李:是啊,這是你們一用再用的老套,故意用貶值來轉嫁負擔。但是,外國會懷疑你們的償債能力,會提高利率,甚至會拋售你們的國庫券,一旦排山倒海而來,你們死定了。  小布希:要死大家一起死。  上帝李:看啊,這不正是典型「大無賴」的嘴臉嗎?

《審判美國》全文中流露的,最為淋漓盡致的,就是李敖對美國霸權,乃至任何權威的不屑與抨擊。

而支撐起李敖這種對著美國霸權居高臨下態度的,就是他心中的狂妄與自負。

在李敖的心中,沒有什麼人是不能夠罵的,沒有政府是絕對正確的。人會犯錯,政府也會犯錯。既然犯錯了,就應該被罵。

但李敖本身就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那種力求修身齊家追求道德完美的文人。

他好色,他的大腿上,坐過空姐,也坐過小S。

他沒有家庭責任感,他娶到了臺灣著名的美女,卻因為美女也要拉屎而離婚。

他狂妄,天天高吼著自己的文章可以流傳千古而除了他所有作家都一無是處。

但他也是那個公認博古通今的人肉資料庫,各種典籍名篇信手拈來的學者。

他也是那個願意掏出幾百萬公證費,以無黨派人士身份去競選毫無希望的總統位置,只求臺灣可以實現他心中民主的鬥士。

他是李敖,是一個講究謙遜低調的文化中長出的奇花,是臺灣最歇斯底里的吶喊者,是一個敢於在臺灣政府戒嚴時期攻擊政府而入獄的狂人。

而這個狂人,在九天之前,2018年的3月18號,去世了。

陸放翁曾經寫過一首詩:樽前作劇莫相笑,我死諸君思我狂。

他說,我在你面前表演作秀你可別笑我,我死了你就會想我。

李敖死了,有多少人想他我不知道。

但我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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