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啟灝回港後即成立社企「鐵樹銀花」,光照及守護長者。

擠逼狹窄的安老院舍,態度惡劣的護理員,你我或者耳聞目睹過。30出頭的岑啟灝,年輕時見證祖母入住老人院後,健康每況愈下,慨歎本意為照顧長者的安老院,環境恍如囚室。2015年,他帶着一堆問號,隻身前往「老人大國」日本,一邊進修長者政策,一邊兼職擔任院舍「照護員」,過程發現「照護」二字,不是解作照顧及保護,而是光照及守護。「照護員」的工作,不止是為長者沖身餵食,而是輔助長者有自主、有尊嚴地度過人生下半場。他帶着這個領悟,去年回港創辦社企「鐵樹銀花」,盼望以照護精神,為長者安老帶來曙光。

去年岑啟灝率團前往日本,考察當地安老設施。受訪者提供

2015年,一家位於大埔的護老院,院友竟被集體「剝光豬」在露臺排隊沖涼,引起社會嘩然,事件亦揭示私營護老院人手不足、環境差劣的問題。於日本京都立命館大學修讀碩士,研究日本長者福祉發展的岑啟灝,曾向其論文教授提及這宗新聞,換來對方驚訝的反應,「外國人覺得香港是先進城市,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但教授沉思片刻後說,日本在30年前亦發生過類似事件。

社企「鐵樹銀花」創辨人岑啟灝期望,將日本的長者「照護」理念引進香港。

日本目前每4人就有一名長者,人口老化問題嚴重,岑啟灝相信,20年後的香港,將面對刻下日本的問題,當地的經驗對香港非常重要,「我想知道日本的老人政策,如何走到今日的成就。」

精通日文的岑啟灝,2012年於城大畢業後,任職一家日資公司。過去他不曾以護老為志業,但家中患有小兒麻痺的母親,令他自小明白弱勢社羣的艱難,「由細到大見到很多(對母親)的標籤,很多人都有固定想法,覺得她有病就做不了甚麼。」

踏入社會後,家住大埔的岑啟灝曾應朋友邀請,自發關懷區內弱勢社羣。他始發現,區內有不少執紙皮長者,「有一位婆婆在我家附近執了10幾年紙皮,以前我從無留意過她。」岑啟灝慢慢發現,自己不能對長者問題坐視不理,某日他向相熟的大專老師透露想法,對方建議他到日本修讀介護(日本對老人護理服務的稱呼)課程。他於是在2015年取得獎學金,赴日深造。

研究政策以外,岑啟灝經大學介紹,到當地一家老人院兼職擔任照護員,令他重新定義「照護」工作。他猶記得工作首日,被安排為一名長者洗澡,豈料對方脫衣後馬上失禁,令他滿手糞跡,他刻下心想:「我才第一日上班,就給我這麼高難度的挑戰?」猶豫之間,旁邊的照護員即輕力推開他,並說:「你不用擔心,看着我怎樣處理吧!」

照護員的回應,是一邊為失禁長者清理,一邊談天說地,分散其注意力,務求令失禁長者不知道自己為照護員「帶來麻煩」。這一幕令岑啟灝印象深刻,「我相信很多人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個反應是埋怨長者,但他隻字不提,目的是不傷害長者的自尊。」

岑啟灝對老人院並不陌生,在就讀中學期間,其祖母因不慎跣倒受傷後,失去自理能力,需入住私營院舍。他對院舍的第一印象,就是環境擠逼、地方細小及護理員態度差劣,他甚至覺得長者「有坐監的感覺」,其祖母入住院舍後,健康更每況愈下,「嫲嫲入住老人院後,愈來愈少說話,亦由一開始可以正常喫飯,到之後只能喫糊狀食物。」

香港人眼中的老人院護理員,其主要工作不過是為長者洗澡及餵食,屬低技術且厭惡性的工作,缺乏晉升機會,於是鮮有年輕人入行,但在日本,照護員卻是不下於護士的專業,亦有明確的晉升階梯,甚至可擔任老人院院長,「日本人不會覺得照護員職業比其他工作低下。」本港培訓護理員着眼於實務訓練,但日本的照顧員訓練則實務與理論並重,「護理工作不僅是懂得洗澡及餵食,背後的使命是要令長者有自主、有尊嚴地生活。」

岑啟灝曾於日本的老人院工作兩年,並完成當地照護完訓練。受訪者提供

岑啟灝去年畢業回港後,即成立社企「鐵樹銀花」,向本港機構及院舍講解日本老人福利政策,並組織考察團前往日本取經。他認為長者即使是生了鏽的鐵樹,仍能長出美麗銀花,「鐵樹銀花」是寓意長者蘊藏無限可能。他將護理工作重新命名為「照護員」,但照護二字,並非解作照顧及保護,而是光照及守護。

岑啟灝於京都立命館大學修讀碩士,研究日本長者福祉發展。受訪者提供

照護員要光照的,是長者的過人之處。曾有年輕照護員向岑啟灝分享,其院內有一名自翊為著名建築師的長者,不少人起初也以為是「發噏風」,誰不知年輕照護員在網上搜索長者的名字後,發現真有其事,於是在院內分享,令「前建築師」聲名大噪。岑啟灝笑言:「年輕照護員照亮了這位伯伯,令大家都認識他,他也活得更快樂。」至於守護與保護的分別,在於主次之分,「保護是我強你弱,守護則是我在後方,長者是主角,他有需要時我才會出現。」

「鐵樹銀花」創辦不足一年,岑啟灝身邊的朋友聽到他從事護理工作後,有人問他是否在老人院工作,甚至有人懷疑他是「寶藥黨」,種種的誤解令他發現,鐵樹距離開花,仍路遙漫漫,「我目標是將照護的核心價值傳出去,組成一個團隊,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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