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到乔治亚边境,这里没有城镇,只有几件商铺,我入住在唯一一家旅馆中,旅馆的院子里铺满落叶,踩上去软软的。

老板和老板娘在院子里宰羊,旅馆房间的门锁坏了,我把车子堵在门后,这样半夜就不会被误闯进来的人吓到了。

这个口岸不大,但有来自周边各国的行人,俄罗斯的商人,亚美尼亚的司机,还有亚塞拜然的饭店老板都可以找到。不难看出这个口岸较为忙碌,是几个国家的运输大动脉。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穿上了所有厚衣服,包著棉被,可还是觉得很冷,房间停了水,也没有网路,所以我睡的很早。

第二天早晨我离开旅馆,晨雾笼罩在山坡上,寒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好在阳光尚好,不会感到难受。我顺利通过了两国的口岸,踏上了亚美尼亚的土地。亚美尼亚国土面积不大,我决心三天左右骑到首都埃里温,离开亚美尼亚的机票已经订好,所以时间不得有误。

我沿著河谷蜿蜒前行,很快,第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伴随村庄而来的是那无休止的上坡,坡度很大,我下车推行,气喘吁吁地来到山顶,放眼望去,亚美尼亚连绵不绝的群山映入眼帘,远处的山尖上被皑皑白雪覆盖,地势起伏剧烈,加之气温骤降,这可真是一大挑战。我跨上车继续向前,不一会又得下车推行,就这样连续重复了三四次,我里面的衣服被汗水彻底打透,冬日里,穿著湿乎乎的衣服可不好受,衣服好似冰冷的铁皮紧紧贴在我的身上,整个人的体温迅速下降,我不禁打起了寒战。

费了半天劲终于爬上一座山坡,我瘫坐在地上,倚靠著路牌,吃力地呼吸,汗水不停的从额头渗出来,热气从头顶缓缓向上蒸腾,我已无心享受这明媚的冬日阳光。路边有很多灌木丛,灌木上结满了类似覆盆子的浆果,紫的发黑,我贪婪地摘下许多,吃在嘴里酸酸甜甜,这或许可以弥补一点我爬坡所消耗的体能。

很快一个上午过去了,我从入关到现在向前走了不过20多公里,照这个速度下去,晚上要在野外露营了,可以现在的气温在野外露营无疑是一大风险,况且预计到达的时间也势必向后推迟,我现在十分疲惫,所以搭车走出大山的念头第一次在头脑涌现出来。想到就去做,我站在原地等待了十几分钟,没有车停下来,我趁体能有所恢复,就继续向前骑。

穿出一个城镇,一个大坡又摆在眼前,不巧的是,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天空,气温再次下降,我第二次尝试搭车。过去了几十辆车,没有一辆停下,我感到有些绝望,没想到在亚美尼亚搭车这么困难,就在我万分沮丧的时候,一辆破旧不堪的小轿车停了下来。车上坐著两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不靠谱。

"你去哪?"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问我。

"你好,我去塞凡。"我说。

"我们不去那里,我们要回家。"年轻人继续说。

"你们家有多远?" 我问。

年轻人朝我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心领神会,果断答应。两位年轻人统统下车打开后车门,眼前的一幕使我惊呆了,后排座椅不见了,只有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车内乱糟糟的,满是工具。不管那么多,先把车子拆了装进去。最后我弯腰钻进了狭窄的车厢,因为没有可以坐下的空间,我只能半蹲在我的车子上,整个上半身需要弯下来,脖子和头也得向前或向左倾斜,好难受的姿势,每当车子拐弯,由于惯性,我就愈发难受,感觉整个人像被硬塞进来的牲畜,不过,这总比我忍冻爬坡强多了。

车子向前走了五六分钟后停了下来,年轻人告诉我:"我们到家了!"

我感叹:"三十公里路好快呀,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真不舍得下车啊。"

下了车,先活动下脖子,舒服了好多。年轻人帮我把车子擡出汽车,离开前,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指了指天空又拍了拍胸脯最后指著我并对我说:"再见,上帝保佑你!"

告别了二位热心的年轻人,我打开地图确认位置,"天呐!...三公里!...我才向前移动了三公里!只走三公里也要停下来搭人?这也太热情了!"我顿时哭笑不得。原来,上车前年轻人比划的"三"代表"三公里",而我将其误解为"三十公里",越想越觉得好笑,真是一对儿活雷锋呀!不过这也好,如果真的是三十公里,估计到了地方我的脖子也要断了。

无奈,继续向前骑,山路变窄了,翻过一个山岗,阳光从乌云中挣扎出来,照在枯黄的野草上,满眼尽是凄凉的景致,让人觉得没有一丝希望。上坡路越来越多,越来越剧烈,一辆缓缓行驶的工程车在我前面费力地爬升,发动机发出低沉的怒吼,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实在是骑不动了,太累了,太冷了,我站在半山腰,第三次尝试搭车。我远远地望见山下驶来一辆白色小货车,在这种天气,这种山沟沟里,过往的车辆本来就少,能拉得下我和我的车的就更少了,就要傍晚天黑了,我必须要拦下这辆车,否则之后很难再找到合适的车辆。我鼓足了信心向货车招手示意,嘴里默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货车慢慢靠边停下,真是太高兴了,我急忙跑过去,请求司机拉上我,好在司机心地善良,决定把我带上。相比第一辆车,坐在宽敞的车厢里舒服极了,司机拿来一杯冰咖啡给我,他的目的地是首都埃里温,我在中途的塞凡下车即可,预计在一个小时后就将到达塞凡。我心里放松了许多,从来没觉得坐车原来这么舒服。

不一会儿,路过一个乡村超市,司机停了下来,走进超市,很快又从超市里走出来,司机并没有上车,而是打开了货厢的门,从货厢里搬出两箱饮料送进超市,之后上车继续赶路。没有多久,又经过一个小镇的超市,司机把车停在超市门口,又是走进超市。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司机是专门负责给各地超市送货的配货员,难不成遇到一家超市就要停下来吧?我看到司机走了出来,我也果断下车,希望可以给司机做个帮手,也算是对司机拉我的回报。

我和司机一路上为五六家超市送去了货物,期间有的超市距离主路很远,需要拐进去再拐出来,有时司机还会为老板娘介绍我这个中国小工,司机拿来两个面包递给我,算是劳动的报酬,没有什么比劳动换来的晚餐更让人吃得踏实了。夜幕降临,山上起了大雾,司机终于在夜里七点半把我送达塞凡。

塞凡因塞凡湖而闻名,塞凡湖是高加索地区最大的高山湖泊,其四面环山,像一个蓝宝石镶嵌在高加索群山之中。由于天色已晚,司机把我放在路边的一家宾馆里,这里环境设施都很好,只是价格有些高,我知道这是专为游客而建的住处,但现已是旅游淡季,何况我没有那么多现金,后来司机为我讲掉了将近一半的价格。在宾馆宽敞的房间里,我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掏出口袋里的美金,被汗水打得湿漉漉的,内衣也都久久未干,穿在身上实在难受,我统统把它们都凉在暖气上。

我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回想起这一天的经历,有辛苦也有幸福。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日子,旅行也是一样,长久的骑行中偶尔换一种旅行体验也是很棒的选择。搭车旅行的偶然性和趣味性有时要大于骑车旅行,我接触骑行之前有过五十几辆的顺风车经历,但像在亚美尼亚这种尴尬有趣的经历还是头一回,这个国家的司机热情友好同时又善良可爱,这是亚美尼亚给我的第一印象。

天亮了,我迫切的骑著车子来到了塞凡湖畔,湖面雾气腾腾,对岸的山上满是积雪,看来前不久刚下过大雪,朝阳洒满湖面,波光粼粼,湖上的教堂若隐若现,岸上的草木凋零,眼前的景色并不柔美但却足够雄壮。相比此前在旅游风光宣传照片中看到的风光相比较,眼下的实景也许算不上令人兴奋,也可能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夏天的塞凡湖没准会美得惊艳。

那么为什么我会选择这个季节来到亚美尼亚?在计划这次旅行时,我就特别想一次性走过一年四季,到各种地理环境,气候环境中体验一番。我曾在梦中幻想,骑著单车行进在亚美尼亚的雪原之上。幸运的是,我的梦想成真了!从塞凡到埃里温这70公里路,有一半荒原被大雪覆盖,被大雪覆盖的荒原仿佛沉寂在美梦中,一片寂静,雪原在阳光的反射下银光闪闪,美极了,在山下骑车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对比眼下的雪景和昨日山谷中痛苦的挣扎,我认为世界上只有这一种幸福,而让我觉得自豪的是我已经找到并拥有了。

从塞凡到埃里温我骑得很痛快,下了一个很长的大坡就来到了首都埃里温。埃里温同第比利斯一样拥有久远的历时,亚美尼亚同样生产葡萄美酒,所以在埃里温的临街商铺也总是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葡萄酒和其他水果酒,埃里温人口稠密,城中拥有许多雕塑和别具一格的建筑,令人眼花缭乱。

在埃里温西南二十几公里处有一座雪山,其因基督教的圣经《创世纪》一篇中记载,著名的诺亚方舟在大洪水后,最后停泊的地方就在亚拉腊山上,因此也使得亚拉拉特山在欧洲、西亚的基督教世界远近驰名,但这座基督教中的圣山却不属于亚美尼亚,而是在土耳其境内。在圣山下不远处有一座修道院,名为Khor Virap修道院,「Khor Virap」的本意为「深坑」,是亚美尼亚重要的圣地之一。相传引导亚美尼亚皈依基督教的「启蒙者」圣格里高利曾被亚美尼亚国王投入这里的的深坑。深坑内满是毒虫,圣格里高利在这里被囚禁13年,他仰仗神力和一位妇女暗中接济活了下来。一直等到国王冒犯神灵受到天谴昏迷不醒之后,国王的妹妹才想起这位圣人,并向他求援。后来经过圣人祈祷,国王恢复清醒,痛改前非,带领全国人民皈依了基督。

传说中的深坑现在依旧保存完好,而毒虫早就不见了,深坑内通上了电灯,里面还设有祭坛,想深入坑中需要从一个垂直的梯子爬下去大概十米的高度,坑内空间不大,四周密不透光,全部用冰冷的石头砌成。呆在坑里会觉得很压抑,没有任何自由可言。当我顺著梯子爬上地面时,坑内的灯光突然熄灭,脚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时我的脑子里想到的全部是曾经看过的西方灵异片,尤其是有关修道院这种宗教题材的影片,就在上月末还在德黑兰阿拉什家看了一部《招魂2》,停电发生在这种地方实在不合时宜,隐约感觉下面黑暗的坑洞中有一只手想要抓住向上爬的我...想到这里,我的汗毛孔瞬间张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感到发麻,好在那只想像中的手手下留情,并没有置我于危境之中,我幸运地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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