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去過或是在巴黎生活過的人都愛用「大巴黎」這個名字來稱呼這座已經存在了上千年的歐洲都會。開始時,我一直覺得這是巴黎腦殘粉們的矯情,或是那些曾在巴黎生活過的人的一種優越感的展露。巴黎就是巴黎,為什麼非要加個「大」字呢?!但當我走出巴黎火車站,站在路邊,第一次望著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心中似乎也不自覺的冒出了那個我曾那麼鄙夷的稱呼 —— 大巴黎。她與歐洲其他城市確實有著有太多的截然不同,哪怕僅是這樣粗略的一瞥就已經有些驚到我了。而幾天後,我要離開巴黎時,在我心中也確實有了一個「大巴黎」的定義,她確實值得擁有「大巴黎」這樣的稱號,也確實是一座能攝人心魄的魅力之都。不愧有這麼多的名仕豪傑為之拜倒,有這麼多的粉絲為之傾心,有這麼多的故事必然或偶然的選在這裡發生,所以伍迪艾倫用了一部《午夜巴黎》向她的黃金時代致敬,所以世人會去追問究竟是《巴黎聖母院》成就了巴黎,還是巴黎成就了維克多·雨果。

一次機緣巧合(假公濟私)的機會,我要在巴黎待上好幾天。確實可以濟私的時間不多,所以獨自閑逛巴黎的行程我壓縮成了一個整天。那麼就有了這樣一個問題,如何用一天的時間晃蕩出那個最「真實」的巴黎呢?「一天,巴黎」這個標題就這樣冒出來了,感覺這將會是一個很好玩的挑戰,首先,在有限的時間裡就必然要做出取捨,而如何取捨就會變得既痛苦又好玩了。然後就是這條線路一定要有它獨具的故事情節,能讓我有期許和驚喜,也還有一些心不由衷的遺憾。比如它是《Amelie》、《兩小無猜》和《愛在日落黃昏時》的巴黎,或是伏爾泰、海明威和雨果的巴黎,最不濟也應該是埃菲爾、羅浮宮和凱旋門的巴黎。然而電影情節似乎又和愛情太近了,我一個人也實在感同身受不出來,文豪們的故事要想寫的通透,以我的水平更是不敢染指,至於地標們的故事又太像是到此一遊的自拍照,馬上會讓我鄙夷自己。那時候正在重讀林達的《帶一本書去巴黎》,似乎巴黎的歷史,推倒巴士底獄的大革命和掉了腦袋的路易國王和貴族們的故事就已經是很好的遊記素材了,並且這段歷史著實也被林達寫的讓人著迷和引人思考。那就索性借著他老人家優美的文字寫一篇讀書筆記式的巴黎遊記,林達帶著雨果的《九三年》來到巴黎,我就帶著林達的「巴黎」遊走巴黎。並且對於初到巴黎的人來說,這一本《帶一本書去巴黎》絕對是能管飽的,甚至還會有點過撐,著實也有必要帶著它出門走走看看,順帶消消食。「正因為是在『革命』中讀的法國革命,所以,對法國和巴黎的第一印象,就是革命了。終於在幾十年之後,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親赴『革命現場』,當然不會錯過一個瞭解法國大革命的良機。揣上一本《九三年》,就成為一個必然。就這樣,走一段,讀一段。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犯了20點錯誤,《九三年》不是我在30年前的年齡有可能真正讀懂的。在真的成年成熟之後,我必須再讀一次,甚至不止一次地重讀。不僅《九三年》如此,許多過去的書都是如此。於是,從巴黎回來後,我去找出了《雙城記》,找出《悲慘世界》,找出《巴黎聖母院》」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一章:帶一本書去巴黎關於那場法國大革命,應該是我們這代同齡人對巴黎和法國的第一次深刻認知吧,因為它是歷史書中的考試重點,所以對於1789年7月14日這個日期和法國大革命的意義,至少在考前是爛熟於心的。當然肯定不會是這場革命讓很多人把巴黎列為自己的夢想旅行地,至少理由肯定是要比這個甜出很多,比如是一枚被稱謂「少女酥胸」的齁甜的馬卡龍。因為我選擇了跟著林達老人家的腳步去看巴黎,所以也就只跟著這場沉重的革命的影子走下去了。插個題外話,因為這場革命而出現的法國三色國旗以及它所標示的自由,平等,博愛精神倒是和某個「神經病」星座的特質挺融合和相似的,而我正是那個「神經病」星座。

讀書筆記的第一章從西岱島(?le de la Cité)開始的。這座位於塞納河中的小島對於巴黎的意義可不小,最初的巴黎城區就是從西岱島延展開來的,哪怕如今巴黎已經變成了一座可以被稱為「大巴黎」的大都市,西岱島依舊還是它的中心。加上塞納河從西岱島的兩側流過,就更像是一條主動脈連接著的心臟,為這個名叫「巴黎」的生命體傾注著無窮的生命力。在這枚心臟的中心,屹立一座巴黎最具魅力以神一般存在的建築 —— 巴黎聖母院。為什麼說它是神一樣的存在呢?當然不僅僅是它宏偉的建築外觀,年代久遠和其宗教的意義,而是圍繞著這座哥特式的建築內外所發生的一個個活生生的故事,這些故事是恢宏、壯麗和綺靡,是勝利、凱旋和權力頂峯,是異見者、斷頭臺和血流成河,是拉法耶特、路易十六和拿破崙。當然也是雨果的主教、鐘樓怪人和吉普賽少女,因為正像林達說的「『巴黎聖母院』對於我們來說,先是一部書名。然後纔是一個由石頭砌成的古老教堂。」

剛到巴黎聖母院的時候,週日的彌撒剛剛結束,人羣從教堂的側門魚貫而出,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被「救贖」的喜悅。是一種醍醐灌頂嗎,還是一種心靈的凈化,人生的升華?

「在這裡,縱然有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但是,即使不在舉行彌撒的時候,你也同樣能夠看到,不斷地有這樣一些人進來,他們在額頭點上聖水,在胸前劃上一個十字,在祭壇前面點燃一支蠟燭,然後靜靜地坐下,在這樣一個特殊的空間裏,進入宗教氛圍。這時,他們開始和上帝對話,從宗教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精神慰藉,汲取精神力量,在內心得到一種提升。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令他們有勇氣維持下一段世俗生活的重要精神驛站。最後,他們離開座位站起來,對著聖壇上的耶穌受難的十字架,輕輕行一個單腿的屈膝禮,在胸前又畫上一個十字。就結束了這個簡單的個人宗教儀式。此間一個人心靈的感受和變化,我就不去嘗試用語言文字描述了。」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三章:塞納河上的西岱島

林達在書裏的這段描述,應了我眼前的景,也幫我表達了這一刻的想法,也讓我想起了自己對「信仰」這個玄妙東西的思考。「人,一定要有信仰」是我堅定不移擁躉的價值觀,不管這個世界的節操被拉到多低,這條關於信仰的篤定依舊在我心裡是顛覆不破的。「信仰」的對象可以千千萬萬,可以是一切的我們認知的事物和認同的道理,而不僅僅只是狹義的宗教。它甚至可以僅是某一條道理、某一位英雄和某一份白紙黑字的契約。就如我眼前緩步而出的虔誠的信徒們,他們對於上帝,對於那本《神經》有著無比堅貞的信仰,只有他們擁有了這份信仰,他們才會對這個世間有所敬畏,而一旦有了敬畏之心,人自然的就有了他自己的道德底線和倫理守則,而一旦擁有了這些的人聚合在一起,成為一個羣體,成為一個族羣,甚至聚成一個國家之後,你會發現,這些擁有信仰的人他們身上會散發著一種力量,這種力量會讓你感覺有安全感,願意去信任他們,也深信他們願意去幫助你,面對他們時你也不會那麼緊張,因為時常他們都面帶微笑。我堅信這就是信仰的強大力量,我更加堅信的是信仰還將影響著一個人生命的方向。而此刻,擁有這神奇力量並且又剛剛被聖經加持過的人們,正從這座象徵著信仰的聖殿中走出來,面帶著喜悅也就再正常不過了,這也讓我對這座哥特式建築內正在發生的一切「神聖儀式」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步入大教堂,馬上會被肅穆的氣氛所感染,哪怕你不是天主教徒,在此刻都能感受到「神與你同在」的力量。數十米高的拱廊上方是一帶雙層窗戶的走廊,在它之上是大窗子,透過鑲嵌著彩色玻璃的窗子,一束束陽光寧靜地射進教堂內,讓人感覺似乎上方就是那個遙不可及的天堂。人們之所以建造教堂就是為了給虔誠的信徒們提供一個能與萬能的上帝對話的場所,如果你無法感知這樣的用意,那就哪天不帶任何期許的走進巴黎聖母院,我相信它所帶給你的震撼會讓你有那麼一瞬會感知到上帝的方向。

從1163年在古羅馬神廟遺址上放下第一塊基石到如今,近千年來,巴黎聖母院的鐘聲每天都準時響起,面對這樣的一座建築,不得不感嘆「上帝」力量的偉大,能讓大教堂歷經180多年終被建成,又經600多年的風雨而能屹立不倒,經歷幾個世代的天災人禍而完好無損的留存於世,每天如常的迎接全世界的遊人和信徒對它的朝拜。今天,它的存在就已經是人類對信仰敬畏最好的讚許。

「塞納河是巴黎的幸運。它不寬,也不窄。河水靜靜地、和緩地流響。我自從知道巴黎由西岱島而起,腦子裡就一直有一副巴黎誕生的圖畫:那時的塞納河兩岸,一定還是綠色的荒原。可是,就在綠野之中,在一片片野花之中,流過了塞納河。河中的小島就是初生的巴黎。石塊壘砌的住屋和小街,圍繞著一個小小的教堂和它前面小小的廣場。環繞著巴黎的,是一泓清流的塞納河。由於小島的介入,河水在這一段變得湍急起來。河岸上是絢爛的野花,也許其中就有紫羅蘭和薰衣草?在綠色和紫色粉色的眩暈中,站著一棵蒼鬱黝黯的古木。它們疏朗地、孤獨地散落在塞納河岸。冬天展示著憂傷和力度,春天變得柔和與天真,就像一個個衛護嬰兒巴黎的騎士。越遠離河岸,它們的數量越多,在遠處的天際,就茫茫蒼蒼地連成一片參天古森林了。」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三章:塞納河上的西岱島

告別短暫的與世隔絕和同神的心靈對話,隨著人流走出聖母院的側門,被一陣秋風拂面,我當即矯情的把它當做是塞納河對我的熱情召喚。就像林達所說的那樣「塞納河是巴黎的幸運」,塞納河確實讓巴黎增添了更多的靈性,同時,也為那麼多愛情故事的發生提供了浪漫的土壤。在塞納河的左岸,一家家緊挨著的咖啡館已經成了全球遊人最愛的歇腳聖地,之所以大家愛在這裡喝上一杯巴黎咖啡然後幸運的發生一段邂逅的愛情故事當然是有它的原因的,林達的這樣一段描述或許能解開些謎底。

「和巴黎聖母院相隔塞納河的大街,沿街一溜的咖啡館。巴黎咖啡館的座位,總是室外的更多。也許是巴黎的街景太誘人,室外的座位總是一致地面對大街。在這裡,就是和聖母院的廣場,又在同一個水平面上,所以,坐在那裡,感覺自己坐在聖母院小廣場的外圍。塞納河恰如其分地隔開了廣場上的遊人和喧嚷,又沒有將聖母院推得太遠。難怪那裡的咖啡館幾乎永遠是接近滿座的。」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三章:塞納河上的西岱島

其實,塞納河更吸引我的不是那些沿岸的咖啡館和塞納河本身,而是騎在河堤石欄上的綠皮舊書攤。如果大家去過香港,應該在港島的小巷裡見過一些用綠色鐵皮做成的小屋子,小小見方的一個個立在原本就不是很寬暢的石街邊,充當售賣魚蛋的食肆或是一位老匠人的修傘鋪子。塞納河沿岸的舊書攤和香港的綠皮屋有著幾分的相似,只是會更加的迷你,兩三米見寬,四五十釐米高,身體和石欄同寬,長出的四隻「腳」剛剛好騎在它上面。開攤時,主人會把綠色的鐵皮蓋子掀起,被整齊碼放好的舊書就馬上展現在了顧客面前,收攤也是同樣的方便,蓋子一合銅鎖一落即可打烊回家了,多符合法國人隨性的性格呀。書攤裏售賣的大多是關於宗教和歷史的舊書,你可以從那些泛黃的書頁中讀出它們的年紀。書攤也不是單一的只賣二手書,還會有一些關於巴黎,關於聖母院的水彩或者素描畫,哪裡都少不了的旅遊紀念品以及時不時從樹上落下的幾片枯葉。應該是我來的太早了(上午10點左右),好多店主都還沒有出攤,已經出攤的呢,也是站在邊上抽著煙,有顧客路過也是愛答不理的,有那麼一種愛買不買的感覺,這可能就是傳說中巴黎的人的「任性」。

塞納河的沿岸,還有那麼一家可以「朝聖」的書店 —— 莎士比亞書店。網路上關於它的傳說比比皆是,什麼世界十大必去的書店最美書店等等,當然我也是朝聖者之一,但更多的還是一睹尊榮和合影留念。我其實更多的是想讓自己能迷路在書店所在的拉丁區。這裡有著名的索邦大學和其他歷史悠久的大學們,類似於莎士比亞書店「非著名」的書店們和那個長的不是那麼美觀,甚至同整個巴黎建築審美迥然不同的先賢祠(Pantheon)。

「拉丁區之所以叫拉丁區,竟是因為當初穿行在這些小街上的大學生們,都操著一口流利的古拉丁語。他們在小咖啡館喝咖啡,也在小酒館痛飲。他們朗誦和爭辯,也狂歡和決鬥。今天拉丁語已經不再流行,可是,鄰近大學的整個文化氛圍卻整體保存了下來。所以,今天的遊人們都一定要來這裡逛逛,要在當年藝術家哲學家們坐過的咖啡館裡,喝上一杯咖啡。這使得拉丁區如今布滿了應付遊人的小餐館。」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十一章:塞納河邊的伏爾泰咖啡館

如果現在在網上搜索拉丁區的詞條介紹,一定會跟你說這裡「受到學生的親睞,各類高等專科大學匯聚此處,書店、商鋪、餐館、咖啡館林立,許多文人墨客悠閑在此品嘗左岸咖啡。」而咖啡館又必定介紹的是雙偶(Les deux Margots)和花神咖啡(Café de Flore)這兩家。身臨其中,自然你也能感受到它給你的這種氛圍。書店挨著書店,咖啡館挨著咖啡館,大學挨著大學(大學都美的不像話,每天能在這裡上課,一定會醉的),街道接著深巷,偶爾會出現那麼一兩家設計工作室,飾品店,二手衣帽店,精品店和一對坐在階梯上依偎著看書的學生情侶。一家港式中餐館的玻璃櫥窗裏整齊的擺著好幾落籠屜,叉燒包、奶黃包和豆豉鳳爪,當時我腦子裡冒出來的都是這些港式美味,巴黎中世紀的屋子裡裝著一家港式餐廳,櫥窗裏的中式籠屜還和映在玻璃上巴黎特色的藍灰色屋頂遙相呼應。而另一家法式麵包店緊挨著的則是一家極具溫州特色的中式快餐店,剛一進門就聽到了熟悉的鄉音。這些文化的衝突和融合,在我看來也是一件挺奇妙的事情。既然聽到了鄉音,就順帶用溫州話問了個路,而店主手指的方向就是那座看上去和巴黎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扎眼的先賢祠。

之所以說先賢祠的外觀有些扎眼,主要是因為它有一個雪白雪白的高高的有點像煙囪一樣的圓頂,遠遠的你就能看到看到它的存在,和周圍的建築產生極大的反差。

「…… 先賢祠,就毫無浪漫可言了。Pantheon其實是古羅馬的『萬神廟』的意義。這個名字還是在法國大革命的時候給改的。在此之前,它是一座教堂。是法國大革命使它還俗,成為一棟紀念法國先賢偉人的紀念性建築。

這棟建築的起因,和協和廣場一樣,是源於路易十五的那場重病。看來,他真的病的不輕。1744年,他發了一個願,他發誓說,假如他能夠熬過這一關活下來的話,他一定要建造一座宏偉的教堂,以感謝上帝和巴黎的保護神 —— 聖吉納維夫(Saint Geneyieve),聖吉納維夫是一位真實存在過的法國歷史人物。她曾經是一個鄉村女孩,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相傳她不僅帶領巴黎人民抵禦過自然災難,還曾經抵禦了入侵巴黎城的「野蠻人」,拯救了巴黎。從此,巴黎人把她視為一個聖女,一個巴黎的保護神,也就是巴黎城的『聖女貞德』。據說她去世之後,公元512年,就葬在今天先賢祠的位置。…… 」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 第二十章:先賢祠走訪伏爾泰

這是一座因為「敬畏」而落下基石的建築。哪怕是那個生前曾說過「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的路易十五同樣不例外,所以當他在病中立誓的時候,我想他一定是恐懼的但也一定是最最虔誠的。因為這份虔誠,纔有瞭如今的這座先賢祠,才能為象徵著法國啟蒙運動理性精神和人道主義的哲學家伏爾泰有一個生後的安生之所。今天你在這裡不僅能見到安息如此的伏爾泰,還有我們所熟知的雨果,盧梭,居里夫人,大仲馬,左拉等等。不同於教堂所賦予的宗教意義,這裡更像是一座名人堂,會讓你有種和偉人同在的感覺。

走出拉丁區,又重新穿過西岱島,徑直扎進另一個我期待已久的區域 —— 瑪萊區(Le Marais)。包括孚日廣場和廣場東南角的維克多·雨果故居,還有因外觀大膽創意而曾招來巴黎人無數抨擊的蓬皮杜中心在內的瑪萊區,可以算是「新巴黎」的幸運。因為曾在1852年到1870年間,巴黎也曾經歷過一次大規模的「舊城改建」。

「逛,在這裡最是令人愉快的。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巴黎作為一個都市,有張有弛,而且相當整體。這個『城市整體感』和一個巴黎人的名字分不開,他叫奧斯曼(Haussmann, georges-Eugene, Baron)。奧斯曼出生在1809年,不僅是個土生土長的巴黎人,還和拿破崙家族帶點乾親。他受過良好的教育,有判斷力,有自信心。正當壯年的時候,奧斯曼在拿破崙三世的這個『伯樂』的賞識下,在1852年到1870年巴黎城市大改建中,擔任了主要負責人。這個空前大改建,使當時的巴黎『煥然一新』。今天我們能夠看到的巴黎,基本上就是1870年以後的面貌。其中有60%的建築,是奧斯曼時期留下的。…… 」

「巴爾扎克的巴黎基本上還是一個自然形成的古老城市。狹窄的街道,黃昏的街燈,適於馬車在青色的街石上『嘚嘚』地叩響。巴黎在一個叫馬亥(Marais)的區域,還保留了一部分這樣的味道。…… 」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二章:奧斯曼和老巴黎

瑪萊區就是那未被改建的幸運的40%,所以如今在瑪萊區所能遇到的巴黎,是倖免於難的「舊巴黎」,是拿破崙,是大革命時的巴黎,是巴爾扎克所鍾情的巴黎,是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這裡曾是宗教人士和皇宮貴族居住地,後來又迎來猶太人和亞美尼亞等外來民族,然後又成為同性戀的聚居區,各種文化和各族人羣在這裡彙集和交融,也讓瑪萊區更增添了獨特的吸引人的魔力。

在瑪萊區閑逛成了我這一天中最興奮的時刻,因為我可以隨意的把自己弄丟,隨意的穿梭在各條小巷中,在類似Rue des Rosiers、Rue des Francs Bourgeois等這樣的小巷聚集了大量的二手商店,時尚精品店,帽子專賣店,藝術畫廊,甜品店和獨立人書店。閑逛其中你會發現各種好玩的商店以及一些突然冒出在你眼前的街心花園,還有在拐角都能遇見的咖啡館,讓我一度很堅信「街角的咖啡館」這麼矯情的發明一定來自巴黎。隨著時間的推移,太陽開始慢慢落山,夕陽落在窄巷兩側的屋牆上,讓原本淡黃色的外牆更顯金光熠熠,商店也開始打烊了,街邊咖啡館的人潮開始增多,燈光也被調亮,預示著夜色巴黎即將要登場了。真的後悔沒有早點來到這裡,如果可以,我真願意就在這裡待上整整一天,從早晨的教堂鐘聲開始,最後在午夜觥籌交錯的碰杯和歡笑聲中結束。

一天的行程就快要結束了,最後一站是回到了那個我對巴黎認知的起點 —— 巴士底獄。巴士底獄雖然早已經被拆的精光了,今天已經被一個巴士底廣場所代替,但是巴士底獄對於法國人的意義卻至關重要。它是法國革命的象徵,1789年7月14日攻陷巴士底獄,那一天,也就是今天法國的國慶日。今天在地鐵巴士底站的站臺兩側,你能看到關於那場大革命栩栩如生的壁畫,但似乎又僅僅只有這麼一點壁畫在提醒人們那一天在巴士底獄所發生的一切對法國革命乃至整個法國的意義了,因為很多東西似乎也不大願意被法國人再過多的提及,比如攻陷巴士底獄後僅從裡面救出了7個人和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這次攻陷而引發的一系列蝴蝶效應。

「我們知道巴士底獄在被攻陷的同時,就開始被拆,斷斷續續拆下來,這個龐然大物就被拆光了。我們是在朋友的指點下,纔在地鐵站複雜的底層,尋到留下的兩塊基石,以及在黯淡燈光下的簡單介紹。巴士底獄在地面的遺址,就建造了今天的巴士底廣場。這個可是個大廣場。廣場的中間是一個紀念碑,那是一根52米高的柱子,上面託著一個非常精緻的金色雕像。在湛藍色的天空和浮動著的雲朵的襯映下,展開她金色飛揚的翅膀。可是,這個紀念碑既不是紀念法國大革命,也不是紀念巴士底獄中的犧牲者。它紀唸的是巴士底獄被攻陷41年後,在1830年發生的另一場革命中的死難者」 林達《帶一本書去巴黎》第十三章:巴士底獄還在嗎?

大革命期間被送上斷頭臺的人不計其數,有一個數字「在1793年至1794年一年之中,就有一萬七千人上了斷頭臺。最快的一個記錄是:在38分鐘裏,斷頭臺砍下了21個頭顱。」而這一切卻是發生在「有了《人權宣言》和『自由、平等、博愛』口號的法蘭西共和國。」在這些腦袋裡,最開始當然是路易十六和貴族們的腦袋,然後是那些反對大革命或是為大革命說好話的人,再然後就是看你是不是對大革命夠激進了,溫和的人被激進的送上了斷頭臺,或許就在前一天他們還共同相擁慶祝那些「阻礙革命」的腦袋被斷頭臺砍下。

你覺得自己已經很革命了,但永遠有比你更革命的。因為當時的人民是嗜血的,他們需要更激進的領袖讓他們翻身做主人,所以1972年6月,當雅各賓帶領民眾再次在巴黎奪權的同時,就是人們對於自己制定的《法國憲法》這份契約的當眾撕毀。一旦契約被打破,一切的敬畏都將不復存在,所以自然也就有了那一串驚人的刻在斷頭臺上的數字。詩人荷爾德林就說,「將人間變成地獄的原因,恰恰是人們試圖將其變成天堂」。

認真想想,這其實就是我們現實生存的這個世界,即美妙又荒誕。

一天,巴黎。在巴黎聖母院的彌撒中開始,在最後一縷陽光從巴士底廣場紀念碑頂的小金人身上褪去結束。暴走一天後,感覺特別的充實,充實的是我稍稍的讀懂了那麼一些巴黎,讓它不再僅是塞納河上的那座城市和書裏的那些文字。說再見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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