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天，特多雨。

前两天，趁著落雨前的一个舒爽的午后，到士林的福林桥下散步。附近的福林国小是我的母校，那里曾是幼时蹓跶玩耍的地方，但随著搬离的时日愈久，每每经过，都有种又近又远、又熟悉又陌生的奇妙感受。城巿和自己，都世故了许多。

从福林桥上往下看，一整片的绿意，仿佛一年较一年深邃，外双溪贯穿中央，虽然细细一看，溪里仍有淤泥，却出现好多肥硕的鱼，两边的草皮上则是白鹭鸶一群群，有溪水、有大树，确实具有构上一个大城气度的条件。往左一看，河提墙上骄傲地用油漆写上了斗大的字：「台北尚有感情の社区。」 

但溪的另一头，却正是因都更拆迁争议、粗暴撕裂社区民众感情的文林苑所在地，距离很近、气氛天差地。这城巿的进步和堕落，比邻而存，让人无法定夺。

随著新闻的热潮渐淡了，SNG车又去别处追逐「新」闻了，流离失所的王妈妈每天还是「回家」来。我问她：「现在住哪儿？」她说，在承德路租了间房，「无法度，神主牌要有所在放啊！」但那里只是回去睡个觉，不像家。

现场有几个王家的友人和同受都更困扰想抵达建商的民众，和王妈妈像邻居般坐在已成了废墟前的「王家客厅」，天南地北的聊。被拆成瓦砾堆的王家紧紧邻著捷运旁，三、五分钟就有班列车驶过「咻！咻！」地疾声作响，其实真算不上舒适的环境，我问王妈妈：「住这儿甘袜吵？」她说：「惯习啦，现在呒听掉才困袜去。」 

现场都更受害联盟的志工，有人在用帆布遮顶的户外沙发沉沉地睡，一个学生在「柜台」当班解说，他们二十四小时轮班，在外户睡觉没什么，但这几天夜里大雨，得不时起来顶掉帆布里的积水，否则可能被「灭顶」。

我问：「最近还有什么人来协调？有什么进度吗?」听来是没有，一方在拖延、一方在煽动另36户发声反扑。但受害联盟和王家，似乎都没有下一步的具体策略，长期抗争，让时间冲淡所有人的怒气、让社会被新鲜的话题带走注意力，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还记得《美丽境界》里那个拿下诺贝尔经济奖的约翰纳许的「非零和赛局理论」吗?如果这是一个赛局， 36个住户和王家像是被隔离侦讯的囚犯，一旦各自从自己的立场出发，那么谁都不能获得最佳的利益。发起抗争的人虽然较无辜，但也最没有退路要主动连横，一直露宿街头，谁都要不回自己的家。 我有点为他们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