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西

「人生的旅程总是他妈的结束在错误的地方。但这次,旅途结束在对的地方。」1999年,阿格西夺下让他开展生涯第二个高峰的法国网球公开赛金杯后,他的教练这么对他说,阿格西则以他一生最精确的落点判断说:「旅途,其实才要开始。」~《OPEN》

确实,无论是球场上或是人生中,这一年,是他全新旅程的起点,网球排名回到巅峰,换了数不清的女人和一个老婆后,总算找到对的人--球后葛拉芙。

本周六,阿格西、葛拉芙和名将辛吉丝、伊凡尼塞维奇,一起来台进行「传奇再现,梦幻球星邀请赛」,门票预售不到五成,他们引领风骚的那个年代,已隐入历史的洪流里。尤其,一年前就曾和萨芬一起来台的阿格西,身手锈得厉害,都让球迷失落空虚。

然而,对于从八0年代一路看球的老球迷,心中毕竟有一块属于他们的鲜活记忆,再怎么久远、都不会老去。那记忆也不仅仅是热血沸腾、超越想像的精彩球赛和天赋,它和自己人生激荡出的火花,曾是烙印在如红土般的青春岁月中的一记重击。

我们也和阿格西、葛拉芙以及那些我们曾视为人生导师的偶像们一般,被世界由主舞台区移到了边境,失去了焦点,即便淡定也要保持继续前行的意志。人生的旅程,是在对、还是错的地方暂停了,都还没有结束,而回顾过去行经的风景,依然是那样清晰、并且还是能够,会心一笑。

贴一篇旧文,记阿格西、葛拉芙和那个时代的生命。


《三十而丽》(原文写于2008/05/10)

「我一直觉得,自己只会活到三十岁。」很久以前,曾经被说这句话的人深深吸引,因为我也曾像相信二0一二年是世界末日一样,认为三十岁是人生佷合适的一个终点;在尚有一息青春的时刻,静静的沉沉睡去,让死亡都有著俏皮的意志力,真的非常使人著迷。

然而,理想和原则就像连微风撩拨都无法抵抗的泡泡一样脆弱,飘著飘著就不知不觉溶解在大气之中。比眨眼还短暂,曾有的火花就稍纵即逝;比直达电梯还快速,时间就把人送到了那条很早之前画下的界线。一下子,就抵达了三十岁,没想到,三十岁后心脏还是寡廉鲜耻地活绷乱跳。

越过了设定的死亡线,继续喘著气大剌剌地活著,究竟是为了什么?和自己过不去的时候,也会严厉地自审一番。能够变成有钱人?挺想的,但也没那么想;能够再遇见相互吸引的外星人?挺想的,但也没那么想;能够变成更有魅力的人?挺想的,但也没那么想。说到底,也只是任由随波流逐的劣根性操弄而已吧。

早已记不得火花熄灭在哪一刻钟,曾经激昂的叛逆就在弯腰求五斗米间自然而然逐渐麻痺。虽然不常去倒数计时,但在三十岁的那个关卡上,还是十分强烈地感受到背叛年轻时豪情壮志的垂死挣扎:越过了这条线,青春死了、理想死了、可以卖弄的妖媚死了、什么都不在乎的洒脱也死了,依

然能够吃、喝、拉、撒、呼气、吐气,但剩下的也只是等待老得彻底而已吧。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地球并不为三十岁以上的人转动。比尔盖兹十九岁就创立了微软,山普拉斯十九岁就拿下了大满贯,「雷鱼」索普十五岁就缔造了世界纪录,钟晓阳十七岁就写出了《停车暂借问》,大张伟十三岁就谱出了「静止」;三十岁,是个休止符。

直到一九九九年的仲夏,布尔乔亚艳阳下的法国网球公开赛,在两个我一向最崇拜的男、女球员最大的死对头阿格西和葛拉芙身上,让我第一次看见三十岁的另一头,竟然也闪著光亮。 

我最喜爱的莎莉丝的死对头葛拉芙,一对碧眼总是让我冷得打颤,网球在她眼底似乎只剩输赢的冷酷和势利;我心中如神一样伟大的山普拉斯的死对头阿格西,像发条上太紧的唐老鸭的内八字,和他可怕的芥末黄球衣,让网球像夹在汉堡里的热狗般轻挑儿戏。一个太冷、一个过热,从球风到性格,他们两个都是我讨厌的典型。 

但那年的法网,三十岁的葛拉芙伤愈复出,揹负著伤痕垒垒的身体、父亲逃税的丑闻、和一群与她十四年前一样少年出英雄的后辈挑战,最终把当时已取代她为世界第一的天之骄女辛吉丝,打得耍赖又痛哭;第一次,葛拉芙眼中出现了超越胜负的温柔光芒,第一次,她的胜利让我跟著激动。

那年,二十九岁的阿格西,甫结束了与影星布鲁克雪德丝的婚姻,世界排名一度跌到百名之外,从人生和球场最低点中爬起身的他变得庄重和严肃,逆转击败了乌克兰的梅迪维夫,成为史上第五人完成「金满贯」的男子选手;从那一天开始,阿格西才真正由玩球不恭的神童,蜕变为网坛的大师,开始赢得我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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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这股精神激励的,显然不只我有一人。那一年的法网赛,一起走过人生和职业生涯幽谷再站上高峰的葛拉芙和阿格西,恋爱了;原本极低调和爱高调的两个人,竟然在这个交叉点中同调,然后步入礼堂,两个网坛传奇携手缔造了第三个传奇。

原来,三十岁那条界线,不一定是嘎然而止,也可以急转拉回,甚至重新开展。人生多讽刺,竟然在我最讨厌的两名球员身上,破解这道「三十魔咒」,产生新的体悟。

然后我较坦然地跨越了那条线,在此之后,每每和徘徊在三十之前的焦躁不安的小朋友们聊天时,总会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没关系,过了(三十),就没事了!」当然,我只是在说场面话,过了三十的人生一样常常感到迷惘,人生也许真的就是一幅永远不会完成的草图,所有试图预先精心策画都是徒然。

与大伙疏离的妳,那天第一次在夜里急急扣我,有点故作自然的高声说:「我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下去?」为了什么?我还是没有答案,一直活著也许只是想看看,究竟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而已吧。我依然觉得这世界只为年轻人而转动,但现在的我们已不需要跟著世界打转,不要回头悼念了,一起向前看吧,我跟妳说过葛拉芙和阿格西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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