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公 恐 懼 流 言 日 , 王 莽 謙 恭 未 篡 時。

向 使 當 初 身 先 死 , 一 生 真 偽 誰 復 知。

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四句七言詩,把王莽首鼠兩端、真偽難辨的嘴臉刻畫得惟妙惟肖。

新朝建立者王莽是中國歷史上性格最複雜,因而爭議最多的皇帝之一,加之他奪位有悖於後世流行的正統觀念,更給他臉面塗上濃厚的油彩,使他在政治舞臺上一向扮演花臉角色。

篡位前的王莽,用一個詞足以概括:謙恭。

王莽的祖父王禁生四女八男,次女政君,為漢元帝之後,又稱「元後」,生子成帝。成帝即位後,元後諸兄弟多拜爵封侯,僅王莽的父親曼早死未及封侯。

成帝時,元後兄弟五人同日封侯,其中王鳳、王音、王根還擔任大司馬或大將軍,輪流執政,「郡國守首剌史皆出其門」。王莽的諸多堂兄弟,「乘時侈靡,以輿馬聲色佚遊相高」,而王莽「獨孤貧,因折節為恭儉」。

王莽從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侍奉母親寡嫂,撫養孤兄子,甚為周到;結交英俊,侍奉父執,亦符合禮儀。王莽又有吸引別人追隨他的才能,興趣也十分廣泛。

陽朔年間(前24一前21年),大將軍王鳳臥病不起,王莽侍候甚恭。鳳臨終前薦莽為黃門郎(閑差),後又被授予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等編外官銜。

永始元年(前16年),成帝封莽為新都侯。然而,他「節操愈謙」,常以車馬衣裘「振施賓客」,廣結名士與公卿,以至家無餘財,因而「虛譽日隆」。

綏和元年(前 8年),王莽升任大司馬,是年僅38歲。但他「欲令名譽過前人,遂克己不倦」,所得賞賜多分給屬下,而自已卻異常儉約,其妻「衣不曳地,布蔽膝」,猶如僮僕。

次年,成帝死,哀帝即位,朝政由外戚丁、傅二人把持。王莽避居於新都(今河南新野),閉門自持。前1年,哀帝死,九歲的平帝即位,元後臨朝稱制,行使皇權,王莽復出,再任大司馬。從此直到身亡,王莽執掌最高權力達24年之久。

王莽一生做了兩件大事,一為代漢,一為改制。

先說代漢。劉邦代秦興漢,開後世以徵誅得天下之始。漢室傳世二百載而王莽篡位,開後世以禪讓得天下之始。

禪讓,即把皇位讓給賢者。此說源於墨家創導的「尚賢」,意思是君主應讓位於賢者,如堯傳舜,舜傳禹那樣。

禪讓,與徵誅沒有兩樣,也是改朝換代,即舊朝為新朝所替代,新皇接受禪讓的帝,不同的只是手段或方式而已。

符端受命說,既是王莽改朝換代的輿論準備,也是他夢寐以求的理想目標。

受命,就是受天之命的意思。

天命,既不可改變,又處在變遷之中。天命之轉移,並不是變易莫測的,而是有蹤跡可尋的。

孟子說,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沒有永遠不變的家天下,但命未終者,人不得而終之。這就是漢儒主張的天命說。

西漢末年,方士與儒生依據戰國以來流行的「五德終始說」,大造漢運將終的輿論。

五德,即金、木、水、火、土 ,正是這五德支配著朝代的更替。每種「德」代表一種特定的統治模式。每一王朝皆由某種特定的「德」支配,王朝的興亡取決於「德」之盛衰。

五德依據五行生剋原理,即土勝水、木勝土、金勝木、火勝金、水勝火而循環始終,並相繼支配統治秩序,從而推動王朝不斷地更替。

王朝更替之際,一「德」已衰,一「德」方興,自然界必定出現諸多與此相應的異常現象,稱為「符端」或「符應」。它們是改朝換代的符號,可以用來預測天命轉移王朝更替。

作為儒家信徒,王莽不僅相信天命,而且相信五行的依次更替,每一行分別與方向、顏色和動物相關。火是漢室的「行」,赤為漢朝的色,火正在衰弱下去,而土處於上升階段。

王莽處心積慮,要做的便是通過巧妙的說教說服民眾,使他們相信改朝換代的時機已經到來。這就要求偽造符端或吉兆,以實現上述目標。在這方面,王莽可謂玩弄此類伎倆的高手。他善於把握百姓的心理,擅長利用文書或典籍中的預言,也長於虛構種種預兆,更擅長製造與散佈不利於政敵的謠言。

從出任大司馬到居攝三年(公元8年),王莽用了九年時間,做了一件事:以「新」代漢,從而顯示了脅持上下的靈活手腕,操縱輿論的有力手段,以及隨機應變的權術,終於如願以償,竊取了漢家的天下,也為後世禪讓提供了一套操作模式:

(1) 五德始終說論證前朝氣數已盡; (2) 儒家經典及聖王禪讓故事為「代舊興新」立據; (3) 造符端、吉兆與民意,以示禪讓乃「天予人歸」; (4) 帝禪讓,臣民勸進,再三推辭而後受之; (5) 黃帝、舜帝等古代聖王連宗,以確立自己的正統地位; (6) 改制論證新朝的合法性。

王莽一生做了兩件大事,一為代漢,一為改制。

先說代漢。劉邦代秦興漢,開後世以徵誅得天下之始。漢室傳世二百載而王莽篡位,開後世以禪讓得天下之始。

禪讓,即把皇位讓給賢者。此說源於墨家創導的「尚賢」,意思是君主應讓位於賢者,如堯傳舜,舜傳禹那樣。禪讓,與徵誅沒有兩樣,也是改朝換代,即舊朝為新朝所替代,新皇接受禪讓的帝,不同的只是手段或方式而已。

符端受命說,既是王莽改朝換代的輿論準備,也是他夢寐以求的理想目標。受命,就是受天之命的意思。天命,既不可改變,又處在變遷之中。天命之轉移,並不是變易莫測的,而是有蹤跡可尋的。孟子說,「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沒有永遠不變的家天下,但命未終者,人不得而終之。這就是漢儒主張的天命說。

西漢末年,方士與儒生依據戰國以來流行的「五德終始說」,大造漢運將終的輿論。

五德,即金、木、水、火、土 ,正是這五德支配著朝代的更替。每種「德」代表一種特定的統治模式。每一王朝皆由某種特定的「德」支配,王朝的興亡取決於「德」之盛衰。五德依據五行生剋原理,即土勝水、木勝土、金勝木、火勝金、水勝火而循環始終,並相繼支配統治秩序,從而推動王朝不斷地更替。

王朝更替之際,一「德」已衰,一「德」方興,自然界必定出現諸多與此相應的異常現象,稱為「符端」或「符應」。它們是改朝換代的符號,可以用來預測天命轉移王朝更替。

作為儒家信徒,王莽不僅相信天命,而且相信五行的依次更替,每一行分別與方向、顏色和動物相關。火是漢室的「行」,赤為漢朝的色,火正在衰弱下去,而土處於上升階段。

王莽處心積慮,要做的便是通過巧妙的說教說服民眾,使他們相信改朝換代的時機已經到來。這就要求偽造符端或吉兆,以實現上述目標。在這方面,王莽可謂玩弄此類伎倆的高手。他善於把握百姓的心理,擅長利用文書或典籍中的預言,也長於虛構種種預兆,更擅長製造與散佈不利於政敵的謠言。

從出任大司馬到居攝三年(公元8年),王莽用了九年時間,做了一件事:以「新」代漢,從而顯示了脅持上下的靈活手腕,操縱輿論的有力手段,以及隨機應變的權術,終於如願以償,竊取了漢家的天下,也為後世禪讓提供了一套操作模式:

(1) 五德始終說論證前朝氣數已盡; (2) 儒家經典及聖王禪讓故事為「代舊興新」立據;

(3) 造符端、吉兆與民意,以示禪讓乃「天予人歸」;

(4) 帝禪讓,臣民勸進,再三推辭而後受之; (5) 黃帝、舜帝等古代聖王連宗,以確立自己的正統地位; (6) 改制論證新朝的合法性。

改制是王莽一生做的第二件大事。

依據漢儒董仲舒創立的「更化論」,改制乃是伴隨著「易姓更王」而進行的制度調整,旨在鞏固新王朝的統治秩序。但這種調整

「非改其道,非變其理」,「道者萬世不弊,弊者道之失也」。(《漢書·董仲舒傳》)

王莽自立為帝,改國號為「新」之後,仿照附會儒家經典《周禮》,託古改制,主要內容如下:

、王田制度

王莽頒布詔書:「更命天下田曰王田」,不得買賣。一家男子不到八人而田過九百畝者,應將餘田分給「九族鄰裏鄉黨」。原本無田而應授田的人按上述制度授田。

該制度實為均田制,意在抑制土地兼併,緩和階級矛盾, 把書本上的古代井田制搬到現實生活中來,實現「一夫一妻田百畝,什一而稅」。但井田制廢止已久,未可復行,王莽後來也覺得現在實行井田制難以見效,便下令:「諸名食王田,皆得賣之」,允許天下田自由買賣。於是,王田制名存實亡。

二、五均六管

所謂六管,就是對六項經濟事業:鹽、鐵、酒專賣,政府鑄錢、名山大澤產品徵稅和五均賒貸,由朝廷實行管制措施。從來都是五均與六管並稱,但五均實為六管之一。

所謂五均,指均市價以利四民和公家。所謂賒貸,是由官府辦理借貸事務。賒是借錢給城市居民進行非生產性消費;貸是借錢給工商業者以充資本。兩者合在一起,便是官府對城市工商業經營和市場物價進行統制與管理,並舉辦官營貸款業務。賒貸,主要在幾個大城市施行,也旁及附近郡縣。

稱六個實行五均的大城市,即長安、洛陽、邯鄲、臨淄、宛和成都,為「五均市」。原長安市及其他各市長改稱「五均司市師」,其他郡縣設司市,由地方官兼任,統稱「市官」。

六管,雖依託於先聖,實為漢武帝當年實施的經濟政策之繼續,只是稍加變通而已。

王莽下令實施六管,意在

「齊眾庶,抑兼併」。「此六者,非編戶齊民所能家作,必仰於市,雖貴數倍,不得不買。豪民富賈,即賈貧弱,先聖知其然,故斡之」。(《漢書·食貨志》)

三、改變幣制

王莽曾四次改變幣制:

第一次除五銖錢繼續通行外,另鑄三種新幣,均為高值貨幣,而含銅量卻與五銖錢相差不大,於是「民多盜鑄」。

第二次廢止五銖錢,另鑄小錢,重一銖,與大錢並行,但大小兩種貨幣的重量與幣值不合理,故私用五銖錢及盜鑄現象屢禁不止。

第三次為重新發行貨幣,分六種貨幣,六種貨幣又細分為二十八個品種。品種繁多,加之換算比值不合理,致使「百姓憒亂,其貨不行」,甚至「農商失業,食貨俱廢」。

第四次廢止大、小錢,發行「貨布」、「貨泉」兩種貨幣。此次改變幣制雖較為合理,但因屢次改幣,幣制混亂不堪,「每一易錢,民用破業,而大陷刑」,因而「犯法者多,不可勝行」。

四、妄改官制

王莽還任意改變朝廷與地方的官制與官名,頻繁更改地方行政區劃及其名稱,如改大司農為羲和,後又更為納言;改郡太守為大尹,縣令(長)為宰。行政區劃先據《堯典》分為十三州,又據《禹貢》改為九州。有的郡甚至五易其名,最後又恢復舊稱。又頒行五等爵,濫加封賞,還重新制定吏祿制度,但因煩碎,「課計不可理」,官吏往往領不到俸祿,小吏有的只能以傭作為生。更多的官吏則競為奸利,「受取賄賂以自給」。

王莽改制是專制統治秩序下運作的一場演出,改製成敗取決於專制君主的主觀意志。可謂成也王莽,敗也王莽。

從動機看,改制無非是董氏更化論的一次實驗,無論怎樣改,統治秩序不能改。也就是,改制非改道,改制非改理。從這個意義上說,王莽改制目的只有一個:求證篡位的合法性與合理性。

從效果看,改制大大出乎王莽意料之外:

一是誤以為「制定則天下自平」,因而僅用心於制定製度,卻不考慮如何落實,是故改制多停留在空文之上。

二是誤以為自己在京城執天子之職,其旨意便可以在邊遠地帶得以奉行。三是誤以為只要按時儒家經典辦事,理想王國就會隆地而起。四是誤以為改變幾個官名、郡名便是在改制更化,視改製為兒戲,視更化為家常便飯。

改制也打上了王莽的個人印記,反映了本人言而無信、反覆無常的政治性格,也暴露了儒生頭重腳輕、志大才疏的人格特質。

後人很難把王莽改制歸入改革行列,但也很難說改制形同作秀。同樣,很難把王莽歸為改革家,但也難以稱他為陰謀家。

即或同時代人也覺得難以理解王莽的所作所為。當王莽的首級傳送到更始帝劉玄案前,目睹莽鬚髮皆白,不禁嘆道:「王莽如好自為之,他的功名豈在霍光之下!」霍光受武帝遺詔輔政昭帝凡二十年。執政期間,繼續執行「與民休息」的政策,輕徭薄賦,史稱當時百姓充實,四夷賓服。可見,劉玄也對王莽落得如此下場倍感意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王莽改制以失敗告終。

究其失敗的原因大體有五個:

一則敗於改制之倉卒。王莽改制多集中於三年間(公元8一10年),而事前又未經醞釀、籌措,

「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多」,「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漢書·王莽傳》)

二則敗於泥古不化。王莽改制往往「講合《六經》之說」,如王田制乃古代井田制之翻版,儘管也針對時弊,卻又拘泥於儒經教條,沒有充分考慮現實的士地兼併問題,致使成效甚少。

三則敗於畏備臣下。篡位者皆懼他人師其故智。莽因陰謀而篡位,故「畏備臣下」,而獨攬大權,所用官吏多阿諛奉承之徒,多非幹才,因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四則敗於中產階層之反抗。王莽改制歸於失敗,固然與政敵作對、豪富反對有關,但主要歸因於中產階層之反抗。認定改制「違民心」、「窮工商」的多系中產者,而起兵反莽者,如「賣谷」之劉秀,「貨殖著姓」之李通,「受業長安」之鄧禹……皆屬中產階層。即日後殺莽者,亦商人杜吳也。

改制恰逢飢歲。史載「關東大飢蝗」、「南方饑饉」、「青徐大飢」……起兵為亂者,均為困於衣食之徒,非必惡王莽而喜愛劉秀者。

西漢與東漢,其開國皇帝都姓劉,實屬偶然。時王郎曾假冒成帝子以壯聲威,劉秀斥之曰:「倘使成帝復生,天下亦不可得!」可見,光武中興,非能應時;豪傑亡莽,實為改制所迫。

王莽改制非但未能緩和社會矛盾,反而激化了社會矛盾,大大削弱了新朝的社會基礎。如此改制,豈有不敗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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