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

1.

「天涼了,王氏集團該破產了。」謝啟淡淡開口,彷彿只是隨手掐滅一支煙一樣簡單。

我看到這裡惡狠狠的咬牙。

是不是有病!你喜歡的女人受了委屈和王氏有什麼關係!你找當事人行不行!

司法程序會不會走!

氣的我直接從沙發上飄了起來。

注意注意,這不是寫作手法裏的形容和誇張。

我真的可以,因為我是隻阿飄。

2.

話說從前有隻阿飄,她生前是王氏集團最受寵愛的小女兒。

不過財富和寵愛在先天性白血病上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所以她在七歲那年一下就嘎過去了,或許是執念太深,也有可能是王夫人花重金請的道士真的有用。

總之她變成了一隻阿飄活在這個世界上。

目前她正在圍著這個讓王氏破產的男人吐口水。

3.

當然了,雖然是我親爸親媽,但也只難過了兩三年,很快就生了另外一個女兒。

也就是我名義上的妹妹。

可以說是很響應國家早生優生的政策。

她出生那天我還實打實的流了眼淚。

原來新生兒這麼醜,臉全部都皺在一起,像倭瓜。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每天就飄在她身邊,看著她從爬到走。

還挺稀奇的。

4.

畢竟呢我是她姐,她又是整個王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從小就被爸媽養的嬌縱了些。

剛上學沒多久就被大家孤立。

雖然我覺得她很活該,但畢竟是自己帶大的娃,不能不管吧,我只好每天晚上進那些小朋友的夢裡演戲。

把王鈺鈺那個小祖宗演的宇宙無敵好,有時候也遇到難騙的小朋友,我還得一人分飾多個角色。

在夢裡王鈺鈺不僅是貝兒公主的好妹妹,哪吒的青梅竹馬,還是艾莎公主最好的朋友。

為了讓她過個快樂童年,我真的喫了太多的苦。

5.

謝啟就屬於那種不好騙的小孩,說啥都不信。

偏偏王鈺鈺喜歡他喜歡的要緊。

兩家也是世交,我曾經還和他哥做過同桌。

雙方的父母為了兩個孩子能互相照顧和最近城南的房地產開發把他們調成了一座。

上課時我悄悄溜進來看著兩個孩子坐在一起的身影,不由得懷念。

懷念歸懷念,該操心的事一點沒變少。

數學課老師轉身寫個板書的功夫,王鈺鈺就要湊過去和謝啟說話。

偏偏謝啟是個面冷心黑的,轉身就告訴老師她上課不聽講。

老師也是知道這倆孩子身份的,重的話幾乎沒說,但小小的教訓也夠小姑娘難受一天的了。

我這個鬼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6.

當晚我就決定為王鈺鈺報仇。

搞笑,欺負我們家的人還想跑?

不是願意聽數學課嗎,讓你聽個夠!

我是抱著這種想法去的,誰能想到他給我講了一晚上相對論。

我:……

弟弟,你今年才初中三年級。

第二天早上我飄著疲憊的身軀繼續去看王鈺鈺中午飯有沒有乖乖喫西蘭花。

同時又很慶幸,幸好我是個鬼,熬夜沒有黑眼圈。

迷迷糊糊陪著小祖宗上了一天課纔回了家。

說是家其實也算不上。

只是一棟空蕩蕩的房子,是我父母在我生前送的生日禮物。

不得不說,有錢是好。

夫妻倆還沒有把這棟房子賣掉,索性我就搬進來住。

之前一直忙於穿梭在各個小孩子的夢裡,今天才有時間回來看看。

7.

我剛飄到樓下就發現不對。

身為一個鬼,夜裡的視力比白天還要好,根本不需要開燈。

那我家的燈為什麼是亮著的???

當人的時候我就害怕鬼,當鬼的時候我還是害怕。

換了以前遇到這種情況,我大概率會打著哆嗦爬上樓梯。

現在我打著哆嗦飄上去。

紅木的大門就在眼前,我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敲門,猶豫了一會我壯起膽子。

怕什麼!這可是我家!

於是一個大踏步穿了過去。

哦吼,忘記了,鬼不用敲門。

但此時此刻我的注意力並不在這裡,而在撲鼻而來的香氣上。

一般的食物香氣我是聞不到的,除非有人設了我的排位專門上貢。

我試探著飄向陽臺,看到了非常養眼的一幕。

身著白襯衫的男人此時正圍著圍裙切菜,一雙手修長而白皙。

這人我認得。

小學同桌。

謝啟他哥。

謝旭。

這不巧了嗎。

8.

做鬼也有做鬼的好處,比如我現在可以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的盯著這張如玉面龐。

和兒時不一樣,現在的謝旭好像一株樹苗全部伸展開來,蓬勃向上。

柔軟的嬰兒肥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俊朗又鋒利的臉龐,還有刀削般的下顎線。

這個男人真的好會長,完完全全繼承了謝叔叔和謝阿姨的優點。

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切菜的手頓了頓,嚇得我一身冷汗。

難道他看得見我?

事實上是我想多了,只是另外一邊的水開了。

他轉身去弄開水,我閑著無聊乾脆在房間裏轉悠了一圈,也因此沒有看見謝旭微微泛紅的耳朵和捏成拳的手。

9.

桌子上已經做好一些菜了,我的排位還有面前的香爐在這裡特別的突兀。

看到照片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無語了無語了!

謝旭是什麼狗東西!

我那麼多張好看照片非得整個百天穿開襠褲的!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生氣歸生氣,但是還是沒忍住又吸了口香火和飯菜香。

真香。

謝旭那邊倒好了熱水沖了一杯熱可可走到我身邊的位置。

然後伸長手臂把杯子放在對面。

我下意識的給他騰出位置,從視覺效果看大概就好像他單手抱了我一下。

怎麼可能,我晃了晃腦袋把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丟出去,繼續觀察他接下來的動作。

謝旭家裡不像我家,對待孩子還是很嚴厲的,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給他們養成了好習慣。

我好像被蠱惑了一樣鬼使神差的坐在了他對面的位置。

「我要開動了。」男人低垂著眼淡淡開口。

我鬼迷心竅的也低聲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我要開動了。」

對不起奧,我已經是一隻鬼了,好像沒辦法再被鬼迷心竅。

10.

一頓飯喫的安安靜靜,食不言寢不語,他一直這樣。

我除了吸吸香氣什麼也做不了,乾脆支著胳膊看他喫飯。

這人真奇怪,喫飯就喫飯,幹嘛老笑。

謝旭喫完之後自覺的倒掉剩菜,清洗碗筷。

他倒的時候我就蹲在垃圾桶旁邊眼巴巴的瞧。

真浪費啊,熱一熱還能喫下一頓嘛,我不自覺嘟囔出聲。

「明天給你做新的,」謝旭淡淡道,我猛的抬頭看他,才發現他是在看著我的牌位說話。

真奇怪,我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怎麼總是覺得他能看見我。

家裡沒有洗碗機也沒有手套,謝旭徒手洗碗,滿手泡泡。

一個泡泡偶像劇一般的飄向我的方向,我把手伸向泡泡,毫不意外,泡泡從我手上穿過。

哦,打擾了。

11.

晚上十點半謝旭才離開我的家,臨走時還不忘把垃圾扔了。

我去臥室和客房溜達了一圈,發現一點灰塵都沒有,甚至臥室的牀頭還出現了一盆多肉。

照這個多肉的生長架勢,估計謝旭沒少過來給它澆水。

牀單和被罩大概是剛被洗過,看起來十分柔軟,可惜我聞不到上面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在牀上滾了兩圈,我還是有些不甘心,起身從窗戶飄了出去直奔謝家。

謝啟還沒睡,小小的身板靠在牀頭看資本論。

我真的覺得他看不懂,經過他身邊時謝啟明顯的打了個哆嗦,我又離他遠了點。

雖然是混賬弟弟,但是也是弟弟。

飄到謝旭門前的時候我還有些茫然。

好像內心有一個小人出現在我旁邊,閑閑的抱胸問我:「不是說進入謝啟夢裡嗎?來這幹嘛?想來看他就直說,別找些亂七八糟的理由。」

我無語凝噎,揮手把幻想中的小人打散。

12.

入目的是美男出浴圖,我一邊唾棄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一邊又忍不住多看兩眼。

看不出來白襯衫下藏著這麼有勁的身軀。

謝旭頭髮上的水珠劃過鼻樑落下,從胸膛一直蔓延到腹肌。

若是能照鏡子相比我現在眼睛都紅了。

救命,我腦子裡已經出現謝旭家道中落然後被富婆包養等一系列緊張刺激的劇情了。

他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知道他看不見我,但我還是尷尬到忍不住摸鼻尖。

這個男人半躺在牀上,也不穿睡衣,全身上下就一條四角內褲,騷包的不行。

或許是剛洗完澡的緣故,眼睛裡含著濕潤的水汽,勾的人口乾舌燥。

我不爭氣的坐到窗臺上吹了吹風,轉身離開。

回到謝啟大寢室我還有點懵,剛剛的那一幕太過刺激,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

謝啟還是老樣子,窩在牀上看資本論,也不知道謝家怎麼養的孩子,一個兩個養的古板又無趣。

我撇撇嘴,轉身圍著書桌旁邊的樂高看。

雖然它並不會因為我的原因而坍塌,但我依舊害怕的不得了,只敢蹲在一邊看。

耳畔傳來「扣扣」的敲門聲,謝啟沒下牀,高聲喊了聲請進。

是謝旭。

他來幹嘛?

探討資本論?

他端著一杯熱牛奶走進來附身放到謝啟的牀邊,「媽叫你喝了再睡。」

謝啟皺了皺眉,仰著一張水汪汪的小臉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晚上不需要喝牛奶。」

站立的男人話都沒說一句,單是挑了個眉就訓服了小孩。

我好像知道怎麼讓謝啟聽話了。

13.

謝啟晚上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他那個不苟言笑的哥哥對著總愛纏著他的同桌溫言軟語的說話。

到了他面前又擺出一副嚴厲的架勢叫他好好照顧王鈺鈺。

作為獎勵還摸了一下他的頭。

小孩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糯聲說知道了,心裡卻有什麼東西軟掉。

哥哥摸他頭了誒。

我自然是不知道謝啟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不過看著他乖順的表情大概就知道事情成了。

他垂著頭,腦袋上的旋直直的對著我,真可愛,我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

14.

第二天上學王鈺鈺樂開了花,謝啟不僅不兇她了,還主動過來給她講題。

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媽媽和老師說不可以隨便和男生親近,成年之前也不能談戀愛。

唉,可是對方是謝啟誒,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

小傢伙的精神氣從肉眼上萎靡下來。

我看著一陣奇怪,忍不住飄進來聽她說話。

王鈺鈺小嘴一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扯著謝啟的衣袖說:「我願意和你私奔!」

對面的謝啟好半天都沒說話,然後一點一點把衣袖拽出來,盯著她的眼睛說,「叔叔阿姨有條件再要一個吧。」

我在旁邊笑的前仰後合,救命啊,謝家和王家各自養了一個喜劇人。

15.

當天晚上我惡趣味突發,想著去謝啟的夢裡再回顧補充一下今天發生的劇情。

都在樓下站好了,正準備往上飛,突然一道水流穿過我的天靈蓋落到地面上。

我下意識的捋了把頭髮,抬頭看見謝啟冷酷的臉龐。

原來這個心比長白山積雪還要冷的男孩不喜歡喝牛奶。

可愛的反差並不能壓制我心中的怒氣。

我一個用力往他房間裏沖,打算在夢裡讓他喝十升牛奶,不,抱著牛喝!

沒想到直接被彈出窗外,手臂處一陣疼痛襲來,我定睛瞧了瞧。

淦,誰給他掛的八卦鏡!

16.

我試圖從別的地方突破,桃符、桃木劍、玉獅子也就算了,往窗戶上貼門神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繞了一圈只有謝旭的房間可以進。

怎麼,他命硬嗎?

不管了,我又不是進去吸他精氣,害他性命的,進去一下怎麼了嘛!

這次沒看到美男出浴圖,但是也是剛洗完澡,劉海濕漉漉軟趴趴的落在額頭上,顯得特別乖巧,和謝啟有一點像。

我斂了斂心神,打算從門那邊繞過去,直接撞到門上,門的內側沒貼東西那就是外面有。

倘若我此時出門就能看見門口坐著兩對石獅子。

碰了一頭包,此時我心裡已經有點惱怒了,一心只想著出去,謝啟和王鈺鈺更是一點都顧不上。

一個轉身,看見謝旭站在窗戶前密密麻麻的貼了一窗戶符紙。

阿這。

有點不厚道了哥。

我看著還有最後一個角沒有被貼上符紙,一個猛飛,直接扎進了謝旭懷裡,我背對著他自然看不見他抬起手臂環住我的手勢,然後直接撞在玻璃上。

他做完這一切就關燈上牀,自然的不能再自然。

徒留我一人站在黑暗裡。

17.

想了一會我決定鑽進謝旭的夢裡,讓他把符紙撕掉。

為此我勾織了一個十分宏大的夢,在這個夢裡,百鬼夜行,只有他一個活人。

想要出去就要撕掉眼前的所有障礙,才能看見門。

讓他撕一個晚上的符紙,我就不信第二天早上他看見符紙不心煩。

地點設置在幾百年前的東京府,我喜歡木屐踩在青苔上的咯吱聲。

我也混在其中,時不時的嚎上幾句,和其他的鬼怪相比我真的是其中最正常的一隻。

起碼我的頭不會走著走著掉在地上,舌頭也不會絆倒前面的人。

正幫前面的長舌鬼撿舌頭呢,一隻大手從背後摟住我的腰,在另一側收緊。

突如其來的動作叫我不知所措,甚至連走路都不會,後面的蛛女撥開我繼續往前走,隊伍跟上。

我剛想出聲呼救就被另一隻手捂住了嘴,「別出聲。」

是謝旭。

他怎麼會在這???

我給他安排的是第一排的位置,而我位於隊伍的最尾端。

但現在的情況讓我顧不上思考這些問題。

他擁著我拐出隊伍躲進旁邊的小巷子裏。

我突然後悔把場景設置的這麼具體,他凝視著我的臉然後喊出了我的名字,思思。

我已經太久沒聽到過這兩個字,陌生的很,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是有名字的。

對面的男人和我截然相反,他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熟捻到不行,好像在過去的十年裏千百遍的叫過一樣。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捏住下巴深深吻住。

迷糊之間什麼都忘了,只記得最後一個問題,他技術怎麼這麼好?

18.

第二天一早,謝旭開門,我也順便跟著出去,笑死,根本出不去。

但好在他把窗戶上的封條全部撕掉。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出去,路上腦海裡面一直循環播放昨天晚上那個纏綿悱惻的吻。

鬼會臉紅嗎,我問自己。

這麼一來王鈺鈺我也沒有心情去管,愛咋樣發展咋樣發展吧,有王氏在謝啟也不敢怎麼欺負她。

19.

鬼對於時間的感知很淡,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我每天都飄在王鈺鈺身邊。

但父母似乎已經把我忘掉了,沒有人再提起我。

除了謝旭,這個男人每週三和週六都會來我家做飯,然後把我百天的照片拿出來。

我一方面嫌棄,一方面又很感激。

還有人記得我,那我也不算徹底的死掉了吧。

王鈺鈺順利的升上了全市最好高中的重點班,和謝啟一起。

謝啟是自己考的,她是花錢的。

我也能夠理解,我們家的人骨子裡就沒有學習的基因。

20.

王鈺鈺最近很苦惱,我在窗外仔細觀察她。

她要麼滿眼愛心的看著謝啟,要麼咬牙切齒的看著夏天,反正就是不看黑板。

要說起夏天那真的是小說女主標配。

溫順柔弱的外表,貧窮的家庭,還有優異到讓學校免學費的成績。

這些特質和王鈺鈺截然相反。

不只是王鈺鈺上課看她,班級裏幾乎全部的男生都看她,包括謝啟。

這麼一來我家小孩真的好像惡毒女二哦。

我在窗外看了一會,黑板上老師正在配平方程式,看的人頭昏腦漲,噁心的不行。

謝啟依舊坐著筆直,我看著他心裡萌生一點別的想法,自己好像在通過謝啟看謝旭的成長曆程一樣。

怎麼又想到他,糟糕。

21.

今天是個週三,果不其然謝旭又在我家呆著,不過沒有做飯。

我牌位前是他打包好的菜,排骨粉絲,繪三鮮,都是我愛喫的菜。

他正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抬頭鬆了松領帶,露出精緻的鎖骨來。臉紅紅的,好像喝酒了。

應酬?

謝旭伸手從小茶几上拿過水杯猛的灌了一大口,然後跌跌撞撞的進了我的寢室。

我跟著進去,看見他倒在我的牀上,緊緊的抱著我的枕頭,把頭深埋進去,不住的呢喃著我的名字。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和觀察我早就知道他喜歡我,畢竟要是不喜歡誰會天天來給一個死人做飯,收拾屋子和買傢具啊。

買傢具也有可能是為了他自己,我這一間小屋子現在全是他的生活氣息和審美品味。

我瞧著他這樣有點心疼,於是坐到牀邊輕輕的撫摸他的鬢角,謝啟身子猛的一哆嗦,然後又漸漸放鬆下來,眼睛越來越沉,直至放鬆下來。

說實話我是真的沒想到謝旭能死心塌地的喜歡我這麼多年,畢竟我七歲就去世了,當時還是個小丫頭片子。

等等。

他不會……戀童吧……

想到這我一陣惡寒,迅速的收回走,轉身飄向客房,打算在那糊弄一晚。

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男人慢慢睜開的眼睛和複雜的眼神。

22.

像往常一樣我照例去看王鈺鈺上課,或者是因為死的太早的原因,我對高中生活有一種近乎癡狂的嚮往。

雖然聽老師說話還是忍不住睡著。

上午十點,王鈺鈺在上體育課,大部分學生都在操場上遊戲,她卻自己回了教室,原因無她,夏天和謝啟在。

我真的覺得她有點多餘,人家夏天和謝啟一個學生會會長,一個學生會副會長,在教室裏開個小會怎麼啦,非要去湊這個熱鬧。

當王鈺鈺怒氣沖沖推開門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屋子開會的學生會成員時我尷尬的腳趾已經開始抓地了。

救命救命救命。

幸虧小姑娘古靈精怪,立刻開始捂著肚子說不舒服想來休息一下。

謝啟有些不耐煩的說:「難受了就去醫務室。」

話音未落夏天就站起身,從旁邊搬了一個椅子讓王鈺鈺坐自己旁邊。

隨後面容隨和的和大家解釋:「醫務室的路太遠,反正會議也要結束了,她也是這個班的同學,就讓她在這裡坐一會,正好我們也可以聽取一下同學的意見。」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王鈺鈺也不好拒絕,紅著臉坐到了椅子上深深的低著頭。

在桌子下面,夏天的手一直在輕輕的替她揉著肚子,而謝啟看向夏天的目光更是若有所思。

23.

下課前十分鐘會議結束,大家陸續回自己的教室,謝啟動手開始搬桌子。

往常情況下夏天都會過來和他一起,這回連話都沒說兩句,就陪著王鈺鈺坐回到座位上小聲的安慰著她。

我們王氏現在就這麼一個孩子,往常嬌慣的不像樣子,夏天一來安慰更是迎了她的意,撒起嬌來毫不手軟,沒病也裝出來三分。

這種的我願稱之為耍無賴大王。

她越嬌夏天語氣越軟,到最後甚至是星星月亮都願意給她摘。

謝啟在後面站著,盯了兩人一會,眸色沉沉,目光熾烈的要把夏天的背燒出一個洞來。

不對勁哦,有情況。

24.

後面的日子裡夏天和王鈺鈺越來越親密,王鈺鈺不是什麼壞孩子,之前是因為覺得夏天喜歡謝啟才對她那個樣子。

現在說清楚了,夏天又慣著她,自然會和她玩到一起去。

那個小姑娘也是個要強的,雖然家庭情況不太好,但是硬生生不接受王鈺鈺的任何幫助,偶爾送王鈺鈺禮物,不是很貴重,但特別有趣,一看就是用心挑好久的。

從小到大想和我家那個小祖宗玩的人很多,但是純粹是因為喜歡她這個人的夏天還是頭一個。

雖然我沒有什麼當人的經驗,但也在人間飄了許久,我覺得夏天是值得交的人。

至於謝啟還是老樣子,每天又酷又拽,也不知道給誰看。

面對王鈺鈺直勾勾的愛慕除了嗤之以鼻好像沒有什麼別的表情。

怎麼,你很身段麼?放下你的牛!

但他似乎格外的欣賞夏天,也是,這樣的小姑娘誰能不喜歡呢?

25.

謝旭來我這裡的時間好像越來越多了,之前我還會晚上不睡覺饒有興趣的看謝旭俊朗的側臉,現在已經免疫了。

更神奇的是他似乎在陸陸續續的把東西搬過來,意識到這一點時他正開門接過助理的保險櫃。

難道他想用這種方式把我的房子據為己有?

我十分好奇櫃子裡面是什麼,但是出於教養和他在裡面弄的裝置我不看,前者是我不看,後者是我不能看,顯然後者是主要原因。

他好像最近有點忙,經常一開會就開到後半夜,通常是大段大段的英文,和少數的幾個中文辭彙。

我不是很能聽的懂,這些鑽進我耳朵裏就變成了……%¥%##……%……¥%¥#@¥#*(……*%醫生%%……¥%¥…………回國¥#¥%#¥%……%……*()#。

聽一晚上就得到了一個信息,有個特別牛逼的醫生研發了一項特別牛逼的技術,現在要回國了,目的就是為了謝旭。

難道謝旭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禍害遺千年,應該不會吧。

家裡除了那個密碼箱似乎沒有什麼和疾病相關的東西,我對保險箱的好奇更重了。

26.

其他人的高中生活是起早貪黑,廢寢忘食,學的直流鼻血。

王鈺鈺的高中生活是喫了睡睡了喫,奔著出欄努力。

早上在家喫了海鮮粥,到了學校照樣能喫進去夏天給她帶的煎餅果子,上午喫一堆水果和乾果也阻止不了她把中午盒飯喫的一乾二淨,甚至還要喫夏天和謝啟每人半個雞腿。下午奶茶和甜點定著也就算了,晚自習借著上廁所去樓梯拐角喫自熱小火鍋。

我看的一陣無語,日子也就這樣悄悄溜走,和聖代融化的速度一樣快。

九月二十七號是謝啟的生日,謝家雖然家教嚴,但不意味著他家孩子什麼都不可以做。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規矩的話,謝旭也不會堂而皇之的住進我家。

開個生日趴是肯定的,邀請的是和謝啟從小玩到大的一些人,謝家的請帖早就寄到了王家。

但我還是看到早上第一節課下課謝啟十分不羈的把一封燙了金的紙片扔進夏天的書桌裏。

若是王鈺鈺在肯定能認出來,這是她昨天晚上興奮一宿的源泉,謝啟生日趴的邀請函。

27.

之後的事情我倒是不太清楚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謝旭搬進來以後我就格外的嗜睡,經常性睜開眼睛半天就過去了。

王鈺鈺那邊我也就懶得去了。

真是想不到,我都死了,還會困。

沒過幾天是謝啟的生日,王鈺鈺找設計師訂了一件露背的黑色禮服,脖子上帶了一個紅寶石,把整個人襯的又嬌又嫩,好像一朵沾了露水的山茶花。

客廳裏男男女女二十幾人,她在中間毫不遜色,好多雙目光黏在她的背上腿上。

可惜謝啟沒有,他一直盯著門口看。

我知道他在看啥,夏天還沒來。

想到夏天我還真是有些好奇,她會打扮成什麼樣子,要知道謝啟可是偷摸給她送了一套寶藍色的半身裙,和王鈺鈺身上那件可以相媲美。

眼看著切蛋糕的時間要到了,她還沒有來。

謝啟身邊的氣壓肉眼可見的低了下來,他靠在沙發的椅背上,長腿隨意的搭在茶几上,西裝上因此出現了褶皺,但顯然衣服的主人並不在意。

周圍的人已經嗨了起來,連王鈺鈺也喝了幾杯果酒,小臉紅撲撲的,惹人的緊。

和這些格格不入的人正是本次聚會的主人公,謝啟額前的頭髮半遮住眼睛,但依舊可見藏在眼底的凌厲和不悅,脣緊抿著。

劉氏布行的小兒子拍掌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然後從後面推出了蛋糕。

一羣人簇擁著謝啟切蛋糕。

之後是例行的跳舞,這支舞像一個傳統一樣一直流傳在上層的圈子裡。

我六歲那年也跳過,舞伴是謝旭,當年不太會,上課也不專心,真正到了燈光下踩了他很多腳。

本想和他真誠的道一次歉,但後面我就進了醫院,連爬起來都困難。

都是往事,不提了不提了。

大家依依找好了舞伴,場上單著的只有一個謝啟和一個王鈺鈺。

燈光下女孩的脖頸像天鵝一樣,紅寶石閃著光澤,但不抵那雙水光粼粼的眼眸,少年西裝革履,褪去了稚嫩多了幾分成熟。

主人需要跳開場舞,但謝啟遲遲不來邀請她,這讓王鈺鈺有些心急,他不會不想跳吧?

王鈺鈺猶豫著,把手抬了起來,女方已經做到這個份上,謝啟若再不去接可就真的是不給面子了,並且未來的幾年裡王鈺鈺將會成為整個圈子的笑柄。

我在一旁看的直咬後槽牙。

謝啟沉著聲音說:「對不起……」話音未落就被打斷。

28.

「等一下。」門被推開,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對了,還有一個鬼的視線。

走進來的是夏天,可惜她沒有穿那身漂亮裙子,而是黑色牛仔褲和皮衣,馬尾高高的束在頭頂,臉龐乾淨,身上再沒有什麼其他裝飾,腳上是一雙馬丁靴,踩在地板上有吱吱的響聲。

帥的我腿軟。

她走到王鈺鈺面前紳士的伸手發出邀請,「鈺鈺,你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

謝啟被晾在一邊,面色更加暗沉,指節不住的收緊,終究是沒壓住怒氣,他轉身離開,其他的人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那姓劉的小子開口調和,「壽星這是迫不及待轉場了啊,咱們也跟著走吧。」

他揚手一揮,後面的人陸陸續續的跟著出來,王鈺鈺眼圈紅了,咬著脣,內側的口紅花了一點。

夏天仍舊是那副姿勢。

看得我是內心一陣激蕩。

按照小說劇情王鈺鈺是不是應該狠狠的扇夏天一巴掌,然後追過去,給謝啟下藥,趁著他傷心欲絕一舉睡了他!

我轉念一想,雖然刺激但是不能這麼走,哪有女主邀請女配跳舞的啊!

29.

王鈺鈺深吸了兩口氣,聽起來像要抽過去一樣。她努力的把眼淚鼻涕都收回去,然後把手放在夏天的手心裡。

屋子裡只有她們兩個人,正值日落時分,橙黃色的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給兩個女孩臉上打上一層柔紗。

大門沒關,王鈺鈺好像有點冷,我吹了口氣,讓門自然的關上。

這兩個人旋轉著,好像花朵一樣綻放在我眼前,若是有個畫家在這裡看見這一幕,藝術界大概又會出現一幅傳世的珍寶。

本來以為今天能看見真人版的小櫻和知世,沒想到只知世扮演了小狼的角色。

本想呆久一點,看看後面的發展,但這好像侵犯了她們的隱私。

更重要的是到飯點了,謝旭在家做飯呢。

30.

我溜溜達達回到家,路上止不住的想謝旭今天做了什麼好喫的。

路上看見家裡的窗戶是暗著的時候我的心就涼了半截,一進門發現他確實不在家。

眼睛裡那點小火苗最終還是熄滅了。

桌上有張紙條,字體遒勁,是謝旭的字,他說今晚有事,不回來了。

看了紙條整隻鬼才感覺好了一點,同時又覺得謝旭不可理喻,人都死了,留紙條給誰看?

在我安安穩穩的進入夢鄉後謝啟和王鈺鈺那邊真是熱鬧極了。

謝啟一行人轉站夜店,幾個毛都沒長全的屁大點的小孩還知道點人上來。

勁歌熱舞,昏暗的環境和閃爍到刺眼的燈光,一切的一切都讓謝啟煩躁的不行。

仰頭又灌了一杯酒,嗓子裡面辣辣的,胃不住的抽搐。

這讓他皺了皺眉頭。

坐在一邊的女人早早的就盯上了他這條大魚,一看有機會就立馬蹭上來。

謝啟看著女人暴露的著裝腦子裡面又想起下午時王鈺鈺低垂的頸還有逆光走來的夏天。

她為什麼沒穿那條裙子?

答案很好想,但他腦子裡現在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想起。

直到女人的手伸進他的衣襟他才緩過神來,眉頭緊皺著說了聲滾。

女人一開始還以為是謝啟靦腆,繼續開著玩笑,杯子碎裂的響聲令她知曉這不是在外面隨便玩的人物,緊了緊衣服灰溜溜的跑掉。

謝啟手上滴著血,鬆了領帶纏在傷口上,一言不發的從後門走了。

舞池裡的男女忙著揮發荷爾蒙,沒人發現。

31.

王鈺鈺此時腦子裡像漿糊一樣,不知所措。

雖然她幻想中的場景確實是發生了,當她被百般刁難時有人逆光而來救她於水火之中。

但她想像中的人可是謝啟,不是夏天。

「喝點熱水。」夏天倒了杯水遞給坐在沙發上披著毯子的女孩。

音樂結束的時候王鈺鈺纔回過來神,匆忙的把手抽出來啊,想要離開。

夏天也不攔著,就在她身後一步一步的跟著。

她想給司機打電話卻發現手機落在謝啟家的別墅裏。

只好紅著眼睛回去拿,人走回來了夏天自然是不可能再讓她跑一次。

趁她從自己身邊經過將其攔腰抱住,放在自己的機車上絕塵而去。

她一路把人拉到自己的公寓裏,公寓不大,一室一廳,帶個廚房和小陽臺。

只有一個人的話想必是個快活的小天地。

王鈺鈺抱著肩小心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夏天瞥了一眼就去房間給她拿毛巾。

不拿還好,一受到關心王鈺鈺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如果我在旁邊並且還活著的話一定把夏天拉走,讓這個小孩自己蹲那哭。

32.

王鈺鈺的哭比鎧甲勇士的變形形態還要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哭法。

面對王父王母是號啕大哭,面對謝啟是邊撒嬌邊哭,遇到夏天時她一聲不吭,只顧著掉眼淚珠子。

這幾種裡面最後一種最招人心疼,偏偏夏天最心疼她。

哄了有一會也止不住,她低聲說:「我去給你拿杯水,嗓子都哭啞了寶寶。」

夏天端著淡鹽水回來時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王鈺鈺時眼睛都直了。

毯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滑下去了一點,脖子上的紅寶石項鏈和少女的的眼尾,粉嫩的指甲交相輝映。

難搞,她舔了舔後槽牙,心中罵了句髒話。

杯子被遞過去,女孩接過小口小口的啜飲,眼見著喝完最後一口,眼淚還是往下掉。

夏天伸手過去接杯子,然後隨意的往桌子上一放,附身吻掉了掛在睫毛上那滴搖搖欲墜的淚珠。

王鈺鈺被這個舉動驚到,也不哭了。

這個方法真好使,她附在她耳邊說。

33.

第二天上課教室裏的氣氛十分詭異。

往常天天粘著夏天的王鈺鈺開始躲了,中午甚至能少喫半碗大米飯。

夏天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回頭看王鈺鈺的次數越來越多。

謝啟的變化最明顯,手上裹了一圈紗布,並且每當夏天回頭的時候他的臉色都比之前要黑一個度。

這麼一來不用兩天謝啟就變成一個非洲人了!我坐在旁邊的桌子上止不住的想。

到第四天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三個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下課夏天趁著王鈺鈺不在往她書桌裏塞了張紙條,而第二個看到裡面內容的人是謝啟。

他眼神暗了暗,然後臉不紅心不跳的把紙條疊好放回原位。

王鈺鈺剛從超市買了烤腸回來,在上課鈴前最後一秒喫完高高興興回了座位。

發現書桌裏的紙條,拆開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啊……別了吧……但是去去好像也不是不行,萬一有什麼好事發生呢。」的表情。

我看的一陣無語,內容全寫你這張臉上了,還用得著別人偷看?芒果衛視不需要提詞器,他們只缺一個坐在前排當觀眾的你。

34.

隔一天是週五,學生們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度過愉快週末,不過有三個人不在。

少的三個人是誰我不說大家都懂吧。

夏天約王鈺鈺來天台,謝啟偷偷摸摸跟著去。

天台上風大得很,把兩個女孩的衣擺和鬢角吹的飄飄蕩蕩,好像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似的。

「你最近為什麼躲著我?」夏天抱著胸往前逼了一步,王鈺鈺那個小慫貨一下子後退三步卻還是死鴨子嘴硬,「誰躲著你了?誰!」

「不躲你跑什麼。」夏天這次學聰明瞭,率先抓住女孩的衣袖,讓她跑都跑不了,然後蹲下身替她把拉鎖拉上。

王鈺鈺被這個舉動搞的臉紅,謝啟在暗處看的咬牙切齒,我在一邊張大嘴蕪湖蕪湖的叫。

救命,這是什麼偶像劇劇情,廣電要是知道連夜拍你們!

我興緻勃勃的繼續向下看。

「那天……是我有點唐突了。」夏天率先道歉,王鈺鈺領先一步。

「知道就好!很過分!」王鈺鈺乘勝追擊!兩分!

「但我並不想道歉,我沒有做錯。」夏天直起身子,整個人站在光裏,坦坦蕩蕩,王鈺鈺要說話但夏天沒有讓她張嘴,「我喜歡你,這沒有錯,我的愛並不盲目,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它像扭曲的蛇一樣扼住我的咽喉,我難過的要死,」她頓了頓,語氣緩和下來,「但一見到你它又變成了狗崽的腳脖。你先不要回答我,考慮考慮,這一個星期我不會來打擾你。」隨後轉身離開。

只剩下王鈺鈺一個人站在風裡。

謝啟的牙要磨出來火花了。

35.

夏天走了,王鈺鈺走了,我都要走了,謝啟還站那咬牙。

他不能氣傻了吧。

也是,如果我喜歡的男孩子喜歡追求我的男孩子我也崩潰。

說到這個謝旭連續兩天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主人公都走了我在這也沒啥意思,乾脆混在放學的學生裏回了家。

房間裏沒開燈,但是門口有男人換下來的皮鞋,謝旭在家呢。

我飄進臥室一看發現男人正在開保險箱,裡面是一份厚厚的牛皮紙袋。

所以謝旭把他家房本藏我家了?

妙啊。

謝旭拿上東西急急忙忙的沖了出去,我也緊隨其後。

看熱鬧這種事我一般等不了明天。

36.

現在風吹的我整個鬼直散架。

謝旭好像瘋了一樣把車開的飛快,我在後面那是玩命的飛,生怕把我落下了。

車停在謝氏公司的樓下,我跟著他上了電梯,發現還得自己飛。

要是我不飛就靜止在原來的位置了,無語子。

謝旭進了總裁辦公室,進了隱祕的休息室,似乎在找著什麼東西。

我此時反而不著急了,等他找著東西再說,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正在沙發上歇著呢,謝啟臉色暗沉的走進他哥的辦公室,用總裁專屬電話撥了個號碼。

「天涼了,王氏集團該破產了。」

我:???

說什麼騷話呢?什麼狗孩子???

氣得我飄到他身邊沖著他吐口水。

37.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謝啟明顯的嚇了一跳,手裡的電話傳出聲音,「小謝總,謝總在嗎?城南的生意還和他們合作嗎?」

謝旭給了謝啟一個眼刀,從他手裡接過電話說:「繼續合作,注意價格,把價格打到最低再出手。」

不愧是商人,哪怕這種狀況下也不忘拿到最高利益。

我飄過去拍了兩下謝啟的肩膀,想要成為謝旭這樣的老狗逼你任重而道遠啊。

不過你的天賦已經嶄露頭角了。

謝旭眼神暗了暗,用手指點了點他額角,想必力氣是不小,謝啟都有些站不住了。

「回來和你算賬。」

頭一次見到他用這個語氣說話,我有些害怕。

男人站在門口手扶著門框回頭看著我和謝啟的方向,「還不走?」

我剛要抬腳,發現謝啟先我一步。

哦。

38.

謝旭沒叫司機,自己開著車去了郊區的別墅。

他停車時我坐在車的上面暗自驚訝,他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去住我的小破房子。

男人腳步沒挺,抱上牛皮紙袋就往地下室趕。

我亦步亦趨的跟著,走下樓梯的時候被這種森冷的範圍感染,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地下的面積超乎我想像。

本來以為有一間教室那麼大已經頂天了,結果居然有我一個房子那麼大。

下面很冷,我感受不到,但是能看見謝旭呼吸時的白汽。

謝旭敲了敲門,三聲長,三聲短。

裡面傳來咔噠的一聲,他推門進去。

外面的景象如果說是讓我嘆為觀止,那裡面的景象就是讓我大驚失色。

39.

我看見了……我自己。

不是說裡面有一面能照出鬼的鏡子,而是說裡面有我的屍體。

小小的女孩被泡在福爾馬林裏,髮絲隨著水的波動而遊動著。

裝著我的屍體的大玻璃罐子前有一張很大的桌子,成年人大概能平躺上去,兩邊的架子上裝著各種各樣的工具和儀器。

桌子前的椅子上有兩個人,一個是頭髮斑白的外國人,另外一個倒是很普通,穿著一件米色衛衣,頭髮用髮膠全部固定在頭頂,人很熟,一雙丹鳳眼格外的吸睛,嘴裡嚼著口香糖或者檳郎一類的東西。

他看見我們後打了個招呼,「你們來了?」

我正在內心點評著他的聲音呢,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他看得見我?

40.

我飄到他面前擺了擺手,他繼續嚼著東西,偏頭看向謝旭說:「管管你媳婦。」

「我不是!」

「早晚的事,」他敷衍道。

「所以你看得見我?」我疑惑的問。

「這裡所有人都能看得見你。」

啊這,糟糕,那所有人都看得見我追了一路車造就的蓬鬆髮型。

謝旭走到我旁邊把紙袋扔在桌子上和背頭男說話,「她的所有信息都在這裡,包括生辰和八字。」

我試圖揪住他的衣袖質問這是怎麼回事,但我根本握不住東西,「所以你一直看得見我?」

男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之前看不見,後面拿了林零給我的玉墜子就能看見了。」

我舔了舔後槽牙,「所以你看著我在後面追車追了一路?」

他戰術性迴避,我也不追問,因為我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那晚的那個吻。

林零抽空抬頭看了我倆一眼,「要膩歪辦完正事回家膩歪去,別在這膈應我倆。」

這話聽的我一陣臉紅,做了是一回事,被別人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41.

牛皮紙袋裡的東西不少,林零足足看了半個小時,偶爾抬頭看著謝旭說兩句牛逼。

我忍了一陣還是沒忍住,問他到底咋回事。

他沒理我,繼續拿著文件看,最後一張被放到桌子上時背往後一靠,懶洋洋的說:「你旁邊這個人,用我們家的玉佩讓我們把你的魂魄留住,又用了點手段把你的肉身換出來,肉身不腐,靈魂也不會消散。」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謝旭,「所以你那麼小就對我有這種心思了?」

他耳根泛紅,嘴上倒是沒避嫌,光明正大的承認,弄的我也開始不好意思了。

林零白了我倆一眼繼續說:「你男人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找能承載你靈魂的容器,三年前找到了,送到了我們家養著,又住到你身邊循序漸進的拿玉養著你,今天星象和你出生那天很是匹配,可以安排復活。」

這番話他說的輕飄飄,卻把我的心砸的一個坑一個坑的。

著簡直超脫的我這麼多年的認知,我顫著聲音問:「你是說……複復複復複復活嗎?」

林零有些不耐煩,「對,讓你復活,」估計是看到了我合不攏的嘴,又耐著性子說:「放心啦,我是我們這一輩最厲害的人,再說,反正你也是死的,不可能再死第二回。」

我不自覺的靠向謝旭,企圖增加一些安全感,然後點了點頭。

42.

林零做了些準備工作,我不太能看懂他們的具體含義是什麼,先是拿毛筆沾了硃砂在檯子上畫了個符,又往周邊撒了好些黑灰色的東西,步伐似乎也是特定的,嘴裡還不斷唸叨著什麼,他最後一步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圈,然後跳了出去。

「站進去。」他命令我,我不敢不聽,模仿著他的動作也跳進去,能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腳心傳來。

他又像老頭使了個眼色,從櫃子裏搬出一具屍體,和我現在的長相有八分像。

林零用腳畫的圈越來越熱,我幾乎要昏厥過去,不過出於好奇我還是強稱著睜眼,被林零看見從兜裏掏了個檳郎出來擊中我的太陽穴。

眼前一黑之前我腦子裡的最後一個想法居然是果然他喫的是檳郎。

43.

再次醒來時頭還有些暈,林零低頭看我,我躺在案上和他大眼對小眼,這讓我感到很不安。

我想飛到謝旭身邊去,腿上微微用力,沒飛起來,只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阻隔我,我抬起手來看了看,又摸了摸案子。

臥槽。

我活了!

既然這個是真的那霍格沃滋也一定是真的!

謝旭在旁邊蠢蠢欲動,得了林零的眼神才走過來,那個外國人也走到我身邊往我的手腕和腳腕上綁著儀器,然後開始觀察旁邊顯示屏的各種波浪線。

「我們林家這下可不欠你的了奧。」林零還是一臉拽樣,不過他側身時我看見他背上被汗水洇濕了一片。

他轉身要走,沒幾步又拐回來,「這個你戴在身上,過一陣子臉就和你之前一模一樣了。」我連聲說了句謝謝,謝旭直接對著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立馬跳開,「別這樣,折壽。」隨後挎上包裹轉身離開。

好像電視劇裏的場景,我還沒來得及留下兩滴瓊瑤淚,就聽見門外一聲暴喝,「謝旭你們家門擱哪!」

流不出來了。

44.

或許是還需要一陣的適應時間,我窩在謝旭懷裡十分鐘都不到就又睡過去。

再次睜眼就看見一片雪白,這是在醫院。

謝旭坐在我旁邊很有耐心的削蘋果,蘋果皮大概有一個指節那麼長的樣子。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太久沒喝水,嗓子乾的冒煙,我啞著聲音問:「夏天和王鈺鈺在一起了嗎……」

他把水杯遞過來叫我先喝水,我也不推讓,有的水順著脖頸一直滑到衣襟裏。

放下水杯後看見謝旭直勾勾往衣襟裏探的眼神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低聲罵了句流氓,他似乎很受用,附身壓過來,「只對你流氓。」

我伸手推開他時風把窗簾吹開了一點,正好有一束光跳躍著落到我的手上,暖的。

就這麼一下險些叫我流眼淚,原來這就是陽光的溫度。

45.

我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謝旭才把我放出來,還不告訴我王鈺鈺和夏天的後續。

美其名曰好好養病,出來自己看。

我憋著這口氣不上不下整整半個月,夢裡都是王鈺鈺和夏天成年後的幸福生活。

世界上還有比嗑cp更快樂的事情嗎?

只可惜我出院那天是個星期六,學校不上課,我恨恨的咬著吸管,拿出手機給謝旭發了個微信,「回來的時候去二樓買個菠蘿包,不是剛出爐的那種你就別回來了。」

消息剛發出去謝旭就立馬回了消息,問我還想不想要別的,但此時我沒功夫理他。

奶茶店外面的兩個人分外眼熟,是十指相扣的王鈺鈺和夏天。

夏天牛仔褲配黑白的格子衫,衣擺被扎進褲子裏,小腰不盈一握,頭髮自然的披下來,隨著步伐自由的晃動。王鈺鈺是白襯衫配藍色百褶裙,腦袋上紮了兩個小啾啾,用的是黑白的大腸發圈。

無一不再宣誓主權。

兩個人走進旁邊店的窗口買了份章魚小丸子,我再次給謝旭發微信,「再加一份章魚小丸子,多要木魚花。」

至於謝啟,誰管他呢。

完結了,美女和美女就應該在一起!


1

「天涼了,王氏集團該破產了。」

這特娘有點意思。

我託身的蠢貨女配王蘭蘭聯合她的好大哥王建偉,綁了金貴女主又剛剛好被男主唐千禹發現,唐千禹目色森然,丟下這一句狠話攜著女主揚長而去。

「唐千禹你眼瞎了!我妹妹哪裡比不上這個女人?你要為了區區一個祕書與我京城王家為敵?」王建偉一愣,氣急敗壞地衝出去罵。

最後只喫了唐千禹一波跑車尾氣。

「妹妹你怎麼還躺在地上,人都走了別演了。」王建偉把我扶起來,剛剛一番拉扯,唐千禹推王蘭蘭,王蘭蘭頭磕櫃子倒地,王建偉以為王蘭蘭是在演戲,弱不禁風想要激起唐千禹的同情心和保護欲。

總結,王建偉真蠢。

我請王建偉喫了個爆慄,他一臉懵逼地望著我。

「妹妹,你打我幹嘛?」

「別叫我妹妹。」我揉了揉腦殼,翻了個白眼,瞥到地上的限量愛馬仕,如秋風掃落葉般,一肘勾起,隨後一瘸一拐地踩著細高跟,兀自走出去。

「那我叫你什麼?」

我一頓,回首邪魅一笑,「叫我妙妙。」

2

我叫王妙妙。

一九九七年生人,信奉科學的唯物論者,我穿書了,這事說來扯淡,索性不說了。

王家在書中的設定實乃妥妥的京城富商,名下企業覆蓋食品業,酒店業,王家資產上千億,說唐千禹要搞垮王氏集團,那可不就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嘛。

我回到王府豪宅,王蘭蘭的一個衣帽間活有之前我打工的公司樓層那麼大,各種限量名牌包服飾令人目不暇接,鞋子更是琳琅滿目,擺滿了一排又一排。

一個奶奶管家恭敬地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小姐今天想換身什麼風格的衣服?需要我現在就請造型師過來嗎?」

沒有,都沒有。

王蘭蘭沒有一雙低於7cm的鞋,這個女人為了時時能夠俯視別的女人,做到這種地步,真的太可怕了。

我低頭揉了揉痠痛的腳跟,忽的神祕一笑,「阿奶?」

「嗯?」奶奶管家眼神裏閃過惶惑,在她面前向來一口一個死老太婆,沒半點禮貌的王家千金大小姐,這是突然轉了性子?

3

「小姐,小姐萬萬不可啊小姐!」阿奶在我屁股後面追,因為我強行拖了她爽利的老布鞋,換到了自己腳上。

老布鞋解放雙腿,永遠的神。

下一站,掃貨小喫街!

作為一個喫貨第一站就是去刷小說裏京城最有名的小喫街,立志從街頭刷到街尾的乾飯王左手一個油膩豬蹄,右手一個卡路里炸彈泡芙,雙手應接不暇身後還會竄出五六個魁梧壯漢保鏢,替我買單替我接小喫。

「小姐……」保鏢眼裡的情緒,用驚恐來形容全然不過分。

我手撕了一塊他手裡的轟炸大魷魚,酥脆且普通,沒什麼新意。

「別浪費了,你們跑了半天也一起喫點,不愛喫的話就幫我打包裝袋,晚點喂流浪狗狗喫。」我說完,又笑眯眯地往別處奔,一眾黑西裝保鏢緊趕慢趕跟上,在小喫街裏流竄跑動活像一尾靈巧的遊蛇。

王蘭蘭腰肢纖細身材火辣,平日裏飲食都是嚴格把控攝入熱量,簡直非人類,我胡喫一通嘴還沒飽,胃已經撐了,拍了拍鼓囊囊的肚子,痛惜地罵了句,「累贅!」

最後在一家小麵攤歇腳。

「小姐,不是一直都喫不得辣嗎?」壯漢保鏢小吳,看我對著一碗紅油抄手,一碗重慶小面垂涎不止,百思不得其解。

我清了清嗓子,「你懂什麼,姑奶奶從今天開始,無辣不歡,辣即正義。」

小麵攤不大,我們一行五六個人就把位子佔得滿滿當當,我尋思耽誤人家老闆做生意,要他們一人點了一碗喜歡的喫。

「今天全場消費,由王公子,不對,王小姐買單!」我興緻極高,大喊出聲,眼見四五十歲風韻猶存的老闆娘笑得花枝亂顫,心裡越發得意忘形,一不小心,把手裡的杯子甩了出去。

「啊,實在對不起,我賠我賠。」我起身賠禮道歉,那幾個保鏢更像是活見了鬼。

老闆娘連忙擺手,邊打算清掃碎片邊沖我擺手,「沒事的,沒事的。」

4

門口卻突兀地站著兩個不速之客。

「唐總,我超喜歡這家的小面,以前心情不好喫一碗就全好了……」

女主孟荔染話音未落,我和唐千禹的視線便在空中交匯到一處,頓時彗星撞地球,星火四濺。

「呵。」唐千禹嘴角輕勾,三分譏誚,五分敵視,一分輕蔑,還有一分的不近人情。

好一張剖析精準的扇形圖,我還來不及感嘆自己的鐳射眼能將男人看得如此透徹,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他呵我?他算什麼東西?他呵我,不就長得高點帥點氣質脫俗點,衣品超羣點,有錢點嗎?

他敢呵我?!

「寶貝們!給我呵他!」我心想不能輸,拉起小吳一眾,對著門口就來了一個呵呵掰頭。

你可能很難想像五大三粗的保鏢像一堆老孃們兒似的兩手叉著腰,對著門口齊聲呵呵。

外頭的人還以為裡頭在開笑話論壇,這般歡樂。

唯獨唐千禹和孟荔染滿頭黑線。

惡毒女配好像腦子不太好的亞子。

老闆娘這會兒出來打圓場,「帥哥美女,你們想喫點啥嗎?」

我手一招,身為lsp,我得給漂亮老闆娘一個面子。

「喫什麼,心情都被蠢女人敗壞了,喫什麼都好不了。」唐千禹皺起劍眉,面目冷峻。

「唐總……」孟荔染楚楚可憐,怯怯開口,「唐總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們就換一家吧。」

「抓緊換吧,漂亮老闆娘別理這兩個人,我們聊我們的,不就兩碗麪錢嗎,小吳給掏了!」

某保鏢剛吞了一個抄手,辣的大汗淋漓,抬起頭表演了一個一頭霧水。


男人就是這樣。

你越是纏他黏他,他就越是對你愛答不理,相反你要是轟他趕他,他反而往跟前湊。

唐千禹攬著孟荔染落座在最後一張空桌子上,唐千禹那副傲嬌的樣子,我都能腦補他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哼,又不是你王家開的麵館,不讓人家喫,人家偏偏就要來喫呢~~」我一邊嘟著嘴捏著蘭花指,一邊陰陽怪氣地扮醜,小吳一眾憋笑憋得賊辛苦。

唐千禹則背脊僵直,坐得活像個直角三角尺。

「唐總,要不我們還是換一家店……」溫柔楚楚的孟荔染提議道。

「就在這裡喫。」唐千禹面容淡然,目不斜視。

他根本不看菜單,隨口吩咐老闆娘,店裡的招牌來兩份。

我在小吳耳邊低語了句,他便偷偷溜去了後廚,半晌笑容不懷好意地沖我點了點頭,指的事情辦成了。

這一幕接一幕全然落到了唐千禹的眼裡,唐千禹捏緊了拳頭。

他面容警惕地望著上了餐桌的一盤紅油抄手,修長的手指鬆了松自己精緻一絲不苟的領帶,「裡頭加了什麼?」

孟荔染剛想給他介紹,他抬了抬高貴的手腕制止。

「你來說。」趾高氣揚的老驢臉抬起下巴點了點老闆娘,像是提前心裡已經有數了似的。

老闆娘面對打扮考究的所謂成功人士,面上顯出些狹促不安,應和道,「抄手皮是我自己擀的,肉餡是豬肉香菇摻了點豬油很香的,高湯是拿豬骨熬的,至於調味嘛,是我們家當家的祖傳的祕方,就不好透露了。」

說完,沾了濕水的手,擦了擦洗的發白的圍裙布。

便是這一再尋常不過的舉動,老驢臉震怒地拍案而起,「讓我喫你這種不乾不淨的東西?!」

我看不下去,長板凳一翹利落地跳了出去,「咋了?委屈你啦?」

身後五個魁梧保鏢給我壯氣場,全然不虛,「抄手也好,小面也好,都是給人喫的,乾淨得很,唐總說的不乾不淨的東西我沒見著,就只看見個不三不四的東西。」

我不急不慢地走到他跟前,用指尖戳了戳他挺括的西服外套。

唐千禹氣得面紅,凜冽的目光逼視我,「王蘭蘭,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竟然還敢湊上來找死?」

「哎呀寶貝們,是我記性不好嗎?不是唐總一定要在這家小麵攤喫的嗎?」我滿臉無辜地聳了聳肩,看看小吳又看看別的保鏢,「到底是誰湊上來呀?我還尋思唐總跟蹤我,對我有意思呢。」

「王蘭蘭!你這個瘋女人!」唐千禹氣急敗壞再也忍不了,好在我五個保鏢也不是喫素的,眼看形勢不對,把我拽回來,排成人牆把我護在身後,他才沒可趁之機。

孟荔染還盡心竭力安撫他,「唐總,算了,我們沒必要同她一般見識。」

說著,就要把那老驢臉帶出去。

「慢著,沒給錢呢。」我含笑提醒道。

孟荔染匆匆忙忙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桌案上,又要走。

我拉高嗓音,小人得志,「再慢著。」

「你有完沒完!」唐千禹當街變態,不是,當街失態,形象全無地要衝過來找我對峙。

「這點錢哪兒夠啊,唐總點的招牌還沒上完呢,再坐下喫點吧。」我感覺我一天到晚可欠兒了。

唐千禹杵在原地沒動,老闆娘匆匆從後廚端上來六份大中小碗小面,又蹦蹦躂躂地回去,接上了最後各兩份的中碗小碗抄手,連著桌上的兩份大碗抄手,總共12份本店招牌。

「本店招牌紅油抄手,重慶小面各兩份,總共310元,俱是童叟無欺的真材實料,唐總不妨坐下嘗嘗看。」

孟荔染覺得無語,駁道,「你這是兩份嗎?」

「怎麼不是兩份了?哪樣不是兩份?哪樣不是招牌,本店老闆娘人美心善,誠信經營,想顧客之所想,急唐總之所急,一次上菜滿足唐總所有需求,唐總,誒唐總臉別先急著綠,先把賬結了嘛。」

「五百,不用找了。」孟荔染一回頭,唐千禹已經不見了。

「騙這五百塊錢,小姐有這麼開心嗎?」

我敲了小吳一個爆慄,「這是騙嗎?都說了小本買賣,誠信經營!」

錢不錢的無所謂,主要得看羊毛出在誰身上,我就看不慣唐千禹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小吳收起那五百,並上我們這桌的兩百一併遞給老闆娘。

老闆娘攥著薄薄的一沓鈔票,愣了好幾秒。

「姑娘,要不了這麼多,我找給你……」

「老闆娘。」我甜笑,來回摩挲老闆娘嫩嫩的手,「你別急,過兩天我可能還會回來找你做買賣,你得記著我。」

老闆娘稍一愣,很快想到我指的是帶朋友來一道喫,生意人喜結善緣,有些話聽一遍就全進腦子了,「我記著呢,蘭蘭,蘭蘭可真是個好姑娘。」

「錯了。」我嗔怪地剜了她一眼,「我叫妙妙,妙不可言的妙,妙人兒的那個妙。」

「可那人……」

我眼裡盛笑,那人?那人哪配知道我的名字,漂亮老闆娘你可得好好記著呢。

「小姐,為什麼我老感覺你在揩小面老闆孃的油?」我讓小吳把唐千禹沒喫成的小麵店招牌全打包了,分給了天橋橋洞底下的老瞎子老乞丐,而後隨便進了個小區蹲點。

你感覺沒錯,我就是個混跡中老年婦女圈的狙心獵手。

「中老年婦女是人類文明的締造者和傳承者,在人類社會發展的進程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知名成功人士王妙妙」

我們對中老年婦女,應該秉持著關心愛戴的服務態度,對中老年婦女羣體要像春天般溫暖,懂不?

夜色濃重,喧鬧的京城漸漸冷寂安靜下來,我搖下車窗,等著社區的貓和狗能聞到炸雞柳,轟炸大魷魚,炸排骨的味道,紛紛出動把那些徒有盛名的小喫掃蕩一空。

可顯然它們都沒有我熱衷於垃圾食品,半天了,擺在地上的小喫無狗問津。

我隨意走了幾步,才發現貓貓狗狗都在隔壁花壇蹭漂亮小哥哥的褲腿呢,根本顧不上喫別的。

他不緊不慢地掏出一個比調色盤更深更大的託盤給它們分糧,唉呀媽呀太可愛了,一個個小盒子裝得滿滿當當,每隻貓貓一小格,每隻狗狗一大格,貓貓狗狗打架了,他一皺眉,素白骨幹的手左右一分,兩個小傢伙竟然也聽話地隔開了。

「就你最皮,小乾飯王。」一隻一個月大的灰頭灰腦的小狗子,扭著屁股墩擠開小白貓。

金邊眼鏡後頭流轉著寵溺的目光,一見鍾情是什麼意思,我連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像是察覺有人一直盯著他看,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你好?」路燈昏黃的光將他的輪廓映得分外柔和,他輕推眼鏡,那不起眼的動作被他做起來卻格外賞心悅目。

別推眼鏡,推我!

「哈哈哈……」我回神乾笑幾聲,招呼身後的小吳帶人離遠點,別把小哥哥嚇到了,「我來送加餐的。」

他見我提溜著一堆喫的,默許地點了點頭。

那隻被他叫做小乾飯王的流浪狗,也不知道是和我屬性相合還是咋的,見了我格外激動,也不搶人家食了,抱住我的膝蓋就虎頭虎頭地蹭。

「咦,」他輕笑著接過我手裡的喫食,幫我分餐,「小乾飯王很怕人的,真稀奇。」

小乾飯王雖小卻生得油頭粉面的,擺著個小尾巴東嗅嗅西嗅嗅,我兩手一合,他也心安理得地跳到了我身上,我的注意力很快就全落到了它身上。

貓貓狗狗都乖巧地喫小哥哥給的分食,唯獨小乾飯王不一樣,一直賴在我身上不肯下去,只喫我投餵的零食,喫飽了還舔舔我的手背,惹我笑得更開。

「我可以養它嗎?」

帶它過做spa住豪宅喫大餐的那種富婆能給的生活。

小哥哥沒出聲,我一抬頭,才發現他盯著我出神。

完了,兩情相悅了。

「那個……」他眼裡閃過一絲羞赧。

要聯繫方式了!他肯定要我聯繫方式了!我心頭八百小鹿哐哐一頓撞。

「小乾飯王尿你鞋上了。」

「……」蛤?!


【3-20 更新】

2

一番周折,我還是把小乾飯王帶回了家。

小乾飯王對他即將成為富婆專寵的光明未來一無所知,心安理得地趴在浴缸邊上,悠閑地撐著四條短腿,等著我給他做馬殺雞。

我滿手沾泡,阿奶剛好從浴室門口路過。

「阿奶!」我叫住她。

我翻了半座城的老北京布鞋店,可大概是因為布鞋老闆知道自己的受眾,老頭老太太們晚上九點就上牀歇息了,沒一家開的。

無法,我心虛地低頭給阿奶管家道歉。

「運動鞋阿奶中意不?某迪某耐某J。」雖然布鞋我親手刷了,但我還是過意不去,擺了一桌子我覺得還算好穿的運動鞋,賠給阿奶。

阿奶卻沒有過分苛責我,看我的眼光還帶著某種期許和讚賞,「鞋子我收下了,小姐去歇息吧。」

「我還得去洗……」我還沒說完,阿奶擼起袖子帶著兩個女傭奔去了浴室,只聽得裡頭一會兒噼裏啪啦,一會兒乒乒乓乓地幹仗……

某慫包乾飯王迎來了短暫狗生有史以來最大陣仗的洗禮,被白毛巾裹成一個小糉子捧了出來,望著我眼淚汪汪,委屈地嗚嗚響。

我和它足足對視了十秒,在它吧唧一下抱住我的脖子後,我纔敢確認,「啊啊啊,我們阿幹原來是隻漂亮的小白狗呢~」

以後就是我的崽啦,請多多關照哦。

它好像能聽到我心裡的話,在我的手心處諂媚地拱了又拱。

阿奶不苟言笑地推了推老花鏡,這動作讓我想到了那個溫柔的小哥哥。

他的微信名叫辛侃,侃侃而談的侃。

可自從分別的時候加了微信,就一個字都沒和我說過了,我胡亂髮了一通小乾飯王的照片過去,他也沒有回復。

嗯……是太晚了已經睡了嗎,朋友圈也是乾乾淨淨一點動態都沒有,說不定是屏蔽我了吧?

辛侃,辛侃……

到最後知道的也還是隻有一個名字。

第二天是週末。

王建偉在書房裡辦公,阿奶叫我給他送杯咖啡,因為他回來以後臉色就不太好。

王家的產業由兩兄妹繼承,哥哥王建偉主管公司事務,但實際上卻是個不善經營,容易衝動的草包。

之前的妹妹王蘭蘭只負責喫喫喝喝玩玩,這才沒辦法,只能讓他管事。

王建偉好勝心極重,眼下正在書房裡擬定最新的商業計劃,對著我自信一笑,「妹妹,你放心,我絕對會讓唐千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一般說出這種話,反派基本就完了。

看來,王建偉還是被唐千禹那句「天涼了,王氏集團該破產了」刺激到了。

我輕瞟了一眼他擬定的地產購置計劃,總共三塊商區,全是毗鄰相接的黃金地段,要買下來,得花不少錢。

公開競拍定在下週一。

「我也想去。」我人畜無害地笑笑。

「你不是從來對這種場合沒有興趣的嗎?這是突然……」片刻他又福至心靈,「哦,是不是因為唐千禹那傢伙也去,不是我說,你到底看上那小子什麼了……」

「誰說我看上他了?」我翻了個白眼,提起這個事情我就來氣,我真正看上的那人,已經連著一天沒有理我了!

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嗎!能不能照顧一下少女情懷啊喂!

我自顧自撥通了王建偉的狐朋狗友電話,那幫沉迷聲色的公子哥大白天還在那頭花天酒地,王建偉聽著那背景聲,瞬時就坐不住了。

我把他從老闆椅趕了下來,又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沒玩盡興不用回來。

「那你去拍賣會做什麼?」他還不放心。

「我?去買兩塊地玩玩。」


買地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大富翁6裏。

買地,蓋房子,房子蓋得越高級,經過的人掏的錢越多,毗鄰的地塊如果都是你的的話,你還可以選擇在三個相鄰地塊上頭,蓋個超大房子。

但是有一個問題,A,B,C三塊毗鄰地塊。

你怎麼保證三塊毗鄰的地塊中最中間的那塊是你的?

「王建偉,你怎麼保證B是你的?」我譏諷一笑,撕碎了他的購置計劃。

如果我沒記錯,原來的拍賣大會上,唐千禹就是聯合其餘財團哄擡先拍賣的A,C價格。

王建偉硬著頭皮豪擲千金,買下A、C,最後看著B眼睜睜地看著低價流給了唐千禹。

唐千禹那個老缺德的,惡意競價之後還派人散佈消息要在B地塊建垃圾處理廠,搞得周圍房區房價斷崖式下滑,王建偉拿著AC兩塊黃金地皮,蓋樓也不是,開商業街也不是,捂了幾個月,公司運轉出問題,沒點流動資金,活活把自己捂死了。

「A、B、C三塊地塊,要全部拿,王氏沒這個實力……」我找了個座位坐下,接過了王建偉手裡的拍賣號碼牌,「既然他們不打算讓我們好過,那我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十五億五千萬!」前期競價都是小意思,王氏遲遲沒參與,讓各財團在那頭自由發揮。

如果我沒記錯,這塊地差不多就值這個價。

我瞟了一眼唐千禹,他如平時那樣仍然掛著一張死驢臉,小手揣兜誰也不愛。

「二十億。」我舉了今天晚上王氏的第一次號碼牌。

「二十億!王氏集團出價二十億!有人跟嗎!」王氏跳度競價,一下子把現場氣氛炒得火熱。

唐千禹的表情也微微鬆了些,沒那麼緊繃了。

「嘿嘿。」我托腮隔著過道好幾個人,遙遙望著唐千禹。

「二十五億!」唐千禹出手了。

我想都不想就舉手了,托腮對著他笑,「跟。」

我的視線像牛皮糖一樣粘在唐千禹身上,唐千禹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出,他的神情近乎厭惡,又一次舉起了號碼牌。

「三十億。」

唐千禹,你這心倒是黑,你打算讓王氏賠多少?

我每次叫價只比唐千禹多一手,唐千禹卻總是跳度叫價。

「五十五億!唐氏叫價五十五億!哇,這纔是今天的第一塊地塊啊,那麼王氏集團是否還要跟呢?!」

我放下了號碼牌,對著主持人抱歉地搖了搖頭。

眾人嘩然。

「王氏不跟了?!」

「王氏不是對市中心這塊位置勢在必得嗎?」

唐千禹臉色一時難看到極點。

唐千禹,你讓王氏賠多少,我就讓你賠多少,好不好呀。

我突然的放棄一下子把局面弄得很亂,唐千禹出乎意料地拿下了A地,引得各家不滿,之前分明說好的,是做局給王家兄妹下套。

你倒好,叫我們都收手,自己把地給收了?

中場休息十五分鐘。

唐千禹被一路圍堵,不堪其擾甩掉人羣自己跑了。

禿頭老闆們你一言我一語指摘,小祕書孟荔染手足無措地站在中間。

我親暱地叫了一聲,「喂,小孟。」

禿頭老闆們做賊心虛,一見王氏的人紛紛住嘴避開,不敢走漏之前的計劃,他們對王家草包姐弟雖然不屑,但王家的財富是三代積累下來的,就憑那幾個禿了頭的,也沒有正面一剛的實力。

「小孟,你過來呀。」

我把她叫去了小花園。

「小孟,你臉色不太好呢,跟在唐千禹身邊果然是很辛苦,是吧?」

她之前被我綁過,十分忌憚我,現在望著我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白兔子。

「其實王建偉也差一個祕書,薪資待遇什麼的,不會比你在唐千禹身邊差的。」

「我,我不會背叛唐總的。」某小白兔雖慫但忠,果斷拒絕了。

「嗯嗯。」

唐千禹就蔽身於身後的景觀暖棚裏,暖棚出口只有一個。

我與孟荔染站在出口處,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耗時間,我也不知道具體聊了什麼。

我低頭看了眼表,拍賣會差不多要開始了,恰好,孟荔染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她正低頭要去看手機。

我淺笑地拍了拍孟荔染的肩膀,一臉信任道,「那麼,下半場就全聽你的啦。」

唐千禹回來了,臉色很差。

身後跟著臉色更差的孟荔染,一臉沒擦乾的淚痕。

「妹妹,你做什麼大費周折地給那小祕書打錢?」

「沒有為什麼呀。 」

唐千禹警告的眼神望了過來,我眼波流轉,回了個賤兮兮的飛吻。


【03-21 更新-1】

唐千禹在緊張,他不斷摩挲著襯衫的袖口,一下又一下。

C地和B地相繼開拍,C地還在集合競價的時候,我就表現出沒有意願,起身拉著王建偉去外頭喝咖啡。

好笑的是,各家覺得被唐千禹耍了,紛紛窩裡鬥鬨抬C地價格,把本來價值30億的地皮,炒到了90億,90億什麼概念,唐氏集團這一年的收益,全搭裡頭了。

唐千禹箭在弦上,當初信誓旦旦地放聲要讓王家兄妹喫苦頭,還聯合各禿頭老闆簽了匿名的合作意向書。

總不可能到頭來風險讓禿頭們擔著,那一個個禿頭,算盤打得可精明瞭。

唐千禹臉色極為難看,孟荔染小臉煞白地望了過來,我隔著落地窗沖她揮了揮手,志得意滿。

終於拍B地了。

按照他們的合作意向,別家不能對意在B地的唐氏進行追價競拍,所以B地作為地塊最大,地理位置最核心的,在集合競價的時候,僅僅標出了20億的價格。

「20億!」唐千禹擲地有聲。

我正好回到了會場,一邊走,一邊不緊不慢地舉起了號碼牌,輕描淡寫道,「50億。」

眾生嘩然。

我恰好走到唐千禹身邊,他死死地盯著我。

我做不了大富翁,你也別想做哦。

「50億一次!」

「50億兩次!」

「50億……」

「成交!恭喜王氏集團!」

我俯下身,在他耳邊輕喃,「唐總,不覺得劇本很熟悉嗎?」

「最近環衛局號召垃圾回收處理,王氏也剛剛好想做做公益。」我賤兮兮地去拍他肩上落下的塵,「唐總,你說B地塊適不適合開個垃圾回收場?」

「哎呀,唐總,別這麼緊張嘛。」我深怕他再這麼綳著就要得腦血栓了,賤兮兮地調笑,「或者,你求求我?你求求我,我就不開了。」

唐千禹拂袖走了,孟荔染唯唯諾諾地跟在他後頭。

她回頭看我,眼神很不好。

大概就是見主子被咬了,護主心切,想要反咬一口卻不敢,只能吠兩聲的無力。

挺有意思。

「妹妹,你真要在B地開垃圾處理廠?這可是黃金地段,我們開垃圾處理廠圖什麼呀,我們產業結構也沒這塊啊……」

我噗嗤一笑,王建偉心急如焚。

小乾飯王因為醒過來不見主人,一直嗚嗚嗚地哭,家裡的保鏢見情況不對,就抱著它來找我。

好傢夥,前天還是灰頭土臉的小灰灰,神通廣大的阿奶還給它帶上了金鏈子,穿上了阿瑪尼小西服,一通捯飭油光發亮,貴氣十足。

阿幹一把撲到我懷裡,對著我一通狂舔,一邊舔還一邊拿小腳踩我的小裙子,就像是說,「叫你把我丟在家裡,叫你把我丟在家裡!」

「妹妹,你倒是說啊!」

我安撫了好一通,阿幹纔算安靜下來。

「天涼了。」

「天涼了又怎麼了?」王建偉憨憨的,一愣一愣。

「唐氏該易主了。」


【03-22 更新】

(高能預警!女主是個憨批!)

「所以你來做什麼?」我好整以暇地坐在王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裏,一邊給阿幹擼毛。

前頭是素麵朝天的孟荔染,她今天也不知道抽什麼風,不打一聲招呼就到王氏大廈,結果被門口保安攔下,如果不是碰上我,可能早就被轟出去了。

「你說過的,只要唐氏願意開口,就不會為難我們,在市中心建垃圾處理廠……」她一面說,一面跪到了地上,尖瘦的小臉煞白,咬著脣低聲下氣,「我求求你。」

「嗚汪!」嚇得我阿幹都掉了。

「你這是幹嘛啊!」我拽她起來,她跪在地上紋絲不動,「那姓唐的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就為了這麼個狗屁男人?」

「他不知道我做的事情。」

好嘛,還是為愛奉獻,無私付出來了。

「大小姐。」阿幹被我捧回了懷裡,不明就裡地盯著水霧霧的大眼睛望著我,顯然是有些被嚇壞了,我安撫了幾下,正經道,「商業競爭靠的從來就不是一個求字,你同我,也本來就不是一個場面勢均力敵的對手,我沒理由許諾你什麼,你犯不上這樣道德綁架我……」

「我不是王母娘娘,我沒什麼道德的。」我看她小臉越發蒼白,疑心她做出更多奇怪的舉動,偷偷打開了手機的錄音鍵,「更何況,我那天說的,分明是讓唐千禹親口求我。」

「你欺人太盛,你分明知道以唐總那樣的心氣,是不可能……」

「哦。」她的話被我打斷。

「可幹我屁事。」我揮了揮手,示意她自己出去,莫要再把場面弄得更難看了。

「是因為我的緣故嗎?」孟荔染淚眼婆娑,「王小姐,我認錯了,我立馬辭職,我再也不會出現在唐總身邊,我只求您,求您不要那樣對他,王小姐……」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我只求你放過唐氏吧,唐氏把所有的寶都壓在那裡了。」

女主這白蓮花,腦子是真的不太好使啊,都把我整得有脾氣了,「唐千禹看見你應該很頭疼吧。」

某白蓮止住了啜泣,清澈水汪汪的眼睛凝望著我,一臉疑惑。

「這還沒怎麼的就呢,就跑到競爭對手家,把自己家老底掏得一乾二淨,我要是唐千禹,拍賣會回去就把你這腿給綁上,要你哪兒都別亂跑。」我這樣說完,正要把門打開,「出去吧,孟小姐。」

孟荔染突然撲了上來,我驚慌失措要躲,她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鉗著我把我帶到角落。

「你幹嘛!」我尖叫。

我以為她要傷我,結果倒好,她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把美工刀,劃傷了自己的手腕。

那一下刀子剌得極深,一下子就血糊拉碴的,好傢夥我還沒反應過來,她一把把美工刀塞到我手心,那湧出的血殷紅刺眼,把我的衣服也染得鮮紅鮮紅。

神經病啊,女主她娘是神經病啊!

幹完那些事,女主就癱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我慌不擇路地丟下刀去外頭喊人,「來人啊!來人啊!」

喊了兩聲,唐千禹出現在了電梯口。

唐千禹一把抱起地上的孟荔染趕往最近的醫院,我怕說不清楚,也拿起手機一道追了出去。

一路追著唐千禹的跑車到了醫院門口,我一身鮮血淋漓,急診的醫生都紛紛奔出來問,「小姐你怎麼了小姐?」

我怎麼了,我被神經病纏上了,我說清楚意圖,醫生把我帶到了孟荔染的診療室門口。

唐千禹正扶著頭坐在那兒,眉間焦灼。

我剛想坐下,他沖了過來,死死地鉗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牆上,疼得我面容扭曲,「你還敢來?」

我怎麼不敢來了?我要是不來,這事情反倒說不清了!

我抱著我的小手機正要遞出去解釋,突然一想,我遞出去他把我手機裏的證據刪了怎麼辦?

女主這麼二百五想必男主也好不到哪兒去。

不行,還真不能和他說,得叫110來,和正義勇敢的警察同志說。

可眼下他就快把我弄死了,我感覺我胳膊已經青紫,他再使點勁我就脫臼了,一條長腿突然邁入視線範圍內。

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男人,神情冷漠地把手覆在唐千禹的肩上,淡淡開口,「這位先生,醫院內請不要鬧事。」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是辛侃。

我疼得眼眶發紅,原來應該不至於的,可也不知怎麼回事,只要看著他就淚流不止,就活像要和大人告狀一樣的小學生一樣。

辛侃卻沒有太多表情,只是淺淺地俯下身,例行檢查我身上斑駁的血跡和傷處,開口溫柔,「只有這一處傷了嗎?」

他點著白皙的肌膚上,唐千禹握出來的青痕。

「嗯。」我點點頭。

「那不急,等我出來處理,好嘛?」

「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幾不可查地勾起了嘴角,隨後推了推金邊眼鏡,就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在進診療室之前,他淡淡開口,卻是明顯在警告唐千禹,「這位先生,在外鬧事會影響裡頭診療的專註度,希望您可以管束住自己。」


【3-23更新】

有點扯。

本王氏集團千金大小姐此刻正無所事事地蹲在醫院走廊裏,衣著狼狽地看推著急診病牀的人匆匆奔過來又奔過去。

王建偉沒過多久就來了,我還來不及介紹事情經過,就拽著我的胳膊,劈頭蓋臉一頓指責,「你再怎麼討厭那女人,也不應該在公司裏動手啊。」

本就被唐千禹捏傷的胳膊一時更疼了。

王建偉著急忙慌開口,「我叫小吳給你訂機票,你抓緊走。」

我覺得好笑,「我為什麼要走?」

唐千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而後王建偉說的那些車軲轆話我都置若罔聞,他見我不聽,也就不再自討沒趣,把嘴閉上了。

一個小時後,診療室的門終於開了,唐千禹先一步走了進去。

我不急不緩地跟了上去,聽到王建偉驚慌地湊上去抓了個護士問,「醫生怎麼樣啊,這女的沒什麼大礙吧?」

「哎呀先生,有事情你問我們主任。」她指了指身後的辛侃,辛侃正垂眸打量著我。

我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緒,卻不由得好奇,在他眼裡,我是什麼模樣。

在王建偉眼裡,他只覺得自己的妹妹囂張跋扈,做什麼都不稀奇。

唐千禹視我為眼中釘,本就想置我於不生之地,我做了什麼,沒做什麼,他都不會討厭我更多。

那你呢?

我看他,心裡暗暗揣度。

妒忌成疾,對一個女生痛下殺手的毒婦?

還是即便傷了人都沒有半點悔恨心的麻木之人。

我沒有得到答案,視線卻不由得被別的事情吸引過去。

唐千禹動作輕柔地撥開孟荔染額前的碎發,讓我覺得孟荔染傷的不是腹部,而是腦子。

「怎麼樣了?究竟發生了什麼?」放軟了聲調,小心翼翼維護的模樣,像捧著塊易碎的水晶,生怕磕著碰著。

孟荔染異常虛弱,好在還會喘氣,整個人靠著唐千禹的肩膀才能坐起來,一見我又是一連串止不住地咳。

「王小姐,王小姐她不是故意的。」蒼白如紙的臉,乾癟脫皮的脣,她怯怯地躲在唐千禹身後,像是從虎口艱難脫險,劫後餘生的羔羊。

若不是吐出的話是在誣陷我,連我都要被她打動了。

演員的誕生,孟小姐不得冠軍真的可惜了。

「我捅的你?」我一字一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哽了哽,顯然被我殺氣騰騰的眼神震懾到了,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我不想把事情鬧大,王小姐,你知道我要什麼的,只要你答應,我都可以不追究……」

「做你的春秋大夢!你和你們家唐總真是一對道貌岸然的真小人,真刀真槍幹不過別人就背後耍陰的,你們一個蝙蝠一個螞蝗,都特麼是賴在人身上吸血的玩意兒!」我一通破口大罵,也顧不上形象,「也不照照鏡子!你和我談條件,你配嗎!」

「來啊,索性把事情都鬧大!」我被氣急,根本顧不的形象,張牙舞爪地撲上去,心想就拼個你死我活,tnnd什麼玩意兒。

王建偉想攔我,攔不住。

身後卻突地一股力道把我拽了回去,辛侃觸到了我胳膊的傷處,我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他這人真奇怪,一穿上白大褂活像變了個人似的,毫無感情起伏地問道,「疼嗎?」

我咬牙不作聲,仍舊死死瞪著唐千禹和孟荔染。

他把我掰轉了方向,瞬時我的眼前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緩緩俯下身子,平視著我,「王蘭蘭。」

「瘋狗咬你,你也要反咬瘋狗一口嗎?」

他嘴角是譏諷的弧度,當著那兩人的面指桑罵槐,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沉默了一會兒。

擲地有聲地說道,「我不咬瘋狗,但是我要把亂咬人的瘋狗宰了。」

「哈哈。」這是他第一次開懷笑出聲,他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腦袋,眼神晶亮透著讚許。

「好。」他伏在我耳邊,沉聲道,「我幫你。」

辛侃遞給了我一把刀,一把能宰了瘋狗的屠刀。

他是急診科主任,自然有權利對傷者的創面進行分析,從刀捅入的角度和傷口切面初步斷定,刀傷是孟荔染自己所為。

我揚言要報案,一面拿出了自己的對話錄音,中間有孟荔染跪在地上求我的低聲下氣,有我嚴詞拒絕的冷麵無情,更有她做出瘋狂舉動後我的驚慌失措。

哪怕我演技再精湛,也不至於把自己的嗓子都喊劈了。

「報警?報吧,我看警察來了抓誰。」

我正要走,唐千禹追上來橫在我身前。

「走開,好狗不擋道沒聽說過?」

他狼狽地掃了我一眼,一面掙扎一面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對不起。」

「唐總……」孟荔染在身後被嚇呆了,淚眼婆娑。

「荔染是因為我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給你,」他頓了頓,改口道,「給王小姐造成困擾,我願意賠償所有損失。」

「所有損失?」我輕笑了聲,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青痕,「唐總,這筆帳你怎麼還?」

唐千禹半天沒有聲響,和這種拖泥帶水的人說話,我只覺得累。

罷了,還是走法律程序,公事公辦吧。

我正要走,他在我身前,撲通一聲直直地跪下了。

「我求你。」唐千禹埋著頭,全無幾天前的傲氣和猖狂。

孟荔染說,憑藉唐千禹的心氣,絕不可能在我面前低聲下氣地求我什麼。

可他眼下,確確實實求了,而且絲毫不含糊不閃躲,我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一身銳氣被挫得全無,整個人如頹了一般。

勒索誹謗,如果我死咬不放,那些罪加起來夠孟荔染進去呆個幾年了,唐千禹這是怕了。

「十億,我要AC兩塊地皮。」當初AC地合起來,唐千禹花了一百四十五億拿下,如今我給他一成價,我不為難他開垃圾回收廠斷他財路,也不送他的小白蓮進去喫牢飯。

但是,不好意思,老孃要當大富翁。

「不到一成的價,唐總,唐總不行……」

呵,牀上的大姐你可別張嘴了,你們家唐總有今天還不是拜你所賜。

「唐總,給你點時間考慮一下?」我個人覺得我還是挺有人性的。

「王蘭蘭,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孟荔染撕碎人畜無害的嘴臉暴露本性,露出利牙來。

我發覺好笑,只回身對她說了一句話,「這還不是託孟小姐的福。」

光這一句就懟得她啞口無言。

我下定決心,再也不想和這麼蠢的女人打交道,唐千禹喜歡,就讓姓唐的好好寵著吧。


【3-24 更新】

我一直在醫院坐到辛侃下班,心裡想著要謝謝他,要不是因為他幫忙,事情也不會這麼快迎刃而解。

他看到我,也不覺驚訝,更像是意料之中,叫我在更衣室門口等他,他的聲音從屋裡飄出來,「晚點跟我回家,胳膊我幫你推拿一下。」

我嚥了咽口水,無論是回家,還是推拿,這幾個字眼都能讓我想入非非,流一地的口水。

更誇張的是,眼前的活色生香。

也不知他是故意給我留門還是怎麼的,更衣室留了道門縫,我腦子嗡嗡響,這場面實乃二十三年頭一遭,哪裡還記得眼前這位是不容玷污的白衣天使。

辛侃剛好脫去了套頭線衫,分明看上去清瘦文弱,一脫衣服一身精悍的腱子肉,常年鍛煉,窄瘦的腰線壘著八塊腹肌。

美男誰不愛呢!

「有這偷看的本事,怎麼由著別人欺負你?」我從包裏掏紙的工夫,他不知幾時停在了我面前,已經套上了白色的運動衛衣。

拍大腿後悔!

掏什麼紙,我就應該掏相機啊!人生能有幾次這種黃金機會啊!

錯過悔終生!

「你說唐千禹?」我癟了癟嘴,「那我又打不過他。」

「不是看上人家了?」他輕挑眉,他一邊說,一邊狀似不在意地抖落著手裡的外套,可看他那蹙著的眉頭,分明是在緊張我的答案。

「誰~會喜歡那種自大狂?」我坦白,要喜歡也喜歡你這樣的小白臉,根正苗紅,不光長得斯文好看還有正經工作。

我笑眯眯地湊上去,突然覺得自己討好的嘴臉十分像阿幹對我那樣。

下一秒,辛侃把外套罩到了我的腦袋上,心情煞是不錯的樣子,勾起我的手,「披上吧,小色鬼。」

辛侃有車,車標是尖尖的耙子,我對車不感興趣,也不認識幾個牌子,只覺得坐起來挺舒適。

我窩在他一百平米左右的公寓的沙發裏,旁敲側擊地打聽,「小夥子,醫生上夜班辛不辛苦啊?」

我當然還想說,不想努力了就來找阿姨,阿姨有錢有房有存款,應有盡有,沒有阿姨做不到,就怕年輕人不敢想。

但很快他就拽著我的胳膊給我推紅花油,痛得我吱哇亂叫,一時忘記了佔嘴上便宜。

「有這麼疼?」他說著,眼眸微閃眉頭皺褶,手上的力道陡然輕了許多。

「當然啦!」本富婆美色當前,卻只想落荒而逃。

他又搓了有一會兒,推到後來也說不上疼,肩上那一塊被他揉成了曖昧不明的紅,辛侃柔軟的指腹停留片刻,我只覺得他碰過的地方又麻又酥,他靠我更近,脣就貼在我耳邊,引導我抬了抬手,問道,「現在還疼嗎?嗯?」

尾音如長了小鉤子似的撩人。

他在家裡只穿一件寬鬆圓領的線衫,我一側身,便能看到某人的性感鎖骨,嗅著他身上的烏木香氣,腦子浮想聯翩,剛剛那更衣室一幕又開始瘋狂在腦海里閃回。

我一咬牙,以我這種要姿色有姿色,要鈔票有鈔票的做什麼扭扭捏捏裝矜持,乾脆霸王硬上弓,把人撲倒,先上車後補票之!

說幹就幹!

可直到兩手被他鉗控著,我像個螃蟹似的四仰八叉地反被按在沙發上,才一臉懊悔!

大意了!

那一身腱子肉是白長的嗎!

「喲,這麼大本事呢?」溫熱的鼻息撩撥著我那顆蠢蠢欲動的心,他貼在我耳側,笑得顛倒眾生。

我聽不得他笑,一笑我的心就亂成了一團麻。

為了不被看穿富婆的少女情懷,我硬著頭皮逞強道,「不稀罕?不稀罕算了!我找別的小奶狗去了!」

誰知辛侃一聽那話,臉上笑意驟然消失,緊盯著我的眼眸暗潮洶湧。

半分鐘後,我被他提溜著領子,砰地關在了門外。


【03-27 更新】

愛情使人憂愁。

我很憂愁。

我憂愁的主要原因大家也都知道,辛侃把我趕出來了,我雖厚著臉皮又敲了一會兒門,但無奈他是一個極有氣性的人,不搭理我就是不搭理我。

在堅持不懈地打了幾通微信視頻他沒接後,他就把我徹底拉黑了。

唉。

寒風瑟瑟,寂寥無人的夜。我停在路燈下, 用無比心酸的口氣打電話給我的寶貝小吳求救,掛斷電話後就下起了淋漓的細雨,我悵然若失的心緒隨風飄蕩,不知該停往何處。

說人話就是,辛侃,你大爺的!

我坐在小喫街如花似玉老闆孃的小麵店,一邊冷得牙關發顫一邊罵辛侃。

老闆娘本來都到點閉店了,礙於我的面子,給我煮了最後一碗小面。

我要了爆辣,直擊靈魂的宇宙爆辣。

端上來倒的確是紅糊糊油亮亮,不過我猛灌了一口湯,什麼爆辣,就是番茄濃湯!

「大晚上喫太辣,對腸胃不好。」老闆娘托腮坐到我對面,小吳看我一臉陰沉,自覺地去外頭守著了。

我要碗爆辣小面,老闆娘給我換了番茄濃湯。

我要了瓶二鍋頭,老闆娘給我換了瓶豆奶。

我堂堂京城王家富婆,來個小麵店感覺是來喫養生餐的。

我簡單敘述了一下我今天晚上的遭遇,「本來吧,我真的挺動心的,你看他又是幫我,又是帶我回家?!這意思還能更不明確嗎?這很明朗了呀。」

結果又給我來了這麼一招。

欲擒故縱?試圖引起我的注意?

十年前的言情本子都不這麼玩了,辛侃給我整這個?

「所以你很喜歡他?」

我摸著我沒剩多少的良心,淡然超脫道,「就那樣吧,不就男人麼?」

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嗎?

我王妙妙短暫的二十三年人生,沒什麼轟轟烈烈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

我家庭背景一般,喜歡過別人,也被別人喜歡過,情史不長段段曲折,被綠過,被渣過,被似是而非地海過,到頭來也沒碰上一個真心實意打算和我過一輩子的。

也不知怎麼,談著談著後來就把戀愛這件事情看淡然了,不就這麼一回事。

當然,如果欺負我,那可不行,打我一巴掌,我得扒你一層皮。

我喝了口豆奶,覺得辛侃這舉動,和之前那幫渣男比起來,著實稱不上什麼欺負我。

碗裏還剩小半份小面,我卻已經喫不下了。

「妙妙,你究竟想要什麼,你清楚嗎?」

我想抖個機靈,我想要爆辣炒手,你給我弄碗湯,我要酒,你給我弄瓶奶。

要不是因為我喜歡你這個漂亮娘們兒,我肯定得把你的店砸了。

可最後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止住了玩笑,一本正經地回道,「我清楚。」

「你清楚,旁人卻未必知道。」她撫了撫我凌亂的髮絲,「好多東西,你得說出來,人家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我覺得這簡直是至理名言,但這句話不應該沖著我說,應該沖著辛侃說。

碗裏的小面不香了,手裡的豆奶不甜了。

我這麼擰巴,我都變得不是我了。

我為什麼要因為區區男人患得患失成這幅鬼樣子。

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始另一段感情。

更何況我還有王建偉這個夜場永遠的神。

王建偉來接我的時候,我正在別墅前的大草坪遛狗,他開著酷炫的超跑滯停在我面前,一聲吆喝,「走,妙妙!」

「哦。」我應和,抱起阿幹扛到肩上,打算上車。

他一嚇,隔著墨鏡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語氣透著不可置信,「等等,你就穿這?」

我一身白色衛衣,灰色衛褲,還有一雙乾乾淨淨的國產某力帆布鞋。

「可以嗎?」我抬眸,楚楚可憐。

這可能是王建偉生平第一遭帶人蹦迪,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下來查身份證。

等我們好不容易審核通過進去,王建偉找了個藉口溜了,給我和阿幹開了個超豪華包廂,叫我和阿幹想喫啥就點。

我沒聽話去包廂,反而在舞池來來回迴轉悠了一圈,阿幹一面豎起飛機耳,一面對對我投來不懷好意目光的男人齜著獠牙。

「汪!」中氣十足,初生狗子不怕虎。

我讚許地摸摸他的大圓腦袋,恰巧扭頭瞥到王建偉窩在某個卡座,周遭圍著一堆看戲的京城公子哥,他在中央捂臉痛哭,「我特娘感覺我妹妹在逗我,哪有人來夜場穿運動裝,帆布鞋,還帶狗的?」

我駐足不動,默默地看他。

他邊上的公子哥聽那描述,又看到了舞池邊上特立獨行的我,沖我吹了個口哨,叫我過去。

「王小姐?」

我點點頭,王建偉背脊一僵,止住了啜泣。

「妙妙,所以你來夜場究竟是幹嘛的?」求知慾促使他開口。

我不緊不慢地坐下,把阿幹放在了膝蓋上,勾脣淺笑,「訓狗。」

阿幹怕人,夜場人多,又多有穿著暴露大膽的,我就想著帶它來見見世面。

當然,也是一個人在家憋一天了,感覺自己的微信步數有點可憐。

我同王建偉坐在同個卡座,他一臉幽怨挫敗,旁的公子哥卻覺得我風趣幽默,頻頻想法子和我搭訕。

「王氏大小姐果然非同尋常啊,百聞不如一見,百聞不如一見。」其中一個長相極奶的敬我酒,我碰了杯又放下,扭頭撥了個瓜子遞給他,「賞你。」

「王小姐不喝酒?」他看了看掌心那顆孤單無依的瓜子仁啞然失笑。

「昨天吹風了,頭疼,今天喝不了。」冷氣不足,室內又悶,我臉頰通紅,就兀自端杯,灌了自己半杯冰水。

餘光瞥到有人亮著閃光燈拍我,我同他對視片刻,他笑,「發個朋友圈。」

手機屏幕上,正是我牛飲的照片。

「把我照好看點。」

我掏了小手機,亮出二維碼,在手機屏幕上戳了戳,他們就爭先恐後地來掃,我就在那兒跳著腳磕瓜子。

「唔?」阿幹歪頭看我,不明就裡。

我摸摸孩子的腦袋,「乖,等我給你找個新爸爸,原來那個臭爸爸我們不要他了。」

阿乾重新趴回了我的腿上,舞池裡的姑娘換了一輪又一輪,我身邊的男人卻絡繹不絕,都是奔著這幾天王氏和唐氏那些新聞來的。

京圈愛玩的公子哥兒或多或少都受過家裡人荼毒,被拿來和唐千禹作作比較,這種比較簡直踐踏人性,慘絕人寰,因為結論往往只有一個,老子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廢物。

可幾天前風向突然變了,說年輕有為的唐千禹竟然也會在陰溝裡翻船,敗給一個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小姑娘。

鄙人不才就是那個小姑娘。

「王小姐你偷偷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接近唐千禹,就為了探情報?」那個長相極奶的弟弟親暱地攬住了我的胳膊,示意我偷偷告訴他,他不回告訴旁的人。

我一聲桀驁冷笑,卻不打算回答。

這幫男的在我耳邊聒噪,說得多了我索性不聽,閉目養神,腦海里卻不由得又浮現出了辛侃的模樣。

想來想去還是他好,至少他話少。

惜字如金,那和我說的短短几句話,都想讓我供起來抄寫背誦五百遍。

「王蘭蘭!」

我皺眉,都和他們說幾百遍了,我叫王妙妙,怎麼還有人叫我王蘭蘭?

我煩躁地睜開眼。

乍破的光打在辛侃身上,他一身黑西裝,暗色的襯衫領口解得鬆散露出好看的頸線,眼眸裏暗藏洶湧。

他聲音冷到極點,「王、蘭、蘭。」


【03-27 更新】

我叫王妙妙。

眼下正被一個長相極奶的小白臉攬著一道窩在沙發裏,四周還圍著京城別的公子哥。

辛侃站在階梯之下,穿著考究板正,他一開口,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全落到了他身上。

「……」我端著杯子,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只裝作沒看到,繼續喝了一杯。

「妙妙,這人你認識?」小白臉湊到我耳邊,戲謔開口。

我沒來得及開口,小乾飯王就奔了出去。

「回來。」阿幹嗚嗚叫了兩聲,沒繼續往前走,卻還是對著辛侃拚命地搖尾巴,吐著舌頭討好。

「咦?這人怎麼這麼眼熟?」某po照片上朋友圈的公子哥細細打量,「啊,辛氏集團,是那個辛侃啊。」

什麼辛氏集團?辛侃不是急診科的主任大夫嗎?

我不明就裡地眨了眨眼。

早些年頭,辛王兩家交好,謀求商業聯姻,定的就是辛侃和王蘭蘭。

辛侃在辛家當然無須多說,他的母親出生書香門第,是極有涵養的一個女人,辛侃耳濡目染,也是個通透早慧識禮數的小大人。

彼時有個有名的道士來京城傳經,各家為了請他去家裡給孩子洗禮爭得面紅耳赤。

道士皆不應,唯獨在路過辛侃的時候,停下腳步,唸叨了這麼一句。

「辛家公子,溫雅如蘭。」

這麼說,辛侃出名的那時候,唐千禹還扎孩子堆玩泥巴呢。

辛家老太太看這孫子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舒服,在孫子五歲生日的時候,還買了座島贈給他。

不過後來這聯姻終究是沒聯成,辛侃的父親像被人下了降頭一樣,一意孤行帶回家一個年輕女人,氣得辛侃母親帶著辛侃回了孃家,辛氏醜聞纏身,公司連年虧損,利不抵債,辛家老太太屈尊拄杖四請辛侃母親,辛侃母親俱是閉門不見。

後來直到辛侃母親重病過世,辛侃才被辛家接回,而彼時十六歲的辛侃已經成了一個話不多的悶葫蘆,全無孩時靈氣。

辛侃十八歲出國留學,學成歸國後放著家裡的數百億家產不接受,自己任性地找了家醫院給人看起了毛病,一度還被京圈公子哥調侃,「也不知道是他給人看毛病,還是他自己有毛病呢。」

我身邊這個小白臉囉裏八嗦地和我咬了半天耳朵,我越聽心越涼,不為別的,就為階梯之下這個人。

「都退婚做了下堂夫,還來死纏爛打,也不知道辛家人的臉皮都是拿什麼做的?」有人用話刺他,那刺像根鋼針似的紮在他眼尾,一時泛起點點紅。

「王蘭蘭。」他又叫了一聲,身後是霓虹絢爛的光,那點光匆忙從他身旁掠過,可他仍是一身的黑。

丁點的光,什麼也沒照亮。

他什麼都沒說,可我好像突然什麼都懂了。

我拂開小白臉的手,突兀地站了起來,同周圍人的隨性穿著相較起來,我過分休閑,他過分死板。

可只有我胸口澎湃的心緒知道,唯獨我們纔是相同的人。

周遭瞬時靜了下來。

我走向他,一步一步,最後白色的帆布鞋停在他面前,兩節臺階,咫尺之間。

「你得想好。」他淡淡開口,說的話那樣輕,眼眸裏泄露的情緒卻都是,和我走吧,和我走吧。

「妙妙!」王建偉上前攔住我,在我耳畔低語,「你得想好,你今天跟他走了,明天多的是人等著看我王家的笑話!」

我想好了。

「辛侃,朝我走一步吧。」我沖他笑,一口軟糯的白牙。

兩節臺階,你走一步,我走一步。

再然後,你只要站在那裡,什麼都不用做,我就愛你。

沒有旁人,只有我和你,沒有期限,只有一輩子。

辛侃滯了片刻,我還未反應過來,他如陣風緊緊地擁住了我,那兩節臺階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

躊躇不安許久,手心一片汗濕。

一路衣物散亂地落在地板上,我如涸澤之魚,在他過分炙密的擁吻中難以喘息。

他輕輕鬆鬆地一把抱起我,眼裡沾滿了情慾。

「阿幹,阿幹看著呢!」我臉頰緋紅,卻還殘留了半分理智。

他砰地一腳關上臥室門,欺身壓下。

「叫我。」綿密瘋狂的交纏,我幾乎快要失了意識。

「蘭……」。

「妙妙。我叫王妙妙,辛侃,你得記著這個名字,下次再叫錯,我就不理你了。」說完,我吻住了他。

這個男人味道很好,嘗起來像薄荷草,令人上頭的香氣。

人麼,老處男憋久了,狼狗一個。

我一覺醒來,他在那邊苦大仇深地皺著眉頭給我擦藥,掀開被子,一身斑駁。

我羞憤欲死,罵他不是個東西,「老孃後悔了!不和你玩了!」

他攬住我,「妙妙,你的確有一次退的機會。」

「在昨天的夜店,在前天的醫院,在之前的小區樓下。」他啄吻了一口我的脣,「不在從此以後。」

我醒過來的時候渾身像散了架,得由他抱著去餐廳,由他抱著去刷牙,由他抱著去洗澡。

在我剛想脫衣服扭身看他還佇立在原地,一臉期待,沒壓住火氣猛地把拖鞋甩了過去,「出去!」

我有時間開機刷微博,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網路上從昨晚就開始炸翻了鍋。

流傳的都是辛侃抱起我走出夜店的視頻,身後還追著一隻撲騰著短腿,滿臉洋溢著幸福的小乾飯王。

我抱著阿幹,一面開始刷熱搜。

震驚!?愛喫回頭草,貴族王家小姐改戀窮小子!

曲終!細數唐王愛恨糾葛情史,贏家為何是辛家下堂夫?

「這張也太醜了,把我的臉照的太肥了。」我憤憤不平,打算打電話去投訴這家媒體,不給修圖簡直是對仙女的褻瀆!

人民的好醫生辛主任在看病歷的間隙,還體貼地挑出了幾張我的絕美側顏殺,遞手機給我,「壁紙鎖屏已設,請王大小姐檢閱。」

「不急,下次我發兩張精修你再替上。」我拋了個飛吻過去,某人一推眼鏡,蠢蠢欲動。

手機鈴聲響了。

「這破熱搜撤一天了撤不下來,真的煩死了!」王建偉著急萬分,「啊,喂?姑奶奶你怎麼才開機啊,你看沒看熱搜?你說說看這倒是怎麼辦啊?!那股東都到公司來鬧了!」

「什麼怎麼辦?」我反問。

「媒體啊,這新聞滿天飛了您該不會還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我頓了頓,「奧,我過會兒自己秀個恩愛,不讓他們蹭我王家的熱度。」

熱度即是金錢,蹭我王妙妙的熱度博出位?

不可能的。


【04-06更新】

我拽過辛侃的手拍了張照片,冷白修長的手指搭在白嫩蔥段似的小手上,十指緊扣。

文案編輯寫的是王妙妙喜提人畜無害小醫生一枚。

照完相發完朋友圈,手機剛好彈出一條消息。

備註是千禹哥,後頭一堆紅色的小愛心,我還來不及捂住,就聽到頭頂一聲冷哼。

再扭頭,發現辛主任捏著病例,一臉苦大仇深。

回完唐千禹的消息,我趕忙回頭給辛主任順毛。

「看什麼呢?」我明知故問,他動了動嘴。

「病例。」

「那辛主任看了半天,看出這人是什麼毛病了嗎?」我託著腮,一面撒嬌似的拿圓乎乎的腦袋拱了拱他的肩。

開始他還綳著臉想和我冷戰,耐不住我磨他,無奈地把我從凳子上扯去抱到自己腿上,還不忘報仇似的彈了我一個腦瓜崩,「見異思遷,花心病。」

「那能治嗎?」美色當前,我沒忍住又啄了一口他的脣,「親親能好嗎?」

「這麼會勾人,基本廢了……」辛主任不愧見過大風大浪,纔不會隨便迷失心智,一本正經。

「見異思遷,我哪有那個本事?」我像只八爪魚似的環抱著辛主任的腰,因為常年鍛煉腰上一絲贅肉都沒有,男人自律起來,太可怕了。

解釋了幾句,唐千禹同意用十億資金交換之前拍賣的地塊,我回他消息,也只不過是同他商定了個時間簽合同。

昨天晚上,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如今回想起來,仍覺得瘋狂到荒誕的地步。

我和辛主任上了牀,我記得我扒拉他的襯衣的架勢宛如幾百年沒見過幾個男人,餓虎撲食,都把釦子拽掉了好幾顆,他伏在我身上,脖子上一道指甲劃開的血口子,也不知道是氣還是笑,「手下留情。」

而今我的指腹反覆摩挲著他那道結痂的紅印,「還疼嗎?出門得化妝了,不然人家得想,一本正經的辛主任,私下玩的這麼花。」

「得了吧。再給捂發炎了。」他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笑道,「誰讓家裡多了只愛搗亂的小野貓,被撓了也不稀奇。」

「你說誰是貓!」我同他胡亂鬧了一通,他雖讓著我,但畢竟身長噸位擺在那兒,沒過多久我就被他摟在懷裡一下都動彈不得。

他俯身貼著我的耳根,低聲沙啞,「妙妙,我是打算奔著一輩子去的。」

我心想誰不是呢,剛想懟他,他又補了一句,「可我又怕這話太沉太重,被你當成什麼玩笑話,又是一笑過去了。」

辛侃年少得人四字賜言,溫雅如蘭,那蘭花自小受盡呵護,直到一日被移出溫室,受了風吹得了雨淋,嬌貴的花朵雖枯萎了,根系卻團結成了一塊頑固的石頭。

辛家的不堪,讓這塊頑固的石頭不願收受一絲恩惠,他從不以弱示人,可此時此刻,他對我說,「妙妙,我是一個醫生,從業時宣誓一生忠於希波克拉底誓言,如今我也忠於你,只忠於你。」

我總覺得他戴眼鏡時候尤其斯文敗類,獨處時卻希望看到不一樣的他。

我摘下他的眼睛,仔細地描摹他溫潤的眉眼,心想那過去種種的不堪為何沒有在他的眼睛裡投下半點陰影。

世界複雜人心叵測,善惡難辨是非渾然,唯獨我的醫生,他乾淨澄澈,他說什麼,眼裡就是什麼。

「辛侃,我是個生意人。趨利避害,商人本性。」他聽完那話猛地一滯。

「旁人想讓我虧得傾家蕩產,我定然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安撫似的牽過他的手,「可是辛侃,你是不一樣的。」

「既然是真心相付,放心,我不會讓你喫虧的。」

辛侃把我送到了王家別墅,扭頭就得去上夜班了。

我披著他給的外套,牽著阿幹蹦跳著回了家,阿奶就在屋裡一邊看報一邊等著,王建偉卻像只陀螺似的來來回回打圈,見我來了,大呼,「小祖宗,你還知道回來呀。」

朋友圈炸了,新聞媒體炸了,明日週一,估計早市開盤,王家的控股也得炸了。

「再怎麼樣趕不上唐千餘,也不至於去登辛家這艘破船,公司運營情況暫且不說,花邊新聞一籮筐,辛家那老東西如今幾個老婆幾個孩子,誰還說得清楚?」王建偉端著厚厚一摞資料塞到我懷裡,寫的全是辛侃他爹的桃色緋聞,今天挽著一個十三線小明星參加酒會,明天帶著超模進了賓館,看那照片,姑娘年紀比我們大不了幾歲。

辛侃他爸私生活亂,可我也沒想到亂成了這個法子,辛侃他母親過世後,辛侃他爸越發肆無忌憚,成天花天酒地。

直到辛家實權被辛侃他奶奶收回,財政狀況纔算穩定了下來,本想等著辛侃到了年紀了就交到他手上,畢竟他是辛家唯一認的繼承人。

可辛侃一早就表明,志不在此……

老太太上了年紀,管起事來力不從心,辛家連年虧損,在商海浮沉的京城中,早已沒了立足之地。

我翻著那厚厚一摞報告,不知不覺翻到了久遠的年代,看著那印刷模糊的報道,一晃神看著上頭加粗的幾個字,喃喃低語道,「孟云云……」

是夜。

值夜班的辛侃步履從容地踏進了住院部的病房。

「誒,辛主任怎麼來查病房了?急診今天不忙嗎?」路過的小護士驚疑。

辛侃推推眼鏡,眼裡閃過一絲陰霾,倒也沒解釋什麼。

病牀上,纖瘦的女人安然入睡,躺在白慘慘的病牀上,小臉也映得越發蒼白。

辛侃從兜裏掏出一管藥粉瓶,把生理鹽水兌入藥粉瓶後,動作嫻熟地晃了晃,而後抽了一滿管,正要打入懸著的吊瓶。

一隻慘白的手扯住了他的衣擺。

「不,不要……」孟荔染臥在病牀上,本就蒼白的臉被嚇得越發沒有人色。

辛侃面無表情地繼續推著針管,醫用口罩擋著的半張臉,讓人看不出到底是怎樣的情緒。

「求求你,我什麼都沒和王小姐說,我不知道她和你的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孟荔染想要去扯自己手上的留置針,被辛侃一把鉗制住,「哥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

一時涕泗橫流。

辛侃嫌惡地擦了擦自己的白大褂,眼神透著厭棄,「你叫誰哥哥呢。」

「我不知道王小姐,王小姐和你的關係,我真的,我什麼都沒有對她做。」孟荔染驚慌失措地為自己辯白,跪在牀上雙手合十求饒,她怕極了眼前這個穿白大褂的人,於她而言,這人同鬼魅無疑,「我保證,我保證我再也不會去煩她,我會離她遠遠的。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

一面說,一面哭得越發悽厲大聲。

辛侃推了推眼鏡,夜色之下,俊秀的臉龐顯得如此陌生冰冷,不近人情。

孟荔染語無倫次,一五一十地交代著事情的經過,坐在陪護椅上的人全程揣著手,冷靜地聽。

在聽到王妙妙要在唐千餘的地盤周圍蓋垃圾處理廠時,辛侃沒忍住笑出了聲,他的女孩,果然很聰明,很與眾不同。

這是孟荔染為數不多見辛侃笑,她只是僵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後來,我情急之下,纔想到了自殘嫁禍給王小姐,以此來要挾她,可,可我真的沒想過傷害她,我和她……我和她……」

孟荔染說不出來。

「卑微的螻蟻,也敢窺視天上的星辰嗎?」孟荔染蓬散著發,渾身上下寫滿了狼狽,辛侃的一字一句,猶如透骨釘似的把她死死釘在那裡。

「你和你媽,一個德行。」他居高臨下,蔑視輕哼。

辛侃起身要走,孟荔染掛著滿臉的淚痕,一步一求,「求求你,給我解藥,我不想死,我真的……」

冰冷的空氣似乎就要凝固讓人窒息。

護士長停在了門口,病房裡頭的哭聲戛然而止。

「誒?辛主任?這麼晚來查房嗎?」

「怕麻煩你們,今天多加的一劑葡萄糖,我給打了。」辛侃擲地有聲,拿出了手裡的藥瓶搖了搖,重新遞交給護士長。

在護士長連聲責備不按流程辦事的時候,猶記得露出一個和藹謙遜的笑。


【04-06 二更 】

早盤王氏控股的旗下幾家子公司果然股票大跌。

不過很快,唐千禹在我的要求下很快發布了合作公告,王建偉領著幾個大股東去實地考察,口若懸河地忽悠我是如何從唐千餘手上用低價把這幾塊地皮買下來的。

這才把幾個大股東的情緒安撫下來。

至於我呢,得會見辛家的貴客。

辛家老太太年過八十,精神矍鑠,人卻難免佝僂,拄著杖蹣跚到我面前,笑得眯眼,「老天爺真是待我不薄,前天剛壽辰,這不今天就給老婆子我送了這麼個水靈的乖孫媳!」

我慣會和老人家打交道,一口一個奶奶長,奶奶短,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直握著我的手,眼眶猩紅,「孫媳啊,有你我們辛家就有指望了。」

老人家說,辛家雖然如今沒落不能和王家同日而語,但家底也擺在那兒,虧待不了我,我若入了她家裡的門,那所有的東西,就都是我的。

「你也知道,辛侃的爸爸……」

「辛侃有爸爸嗎?」一提到這茬,我便不願意順著她的話講了,挑了挑眉,「我只知道辛家這些年不知為何要養著一個閑散廢人。」

「奶奶,你心裡葉門清,咱們做生意的,都不是什麼大慈善家。」我替她斟了杯茶,雙手奉上,「有那閑錢養個廢人給自己添堵,還不如拿這點愛心去領養幾隻小動物呢。」

老太太接過茶,喟嘆一聲,「可他終歸是我辛家的男兒,是辛侃的父親。血脈相連的一家人,終歸還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冷笑了聲,「一家人會逼走妻兒不顧,自在地去外頭勾搭別的狐狸精嗎?一家人會讓個十歲不到的孩子流落在外孤苦伶仃?一家人,老太太,你光看著自家的兒子,你的親孫子這些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你打聽過嗎?」

我那話,說的一分真一分假,剩下的八分都是留白,由著老太太自己聯想,老太太年紀大了聽得那些熱了眼眶,沉吟許久,像是下了決心,「丫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放心吧,老太太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沒人做惡人,就我來做這惡人,終歸有一天窗戶紙是要捅破的,做那天下太平的戲碼,給誰看呢。

「哦,對了,還有一個事情,我想和您確認一下……」

我這頭剛送走老太太,辛侃給我發了條簡訊,說是想阿幹了。

我心想你想我就想我了,還採取迂迴戰術,年紀不大,人老矯情了。

我去老闆孃的抄手店打包了得有五六十份抄手小面,叫上小吳一眾保鏢去醫院送外賣,「寶貝,我現在有家室了,以後就不能管你叫寶貝了。」

鐵面小吳拿手一擋,嚴正拒絕了我的飛吻騷擾,「王小姐你這人一天到晚,欠欠兒的。」

我在醫院碰上了走廊裏焦頭爛額撥著電話的唐千禹。

唐千禹問我,是不是我和孟荔染說了什麼,不然她怎麼會突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院了呢。

現在手機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我拎著抄手,從他身邊經過,「唐總,你覺得孟荔染和那兩塊地皮,對我來說,誰更重要呢?」

「我犯不著給自己添堵,借過。」我還得給我家辛主任送外賣呢。

辛主任剛好在休息室喫代餐小餅乾,向我解釋道,「急診午休時間短。」

「不用管我,你喫吧。」我打開了熱乎的包裝袋,又把小吳那幫人支開,給別的護士醫生去送溫暖。

「這醫院也真是的,昨天夜班,今天白班,拿我們辛主任當生產隊的驢使喚了。」

辛主任不急著乾飯,只是抱著我,懲罰似的在我脣上惡狠狠地啃了一口,「你這小丫頭,會不會說話?」

我有些疑惑,問道,「你不餓嗎?」

「看到你就不餓了。」他笑,望著我的眼裡有光。

「我長得像大餅,讓你充饑了?」我壯著膽子開了幾句玩笑,又擔心被他就地正法,光速繳械投降,「錯了錯了!辛主任我錯了!」

辛主任對孟荔染的出院隻字不提,只是說他和同事換了班,下週要開研討會,等研討會之後,就申請長假帶我出去逛逛,「想去哪兒,就近啊,太遠沒假。」

「今天你奶奶來找我了。」他一滯,鬆開了我。

「她說什麼,你都不用理。」對老太太,辛侃還是留有情面的,要不然前天也不會穿得挺括出席她的壽辰。

辛侃重新戴上了醫用手套,醫用口罩,顯然不太想繼續和我聊和辛家有關的事情,我長久佇立在原處,不言語。

「有些事情,你得告訴我。」你說了,我才能知道該做什麼幫你。

可他只是沖我笑,「說什麼,我得上班了。」

辛侃上班,我則在走廊無可避免地和唐千禹又打上了照面。

他應該是找到了孟荔染,此刻臉色好看多了,對著電話語氣柔和,「這樣,那你好好休息,上班的事情不用太著急。」

掛完電話,他重新看向我,不同於以往的輕蔑,厭棄,如今他正視我,更多的是忌憚和不安。

唐千禹為了孟荔染,甘願屈膝迎合昔日仇人,將自己近兩年的營收換來的地皮拱手送人,要在旁人眼裡看來,算得上曠世情種了。

可是就在剛剛,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如果唐千禹真是這麼個擲千金博一笑的人,他能以一己之力創辦唐氏嗎?

在生意場上向來半點不講情面的人,一個區區祕書,有什麼魅力又讓唐千禹神魂顛倒呢?

「唐總。」

我叫他,脣角勾著不懷好意的笑,「唐總,還真是年輕有為呢。」

我將年輕那兩個字唸的尤其重,暗諷拍賣會上,他被一眾油膩的禿頭大叔耍的團團轉。

他瞬時黑了臉,一言不發地要走,經過我身邊,我低聲唸了句,「所以……」

他聽到那話,猛地止住腳步,皮鞋同地上的瓷磚摩擦,發出刺耳的吱聲,他驚慌地捏著我的手腕,顯然是亂了陣腳,「你、你方纔說什麼……」

走廊人來人往。

我望著他倉皇的神色。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京城這盤棋,我好像知道該怎麼下了。

唐王簽約,地塊歸屬王氏,唐氏得十億變現,商界嘩然,我王妙妙在京城青年企業家一代中一時名聲鵲起。

王建偉問我,打算拿這幾塊地做什麼,我對這件事情興趣缺缺,把人趕出去了,「王氏旗下這麼多老總副總,集思廣益一下,別拿這破事煩我。」

這幾天,辛侃去外地開研討會,我都一直呆在家裡。

聽說公司一直有人來鬧事,鬧事的人就是辛家的那個老色批,老太太凍結了他的卡,原本劃在他和老太太共同名下的幾套房產也全部重新置換到了老太太一個人的頭上,老色批拿了二十萬被辛家掃地出門,向來揮霍無度的人一下子減衣縮食哪兒受得了,沒過幾天就揮霍一空,得知辛氏已將他列入黑名單,便來了我王家的公司。

我今天特地邀他喝茶,不過我嫌他臟,不想讓他進家門,只擺了幾張簡約的塑料板凳,約他在露天的草坪上喝。

那老色批一下潦倒,和地痞乞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張口問我要五千萬贍養費,「那小子是我兒子,你和他搞姘頭,也有贍養我的義務,你們都得給我錢!」

「五千萬,也不怕閃了舌頭。」我兩手一攤,表示一毛沒有,「這樣,你好好說,很多事情,我們都得商量著來嘛。」

老色批著急用錢,要求一降再降,「這樣,一千萬,你給了我,往後我也不會再來煩你們,死了也不要你們送終。」

我仍是跳著腳不作聲響,老色批被逼急了,怒摔杯子,「你特娘到底什麼意思?!」

還好有小吳,幫我擋住了一部分濺起的茶水。

阿幹原本在遠處玩,一看這裡爭吵起來,撒開丫子過來護主,嘴裡齜唔亂叫一通,倒把老色批叫老實了,跌坐回了凳子上。

我不急不緩地拿起塊乾毛巾擦臉,「辛先生,我說了,你得有誠意。」

「一千萬還不算有誠意?」

一千萬,老子給你兌換成角,來個一億腳還差不多。

「我這裡呢,可以給你提供幾份工作,一呢,保安,四千塊一個月,不算五險一金但是包三餐住宿。二呢,就是幫我們家除除草啦,養養花啦,不過考慮您之前沒有從業經驗,這份工作可能只能給到你三千的正式薪水,但是有五險一金,要不你考慮一下?」我頓了頓,突然想起來,補充道,「當然啦,每份工作都有試用期,試用期被開除的話,我這邊是沒有一點責任的哦~」

我還沒說完,他就想衝過來揍我。

這回小吳沒打算慣著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死死按到了地上。

「你讓老子給你打工?你算什麼東西!老子這輩子都沒給人打過工端茶倒水過!你一個給我兒子騎的黃毛丫頭你算什麼東西?」

不及我動手,小吳面容冷峻地先給了他一個耳光,「把嘴放乾淨點。」

那囫圇一巴掌,打得他半邊臉青腫。

我面色沉沉,「一輩子沒打過工,就該我欠你的?你知道你這種人叫什麼嗎?家族蛀蟲,盯著老太太的血吸,她都多大年紀了,還得養著你這麼個玩意兒。」

他被按在地上,臉上沾滿了濕潤的泥土和青草,我抽巴掌拍了拍道,「你這張老臉,皮怎麼就這麼厚?不怕死了下地獄嗎?」

老色批嗚嗚喳喳罵了半天都不解氣,反被架著轟出去了。

「老子至少沒殺人沒放火!你,你和那小畜生,一個女魔頭,一個殺人犯,你們倆纔是死了該下十八層地獄!」

殺人犯啊,好大的帽子。

我沉吟了半天,心裡像含了塊鐵似的沉甸甸的。

辛侃明天就回來了。

他和我彙報著這些天的行程,末了故作輕鬆地問道,「你那邊怎麼樣了?聽奶奶說,她把那個男的趕出去了,那個男的沒來為難你吧?」

「你都知道是我搞的鬼?」

「嗯……」他那頭安靜了片刻,像是走出了人羣,一個人落了單,「我也不是傻子,不可能連這也猜不出來。」

「奶奶這個年紀,一個人過太可憐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能說服他的心結,「你如果實在不想回去,就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別的我來就好。」

那些讓你困擾的,無法接受的,讓你覺得痛苦不堪,負累重重的,都讓我來就好了。

沉默,沉默得像過了一個世紀。

「明天我就回來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我本來就清楚,瞞不了多久的。」他自嘲地笑笑,臨了還囑咐我好好照顧自己。

我數著秒針走過的步幅,面前攤開的報紙,是大約七八年前的報道,上頭寫著辛家祕聞,那擠走辛侃母親登堂入室的小三孟云云,魂斷辛宅。

孟云云的死因猜測紛紜,法醫鑒定致命傷是頭部撞擊重物後留下的挫傷,但同時解剖結果顯示,孟云云的胃裡含有安眠藥物質。

孟云云入住辛宅以後算是飛上枝頭,天性張揚的人斷沒有想不開的念頭,怎麼就會吞服安眠藥致使失足落下臺階呢。

我正昏昏欲睡,唐千禹的電話接進來了。

「喂。」這是我算得上第一次心平氣和,不摻雜個人情緒地和他溝通,不由得感嘆,做生意人就是這樣,沒有什麼永遠的敵人,也沒什麼永遠的朋友。

一旦我和唐千禹不再歸屬對立陣營,他的口吻,我的口吻,就都好了很多。

「唐氏的確急需京中名門做保。我之前看中的,就是辛氏。」辛氏企業敗落,苟延殘喘多年得以存活下來的原因,其實也就只是靠辛家老太太的名頭而已。

要在京城立足 ,看的不光是財力物力,更多的是權,有權,則各路資源都會自然而然傾斜。

京中老一輩能帶年輕人玩的,就剩了制度落後,沒什麼財力的辛家,唐千禹力保孟荔染,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實意,我不知道,但他想攀上辛家這根高枝,卻是顯而易見的。

「孟荔染,雖然不是什麼嫡出小姐,但作為當初擠走正宮的孟云云的女兒,在辛家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了。」那些消息,我能打探得到,唐千禹肯定也打探得到,或許這也就是他肯放棄兩年收益,換孟荔染周全的原因。

生意人,真心能值幾個錢。

我笑,「唐千禹,我真心實意想結成合作,你要辛氏的庇護,我可以給你,反過來,我要你暫時放下唐氏的名號。」

唐千禹能夠以一己之力締造唐氏帝國,憑藉的是卓越的個人能力,我捫心自問,靠自己那點小聰明,沒那麼大本事和他長久抗衡,辛氏要一個有膽識能夠殺出重圍的領頭人,這個人,我想來想去,只能是唐千禹。

辛氏需要破舊立新,需要改革變制,王建偉不諳從商之道,我的小聰明勁能贏唐千禹一次,卻贏不了那些久經商海的老狐狸,只有唐王辛三氏聯盟,唐氏的能力,辛氏的權力,王氏的財力,才能保全三氏在京城的絕對地位。

三氏聯盟,定的是長久戰略合作部署,不在朝夕,辛氏的地位決定了它不能做有損它本體的事情,故而唐千禹要入主辛氏,必須是唐氏併入辛氏,雖是暫時寄人籬下,但五年十年,辛氏渡過難關,老太太也好,辛家也好,所有人都會記著唐千禹的恩情,屆時他想剝離出自己的一支,沒人會阻攔他。

「不虧待你,薪資你自己開,所做決策無須向各司董事會彙報,只要得辛家老太,以及我的應準,就可實施。」我同唐千禹簽的是君子協定,裡頭款項列得極為清楚,各方律師看過又看,唐千禹沒有拒絕的道理。

末了,唐千禹要掛電話前,評道,「你和從前,很不一樣。」

「那從前的我如何?」

他清了清嗓子,不怎麼願意再提,「你費盡心力為辛氏謀劃,又是圖的什麼?」

圖的什麼,當然是圖老孃樂意。


王氏集團破產了。

作為既不受寵又不入流的私生女,王葉葉被親生父親送給季越當玩物。

有人說季越心狠手辣、行事極端,在私下還有特殊的癖好,就需要王葉葉這樣沒身份沒地位的私生女做玩物。

王葉葉幾乎能想像到,自己本就灰暗的人生,將在遇到季越後徹底墜入深淵。

直到她發現季越的特殊癖好是——說腹語?

???

季總你別這樣,這不符合你的人設

1、

「天涼了,王氏集團該破產了。」

季越說完放下手中的資料報表,修長的手指一敲辦公桌,借力將真皮座椅微微轉向。

季越的眉眼骨骼有歐美的深邃感,遺傳他混血的母親;標準脣形、流利的下頜線,這些五官的細節處隨他在中國土生土長的父親。

兩者的結合併不矛盾,反而在他身上呈現出一種海上明月的和諧感。

「明白,我馬上去處理王氏集團的事,您要出席嗎?」一旁的助理真誠發問。

「王總年紀大了,喜歡發脾氣。」季越輕輕闔眼,最近工作強度大,他急需休息,「我就不去了。」

助理聽後微微躬身,表示自己瞭解季越的意思。

三個小時後,王氏集團宣佈破產,助理回到季越的辦公室。

「總裁,您要的東西我都帶回來了。」

助理從公文包裏翻出一沓又一沓的A4紙,「這是王鋒自願放棄王氏集團的合同,這是他抵押給我們的房產證明,這是王鋒的身份證複印件,這是……」

「辛苦了。」季越接過資料,微微頷首,「時間不早了,下班休息吧。」

往常積極下班的助理沒有離開,而是放下公文包,說道:「總裁,還有。」

季越看到助理的公文包已經空空如也,手上也沒提另外的東西,疑惑道:「還有什麼?」

「王氏千金。」助理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手錶,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樣子,「不出差錯的話,現在已經坐上去您家的車了。」

助理名叫李哲,大學一畢業就進了季越的公司實習,踏實肯幹再加上猜人心思的本事,讓他一路綠燈,當上了季越的專屬助理。

作為總裁助理,他時刻提醒自己,要比總裁想得多一步,總裁說半句話,他就得補充下半句。

他今天琢磨了一下,季總裁說王總年紀大脾氣差,自己不去其實只是上半句話。

下半句話應該是——要是個年輕脾氣好的女孩子,我就去了。

於是他把這下半句話轉達給王總,王總立馬心神領會,說自己有個脾氣好的女兒,正準備介紹給季總認識。

李哲為自己的機智默默鼓掌,正想著總裁會給他漲多少工資的時候,季越開口了:

「李哲,你辭職吧。」

「好,我馬上安排人去辦……不對!總裁,我做錯什麼了嗎?」李哲大受打擊。

「你胡亂揣測我的意思。」

季越把資料拍在桌子上,實木辦公桌發出沉悶的響聲。

李哲乖乖站在一邊,低著腦袋,連動都不敢動。

「還愣著幹什麼?讓司機把王氏千金送回去。」

李哲先是聯繫王氏千金表達歉意,表示待會兒會讓司機調頭送她回家:

「王葉葉小姐,感謝您的理解,實在不好意思,我立馬聯繫司機送您回去。」

李哲注意到,季越在聽到「王葉葉」三個字時變了臉色。

他以為總裁要責怪自己動作太慢,於是馬不停蹄地調出司機的電話號碼。

誰料電話還沒撥出去,手機就被另外一隻手奪走了。

「不用打了,讓司機按照原來的路線開。」

季越說完,把手機還給李哲,「我馬上回去見她。」

2、

王葉葉眼看著司機一路向前,開得越來越遠,心中升起了疑惑。

李助理不是說要讓司機送她回家嗎?可十五分鐘過去了,司機沒有一點兒要往回開的意思。

「是不是走錯了?」王葉葉出聲提醒。

「沒錯啊。」司機扭轉方向盤,瞥了一眼導航,「這路是去季總家的,李助先前吩咐過,要我開到季總那兒。」

「您先等等,我打電話跟李助理確認一下。」

王葉葉讓司機靠邊停車,正準備打給李哲的時候,李哲的電話就恰好撥來了。

「王葉葉小姐,實在抱歉,我這通電話的目的呢,是要撤回我打給您的上一通電話。」

李哲語速很快,沒給她插話的機會,「您還是要跟季總見面,這是王氏集團給我們的承諾。」

手機從她僵硬的手滑落,摔落在座椅。

半個小時前,李哲讓她不用去並向她道歉的電話打來時,她以為自己終於得到幸運女神的眷顧,能夠躲過此劫。

畢竟她這二十二年,作為相貌平平、天賦平平的私生女,一直以來被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打壓陷害、被親生父親當做一顆隨時可丟棄的棋子。

她認命一般躲在陰暗的角落,盡量不出現在王家人眼前。

她也曾數次希望自己像個普通人一樣,過上平淡簡單的生活,可命運卻不放過她,甚至像現在一樣,常常戲耍她。

「作為王氏千金,同時也是王氏集團的代表,您必須遵守諾言,否則……」

電話那頭的李哲語氣和藹,但王葉葉只覺得被窒息感包圍。

因為這句話太熟悉了。

兩個小時前,她第一次參加王氏的家族會議,王鋒就是這麼對著她說的。

「季越那邊,你去。」

王鋒吹了吹茶盞上的熱氣,極為平淡地闡述著,「你作為王氏千金,同時也是王氏集團的代表……你要盡你所能,讓季總滿意。」

王鋒把重音放在最後兩個字上,在場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看向她,眼神裏裝著輕蔑和嫌棄。

「你在這等著,待會兒季總那邊的人會來接你。」連同她的親生父親,此刻也是語氣不屑。

而她就像可以隨手丟棄的物品,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感受。

王葉葉心如死灰,她甚至疲於去爭辯。她從前反抗過無數次,可是從未成功過,漸漸的,她已經習慣承受。

會議結束,王鋒頭都不回地走了,而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還留在會場。

「王氏千金,我們王氏集團以後就多多拜託你嘍~」王蘭芝笑得甜,經過王葉葉的時候,卻故意撞掉了王葉葉的包。

深棕色的包靜靜地躺在地上,若是仔細端詳,能看出主人為了延緩它的壽命,做了許多巧思。皮面的光澤,得益於經常保養;提手的縫合處,還有細密的針線固定。

王葉葉彎身撿包,還未起身時,又一個包掉在她眼前。

「哎呀,我的包也掉了,千金,麻煩幫我撿一下。」王蘭芝隨手把自己的包扔在地上。

她的包是新出的限量款,昂貴到足以買下五四線城市的一套房,單用零頭都可以買十幾個王葉葉的包。

王葉葉只好左手拿自己的包,右手將王蘭芝的包遞上。

「謝謝千金。」王蘭芝接過包,語氣與她的眼線一同上挑,「以後攀上了季氏,可不要忘記妹妹我呀。」

王蘭芝是王鋒最疼愛的女兒,相貌出眾,很會討長輩喜歡;即使王氏集團破產,王蘭芝的生活質量也不會下降分毫。

「得了吧蘭芝,還攀上季氏,季總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王曼容跟在王蘭芝身邊,不屑地嗤笑,「季總年輕有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她王葉葉長一張這麼平凡的臉不說,又毫無內涵,腦子也不好使,憑什麼攀上季氏?」

王氏的子弟們大多都附庸著王蘭芝,只要討好王蘭芝,就等於討好了王鋒,過得也不會差。

王曼容從小就是王蘭芝的跟班,混了不少好處,自然要幫著王蘭芝裝腔作勢。

王曼容此言一出,會場裏的人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是啊,季越這麼厲害的年輕總裁,一直都沒有情感緋聞傳出,不合理啊。該不會是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癖好或者手段吧?」

「還真說不準呢,聽說季越的助理來時,專門說了要個年紀輕脾氣好的女孩,你說要求年紀輕也就算了,還特地要求脾氣好,是不是很奇怪?」

「一個沒身份沒地位,又不會反抗的年輕女孩,指不定會被怎麼折磨呢。」

「怪不得王總會派她去……」

王葉葉漠然地看著會場裏的人。

她早已習慣這樣的挖苦和諷刺,而且越是為自己辯駁,越是能調起王蘭芝他們的惡劣行徑,越是讓王鋒厭惡她。

所以,她索性選擇沉默。

往常她遇到這種場景,通常會默默離開;而今天,她要等季氏的人,所以只能待在這。

好不容易捱到季氏的人來,她終於可以離開會場。

離開之前,王蘭芝眯起眼,用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

「爛泥啊,最終還是得回到陰溝裏。」

字字如針,沒入她的心臟,帶來一陣細密的刺痛。

3、

經過途中這麼一耽擱,到達季越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比預計晚了一個小時。

王葉葉收拾好情緒,深吸一口氣,下了車。

早就在門口等候的李哲跟王葉葉打了個招呼,領著她往門口走。

「王葉葉小姐,我們季總的脾氣有點怪,希望你能多懂事一些,有些事不要等季總主動提,你要主動去做,知道嗎?要不然季總會不高興的。」

王葉葉聽著,突然想起會場裏的議論。什麼季總有特殊癖好、季總需要一個軟弱可欺的女人滿足需要、季總需要一個聽話的玩物。

李哲這麼一說之後,王葉葉又默默地在心裡給季越貼上了一個標籤:喜歡別人主動,且是個脾氣差的變態。

季越住的獨棟別墅,還附帶一個能把人繞暈的院子,院子裏種了一些珍稀花草,前廳與院子相連,但真正的客廳還得再往裡走。

「前面那扇敞開的門進去,就是客廳了,季總在那等您,確認您進去之後,我會馬上離開。」

李哲伸手做了請的姿勢。

敞開的大門裡,是一片望不見底的黑暗。

王葉葉離門口只有一步之遙時,未知的恐懼突然席捲而來,讓她邁不動步子,她腦子裡冒出一個想法:要是踏入這間屋子,她的未來將會像無頭蒼蠅一般,在黑暗裡亂撞。

「王葉葉小姐,時間不早了。」李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語氣催促。

太黑了。王葉葉心想。

當她終於朝前走時,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人生也是這麼一片漆黑。二十二年來她都一路摸黑走著,現在不也是跟從前一樣嗎。

沒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她快步走進屋子裡,看到沙發旁一盞昏黃的燈,照出了男人寬闊的背影。

「來了?」直到王葉葉走到男人面前,男人才悠悠地問了一句。

王葉葉點頭,說了聲季總好。

「坐。」他的聲音很沉,但音域寬,聽得出來並非刻意壓低,反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倦意。

王葉葉乖乖地坐下。

季越沒有再說話,於是氣氛就這麼一直僵持著。

王葉葉疑惑著這奇怪的氛圍,季越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什麼。

難不成,季越不是叫她坐下,而是在叫她做些什麼嗎?

王葉葉的手心冒汗,四周太過安靜,以至於她腦子裡不停回蕩著李哲的叮囑:

「要主動……把季總惹生氣就完了……」

燈光微弱,只能堪堪照到季越的下半張臉。

季越緊閉著脣,或許是燈光偏移,他優秀的下頜被投映在沙發上,化為一道長長的斜影。

像一把足矣致死的尖刀,此刻正抵住她的胸膛。

於是沉默一刻後,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她揚起脣角,盡量放軟聲音,叫了一聲季總。

反正她這輩子註定是毫無希望。正如王蘭芝說的,她就是一灘爛泥,現在唯一的價值,就是在黑暗裡,托起王氏光明的未來

於是她解開到胸膛的那顆釦子,打算徹底放棄自己。

搞不好這副平庸的身體,是她唯一有用的東西。她在心裡自嘲。

「季總?」解開領口的第一顆釦子,她詢問眼前沉靜的男人,她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眼前的男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坐直了身子。

王葉葉幻想過無數句季越可能會說的話,或許是殘酷無情的、或許是冰冷羞辱的,總之,萬萬不可能是此刻鑽進她耳朵裏的這句話。

——「哎哎哎,不是,我說你,脫什麼衣服啊,這不合適!快住手!」

她愣住了。

比起季越說的話,更讓她震驚的是,聲音出現的過程中,眼前的男人一直緊閉雙脣。

難道是她出現了幻聽?

——「王葉葉,愣著幹什麼?趕緊把衣服扣好,自己找個地方坐,跟我還客氣什麼……」

男人的聲音如落入深潭的水滴,清晰明朗地傳進她的耳朵裏。

男人的嘴像緊閉的門栓,自沉默過後就再沒打開過。

王葉葉驚訝地瞪大眼睛。

難道……現在的年輕總裁都流行講腹語嗎?

4、

「你……」季越剛想叫王葉葉把衣服穿好的時候,就見王葉葉滿臉通紅,迅速地扣好釦子,速度之快,讓他驚愕。

「誤會。」王葉葉撇過頭,不願再說。

季越這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更襯她剛剛舉止孟浪。

恰好這時,季越提前訂的菜送到了,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剛剛發生的事。

此時別墅內燈火通明,王葉葉和季越坐在方桌的兩邊,桌上擺著豐富的佳餚。

方桌的桌面很薄,但卻意外的結實,應該是用特殊材料製成。

「先喫飯。」季越的手肘支著桌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也許是因為材料特殊,桌子的傳導性很好。

季越開口說話時,王葉葉能清楚感受到手下的桌面微微震動。

她拿起筷子,正準備夾菜的時候,季越又開始面無表情地說腹語。

——「我該怎麼解釋呢?剛剛我不說話不開燈是因為我睡著了,請你來也只是想一起喫個飯,並沒有對你圖謀不軌的意思。

但我這麼解釋,你肯定不會信的吧?也不知道李哲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但我絕對沒有不好的意思啊!完了完了,誤會大了……」

王葉葉邊喫飯,邊欣賞季越抓狂的腹語表演。

季越說腹語的聲音和他開口說話的聲線一致,不同的是,腹語的感情表達更豐富。

腹語還在繼續,王葉葉突然放下筷子,啪地一聲,原本平靜的桌面發出嗡嗡的振動。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葉葉抬頭看著面無表情說腹語的季越,雙手緊緊扶著桌面,不可思議道:「怎麼不震了呢?」

腹語的原理是用腹腔的氣息衝擊聲帶振動發聲,說話也是聲帶振動發聲。

同樣都是振動發聲,為什麼季越說腹語的時候,桌子就不震了呢?

難道……季越不是在說腹語?

有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想在她心裡發酵。

「只要說話或是發出聲音,桌子都會震……」季越以為她是好奇桌子震動的原因,於是開口解釋。

「季越,我們來玩個遊戲吧。」王葉葉兩眼放光,突然振奮起來,「我問你問題,然後你在心裡回答我,不要說出來,讓我猜,好不好?」

季越發現,王葉葉的眼神從一開始的黯淡無光,在此刻變得光華流轉;她原先總會不自覺皺起的霧眉,此刻也恢復了上揚。

就連對他的稱呼,也不再是季總,而是——

季越。

他有一瞬間的恍然,彷彿看到了十年前的王葉葉。

「好。」他立馬答應下來。

她迫不及待地問:「季越,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他在心裡默唸:藍色。

「是藍色,對不對?」幾乎是下一秒,王葉葉就猜了出來。

他點頭。

「你最喜歡的水果是西瓜,最討厭的蔬菜是苦瓜,最想養一隻柴犬,因為柴犬喜歡笑……」

王葉葉邊說,季越邊跟著點頭。

她有一頭蓬鬆的黑色長髮,額頭飽滿光潔,不是時下流行的大眼美女,但五官比例很協調;笑起來時一個淺淺的梨渦,是八九十年代港星的標配。

季越一時間,也捨不得移開眼。

「好,遊戲結束——」

王葉葉雙手合十,幾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那個荒謬的猜想,經過這個遊戲之後,徹底得到驗證——

她聽到的不是季越的腹語,而是季越的內心想法。

而季越看起來並不知情。

往小了說,她知道季越下一刻想喫什麼、想喝什麼。

往大了說,她也能知道季越未來想拓展什麼業務、搶佔哪個市場、收購什麼集團……

那些王鋒花費天價都買不到的商業機密,不打招呼就可以鑽進她的耳朵裏。

血液彷彿將要達到沸點,連心都失控地狂跳。

她拿著杯子的手在抖,含在口中的水激動得無法下嚥。

她爛泥般的人生,終於迎來了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

一次逆天改命的機會。

5、

季越沒想到,王葉葉能如此準確地說出他的喜好。

如果是瞎猜,不可能一連猜對二十多個,一個不錯。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

他從前不經意說出、表露出的喜好,都被她放在心上。

這一放,就是十年。

十年前,季越十五歲,跟王葉葉上的同一個補習班,因為一次英雄救美,兩人成了同桌。

他第一次去補習班報道的時候,正好撞見一羣男生挑釁一個女生。

他們說女生是個沒身份私生女,一出生就搶人父親,上學肯定也是要搶人東西的,還讓她「哪來的回哪去,別待在補習班裡礙眼」。

恰好他平時最煩拿身份欺壓別人的行為,於是他大步走上前,冷著臉讓那羣男生滾蛋。

正好女生身邊的位置是空的,季越就順理成章地坐下了。

「你……」女生看著他,眼神裏有些驚喜和害羞。

想到這個女生可能是想感謝他的解圍,卻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季越便主動開口:

「我叫季越,剛剛的事,不用謝。」

那次英雄救美,季越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俗套。

但也許就是因為年少時他的解圍,讓王葉葉一直對他心懷感激。

於是她默默地記下他的喜好,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報答他。

這一記,就是十年。

「咳咳——」

一聲咳嗽打破了安靜的氣氛,也打斷了季越的思緒。

王葉葉放下水杯,正捂著嘴側身輕咳,顯然是被水嗆到了。

「慢點喝。」季越體貼地遞上紙巾,此刻他眼神溫潤,與平時成熟穩重的總裁形象如出一轍。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剛剛的內心劇場、在心裡默默進行的回憶殺,都被王葉葉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王葉葉顫著手接過紙巾,低垂的眸子掩蓋了她眼裡的震驚。

為什麼季越堂堂一個總裁,在每天日理萬機的情況下,能把十年前的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啊?!

她只能勉強記起自己十年前的確上過補習班,但每次去她都埋頭寫作業,對這個補習班也沒有什麼特殊感情,於是理所當然地把這段記憶遺忘。

王葉葉總覺得季越的回憶有哪裡怪怪的,於是她努力回想十年前的那天——

她和往常一樣埋頭寫作業,王蘭芝的嘍囉也照常挑釁她,這時門口進來一個奇怪的男生,趕走了挑釁的幾個男生,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

「你……」王葉葉準備開口跟男生解釋,你這個位置沒人坐是因為桌子壞了,桌肚那塊板一放書就塌。

沒想到男生沒給她解釋的機會,還讓她不用謝,說自己叫季越。

王葉葉:???原來你在幫我嗎?

季越拉開書包拉鏈,裡面只有一支筆和一本筆記本。

王葉葉正糾結著要不要讓他換一個好的位置,季越又開口了:

「真的不用謝,繼續寫作業吧。」

他的神情有些不耐煩,王葉葉便不敢再開口。

只見他開始在本子上寫日記,提筆行雲流水,頗有幾分書法大師的神韻。

日記的具體內容王葉葉沒看見,只知道第一句是「8月30日 多雲 我,季越,今天做了一件好事」。

這神似小學生的日記開頭又是怎麼回事?這哥們看起來都初三了,還在寫小學作業嗎?

而且他好像來上課不帶書,用不上桌肚,這個位置剛好適合他。

十年前的那天,對於季越來說是英雄救美,對於王葉葉來說——

是天大的誤會。

6、

王葉葉實在無法把十年前的奇怪同桌與眼前年輕有為的季總聯繫到一起。

雖然她很想澄清自己並沒有把季越的喜好記十年,自己只是讀到了他的內心想法。

但她想利用這點翻身,那麼萬萬不能讓季越知道此事。

喫飽飯後,季越主動提出送她回家:「你住哪?我開車送你回去。」

王葉葉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緊。

她跟季越身份懸殊,那些豪門宴會她是沒資格參加的,所以生活上幾乎不會跟季越有什麼接觸。

她的學歷普通,若是能進季越公司工作,恐怕做十年都做不到季越身邊的職位。

她跟季越唯一的交集,就是十年前的同桌經歷,而且還只有一個學期。

那麼她手中的唯一底牌,只有老同學情懷牌。

要是想留在季越身邊打探消息,那她必須把這張牌打到極致。

她在季越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將指甲刺入掌心,鑽心的疼痛和血滴冒出來,連鼻子都忍不住發酸。

「我回不去了。」王葉葉聲音哽咽,但抬起頭時,還是裝作輕鬆地揚起嘴角,「幾個小時前,我的親生父親王鋒,把我隨手送給了季總,要是我這麼回去,他肯定會認為我沒有討季總開心,甚至是惹季總生氣了……所以才又被丟回來。」

季越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連忙解釋道:「你沒有惹我生氣,時隔這麼久再見面我很開心,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喫個飯而已,待會兒我會跟他解釋……」

「沒用的。」王葉葉苦笑著對上季越的眼神,「來之前,王鋒已經斷了我的所有後路。我回去之後,還是一樣會被王鋒控制,然後被他隨手送給下一個有權有勢的人。」

這波賣慘無論是從神情上還是說話的情緒上,都天衣無縫。

季越沒有再說話,但王葉葉能聽到他內心的糾結:

——「我的天啊,王葉葉你怎麼這麼可憐,這二十幾年來你肯定不好過吧?這王鋒咋這麼可惡呢。

現在是不能送你回去了,那我該怎麼辦呢?先讓你在我姐姐家暫住幾天,然後想辦法讓你去另外一個地方生活吧……」

王葉葉聽到季越計劃把自己送走,連忙打斷他,以至於出口的話都是這麼魯莽衝動:

「季越,把我留在身邊吧。」

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圖他的利益,倒像是對他的心跳告白。

連王葉葉自己說完,臉上都忍不住一熱。

季越聽後怔住,好看的嘴脣微張,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王葉葉知道季越被自己的話驚到了,於是大腦飛速運轉,企圖找出一句合理的話,讓季越信服。

「謝謝你十年前的解圍,我想跟在你身邊,為你做點事,報答你。」雖然這句話聽起來還是很曖昧,但已經是她短時間內能想到最好的了。

既然她和季越十年前就產生了誤會,那不如就讓這個誤會繼續。

季越現下一定是腦子一片空白,因為王葉葉既沒有聽到他說話,也沒聽到他的內心想法。

只看到他像愣住般一動不動。

王葉葉的手冒出細密的汗,汗水浸入手心的傷口,本應是疼痛難耐。但她卻毫無感覺,因為比這疼痛更難熬的,是季越沉默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

「好。」季越看著她,目光堅毅,像是在一片乏味的灰白中看到了彩色。

得到季越的答覆,她終於長舒一口氣。

時間來到晚上十點,緊張了一天的王葉葉已經開始犯困。

她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十點了,該洗澡睡覺了。」

「想睡覺了嗎?」季越聞言輕笑一聲,「恐怕還不行。」

王葉葉被這笑嚇得一個激靈,原本放鬆的情緒再次緊張起來。

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季越畢竟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幼稚又正義的少年,現在季越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其實一無所知。

「在這之前,你還得做一件事。」

季越起身脫外套,襯衫下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留在我身邊,必須要做的事。」

王葉葉欲哭無淚。

季總,我留在你身邊是想打探商業情報的,不是想陪你睡覺的啊!

7、


「啊切~」在一個早上我又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我揉揉鼻子,自言自語道「是誰又在想老孃?」

噢或許大家還不知道我是誰 我是華籍美人(劃掉)我是王美麗,王氏集團的千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著七彩的頭髮 流的眼淚都是鑽石開心時下櫻花不開心時下冰雹(劃掉

最近入秋,一直在打噴嚏,這讓美麗的我深感疑惑,是誰這麼愛我(害羞)

王管家看我自戀的神情頗為無語「回小姐,是南總裁最近在發布會上放話天涼了王氏集團該破產了」

「啊就天涼王破唄,嘁拽爺啊他社會頭子麼還在學人家放狠話,我們老王家行得端做的正咋招惹他了?」

「小姐,因為您的魅力讓南總裁喜歡的人喜歡上了你」

「什麼???這麼說南霸天是個gay??」

我嘴角逐漸與太陽肩並肩 oh~

「他喜歡那人叫什麼?」

「陸上南」

「上南啊 好名字」(意味深長)

解鈴還需系鈴人 我決定去會會陸上南(畢竟我其實不認識他??) 也好避免我們老王家破產,畢竟南霸天是手握全球經濟命脈的男人。

剛一出門我就看見了在我家門口等候的白茶

茶茶看見我,布靈布靈的眼睛爆發出光芒「姐姐!」我正要伸手去抱漂亮妹妹誰知她一個後退自己左腳絆右腳摔倒了

「你.....」

「姐姐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嗚嗚你說你喜歡陸哥哥我就讓給你了啊嗚嗚嗚姐姐為什麼還要針對我」白茶哭的小臉通紅,以嬌柔的姿態在地上哭,雖然她的妝花了且很醜,並不是她想像的梨花帶雨

我愣了0.0000001秒隨即反應過來茶茶是在做戲

回頭一看oh帥哥我可以

「陸哥哥?」

他愣了一下,好看的桃花眼彎起「嗯」

「美麗你喜歡我?」他抓了抓頭髮笑的可甜 「那你怎麼沒跟我說啊,我我也喜歡你的!」他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

我的心被撞了一下,但我想到了我出門的目的。

這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啊嗚嗚嗚到底是我跟小奶狗甜甜蜜蜜沒羞沒臊在一起還是為了我的錢和豪宅(劃掉)家族大業而促成他和那傻x南霸天呢

ps作者有話說:姐妹們覺得選哪個

愛情扣一

金錢扣二

「不是不是啊這就是個誤會哈哈哈」(訕笑

我們去咖啡館談吧,我對陸上南說,我轉頭看見茶茶坐在地上一抽一噎的,一時心軟,便拿了張紙巾「擦擦吧,女孩子哭哭可就不好看了哦」我漏出個迷人的笑容(自以為)

茶茶愣住了,我想她大概是被我的笑容迷倒,便瀟灑酷帥轉過身去找我的陸哥哥(大霧),轉過身的我沒看見,茶茶的眼裡三分驚訝三分感動四分複雜

——來到咖啡店

「上南」

我看著對面小奶狗亮晶晶滿懷期待的眼睛,狠了狠心

「我不喜歡你,剛剛只是茶茶她胡說的,雖然我並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說」

「哦...」他眼睛垂落下去瞅著桌子,就像是被人辜負的大型犬

我想在他頭上rua一下,手伸到半道又覺得不合時宜,於是又縮回去,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其實你根本不喜歡我對吧」我冷著聲音到

他驚訝的抬起頭,「你怎麼...」他不說話了

我想是我說中了

「你想說我怎麼知道的吧」我高深莫測的說

他神色複雜的看著我,沒了一開始塑造的甜甜小奶狗樣,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我腦子裡有個大膽的猜想

「我們從來沒見過吧,你喜歡南霸天對麼」

他愣住了我又繼續說

「你喜歡他但你又不敢跟他說也不敢對別人說因為可能得到的是別人的鄙夷和嘲笑,於是你只是以朋友身份陪在他身邊。可是你看見我出現了,我瘋狂的迷戀他,你不安,你害怕,你怕我搶走他,於是你設了這麼一個局,對麼」

我一口氣說完便定定的看著他,他似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麼一段話,眼睛又亮晶晶的想否認

我說

「別裝了,不累麼」

他沒說話,我們詭異的沉默下來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他通過追求我來使我淪陷在他的攻勢下繼而不再糾纏南霸天,到時候再把我甩掉

哦我真棒不愧是學過心理學的我

「你真厲害」他啞著嗓子說

「嗯」我認真的點點頭,「畢竟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女人」

「王美麗!你們在幹什麼?!」哦是誰如此聒噪,哦是我們的霸總南霸天

他怒氣沖沖的來了,我以為他要大放狠話,不由蒼蠅搓手準備洗耳恭聽

「你...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突然委屈」

我愣了

陸上南也愣了

「是啊我們在一起了」陸上南突然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走到我座位旁坐下摟著我

南霸天一臉不敢相信,嗚嗚嗚的跑了

我蒙了

陸上南這個男人又曖昧的在我耳邊說

「謝謝你了,這回我也真切感受到小南也喜歡我了」

「不是,合著你之前都沒試過?」

震驚臉JPG

「額這個,之前我發現我喜歡他我就覺得我不正常了,沒那些心思想到這啊」他無辜一笑

「那你這爛攤子接下來該咋整?」

「再試探試探」他一臉高深莫測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瓜,想看看裡面是不是進水了「試探個屁,南霸天一直嚷嚷天涼王破你以為是為了什麼?就因為你傳出來謠言喜歡我!」

他蒙了,我用看兒子的眼光看著他,「沒事,為父不怪你傻,回去好好想想」我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看見我的形象又偉岸了一分

我滿意的邁著尼古拉斯趙四的步伐走了

至於單

還是讓兒子買吧

開玩笑我家萬一哪天破產了怎麼辦

我回到家門口時,茶茶還在那裡,只不過已經恢復了她美女的模樣,像朵白蓮站在那(無貶義)

我正在疑惑,卻看見她看見我突然眼睛亮亮的開心的飛奔過來

啊這

美女投懷送抱?我可以!

我甚至要張開雙臂,不過我的小美人只是在我面前停了下來,看樣子並沒有想要抱我的意思,我的內心不禁有些失落(?)

「姐姐,你回來啦!」她臉紅撲撲的對我說

「啊?對對,我回來啦」小美人突然甜甜的對我說話,我一時有些腦袋發矇

「姐姐,我跟你講,那個什麼陸上南,他對你肯定不是真喜歡,說不定有陰謀呢」她神祕兮兮的說

「喔你怎麼知道的啊」

「我我我看出來的!他不是好人,姐姐要離他遠一點,我是好人!」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夕陽為她渡上一層金光 ,我在那亮的驚人的眼睛裡看見了我的倒影

風柔柔的吹著 把她髮絲吹的有點亂,她把它們撥到耳後,看我一直看著她,甜甜的笑了一下

真好看,我想,在這一刻,我清楚的聽見了我的心跳

我暈乎乎的跟茶茶告了別暈乎乎的進了家門,暈乎乎的喫了晚飯,躺牀上的時候腦子還是一團亂麻

不對!我王美麗的夜生活還沒就要睡著了?這一點也不符合我的人設,我迷迷糊糊的想,茶茶小可愛怎麼突然變了態度呢,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更到2500k啦,就其實大題基調已經定下來了大概是小甜餅!而且還是不太被世人承認的愛情

還沒有想好我和茶茶的到底怎麼發展hiahiahia是親情還得愛情膩,姐妹們自行擱評論區說說啊,我都會看的!


《長目》

無感情線,催眠系,四千字,已完結。

1.開端

「破產就破產,做生意那麼多年誰還能沒個破產的時候。」王小姐溫溫柔柔地安撫著王爸爸。

王小姐嘴上這麼說,轉頭就去了庫房,在堆積成山的檔案裏翻查文件。

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集團這麼龐大的業務體量,為什麼能一夜破產呢?

老爹近半年投的p2p,十幾家中介沒一個正經的,為什麼這樣的業務能過審?分級的內審報告在去年底就標註了重大風險漏洞,為什麼呈給總公司的報告裏什麼也沒提?早在三個月前公司的全線代言人就出了惡性醜聞,為什麼高層至今毫無作為?

集團旗下子公司業務繁雜,自然會有管理難度,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同時出問題,說沒人做事似乎有些牽強。

畢竟,老爹謹小慎微到有些神經質是出了名的。你可以說王氏盈利性不好,但要是質疑王氏的內控,那就跟質疑太陽不夠亮一樣,純屬瞎搞。

另外,在破產前一天,發生了大量圍繞集團股票進行的期權交易。

很戲劇,很有趣。

王小姐停止翻閱,把相關文件一張一張送入碎紙機。

區區二世祖。

2.發展

王家雖然已經確定破產,但還沒開始走程序。因為李老闆那邊發出了收購預告。

李二世費盡心思搞這麼些裂帛撕扇的破事,就是為了趁現在把老爹的集團吞掉,給他的小寶貝一個機會當原屬王家產業的老闆娘。

選在今天發預告,是要送她當紀念日禮物吧。

拿別人的孩子套自己的狼,我倒看看你有幾個孩子幾條狼。

王小姐換上一身素靜衣服,把小白蓮勁兒拗足,選雙磨腳高跟鞋,一路走著去了李二世家,蹲在他家大門前的路燈下,等著給他們的紀念日畫上圓滿句號。

有什麼比落魄情敵更適合作為親密關係的紀念日禮物呢?有啊,落魄前任。

這不巧了嘛,王小姐的身份兼而有之。多倍快樂,雙重驚喜。

不知多久,路燈醒來,又是值夜班的一天。

十點。

十點十分。

十點十五。

李老闆帶著小寶貝回來了。

寶貝姓紀,烏髮如雲娃娃臉,弱柳扶風小嬌妻,在月色映襯下顯得出奇可愛。

王小姐慢慢站起來,攔在兩人跟前,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哭過。

李老闆將小嬌妻護在身後,冷臉覷她,問:「你來幹什麼。」

王小姐淚盈於睫,調整幾次,終於用極盡剋制的哭腔叫了一聲:「二哥哥……」

接著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李老闆把衣袖從對方手裡抽走說:「沒事就請回吧。」

小嬌妻探出半張臉,眼睛濕漉漉,像準備過高速的梅花鹿。

「二哥哥……爸爸破產了……你救救他……」王小姐看起來手足無措,衣袖抓不到,只好輕輕揪住男人的西裝下擺,「二哥哥……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求你了二哥哥……」

男人神色緩和,抬手扶住她的肩,湊近臉說了什麼,聲音低不可聞,大約是些收尾的狠話。

「你家沒救了,死心吧」或者「現在纔想著求我?」之類。

說完,男人示意她讓開,攬著小嬌妻進入家宅,對一聲聲「二哥哥」充耳不聞,任憑王小姐在那兒梨花帶雨。

管家被打發出來收拾殘局,好言勸說著落魄千金,希望她速速離去,別讓自己為難。

臥室在庭院裡面,只有傭人房的窗戶對著道路,這個時間他們白班剛結束,正準備睡覺。明天鄰居太太要辦高層聚會,可不能耽誤人家休息。

王小姐突然推開管家,惡狠狠叫囂:「都是你!都是你們這些人!沒有你們從中作梗,二哥哥怎麼會為了那種不乾不淨的女人針對我!」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集團是破產了,但王家還沒徹底沒落,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管家不敢惹她,只能陪著笑臉,輕聲細語,總算把王小姐哄上車,親自送她回去。

一枚指甲靜靜躲在後座的角落。緋紅長圓片,正中水鑽閃閃發光,像鮟鱇魚的小燈泡。

王小姐用紙巾包走甲片,摘下耳墜放到原處。

紀念日快樂。

3.預熱

王小姐再沒去過公司,也沒見王總。跟大部分失戀的小姑娘一樣,王小姐結結實實哭了幾天,除了小時工,誰也見不到她。

再後來,王小姐把工作一辭,徹底沒影兒了。常太覺得她是不堪情傷出國散心,常先生卻認為王家估計有別的想法。兩口子為此爭論過幾回,氣得常太直說丈夫不開竅沒頭腦。

根據公開市場信息,王氏此番危機源於進軍新能源領域失敗,流動資金大量佔用,加上舊年積弊被曝光,各業務市值均出現不同程度縮水,導致資不抵債。

李老闆宣佈收購的對象是瑞寧酒店集團公司,由於王氏集團內部存在大量交叉持股,唯有在收購瑞寧的同時達成對另外三家企業的重大影響,才能全面接手集團的酒店業務。這三家企業分別是:王氏輕工,德爾物產和王氏物流。

第一週。李邇以每股5.8元大批買入瑞寧股份,同時藉助分公司擴大對另外三家公司的持股。進展順利,如願空降三位執行董事到瑞寧集團。

收購行為影響了散戶預期,至當周收盤,瑞寧股份的日均成交價達到每股5.81。

第二週,王氏旗下幾家相關公司先後召開股東會議,並通過了一系列公司章程。部分內容如下:

德爾物產宣佈發行折價債券,債權人可憑債權按發行價兌換。當集團出現持股大於20%的股東時,可要求即刻兌付全部本息。

瑞寧集團兩項全新決議正式生效:

1. 僅任職滿一年的董事有表決權。

2. 為彌補公司經營不善對員工個人發展產生的影響,公司有義務向高級管理人員支付高額補償金。一旦公司控制權發生變動,員工有權要求公司即刻清償全部補償金。

此外,瑞寧高層以個人財產為擔保貸款共計一億五千萬用於股份回購,並將視情況決定是否追加貸款。

德爾物產的成交量出現下滑。大股東不願意向債權人讓渡收益,而民眾則視此為公司復甦的信號。

瑞寧股份的日成交量增速放緩。至當周收盤,股份市價增長至每股6.4,與李邇的當前報價持平。瑞寧高層的報價於當周最後一個交易日提出,為每股6.6。

此外,高正風投向李邇施壓,希望其加快收購進程。

第三週,紀石宣佈左邊百貨準備同王氏展開深度合作並收購部分王氏物流業務。瑞寧高層由此獲得了來自左邊百貨的資金支持,將報價提升至每股7.5。作為回應,李邇的最新報價為每股7.7。

第四周,瑞寧集團的股價上漲至每股8.2,達到自重組以來的歷史最高點。但市面上流通的股份卻很少,幾乎所有人都在期待下一個報價能達到什麼高度。

反併購策略的立足點是通過增加買方的預期成本,直至成本大於目標企業的估值與額外收益的總和,或者大於買方的可動用資金量。

一個人要用50塊錢買你價值20塊的帽子,你不想賣,所以要求對方付800萬。正常人多半就被勸退了,或者悻悻罵你幾句。

但這樣做不總是有效果。比如,當對方真的能拿出800萬的時候。

4.結局

第五週,李老闆的報價達到每股9.5。

瑞寧的線上系統獨樹一幟,這個報價並不離譜,之前股價低迷主要是受總部拖累。

瑞寧資金告罄,放棄叫價。

王氏輕工宣佈將面向持股比例小於10%的所有者按1:5派發紅利股。

李老闆在王氏輕工的持股佔比驟降3%,高正再次施壓,迫使其放棄中間渠道,直接以總部名義大批買進。至當周閉市,併購目標基本達成。

王小姐承諾將為瑞寧高層的貸款擔保,並表示希望對方也能言而有信。

沒人比她更清楚這場爭鬥毫無勝算。在壓倒性的財力面前,任何策略都是翻花繩。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信息時代,傳播一句話究竟需要多久呢。

第六週,李邇被股東罷免,公司由李家長子接管。不僅標誌著李家放棄併購,更正式宣告李邇在繼承權的爭奪中落敗。

長子撤回三位董事,並將已購股份按市價陸續返還。

不幾天,當地紙媒出版了最新刊物,封面為「高正董事為妻豪擲千金,何其闊綽」。大致說的是常先生斥資百萬,請大牌調香師設計香水送常太,名為「飛耳」,原料由常先生親採。

5.復盤—前篇

李老闆天賦異稟,早早跟隨父兄觀摩學習,近年深受器重,幾乎成為內定接班人。論能力,二者毫無可比性。

李邇是天才,他的選擇總在決定伊始被所有人質疑,卻往往正確。李家能有今天這等空前繁榮,一多半歸功於他。

然而,越是完美就越多人期待他犯錯。唯有天才犯錯,其他人才能心安理得地甘於平庸,想著:你看,天才也沒什麼了不起。

李邇從未上頭,哪怕他一再提價,甚至為此壓縮了部分業務的營運資金。

P2P是很多公司栽過的跟頭,內控問題是分部標準化不完全,負面代言是那個負責人想跳槽不願意讓自己的履歷貶值。

他知道王氏集團的所有問題都可以通過內部整頓解決,當前是絕無僅有的抄底時機。

但股東不知道。

市值暴跌由他一手促成,為這次機會,李邇騙了所有人。

對股東而言,這不過是又一次豪賭。因此,一旦股東發現其動機不純,李邇就會被迫離場。投資者不喜歡自居主人的牧羊犬。

如果他不能離場呢?

王小姐的目標從來都不是李老闆,能堵到人純屬運氣好。

顯貴難做連體嬰,反而傭人間的八卦更加徹骨。太太們要想知道新笑話少不了向傭人打聽。

落魄千金深夜糾纏,遭拒絕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形象全無,更痛哭流涕自詡受害者。

人們喜歡看別人從高處跌落,也喜歡看惡婆娘喫癟。王小姐這一鬧算是把附近幾家的傭人都勾住了,之後無論八卦抱怨,怎麼也能提到她。

鄰居常太同王家有舊怨,對方被收購這麼大的喜事當然要及時慶祝,所以那幾天必有聚會。參與者多樂見王家落魄,絕不會放過這等談資。

之後,只要相信女人的想像力就可以了。

6.兩次談話

「囡囡,李總找。」

「曖,來啦。」王小姐蹦蹦跳跳跑出來,發現李老闆已經進屋,連忙做鵪鶉狀端莊問好,「二哥哥,你來啦。」

李老闆冷眼看她做戲,將耳墜放到茶几上。

王小姐也跟著規矩坐下,問:「這什麼呀,給我的嗎?」

李老闆說:「你鬧夠沒。」

王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被二哥哥發現了。」

「你我之間早就結束了,為什麼還要針對她,」李老闆沉聲發問,「有事沖我來。」

「什麼呀,」王小姐目光如炬,笑眯眯盯著西裝怪,「我一直,都只針對你。」

李老闆沒說話。

他「呵」了對吧,他在心裡「呵呵」了對吧,這個二世祖每次在心裡冷哼都是這副表情。

王小姐有些窩火,跟小學時被討厭鬼扯辮子一個感覺。

「二哥哥,我贏不了,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王小姐坦言,「所以呢,我只是想拖會兒時間,再過兩天好日子而已。」

李邇與她青梅竹馬,料定她沒本事興風作浪,姑且放鬆下來,寒暄兩句便告辭了。

拖到流言蜚語甚囂塵上,拖到左膀右臂蠢蠢欲動,拖到良禽擇木棲,樹倒猢猻散。

二人再見,是李家放棄收購之後。彼時李邇已不再有話語權,小嬌妻則剛被他的無心之言氣走。

「沒事啦,」王小姐溫溫柔柔地說「你這麼厲害,肯定能東山再起的。」

短期內不太可能,不少人都趁機背刺過他,大家都清楚他的手腕和脾氣。在站穩腳跟前,這些人會不遺餘力地打壓李邇,竭盡所能守住自己的位置。而從基層做起的人,往往終其一生都無法站穩腳跟。

「別以為這樣你我就有可能。」

啊,討厭鬼就是討厭鬼,落魄了也是討厭鬼。要不是天賦異稟家財萬貫這人怎麼可能身居高位。

「這什麼少女發言,」王小姐皺眉,白他一眼,放下黑子,「哎呀,我輸啦,二哥哥還是這麼厲害。」

李邇笑,說:「盤龍眼不會時時都有。」

一次就夠了。

「我從小一直輸,當然會很想贏,」王小姐摸摸鼻子,「不過長勝者,原本就是用來被打敗的嘛。」

【8.16 正文完結】

後記:

風投有點說法,考慮到商戰已經很多而且是個工具機構就沒講。…要不是不會寫小甜餅,誰不想和男二談戀愛順便跟男一扯頭花呢。

總之感謝觀看。有機會應該會重寫一遍,所以設定就不一一放出了,改天,改天(咕咕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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