閯拥脐庀ⅲ麚ё∷难滩蛔∠胛撬拇健?br>面红耳赤间,她却忽然将他一把推开。「你不是太子……你究竟是谁?」

(一)

冬荣成为太子妃,纯粹是个意外。

岁家上下原本以为这个娴静的大女儿会嫁给棋盘。

当母亲拿著嫁衣慌张进来时,冬荣还在研究棋谱和自己设下的珍珑棋局,抬首便望见母亲哭丧的一张脸。

「夏,夏灵那死丫头跑了!」

外头一声惊雷,风吹荷叶,盛夏的一场大雨说来就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地。

夏灵是冬荣的妹妹,和生性恬淡的姐姐性子截然不同,她古灵精怪,眼珠子一转就满是鬼主意。

岁家乃东穆贵族,世袭侯位,在东穆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冬荣与夏灵是岁家的两位小姐,原本夏灵与太子订婚,不日便会成为满城女子羡慕的太子妃。

但在大婚热热闹闹筹办的这个节骨眼上,夏灵却跑了——留下一张字条,跟著岁府的一个英俊侍卫跑了。

岁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

鸡飞狗跳中,侯爷和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大女儿,咬咬牙,即刻入宫奏明圣上,以期补救。

于是,在盛夏的这场倾盆大雨中,冬荣穿上了红嫁衣,抱著心爱的棋盘,懵懵懂懂地入了宫,一夕之间,命运彻底改变。

为保颜面,岁府与东宫达成一致,对外宣传岁家二小姐夏灵忽染恶疾,不幸撒手而去,由其胞姐岁冬荣入宫,与太子缔结良缘,任太子妃之位,琴瑟和鸣。

一番请罪与补救的折腾后,尘埃落定时,冬荣已身在了新房里,红烛摇曳,一道门隔绝了外界的喧闹,只剩她与太子陈煜。

房里极静,盖头下的她端坐著,只听到太子似乎在一杯复一杯地饮酒,沉默而压抑。

不愧是教养极好的东宫之主,即使在这种境地下,也不忘克制自己的怒火。

冬荣却叹了口气,酸麻的指尖动了动,无来由地想到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子同夏灵自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众人都以为他们日后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却没有想到,夏灵竟然说变心就变心,痴痴迷上才相识不到一月的侍卫,情意来得那样快,又来得那样汹涌澎湃,携著一腔远走天涯的孤勇,头也不回,只留下字条上对她「煜哥哥」的三两歉意。

陈煜手下一重,内力游走间,酒杯应声而碎,榻上的冬荣颤了颤。

那张俊颜已有些醉意,索性抓起酒壶,仰头痛饮,烈酒浇心头,却仍浇不灭心头那把火,他终是一声低吼,红袍一甩,将酒壶信手掷出。

只听砰的一声,偷偷掀开盖头的冬荣被砸个正著,鲜血顺著额角流下,她眨了眨眼,血珠子滑过睫毛,流进嘴中,一片腥甜。

太子陈煜的酒登时醒了大半,踉跄上前,扶住冬荣肩头,涩声开口:「太,太子妃无碍否?」

那声音发著颤,声音的主人脸色也愈发苍白,点点鲜红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眼中完美无缺,犹如神祗的太子殿下有个致命的弱点——晕血。

于是,冬荣在嫁入东宫的第一夜,被个软绵绵的身子扑倒在了床上,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太医,宣太医,太子晕倒了!」

(二)

太子陈煜因悼念未过门的亡妻夏灵,借酒浇愁,在新房里喝出内伤的消息于宫中不胫而走。

这个众人心中神往的完美情人,于是又多了一层悲情面纱。

一片心疼感叹中,东宫的宫女们不会知道,她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仅仅只是因为晕血。

这是他与太子妃之间的秘密。

冬荣守口如瓶,陈煜甚为感激。

但到底多了丝尴尬,自从新婚那夜陈煜在冬荣面前晕了一回后,见到冬荣便有些不大自然,冬荣也识趣地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他,只一心专注于自己的棋盘,研究各种难解的棋局。

岁家人都说,冬荣是棋灵转世,投作了凡胎。

她爱棋如命,自小就不吵也不闹,只抱著棋盘研究,长大后一点就能将父亲岁侯爷杀得片甲不留,甘拜下风,她自己的性子也随著棋子浮沉,在日复一日间出落得愈发娴静,恬淡。

陈煜幼时经常去岁府走动,几个孩子一同玩耍,冬荣永远是最安静的一个,相比活泼俏丽的妹妹夏灵,她身上缺少了丝生气。

即使放下棋盘,按照父亲吩咐去陪客人玩,陈煜也总看见她心不在焉,从不加入他们,只自个坐在假山旁,拿著根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一边念念有词:「平位三九路,去位五六路……」

陈煜觉得有趣,问夏灵,夏灵撇撇嘴:「别理她,我姐姐就是个怪人。」

久而久之,陈煜也习以为常了,更何况有夏灵的相伴,他也便无暇去管冬荣了。

他甚至想过,就算把冬荣放逐到一座孤岛上,只要有棋下,她也能过得怡然。

虽是自小相识,他们之间说过的话却不超过几十句,还多是些什么「见过太子殿下」,「冬荣小姐有礼了」……

如今,这样无趣透顶的女子成了自己的太子妃,陈煜只觉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就这般相敬如宾地过了两个月,他们的关系在入秋时发生了转机。

那天傍晚,陈煜携冬荣前往皇后宫中听戏,走到一半,却有侍从来报,附在他耳边,说是找到夏灵的消息了。

陈煜登时大喜,激动地拂袖就回头,只急匆匆地扔下一句,说有要事在身,叫冬荣自己去听戏。

冬荣点了点头,也不在意。

第二天,陈煜沮丧地回来了,消息是错的,他还是没能找到夏灵,他叹息著,用完膳后还没缓过劲来,一件叫他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冬荣抱著棋盒找到他,竟然一反常态地拉住他,兴冲冲地要和他对弈。

「来来来,咱们来下盘棋,这回规矩可得事先说好,省得你到时又耍赖……」

那样鲜活生动的表情,不再毕恭毕敬地唤他「太子」,而是亲切又熟稔,如晕染开的一滴水墨,叫原本素淡的一张脸神采飞扬,又带著山水般的明净温柔,仿佛镀了层光,判若两人,看得陈煜怔了一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那边冬荣已经摆好棋盘,拈起一颗白子,面带微笑地等他了。

不及多想,陈煜也赶紧整整衣裳,拿起一颗黑子,向冬荣抬手礼让道;「请。」

就在你来我往的这盘棋中,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陈煜中间偷偷打量了冬荣几次,心跳得格外快。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因何而来,更不知道,昨夜他离开后,冬荣走著走著心血来潮,想起一份棋谱,差侍女回屋去拿,自己却在夜色中念念有词地转著,转来转去,竟在偌大的皇宫里迷了路。

她无意摸到一片后山,竟在后山的竹林里发现了一片花海,一处小院,和一个人——

一个与陈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发间系著一根月白素带,长袍墨发,赤著脚坐在屋顶上,对月吟诗,饮酒自乐,等冬荣走近时才看清,失声道:「太子殿下?」

那人回过头,一张脸沐在月华中,宛若谪仙。

他看见冬荣的第一眼是愕然,紧接著不易察觉地握紧手中折扇,舒眉笑开,微扬了唇角:

「是你?」

冬荣有些难以置信:「这,这……便是太子殿下的要事?」

那一夜,是冬荣从未见过陈煜的一面,一扫平日沉稳持重的模样,灵秀、生动、洒脱不羁,还有……狡黠。

对,便是狡黠。

他邀她下棋,仿佛深谙她的棋术,说有法子可破她的不败之名。

她来了兴致,问他,他得意挑眉,说只要她遵循他的规矩,必输无疑。

她问他是何规矩,他不答,只说到时她便会知,故作神秘间,修长白皙的手指已拈起黑子下了第一步。

星月下,她步步为营,静心应对,一盘棋下得无懈可击,待到她的白子将黑子尽皆包围,一吞江山时,坐于她对面的陈煜却开口了,一双漂亮的眼眸亮晶晶的,像天上繁星。

他望著她狡黠一笑,在风中一字一句:

「我的规矩便是棋色相反,所以,白子胜我即胜,你输了。」

(三)

陈煜对冬荣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他说自己身为太子,东宫之主,责任重大,一生要背负的东西太多,只有偶尔回到这个小小花苑,才能纾解压力,自由自在地做回自己。

冬荣表示理解,也答应了陈煜在外头绝口不提花苑的事,未了,她像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就像守住你晕血那个秘密一样吗?」

陈煜愣了半响,突然扑哧笑出,忍俊不禁地与冬荣一击掌:「当然!」

就这样,冬荣开始时不时与陈煜约在竹林见面,对月下棋,以天地为庐,草木为伴,快活无忧。

但冬荣回到东宫后,又得做回太子妃,宫里的陈煜也不似山间那样不羁,又会变回外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太子殿下。

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冬荣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的关系一跃千丈,再不是从前的相敬如宾,陈煜会带她去赛马,去看夕阳,会在皇后面前轻轻揽过她的腰,道一切安好,他夫妻二人情意甚笃,母后毋须记挂。

陈煜做这些的时候自然而然,再不是从前在外人面前的应付作戏,他看冬荣的眼神都不同了,自从上回对弈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心中的棋痴太子妃还有那样鲜活的一面,像是从前都不曾留意过般,她对著他一颦一笑,生动得叫他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想去了解她的世界,这一了解,便愈发惊喜,只觉重新认识了那个眉眼淡淡,嗜棋如命的她。

而冬荣依偎在陈煜怀中时,抿嘴淡笑,亦是欢喜。

虽然她更喜欢山间的陈煜。

许是到了山间,陈煜便完全放松自己,性格也不羁起来,一扫在东宫时的沉稳持重。

他会带她去捉萤火,去溪边摸鱼,去屋顶唱歌,还会在月下对弈时,狡猾地制定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最后骗不到冬荣了,就嬉皮笑脸地悔棋,一副无赖之状。

「重来重来,这盘不算!」

冬荣又好气又好笑,白日里和在东宫的陈煜下棋时,想到月下他的耍赖,也难得来了小女儿心性,故意下错子,然后学他的无赖样,眨著眼睛笑闹著悔棋。

「重来重来,这盘不算!」

东宫里的陈煜却是惊愕不已,瞪大了眼看向冬荣:「太,太子妃竟也会……」

冬荣笑容僵住,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忘了这是在东宫,她眼前的陈煜是不会和她玩笑的,即使是同一个人,但只要回到东宫,夜里那个她喜欢的陈煜就像是躲了起来,又或是隐藏在完美无缺的面具下,人前他始终只是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

她也曾失口在东宫的陈煜面前提过竹林,但陈煜却毫无反应,她以为陈煜在装糊涂,怕走漏风声,只道他心思慎重,也未多想。

可此刻,冬荣却有些沮丧,面对陈煜惊愕的神情,她都分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在掩饰,不叫外人看出破绽。

山间不羁的他,东宫自持的他,一个会嬉笑著带她在月下捉萤摸鱼,一个会温柔地拥她跨马看夕阳西下,同样的面孔,不同的言行举止,却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性?

冬荣叹了口气,一时也提不起兴致下棋了,她此刻只想念竹林月下,一袭白衣的陈煜那无赖的笑脸。

虽然是她答应过山间的他在外头绝口不提花苑的事,但这样处处小心,不能真性而为,连开个玩笑也得掩饰过去,只叫她倍感索然。

一盘棋颇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冬荣道倦了,太子陈煜看著她施礼退下,手中捏著的黑子还悬而未决。

他不明所以,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望著冬荣渐远的背影,微眯了双眸,若有所思起来……

日子就这般缓缓淌过,冬荣学会了跟不同的陈煜相处,即使偶有疑惑,她也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是他。

虽然在山间才是冬荣最快乐的时候。

直到陈煜生辰那天,满城烟花,宫中摆下宴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席间却变故陡生,堂中起舞的一群姬人忽然从袖中滑出软剑,直朝陈煜掠去——

有刺客!

尖叫声四起,一片混乱中,冬荣眼疾手快地为陈煜挡下一剑,鲜血登时四溅,陈煜的手也被剑气划伤,带出丝丝血珠。

他一脚踢翻案几,几掌逼开那些刺客,搂住冬荣向后疾退,进了侍卫们的保护圈。

冬荣脸色苍白,在陈煜怀里轻颤著身子,却还记得捂住陈煜的眼睛,不叫他见血光:「不要看,不要看,别怕,有我在,我在你身边……」

轻缈虚弱的声音里,陈煜眼眶一涩,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不由更加抱紧了怀中人。

刺客在被抓后通通咬舌自尽,没留下任何线索。

但陈煜与皇后都知道,这群想要太子命的人是谁派来的!

除了六皇子陈彻,不作二人想。

他与他的母妃德贵妃,野心勃勃,跟东宫明争暗斗了数十年,殚精竭力下只想扳倒太子陈煜,坐上梦寐以求的那把龙椅。

圣上眼见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出手恐怕就来不及了,他们心急如焚,近来动作屡屡,甚至不惜兵行险招。

此番太子生辰,行刺之事也是谋划已久,却仍旧失败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陈煜与皇后早就做好了提防,布下万全准备,只等他们自投罗网,还好刺客忠心,未能供出他们。

这些事情通通都由陈煜去处理了,只将纷扰简单告诉了冬荣,冬荣得到陈煜对自身安全的保证后放下心来,静静养伤。

等到窗前再次出现一片做了标识的竹叶时,已是半月后。

这是冬荣与陈煜约定好的暗号,一见到这片竹叶,冬荣就会悄悄去到花苑,和早已等在那里的陈煜品茗下棋,享受山间无忧无虑的时光。

每次竹叶都是出现在陈煜出门后不久,就像这回他连夜去大理寺查看刺客的验尸结果,找寻线索,冬荣以为这仍是陈煜在掩人耳目,不让人发现他们的秘密。

她莫名地感到欢喜,为他和她之间的小秘密。

但这回,显然天公不作美。

当冬荣提著灯笼,悄悄踏入竹林时,一场秋雨不期而至。

陈煜拉著冬荣进到屋里躲雨,两人望著俱都淋成落汤鸡的对方,笑得眉眼弯弯。

笑著笑著冬荣的脸却有些烧红,屋里弥漫著情动的气息,陈煜也轻轻呼吸著,似乎生怕打破这梦一般的场景,他一点点靠近冬荣,像是要伸手拥住她。

冬荣心跳如雷,与陈煜四目相接,亦是在东宫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却就在两人要拥住时,一道惊雷划过夜空,那袭月白身影猛地清醒过来,还不及后退,冬荣却脸色大变,一把将他推开:

「你,你究竟是谁?」

窗外电闪雷鸣,带著潇潇寒意,冷风入屋,冷入骨髓。

冬荣盯著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哆嗦著嘴皮子摇头:「你不是陈煜,你不是太子陈煜……你究竟是谁?」

陈煜的那双手理应前不久才被剑气划过,现在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但冬荣眼前的这双手,却干干净净,洁白如雪,无一丝伤痕。

「我,我是……」假陈煜身份败露后,双手微颤,却并不见惊慌,反而是深深的茫然,直到又一声惊雷响起,他才猛然一震,霍地望向冬荣,眸中染了凄色:

「我是谁也不要的枯叶蝶,是被这天地抛弃的可怜虫,是棋盘上一著不该存在的废棋……」

(四)

夏灵回来了。

带著满身伤痕和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那侍卫带著她远走高飞,却要日日想著怎样逃过追捕,还得时时伺候夏灵的小姐脾气,当初干柴烈火的情意早在现实中被一点点磨掉。

终于,在他们最后一次争吵后,侍卫将夏灵打晕了,卖到一家妓馆,换了盘缠,亡命天涯去了。

夏灵九死一生地从妓馆逃出,一路吃了无数苦头,终于像个乞儿般回到了都城,蓬头垢面地晕倒在了岁府门前。

醒来后,当她听到姐姐冬荣代替她嫁入东宫,成了地位尊贵的太子妃后,她又哭又笑,将满腔恨意转移到冬荣身上。

当冬荣与陈煜赶到岁府来看夏灵时,夏灵摔了花瓶,披头散发地闹著,像个市井中被丈夫抛弃的怨妇,全无曾经半点古灵精怪的模样。

「你凭什么抢走我的煜哥哥?凭什么代替我做了太子妃?你样样不如我,凭什么比我过得好?」

夏灵尖叫著,亮出长长的指甲,疯狂地朝冬荣扑去,眉眼狠毒地就想抓花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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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冷眼看著对面前来逼宫的两个人。

一位是她婆婆李文娟,而另一位,是她婆婆精心替她丈夫安排的另一个女人温珊珊。「苏黎,签字吧!放过我儿子。」李文娟傲慢的用下巴比了比茶几上搁著的那张支票,「签了字,这一千万就是你的了。」苏黎神色淡淡。拿过财产协议书,随手翻了两页,「几个月了?」她问对面的温珊珊,眼也不抬。「快五个月了。」温珊珊如实回答。「睡过几次?」「八次。」记得倒是挺清楚。「苏黎,你干什么?审犯人呢!」李文娟看不下去,开始袒护温珊珊,「这事儿你也怨不著她,要怨只能怨你自己肚子太不争气,都五年了,养只鸡在家都还产蛋,可你呢?」她不耐烦的摆摆手,「拿了这点钱赶紧滚,少占著茅坑不拉屎。」苏黎轻笑,点点下巴,「听你这么跟我一比喻,陆辰九还真挺像公共厕所的。」「你——」李文娟听她这么说自己儿子,气得脸都绿了。「苏黎姐,你和辰九好歹也结婚过那么多年,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老实巴交的温珊珊儿终于开了腔,语调温温柔柔的,却是字字诛心,「辰九为什么不愿碰你?因为他有洁癖,他嫌你肮脏,从前不会碰你,以后更不会!就这样了,你还非得霸占著辰九不放吗?何况,你俩不是已经离婚了吗,都分居这么多年了,法律上早就不认同你们这段婚姻了。只是分割一下财产而已,苏黎姐不会还想著,要从辰九这里多拿点钱走吧?」温珊珊的话音落下,苏黎也翻完了最后一页财产协议书。是,温珊珊说得不错,她跟陆辰九早就离婚了,也已经分居多年,法律上早已不认同她和陆辰九这段婚姻了,但只要她一日咬著这份协议不松口,谁也拿她没法子。她把协议书往茶几上一扔,优雅的叠起双腿,双手交叉扣著膝盖,身躯往后靠了靠,「那你们找我来签什么字?还打算就用这一千万打发了我?不好意思,我记得财产分割,夫妻应该对半才是,这一千万我还瞧不上,所以,字我不会签,钱也麻烦你们拿走。」「苏黎————」李文娟拍案而起,「你别蹬鼻子上脸。」苏黎仰头看怒发冲冠的李文娟,微微笑著,「阿姨,只要我一天不跟陆辰九彻底桥归桥,路归路,就算你找来的这个女人真的生下了你宝贝的孙儿,也是别人眼中的私生子!」「贱人!」李文娟扬手就想扇她。苏黎才要伸手挡,却不想,有一只手已经先于她攥住了李文娟的手。居然是今日的男主角陆辰九。「妈,你干什么?」陆辰九松开母亲的手,颀长的身躯下意识挡在苏黎身前。「九哥!」温珊珊一见著陆辰九,白净的小脸蛋上露出惊喜神色,忙起身走近他,软绵道:「你来了……」苏黎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两眼身旁这对狗男女。温珊珊段位很高,跟陆辰九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软绵绵的,姿态娇憨,又透著些小女人的妩媚,可以说是很勾男人喜欢了。陆辰九呢?峻峭的五官,有如人工雕刻,轮廓凌厉泛著寒光,面色清冷,一副极不容易亲近的感觉。「谁让你来这的? 」他冷声质问温珊珊,剑眉深拧。「九哥,我……」「我让她来的,怎么了?」李文娟拉过温珊珊,护在自己身后,「你对她凶什么?她来这怎么了?她是你儿子的妈,以后也会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回来了也正好,赶紧的,也把这协议书一起签了。签完这份协议书,你和苏黎这个肮脏的女人就没有半点关系了!」「谁说我要跟她划清界限了!」陆辰九的声线,寒到了骨子里,末了,又把视线冷冷的转到温珊珊脸上,「要还想待在我身边,就乖乖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拿了。」「九哥……」温珊珊眼眶中聚集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陆辰九,你疯了吗?你真想气死我这个当妈的,是不是?」李文娟一阵捶胸顿足。「九哥,我错了,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来这,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我们不拿孩子撒气,好吗?他是无辜的……」温珊珊扯著陆辰九的衣袖,哭著央他。陆辰九伸出手,替她揩走了脸颊上的泪珠子,「你还不配生下我陆辰九的孩子。」平淡的语气,却说著最绝情的话。「那她呢?她就配么?」温珊珊指著苏黎,不甘心问他,「这个女人有多肮脏,你心里没数吗?」陆辰九低眸看沙发上的苏黎,目光凉淡。许久,只说出四个字,「她更不配!」呵!苏黎起身,「这出戏你们继续慢慢唱,我还赶著上班,就不奉陪了!」她说完,拎过包,踩著七寸小高跟鞋,仰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出了门去。「辰九,你看看她,你看她什么态度!都是个被别人搞大过肚子的破鞋了,到底哪来的脸面贴著我们陆家。」「……」婆婆刻薄的话,被苏黎挡在了门后。吁出一口气,警告自己不许哭,可奈何眼泪不争气,一颗一颗直往外冒。苏黎隔著眼眶中朦胧的水汽,宛若又见到了青春时期的他们。那时候他们单纯,美好,无忧无虑。直到她二十一岁那年,一个陌生的男人强势闯进她的生命里,夺走了她的第一次,甚至让她怀上了他的种。当时她第一时间就想把孩子拿了,可后来终究没舍得,却哪知,孩子才八个月的时候就在她腹中夭折了。当初她惨遭玷污后就与陆辰九提出了分手,当下陆辰九也应了,只是一年以后陆辰九却又重新找回了她,不单单只有和好,还精心为她策划了一个求婚仪式,就这样苏黎满心感动的把自己嫁了。说来也是屈辱,结婚这么几年了,陆辰九却从来没碰过她。她本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只不想,婚姻生活却完全与她设想的背道而驰。今夜,苏黎没有回她和陆辰九曾经的那个家。她去了城北三环的一套别墅里。这套别墅是陆家产业,暂无人居住,据说这是陆辰九的爷爷买来送给他那远在英国的五岁小孙子的。苏黎恰好打车经过,就干脆去里面留宿了一晚上。她换鞋进门,却连厅里的灯还没来得及打开,就一头栽在地板上,直接昏睡了过去。别墅外,两束刺目的车灯闪过,一辆黑色商务版劳斯莱斯停在了门口。很快,后座车门被打开,一道挺拔的黑色长影迈步而出。男人逆光而立,身影修长,气质清冷迫人。「行李给我吧!」他从助理魏寻手中把银灰色行李箱接过。「陆总,实在抱歉,因为不知道您会突然回国,别墅还没来得及请工人打理,您看……」魏寻一脸难色。「我知道了。」陆宴北淡淡的应了一声,单手推过行李箱,举步进屋。刷开指纹锁,开门,却被里面一股刺鼻的酒精味熏得皱紧了眉头。什么情况?他进门,打算一探究竟。脚下却忽而被什么笨重东西绊住,一时间,身体失衡,险些栽倒在地。好在他反应及时,手臂迅速撑住地面,才避免了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只不想,近在咫尺距离的下面却并非地板,而居然是一个……女人?!准确点说来,是一个醉了酒的女人。陆宴北不悦的拧紧了眉峰。他家里怎么会有女人?借著外面的月光,他能隐约看清楚女人的轮廓和五官。五官精致,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也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身上那道迫人的目光,醉意熏熏的苏黎忽而睁开了眼眸。入目的是一双深幽不见底的黑眸,似密网一般,牢牢锁住她,却又似深渊,仿佛稍不慎,就会溺于其中,不可自拔。眼前这张峻峭的面庞不断与陆辰九那张脸反复重叠在一起。「老公……」她娇嗔的轻唤一声,声音软软糯糯的。老公?陆宴北眉心一跳,「我不是你老公。」他冷声说著,欲起身。苏黎却不依,忙伸手攀住了他的颈项,「你就是我老公!」「我不是。」陆宴北不悦的去拽她缠著自己的手。「你就是!你就是我老公!」陆宴北绷紧了唇线。果然,不要试图同女人与醉鬼理论。而这位,两样全占了。「你到底是谁?」他琐眉,耐著心思问。「我是你老婆,苏黎,苏黎!你老婆,你唯一的老婆……不对,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已经不是你老婆了!」陆宴北皱眉,「既然如此,那报警解决吧!」他说著,从裤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才刚把电话拨出去,哪知手机就被身下女人给抢了去。「我不许你给外面那些臭女人打电话,你从来不肯回家,就是被她们缠上了……」「……」陆宴北本就不多的耐心,这会儿已经消失殆尽。「把电话给我。」当然,他并没有真的报警,他只是打了通电话给助理,想让他帮忙把这疯女人给处理了。「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苏黎拽著他的领带,迫使他低头看自己。醉意熏然的水眸里染著一层委屈的水汽,「老公,你不要不理我,不要对我这么凶……」看著怀里女人眼眶中那一抹雾气,陆宴北竟反常的心生几丝怜意,「我没有凶你。」应完他才反应过来。敛了眉心,沉下脸来,「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你老……」话还未说完,却觉唇上一烫。陆宴北漆黑的暗眸迅速沉下,大手用力摁住了她握著手机的小手。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来。「陆总。」手机里传来助理魏寻恭恭敬敬的回应声。「陆总?」「陆总,您出什么事了吗?」魏寻在电话那头问陆宴北。「老公……」苏黎娇声唤著。陆宴北只觉有电流从四肢百骸间迅速穿过。他眼潭沉下,从鼻腔里闷闷的「嗯」了一声。电话那头的魏寻吓得眼镜都快从鼻梁上掉下来了。老公?!而且,陆总竟然还应了??什么个情况?!他们陆总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吗?什么时候就多出了个老婆来?他不是才刚回国吗?啧啧啧!这才第一个晚上呢!真真是艳福不浅啊!陆宴北不耐烦的把电话给切断了,还把手机扔出去十来米远。翌日——窗外的阳光似金芒一般从玻璃窗中透进来,如同给整间房蒙上了一层暖洋洋的薄纱。苏黎醒来第一感觉是头痛欲裂。什么情况?这就是宿醉的感觉吗?可这也未免太难受了。苏黎揉著泛疼的眉心,却忽而,昨夜的画面,一帧一帧像放电影似的,从脑子里鱼贯而出。不是吧?苏黎大惊失色,迅速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完完整整。她吁出一口长气,还好只是梦。可是这个梦也未免太真实了吧?难不成自己昨儿真的是被陆辰九和温珊珊儿给刺激上头了?不过,不得不说,她梦里的那个男人长得实在过分好看。虽隐在暗夜里,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梦中男人那双如深渊一般的黑眸,却让她记忆深刻,过目难忘。苏黎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上地毯的时候,又愣了一愣。自己昨儿是睡床上的吗?而且,这还是二楼主卧吧?可她什么时候上楼的?又什么时候睡主卧来的?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她居然断片了!果然,这酒真是不能随便沾。苏黎随意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匆匆从别墅里出来了。走得太急,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卧室里遗留下来的那只银灰色行李箱。苏黎决定搬出现在住的那个家。虽然,打从结婚之后,她和陆辰九就已经分居,那个家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陆辰九从来没有踏足过,但怎么说也曾经是他们的新房。如今再住下去,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她打算先去闺蜜池年的出租房里和她挤一挤。上午十点,苏黎回到家中收拾行李,没想,家里却忽然多了个人。正是那位几年来,来她这屈指可数的丈夫陆辰九。或许,更准确点说,他早就应该被叫做前夫了。此刻,他正坐在厅中的沙发上无聊的翻阅著桌上的杂志,打发著时间。他面庞清冷,眉头深锁,直到见到苏黎进门,绷紧的唇线似松动了些分,面上却始终寒凉无温,「昨晚去哪了,为什么整晚不回家?」苏黎一怔,顿住脚步,「真难得,还有闲情惦记我。」说完,经过他跟前,准备上楼。手腕被却他用力攥住。陆辰九仰头看她,漆黑的眸底似染著几分疲惫的猩红,「我会让她把孩子拿了。」提到他与那个女人之间的孩子,苏黎胸口一痛,像被尖针扎过。她冷怒的甩开陆辰九的手,「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举步,要上楼去。「苏黎——」陆辰九起身拉住她。「这是什么?」陆辰九一眼就捕捉到了她肩膀上的痕迹。盛怒的火星子似随时要喷薄而出。「什么是什么?」苏黎还有些懵。直到见到肩上的痕迹,她震住,瞳孔极速放大。这……苏黎始料未及。所以,昨儿晚上那个梦……不只是个梦?!「你跟男人鬼混了?」陆辰九问她。浓浓的猩红,一点一点爬进陆辰九漆黑的深潭里。他怒不可遏的掐住了苏黎的脖子,「告诉我,你是不是跟男人鬼混了?」看著他眼底暴跳如雷的怒火,那一刻,苏黎竟有了一丝报复的爽感。脖子被他勒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面色通红,「你一个流连花丛的渣男,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还有,陆辰九,我提醒你一句,我们俩之间只有财产问题没有扯清楚了,其他的,早就清了!」「放屁!」陆辰九掐著苏黎的力道,越来越重。猩红的眸仁似鲜血浸染过一般。苏黎感觉自己随时会要窒息。却忽而,跟前的男人一把推开了她。「苏黎,你可真贱!」冷笑中浸著无法掩盖的厌恶和鄙夷,眸底却又似有一丝痛楚闪过。「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等你一整晚!可苏黎,你配吗?」他说完,转身往外走,头亦不回的漠然离去。门「砰——」的一声被摔上。偌大的别墅,只剩苏黎孤身一人。她冷得打了个寒噤,眼泪夺眶而出。若昨儿晚上不只是个梦,那她和陆辰九的未来……不,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未来可言了。苏黎回到楼上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苏黎狠狠地用毛巾擦拭著自己肮脏的身体,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却不断地冒出昨儿夜里那个梦来。内心里却满满是愧疚难当以及怅然若失。到最后,她到底把自己变成了陆辰九的同类人。洗完澡出来,正准备收拾行李,刚充上电的手机就响了。「姐,你可终于听电话了。」打电话来的是苏黎的亲妹妹,苏薇。「干嘛呢?我刚洗澡去了。」苏黎把手机夹在耳边,继续整理衣物。「还真有事要找你帮忙,今儿周末,你休息吧?能帮我去兼职带个班吗?」因为两人父亲烂赌,欠下一屁股赌债,所以,苏薇打从上大学开始就习惯了一边学习一边兼职打工。「什么兼职啊?」「很轻松,就是替一幼儿园的孩子去开个家长会就行了。」「这是什么工作?」苏黎不敢恭维,「你这可是去助纣为虐的。」「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孩子其实是个可怜人,他爸妈这会儿都在国外没回呢!家里只有一位年过八十的老爷爷,这老师要见家长,你总不能让这年迈的老爷爷去吧?」「可这也不是撒谎的理由吧?」「当然还有别的缘由了,这孩子可怜的很,据说他爸爸十分凶残,只要不高兴就打孩子,打得鼻青脸肿那也是常有的事儿,而且还是个花心大萝卜呢!这孩子妈都跟他生了个这么大儿子了吧,他倒好,就是不肯娶人家,所以到现在这孩子还没个正经家呢!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怜?」若真是摊上这样一位父亲,那这孩子确实是挺可怜的。「行吧!看这孩子可怜的份上,我就替你跑一趟吧!不过你得跟我保证,这种坑蒙拐骗的工作以后不许再接了。」「不接不接,保证再也不接了,我一会儿就把幼儿园地址发你微信上。」「好。」很快,苏薇就把幼儿园的地址以及孩子的信息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孩子叫陆璟宸,大班学生,才从英国转学回来没两天,就读的幼儿园是一家收取高额学费的双语国际贵族学校,学费昂贵到离谱,一月就是几十万,据说很多名流富商以及大明星的孩子们都在这所幼儿园里念过书。苏黎咋舌,「应该是个大土豪花钱养出来的小熊孩子没跑了。」苏黎稍微收拾打扮了一下,就开车往那所贵族幼儿园去。才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就见里面乌泱泱的站了一堆人,大大小小的全都有。个个神色凝重,怒发冲冠的模样,一看就不太好惹。而这群人的正中央,还站著一个昂首挺胸,背手而立的小孩儿。孩子背对著她,看不见脸蛋儿,只能见到他那头毛绒绒似速食面一般模样的黑发,新潮得很。大人们个个都在对这孩子指指点点著,「这孩子太皮了!」「长著不停地接受著家长一张天使面孔,简直就是个小恶魔!」「那可不!长大了还得了。」「简直太欺负人了!」「……」孩子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人,接受众人的声讨。可他却似乎并不以为意,小脑袋倔强的仰高,完全没有一分半点的负罪感。「您是陆璟宸的妈妈,陆太太?」班主任老师一眼就认出了门外的苏黎来。苏黎很是尴尬。老师这话一出,她顿时有种要被里面这群家长抽筋扒皮的错觉。而班主任这话,也成功的让正接受灵魂拷问的小恶魔转过了脑袋来看她。苏黎本以为这孩子一定是一位面露皮相的熊孩子,哪知,一眼撞见的居然是一汪明亮干净的眼潭,天真无邪,懵懂倔强,再衬上他那张肤白胜雪的小脸蛋,活脱脱小天使一枚。难怪刚刚有家长说这小家伙长著一张无害的天使面孔。现在看来还真是!「陆太太,先进来吧!」见苏黎还杵在外面,班主任又招呼了一声。苏黎瞥了沉默中的『儿子』一眼,最后到底还是硬著头皮走了进去。这骗人的活儿果然不好做啊!而她的『儿子』,目光至始至终落在她的脸上,似打量,似审视。好像是在怀疑她的业务能力一般。苏黎无语。这小鬼还有资格打量自己?难道怕她不够格不成?苏黎不满的瞪了回去。哪知那小家伙即刻调回头去,一本正经同班主任和那群家长介绍道:「老师,这是我妈妈,你们有什么话就对她说吧。」此话一出,顿时,苏黎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恶人,家长们把所有的仇恨值迅速从小恶魔身上转移到了苏黎身上来。苏黎一一鞠躬道歉,问班主任,「这小家伙到底干了什么熊事?」「他往我儿子课桌里塞了只活青蛙!」「……」「他用口香糖给我女儿做了条项链,我这傻女儿居然还真戴著了,你瞧瞧她这脖子上,黏得到处都是,头发上也有!」「……」「还有呢,我刚给我女儿买的这只小猪佩奇玩偶,就被他用剪刀给剪了,你瞧,棉花全出来了!」「……」还真熊!苏黎看一眼脚边罪魁祸首的熊孩子,此时此刻,他居然露出了一脸受教的委屈模样?我去!!所以,她现在是被这熊孩子专程拉来挡枪的是吧?!可她一想到妹妹说他的那番话,又想起那个曾经在自己腹中待过八个月的可怜孩子,苏黎到底不忍心。「对不起,不好意思……」赔礼道歉了近半小时,口都说干了,苏黎才终于得以解脱。小恶魔背著个美国队长的书包大摇大摆的在前面走著,哪有一点知错的样子?苏黎则像个小跟班似的在后面跟著。要不是收了钱的,她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你叫什么名字?」小恶魔忽而回头问她。「苏黎。」她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陆璟宸,我的名字。」「……我又没问。」何况,她早就知道了。「可我就是想告诉你。」「好吧,那我就勉强记住了。」苏黎故意逗他,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用青蛙吓唬同学啊?」「我才没吓唬他呢!是他自己说喜欢吃青蛙的,我就捉一只给他玩呗!哪知他那么没用,直接吓到尿裤子。」「……」「那口香糖项链呢?」「这个嘛……」小恶魔脸蛋红红的转了个身过去,小鼻子不满的『哼』了一声,「我是想送钻石项链的,可我老爸不依,他还告诉我泡泡糖又香又甜,女孩子都会喜欢,结果……」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了!这个坑娃的老爸!小恶魔恼火的用脚尖踢了一下楼梯扶手,「小红说她以后再也不理我了。」「……」理你才怪!人家头发都因为你给剪了喂!还有,你确定你老爸让你送泡泡糖,是想让你用来做项链?「那你用剪刀剪人家的小猪佩奇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她那只佩奇没鼻孔。」「啥?」「我就用剪刀给它剪了两个小鼻孔呗!」可哪知那小肚子里的棉花全从大鼻孔里跑了出来。「不过我会赔她一只新的,而且肯定是有鼻孔的。」苏黎很是无语。这带孩子还真不是件轻松活儿。「走吧!送你回家。」前方小恶魔站定,侧身看她。「啊?」他,送自己回家?没搞错吧?「我看还是我送你吧!」那小恶魔想了想,最后点头,「也行。」苏黎:「……」还真不客气!小恶魔跟著苏黎上了车。她坐驾驶座,小恶魔坐副驾驶。苏黎替他系好安全带,问他:「你家住哪儿?」小恶魔傲娇的用下巴比了比正前方的位置,「跟好前面那台劳斯莱斯幻影。」苏黎:「……」这什么情况?!后来苏黎才知道前面那台车是专程来接这位小祖宗爷下课的。车在城北别墅区停了下来。「你住这?」苏黎讶异。昨儿她才在这别墅区里过完了夜,遇上了一个不该遇到的男人,犯了一场不该犯的错,却没想到今儿又到了这鬼地方来。小恶魔跳下车,「暂住。」「行吧!乖乖回去,以后可别在学校里胡作非为了。」小恶魔不满的「嘁」了一声,却还站在原地没走。「还不回去?」苏黎问他。小恶魔却忽而向她伸出了手。「干嘛?」「电话号码,写这。」他另一只小手点了点自己的手心。苏黎疑惑,「咱们就一面之缘而已,还留什么电话号码嘛!」她嘴上虽是这么说著的,可手早已去包里翻笔去了。没翻出笔来,倒是翻出了一支眼线液笔。她在小恶魔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串数字。小恶魔看了一眼,又瞅了一眼苏黎,小耳根子微红,「你可别多想,我只是觉得你今天表现不错,以后有需要我会再联系你。」「……」这小恶魔还真以为她是职业坑蒙拐骗不成?「走了!」小恶魔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忽又顿住,回头看她。「还要干嘛?小祖宗请指示。」「以后我就叫你『苏苏』了。」哈??霸道小恶魔说完,不等苏黎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已然转过身去,小手勒著两根背包袋,自顾进了小区里去。脑袋上的泡面发丝跟著他的脚步一晃一晃,好不生动。看著他走远的背影,苏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小傲娇,真可爱!那一瞬,苏黎竟不住想起了自己那个还未来得及出世就离她而去的孩子,若他还活著,大概也同这孩子一般大了吧!想到孩子,苏黎心口闷了一下。很快,收拾好心情,开车,载著行李往池年的住处去了。苏黎与池年在同一家企业上班,都是总秘办的职员。八点四十,苏黎停完车,准备进门。却忽见一辆低调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领著一众车队在公司正门口稳稳停了下来。紧接著,公司董事以及所有高层人员皆毕恭毕敬,且井然有序的从里面快步迎了出来。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陆总,请!」男人大步而出,气场逼人。西装笔挺,一丝不苟,利落的线条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他轮廓精致立体,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形性感单薄,一切的恰到好处如同出自上帝鬼斧神工之手。无疑,他的出现,引来了公司员工们一片骚动。「哇!帅哥!」「这是哪方神圣啊?你看,连我们董事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呢!」「……」男人被人前后簇拥著,众星拱月一般,沉步而来。苏黎看著渐渐朝自己走近而来的男人,脑子里有那么一瞬的完全处于宕机状态。因为眼前这张峻美绝伦的面庞,她……见过!这男人分明就是那天夜里与她在梦中疯狂痴缠的男人!可,怎么可能呢?她一定是在做梦吧?她一颗小心脏随著男人逼近而步子,一阵「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就在苏黎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男人越过她,与她擦肩而过,连半秒停留都没有,径直领著大队人马入了苏黎身后的总裁专用电梯中去。而他的目光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落在她身上。直到男人离开,直到一楼大厅恢复了原有的气压,苏黎这才终于回过神。再回头去看身后,电梯早已载著那个危险的男人直达三十六楼而去了。苏黎吁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没有认出自己吧?肯定是没有了!刚刚他可是吝啬得连个眼神都没赏给她。不过,这男人到底是谁?连他们公司董事都对他那般毕恭毕敬?「哎呀!不想了,不想了!」苏黎晃了晃脑子。管他是什么呢!反正他也没认出自己来,自己就当这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呗!总裁专用电梯阖上。陆宴北的目光落在楼层数字上,只淡淡问身后的员工,「刚刚那个女孩也是公司职员?」「陆总,您说的哪个?」陆宴北身后的高层回问。「苏黎。」他记得是这个名字,只不知是哪两个字,但刚刚扫了一眼她的胸牌,知道了。「哦,陆总说的应该是苏秘书了,她是总秘办的人,工作能力还不错。」陆宴北微颔首,表示了解了,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苏黎回到办公室后,只一个劲儿的喝水,可喝完一整杯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你干嘛呢?」池年见著她情况不对,「撞邪了?」苏黎又一口牛饮了杯中的水,才回她:「比撞邪了还可怕!」「嘁!」池年搭上苏黎的肩膀,「我刚可听了一个大八卦,不要不要听听?」「什么?」「咱们公司要易主了。」「啊?」苏黎诧异,有些不信,「假的吧?这么大个公司易主?哪有那么容易。」「谁知道呢!反正大伙儿都这么传著,而且还说新来的总裁要在咱们总秘办选个私人秘书,到那时工薪可全翻倍了,怎么样?有兴趣不?」「要是工资翻倍,倒还真有点兴趣。」苏黎可没忘记他那赌鬼爹还欠了一大堆烂账呢!「我是不跟你争了,不过那谁肯定得跟你抢。」池年说著,瞥了眼门口正在收玫瑰花和巧克力的秦妍,「瞧!她那土豪男朋友又让人送花来了,我听说她这男朋友不得了,跟新来的BOSS好像还是亲戚关系呢!公司易主的消息也是她散播出来的。」苏黎不以为意的挑挑眉,「不管怎样,试过再说呗!梦想总该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就跟她刚刚在楼下一样,可不就见鬼了!「给,生巧克力,很贵的,你们分了吧!」秦妍走过来,神气十足的把巧克力往苏黎怀里一塞,「我男朋友专门托人从国外空运回来的,你们也尝尝味吧!反正我是吃腻了。」「……」一副施舍土包子的既视感。池年把苏黎怀里的巧克力拿出来,毫不客气的往垃圾桶里一扔,「不好意思,减肥!你既然腻了,扔垃圾桶呗!」「你——」秦妍气到色变。池年拉著苏黎回了办公桌,「这秦妍可真是个土包子,要知道你是陆氏集团的少奶奶,我估摸著她眼珠子都得吓掉吧!」「陆氏集团的少奶奶?得了吧!这个身份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苏黎只觉讽刺。「是是是!那你赶紧扔了这个垃圾头衔,我可巴不得你快点摆脱陆辰九那个渣男呢!」提到陆辰九,苏黎心口还是不由闷了一下,「行了,不聊了,赶紧忙吧!」今日是陆老爷子八十岁寿诞。他是陆辰九的爷爷,也是陆氏集团的总创始人。而他更是整个陆家唯一真正待苏黎好的人。苏黎刚准备出门,就接到了婆婆李文娟的电话,「苏黎,如果你不想你爷爷在八十大寿上一口气咽过去,那天早上的事情,你最好在他面前只字不提!」苏黎冷哼。原来她李文娟也有害怕的时候。「还有,辰九他小叔回来了,你让辰九也早些回来,不许迟到!」苏黎敛眉。虽然她跟陆辰九早就离婚了,但是老爷子现在都还不知道。陆辰九的小叔,陆宴北?他回了?听说陆辰九这位从未谋面的小叔,虽不过才三十二岁,却已在欧洲经济市场缔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商业传奇。媒体们抒写他的时候,总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诡谲风云』、『铁血手腕』、『神秘莫测』等等这样的辞汇来形容他。有一位交往多年的未婚妻,两人已经共育一子,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却迟迟未完婚。而这位小叔的相貌据说更是绝尘亦倾城。老爷子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陆辰九的父亲陆宴鸣,这些年一直由他掌管陆氏集团,却不想两年前惨遭奸人投毒,后来虽抢救及时,但也遗憾成了长眠不醒的植物人。第二个儿子便是这神秘诡谲的陆宴北了。说实话,对于他,不单是苏黎,其他所有陆家人对他都了解甚少,甚至还有人传出陆宴鸣被害一事就出自于他之手。不过,传言到底只是传言,两年过去,这事儿始终也没有个定论。但不知他这次回来,是不是与这事儿有关。待苏黎开车赶到陆宅的时候,正厅里已经坐了好些人。老爷子在屏风前的正席位上坐著,他虽年事已高,须发皆白,但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看得出来今日心情甚好。「苏苏?」忽而,厅中响起一道傲娇的小奶音。嗯?这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啊!苏黎顺著声源望去,就见一奶白的小娃娃背著一个美国队长的小书包朝她小跑了过来。「……小恶魔??」苏黎诧异极了,「你怎么会在这?」今儿的小恶魔居然还正儿八经的穿了一套黑色小西装,脖子上别著一枚精致的小领结。还别说,真活脱脱一位小绅士呢!小恶魔仰高脑袋看著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黑得发亮,「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来我爷爷家?」「你爷爷家?」苏黎更懵了,这什么个情况?「陆璟宸,去洗手,一会准备开饭。」忽而,一道低沉的嗓音,透著不容置喙的威严,在苏黎身后不远的距离处响起。苏黎闻言,一怔。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声音……莫名熟悉?!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却在见到沙发上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后,彻底惊住。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这不正是那天晚上与自己在梦中痴缠的男人吗?也是那日无意中在公司相遇的神秘大亨。他……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今日为何也会出现在这?男人似乎感觉到了苏黎震惊的目光,他这才从手中的财经报中拾起头来,看向苏黎。目光淡淡,神色平静自若,宛若在此之前两人从不相识。倒是苏黎,被他一盯,瞬时乱了心神。「小黎,你与璟宸认识?」老爷子颇为疑惑。「啊……是,认识。」苏黎忙折回头看向老爷子。心绪却还完完全全停留在身后男人的身上。「那你也认识宴北?」「啊?」宴北?哪个宴北?陆宴北?小恶魔似乎是看出了苏黎的慌乱与窘迫,他用下巴比了比沙发上的危险男人,「喏,他就是陆宴北,我老爸!」最后三个字,小恶魔分明是骄傲的口吻。可苏黎的脑子里却只剩「嗡嗡嗡——」一阵机械的声响。老爷子的声音犹在耳畔响起,「他就是爷爷的小儿子宴北,按辈分来说,小黎,你还得管他叫一声小叔呢!」小……小叔?!苏黎浑身都开始不争气的冒汗,尤其在对上男人那双讳莫如深的黑眸,那天夜里的暧昧景象瞬时如同放电影一般从记忆中鱼贯而出。她缠著他,一声一声『老公』的叫著。她说她疼,让他温柔些。她甚至还主动……苏黎万万没想到,自己那日稀里糊涂睡下的绝色男人,不单单是传说中的那位商业巨鳄,更是……更是陆辰九的亲叔叔!!完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挖个洞直接把自己给埋了。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唱哪出戏呢?「宴北,她就是辰九的媳妇,苏黎。」老爷子向陆宴北介绍著苏黎。「是吗?」陆宴北讳莫的目光盯紧苏黎,唇线轻启,「幸会。」简单两个字,却让苏黎心慌不已。「爷爷,我先带璟宸去洗手。」苏黎完全不敢再看他,匆忙找了个借口,抱著小恶魔落荒而逃。陆宴北看著她慌不择路的身影,眯紧了寒眸。那日主动勾.引他的时候,可浑身是胆!现在反倒怕了?「宴北,小黎怎么和璟宸会认识?」老爷子奇怪的问陆宴北。「这点我也不清楚。」所以,近日里他儿子口中念念叨叨的那个『苏苏』,居然就是她?「宴北,你太严肃了,小黎看起来都很怕你的样子,一会儿你见到她可别再绷著个脸了。」陆宴北「嗯」了一声,凌厉的轮廓线却越发绷紧了些分。怕他?他看著怎么那么像是做贼心虚呢!苏黎抱著小璟宸进洗手间的时候,思绪还一直神游在外。怎么会这样呢?她睡谁不好,居然把陆辰九的亲叔叔给睡了!疯了,疯了!「哎呀——」苏黎本想去试试水温,手指才往水龙头下一伸,就被烫得即刻收回了手来。思绪这才逐渐回笼。「怎么了?被烫著了?」小恶魔心急的抓过她的手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又放到自己嘴下,「呼呼——」了两口,这才抬头担心的问她,「还疼吗?」苏黎没想到这小恶魔居然也有如此暖心的一面,她有些被感动到了。「不疼了。」苏黎摇头。小恶魔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还不会照顾自己呢?」被他这么一『教训』,苏黎当时真有种萌蠢的自己被男人呵护的既视感。她有些好笑,眯了眯眼儿,忍不住逗他,「小恶魔,你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关心?」小璟宸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小耳根子微微红了一圈,松开了她的手来,「不管怎样,你好歹也假扮过我妈,关心关心你很奇怪吗?」「别,我可遭不住你这样的儿子!」就他那一声『妈妈』,导致她直接成为千夫所指的恶人。再者,他爸是何等角色,她可不敢肖想半分。小恶魔「哼」了声气,「我才不要你给我当妈妈呢!」他想要的是……给他当老婆!不过这话,小璟宸暂时只敢偷偷放在心里想。苏黎心虚的摸了摸自己鼻子,一想到自己那夜偷偷摸摸把他老爸给睡了,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毕竟那男人是有未婚妻的,而他的未婚妻还是这小恶魔的亲妈。哎!苏黎懊恼的抓了抓脑袋。想不到自己在唾弃她人的时候,竟也当了一回自己厌恶的人。实在太可耻了!而他陆宴北也果然如同苏薇告诉自己的那般,是个花心大萝卜!明明在有未婚妻有儿子的情况下,居然还睡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他可没喝酒。果然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一点都经不住女人的诱惑。「咚咚咚——」两人才刚洗完手,外面响起三道敲门声。紧跟著,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带著不怒自威的气场在门外响起,「陆璟宸,洗完了手就出来,不许玩水。」是小恶魔的爸爸,陆宴北。苏黎心尖儿一紧。小恶魔走去门口,踮脚开门。仰高头,看门外挺拔如松柏的陆宴北,「爸爸,我们没有玩水。」陆宴北魁梧高大,逆光伫立在门口,暗影俯下,把苏黎与他脚边的小家伙强势笼罩。那一瞬,苏黎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即便这个男人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陆宴北「嗯」了一声,低眸看小璟宸,「你爷爷找你有事,让你过去一趟。」「嗯?」小璟宸疑惑的眨巴著大眼睛。「你去了就知道了。」「好。」小恶魔牵过苏黎的手,「苏苏,我们走。」「你爷爷让你一个人过去。」陆宴北扣住了苏黎的胳膊,一脸严肃的看向儿子。小璟宸转了转眼珠子,似认真的想了一想,「好吧!苏苏,那过会我再来找你。」说完,小恶魔就独自往厅里去了。苏黎才想要挣开陆宴北的禁锢,哪知,他忽而一步上前,将她逼回了身后的洗手间里,而后,「砰——」的一声,阖上了身后的木门。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他们俩人。苏黎呼吸收紧。离他太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清冽好闻的味道。「解释!」陆宴北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凌厉的目光从上至下锁住她,压迫感十足,「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果然,他还是认出了自己来。苏黎稳了稳心神,吁出一口气后,诚心向他鞠躬道歉,「对不起,那天晚上确实是我的错,我喝多了,所以……」「所以这就是你主动上门勾.引的好借口?」陆宴北魁梧的身躯如泰山压顶般朝她逼近。苏黎吓得用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步子连连往后退了两小步,「小叔,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什么了 。」「小叔?」陆宴北目光微凉,居高临下的睥睨著她,「你和辰九的不是早已经离婚了么?叫什么小叔?如果我没记错,那天晚上你叫的可是『老公』。」苏黎:「……」

那夜,她稀里糊涂的误以为眼前男人是自己的前夫陆辰九,所以她才一直叫他『老公』。

如今想起,苏黎早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不能一口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才好。

她故意无视了陆宴北的这番话,只低下头自顾自解释:「第一,我没有主动上门勾.引的意思,我并不知道那别墅里有人。第二,如果我知道你是陆辰九的叔叔,哪怕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一千个胆子,我都不敢那么对你。第三,虽然我和陆辰九的婚姻早已经结束,但我并不打算让爷爷知道。所以,在这里,我还是要叫你小叔的,另外……」

说到这,苏黎紧张的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抬起眼眸,对上陆宴北飓风般的深眸,「另外,我不觉得小叔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训我,毕竟你那天晚上的表现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那天我好歹是喝醉了酒,可你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清醒的吧?既然你清醒,为什么还要碰我呢?」

「你还有理?」陆宴北危险的挑高眉。

「不敢。」

苏黎低下头,「但我说的也是实话。」

说到这,她又顿了一顿,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小声嘀咕:「要不是小叔你……为老不尊,我也不至于这么热的天还……还系著丝巾出门……」

「为老不尊?」

陆宴北眉心隐忍的突跳了几下,「贼喊捉贼的本事倒不小!」

陆宴北说著,微仰下巴,长指利落的挑开了自己的衬衫领口。

登时,一大片古铜色胸肌坦露而出。

「你干什么?」

苏黎吓得后退两步,羞赧的别开了脸去。

陆宴北忽而探手,霸道的将她往怀中一带,另一只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行掰过她的小脸,让她直视自己的胸膛,「看看你自己的杰作,如果你身上那些是『为老不尊』,那么我身上这些呢?你就是这么『敬老尊贤』的?」

「……」

苏黎瞠目结舌。

一张小脸蛋瞬时涨得通红,像是有血随时会滴出来一般。

「这……我……」

她语无伦次,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实在因为太羞耻的缘故,她踮起脚,手忙脚乱的替他把胸前的纽扣又一一给完整的扣上了。

陆宴北低眸看她。

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有这种『掩耳盗铃』的笨做法,漆黑的眸仁深重几许。

箍著她腰际间的手臂收紧了力道。

苏黎面红耳赤的想要挣开他的手,哪知,洗手间的门就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老爸,你骗……呃……」

门外,小璟宸话还没说一半,就扼住了。

苏黎和陆宴北似乎都有些被忽然闯进来的大电灯泡给惊到。

只是,面对苏黎的仓皇无措,陆宴北却显得从容淡定许多。

他淡定的放开了苏黎。

转身睥睨门口的儿子,「我有没有教过你,进门前得先敲门?」

小璟宸:「……」

苏黎:「……」

论厚脸皮,苏黎只服陆辰九的这位小叔!

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能先倒打一耙再说。

「老爸,你刚和苏苏在抱抱?」

「没有。」

某父亲脸不红心不跳作答。

倒是一旁的苏黎,一张脸早已红得有如煮熟的虾子。

「你还狡辩,我刚刚可都看见了。」

小家伙不满的瞪著他老爸。

「看见什么了?」

陆宴北被『冤枉』也有些不高兴了。

他拉下了脸来。

「看见你对苏苏耍流蛮!」

苏黎:「……」

这两人能不能小点声?生怕别人不听见?

陆宴北不悦的瞥了眼腿边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儿子,「耍流蛮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你要说是苏苏先对你耍流蛮的吗?」

他才不信呢!

「难道不是?」

陆宴北凌厉的目光越过儿子,最后落回到了苏黎的脸上。

这话分明是在问她。

苏黎假装不知,「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俩慢慢聊。」

她匆忙找了个借口就遁了。

一颗小心脏儿因紧张还在「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真不敢想,如果刚刚推门进来的不是小璟宸,而是其他人怎么办?

苏黎咬紧了下唇。

为什么她现在有种背著人前与陆宴北干坏事的错觉?什么鬼啊!要死的!

「老爸,你为什么要骗我?刚刚爷爷根本没有找过我。」

苏黎才走,陆璟宸就揭穿了他老爸的小把戏。

「是吗?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某父亲双手抄兜,仍旧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一脸坦荡荡。

小恶魔不满的挤了挤小鼻子,「老爸,你该不会也喜欢苏苏吧?」

陆宴北微挑眉,「什么叫『也』?」

「我喜欢她!」

陆宴北嗤笑,「你眼光可真够差劲的。」

「 还不是随你。」

小恶魔一点都不惯著他爸,反唇相讥。

陆宴北特想把跟前的儿子当皮球踢出去。

「老爸,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小恶魔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陆宴北鄙夷的瞅了他一眼,「你别想了,她的年纪够给你当妈的了。」

「看吧!你果然在打我苏苏的主意!」

「我没有。」

「你刚都说要让她给我当妈妈了。」

「……」

他刚是这意思吗?

陆宴北扶额。

代沟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饭点,佣人们开始布餐,却迟迟不见陆辰九现身。

「苏黎,你是不是又惹辰九不开心了?为什么我打他电话一直没人听?」李文娟试图把儿子不露面的锅推到苏黎身上。

坐在苏黎身旁认真扒饭的小璟宸突然抬起了头来,一脸天真道:「大伯母,辰九哥哥不听电话,为什么要责怪苏苏啊?辰九哥哥又不是我这样的小孩子了,难道他还不懂得怎么用手机吗?」

「陆璟宸,食不言寝不语。」

陆宴北严肃的瞥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

「……哦。」

小家伙瘪瘪嘴,闷头扒饭。

「我看璟宸说得倒一点没错!」老爷子的脸板了起来,冲李文娟训斥道:「你以为小黎是专程给你看孩子的吗?还是你以为辰九也如璟宸这一般大?呵!我看他还不及璟宸懂事呢!」

李文娟脸色难看极了。

心里更是把儿子陆辰九怨了千百遍。

这小子实在太不争气了!谁知道这陆宴北是不是抱著争家产的目的回来的,他倒好,老爷子寿诞他居然还敢不现身!这分明就是要把陆氏集团拱手让人啊!

她自然第一个不答应。

「苏黎,你给辰九打个电话试试。」

苏黎其实本是不想打的,可今儿是老爷子寿诞,她也不想老爷子动气,忙起身道:「爷爷,您别不高兴,我去给他打个电话试试,不定是被什么要紧事给耽搁了。」

她说著,出门,去了院外。

苏黎给陆辰九拨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没一瞬就被接了起来。

只是,应话的人,却不是陆辰九。

「九哥……」

「……」

苏黎用脚趾头都已经猜到那边的狗男女在做著什么恶心事儿了。

「陆辰九,今天是爷爷的八十大寿,如果你还当自己是爷爷的孙子,就赶紧滚回来!」

回应苏黎的,是陆辰九哄床上女人的那些恶心的话语。

「嘟嘟嘟——」

苏黎听不下去,率先把电话挂断了。

苏黎被恶心的不行。

她知道刚刚电话里的女人并非那日到家中来逼宫的温珊珊,陆辰九又换女人了。

在他床上,一个女人的保鲜期从不超过一个月,她早就习惯了。

可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却总觉得电话里那道女音竟像极了自己的......。

苏黎晃晃混沌的脑袋。

苏黎,你想什么呢!她才不会干这种龌龊事呢!

待陆辰九赶回老宅的时候,午餐早已用完,陆宴北因为刚回国,手上工作繁忙,便早早离开,苏黎也找了个借口离去。

老爷子年纪大了,容易感到疲乏,也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李文娟见著姗姗来迟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爷爷八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还敢缺席?」

「有点事,给耽搁了。」

陆辰九找了个借口搪塞。

顺手把西装扔在了沙发上。

「什么事那么重要?你不知道今儿你小叔也回来了吗?咱们这陆家的产业你是真打算拱手让人了,是不是?」

「妈,除了咱们陆家产业以外,你还能跟我说点别的吗?」

陆辰九不耐烦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行,你爱听别的,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别的事儿!我问你,温珊珊到底哪一点入不了你的眼?她好歹是名门之后,颜值更是甩苏黎几条街,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怀著你的孩子,就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娶她?」

「妈,你既然这么喜欢她,那你自己去娶呗!」

陆辰九把腿伸在茶几上,一脸冷漠。

「你真是混账!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种?何况她怀的还是个男孩!这可是我的长孙啊!辰九,你就乖乖听妈一句劝吧!现在只要你们把这孩子生下来,老爷子定然会分他一份股权,到那时候,陆家产业至少就有一半掌握在了咱们手里,所以,你就算为了我,为了你瘫痪在床的爸爸,你都该把温珊珊娶回来,你明白吗?」

「妈,我觉得我有必要再跟你重申一遍,我对爷爷的产业一点兴趣都没有,谁想要谁拿走便是!另外,我小叔在国外的那些产业至少是三个陆氏集团这么大,你觉得他会稀罕我们这些东西?」

「你可真是无知!」

李文娟恨铁不成钢,「有谁会嫌自己钱少?若他不觊觎陆家产业,他会迫不及待的跟黎楚晴生这么个私生子出来?又怎么可能会对你爸痛下杀手?」

「妈,当年伤我爸的人不是小叔,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胳膊肘子往外拐!」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我就不应该回来。」

陆辰九说著,起身,准备走。

却见门口,不知何时苏黎就站在了那里。

说来也巧,苏黎走到半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拿包,这才又重新折回来取包,结果不想,恰好与陆辰九撞了个正著。

撞上也就罢了,还偏偏要让她听到这么一番恶心人的对话。

李文娟也见著了门口的苏黎,她脸色顿时难看几分,冷哼道:「不管怎样,姗姗必须得进我们陆家门,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必须生下来,那是我陆家的血脉,谁要敢伤他一根汗毛,我就跟谁过不去!」

李文娟说完,负气上楼,照顾自己瘫痪在床的丈夫去了。

苏黎当然知道,后面这番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她只当没听见,也不理会陆辰九,径直进门取包。

才拎过包,手就被陆辰九给攥住了,「闹了几天脾气了,是不是也该够了?」

苏黎一脸冷漠,「我没有闹脾气。」

她说著,试图挣开他的手。

陆辰九一个反手,带著苏黎转了半圈,而后,从身后紧紧的拥住了她,「你这是在吃醋?」

鼻息间传来一股浓烈的胭脂味,苏黎恶心了一下,厌恶的从陆辰九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陆辰九,你真恶心!」

苏黎不想再同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刚刚李文娟说的那么多不中听的话,可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

他陆辰九就是个混账!

温珊珊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他的种,刚才在床上跟女人缠绵也的确是他。

他陆辰九,无论如何,都不无辜!

她苏黎再不济,也不至于这样被人欺负到头上。

「苏黎,别再惺惺作态了,我们这段婚姻里,最不无辜的人就是你!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

苏黎脚下的步子一顿。

是啊!从那夜她与陆宴北有过一次脱轨的经历之后,她苏黎便再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了。

「陆辰九,我们早就离婚了,中间的拉扯也只剩下那些财产。该我的,我不会放手。你如果想好了要跟我财产,我随时恭候。」

苏黎留下这句话,头亦不回的离开。

陆辰九看著她离开的背影,目光越渐冷凉,「苏黎,我就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拜金女!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背叛我……」

(未完)

原作者:楠坞

书号:754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书界锦鲤】(已授权)

他说要纳妾,我当晚就往他房里塞了两个美貌婢女。


堂堂太后嫡出的长公主,活得像我这般窝囊的大抵是史上头一个。


原因无他,我是穿来的,我和我这便宜驸马都是书中的绿叶,都是为了衬托男女主。原主刁蛮任性,仗著自己的身份四处得罪人,自然也看不起出身穷酸的驸马段修,日夜打骂。


结果最后逼得段修和反派造反,原主赵瑶知最后死于流亡,而段修则被男主亲手杀死。


好死不如赖活著,保住小命第一步,对段修好一点。


从成亲到现在,原主和段修就同房过一次,其余时间二人都是分房睡。


昨日我偷偷去段修房门外偷听,隐隐约约听到「纳妾」二字,今天一早便进宫同皇兄要了两个貌美如花、精通房事的宫女。


我走时,还无意间看见皇兄捂著胸口,一脸心疼。


可见这两个宫女真的不错,段修这厮有福了。


如今正值炎夏,但屋内凉爽舒适,有冰块,有宫女扇风,有冰镇瓜果,有香茗可品,人生至此,何不乐哉?


就在我准备入梦之时,却被一阵脚步声吵醒。


睁开眼,正是段修。


段修眉清目秀,一身月色长袍,更衬得他温和儒雅。


「驸……驸马?」我急忙从座上下来,然后直接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公主!」段修将我扶起,长袖下的手比我想得更有力。


随之耳旁一阵「扑通」声,原是周围的宫人们都吓得跪下,正颤抖著不敢抬头。


「公主身子可有碍?」段修柔和的眼眉低垂,确定我站稳后将手松开,然后后退一步。


我揉了揉下颚,忙摆手,「本宫无事。」然后又转向身边的宫人,「你们都起来,出去待著,我同驸马有话说。」


宫人们避开我的目光,纷纷同情地看著段修。


我欲言又止,我不过是想问段修那两个美人行不行,而不是想家暴啊!


「公主如果想和离,大可不必用此手段,我向皇上说明便是。」


「啊?」不是他自己说想纳妾的?怎么如今这副委屈的模样?


段修抬眸同我对视,满目悲戚,「我心知公主厌恶我,但还请公主勿要再做此事。」


「不是你说想纳妾?本宫只是想给你送两个暖床女婢罢,并无嫌弃驸马之意。」


段修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我那同乡周大人说的,并非是我。」


我扶著额弱弱道:「原是本宫误会了驸马。」想拍马屁谁知拍到了马腿上,看来我这讨好段修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段修朝我屈身行礼,「我在偏院一人足矣,还请公主收回那两个女婢,不然我日夜难安。」声音里隐约带著怒气说完便拂袖而去。


我看著他离去的背影,满心辩解的话却说不出口。


罢了,搞不定驸马,那就先解决另一个祸患——原身赵瑶知和段修的女儿——庭月郡主段满。


段满就是从小就欺负男主的恶毒女配,后来女主出现了,就连同女主一起欺负。


仗著自己的娘亲是长公主就为所欲为,落得一世骂名,最后的下场不言而喻。


保住小命第二步,教育好家中的熊孩子。


我赶到宫中时,殿中站满了人,可怜的男主六皇子浑身都湿透了,女主和段满已经换上了干净衣裳,只是头发还是湿的。


段满见我来了,忙扑到我怀里,「娘亲!」


我扶著她的肩将她推开,「段满,这里是宫里,你这般成何体统!」


段满被我严厉的模样吓了一跳,愣在原地。


最后这场闹剧以我又陪礼又赔笑并威逼利诱段满道歉结束。


回到府里,我满脑子都是六皇子缩在角落冻得瑟瑟发抖的情形,而段满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愧是人精,自己欺负了人倒还委屈上了。


「这三个月,你就在府里哪里都别想去。还有,以后不能欺负别人,尤其是六皇子,不然你就像今晚一样只能喝白粥!」正在我教育段满的时候,段修又来了。


段满忙躲到段修身后,「爹爹,娘亲凶我!」说著,还偷偷将泪抹在段修的衣袍上。


「自己犯错还恶人先告状?段满,你现在就给我将《幼学启蒙》抄一遍,不然你休想用晚膳!」年纪小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


「爹爹,我怕......」段满扯了扯段修的衣袍,圆圆的杏眼冒著泪珠。


段修蹲下身摸了摸段满的头,后又看向我,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公主今日倒是头一回没惯著她。」


「从前我也不知她竟蛮横到这种地步,连皇子都敢欺负。」说著,我撇了段满一眼,「还不去?」


「爹爹.....」段满抱住段修的手臂,委屈极了。


段修温柔地将手抽出,「小满还小,整本《幼学启蒙》恐是抄不完,抄一半便好。」


段满眼里才升起的希望顿时烟消云散,「爹爹也不疼我,爹爹也坏!」


我给婢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段满带下去。


送走段满这朵小霸王花之后,我立刻殷勤地对段修嘘寒问暖:「如今天凉了,我见你屋里炭也没有,布置也都旧了,便让人替你添了些新的,你可还喜欢?」


段修住的偏院十分简朴,说那地方是给公主府下人住的我都信。原身自己铺张浪费,华服玉石无一不缺,却让自己驸马过得这般寒苦,难怪会逼得人家造反。


万幸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段修看起来温和儒雅,想来会给我弥补的机会的......吧?


段修抿了抿唇,「可是谢将军又出了事?」


「谢将军?」我说完便想起原身的相好貌似就是个将军......


「当然不是……」我忙摆手,「本宫心知从前待你不好,让你受尽委屈。本宫也深知自己性子不好,不像别的女子端柔贤淑,总是让你受气。我只是想弥补你。」


段修先是一愣,清澈的眼眸微垂,眉心微蹙,「公主可是又想替南风馆的人赎身?」


我险些原地石化,看来原身从前作恶多端,在段修心里的水性杨花的形象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驸马这是不信本宫?」我举手发誓,「本宫发誓,要是本宫从今以后对驸马有二心,本宫就……就染病而死。」反正我对那些人也没兴趣,染病也绝不会轮到我。


才说完,嘴就被段修捂上。


「公主切莫如此,我信公主便是了。」段修说完后就松开手,站在离我两步远的位置,眉心仍是锁著,隽秀的五官染上淡淡的悲伤。


看来他还是不信我,我望著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


此时我的贴身婢女故颜已安顿好段满,「公主可是不高兴?要不要奴婢去南风馆挑个小倌过来?」


我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那地方本宫再也不会去了,以后也别再提。」


「是。」故颜对我的反应十分惊讶,但也不敢多言。


「你记性可好?」我问她。


故颜虽感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将本宫与驸马成亲以来发生过的事都详细说说。」原身劣迹斑斑,书中描写也不多,我可不能再一知半解。


故颜怯怯地看著我,「公主真的要奴婢说?」


「说吧,本宫不会罚你。」我深吸一口气,让内心保持平静。


「那奴婢……说了?」


「嗯。」


「公主,奴婢真的说了?」


我咬牙道:「快说!再不说本宫罚你去柴房!」


故颜被我一吓,忙道:「新婚之夜后,公主就让驸马搬去了别院,平日里不许驸马出门,也不让人服侍。


公主时常嫌弃驸马出身不好,每当被人下了面子回来就冲驸马一顿打骂,驸马也不敢还手。五公主嫁给嘉勇侯世子那日,公主一气之下还拿烛火往驸马手上烧。


公主府每月花销极大,公主索性将驸马的俸禄也拿来挥霍......」


「好了,打住。」我捂著心口,险些停止心跳,原身如此虐待段修,他如今肯定恨我入骨。


我绝望地躺在床上,思考著如何才能化解段修心中的恨意,窗忽地开了,我起身望去,一个人影闪到眼前。


接著,我就被人搂著带到了床上。


「心肝可有想我?」


我险些没将昨夜的晚膳吐出来,二话不说上手就是一掌。


他吃痛放开我,我这才看清他的样貌,五官深邃,轮廓分明,健康的小麦肤色。长得倒是俊朗,怎么说话如此油腻?


「心肝今天怎么肝火如此旺盛?」他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剑眉蓄著不满。


「你擅闯公主府,意图对本宫不轨,说话还这般放肆?」我怒斥道,这应该就是原身那位将军相好了。


「哦——」他拖长尾音,嘴角勾起邪魅一笑,「原来你今日想玩采花大盗与深闺公主的把戏?」


看来这位将军兄与原身平时真的玩很大,本人是何德何能有幸体验这一切?


我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朝我扑来,我迅速避开并拿起手边的花瓶朝他头上砸去。


他吃痛惨叫,我则在一旁翘著二郎腿,「每次都是这一套,本宫腻了,以后你不必来了。若下次你再出现在公主府上,我就让皇兄赐你一套宫刑。」


说完,我提起裙尾准备离开,结果这人竟抱住了我的腿。


「公主!公主别抛下我,我今天刚习了姿势,不如公主同试试?」他哀求著,头上的血染红了我水蓝色的裙尾。


「本宫让你滚!」我吼道,用另一只脚去踹他的手。


就在这时,门开了,是段修,他一手还拿著一叠纸,脸上没有半点意外。


前脚刚立下毒誓只爱他一个,后脚就被撞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洗白路上处处艰难。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硬生逼自己落下泪来,一副贞洁烈女的神情:「驸马,他......他非礼本宫。」


我想朝段修走过,奈何脚下的人抱得紧,气得我只好用力给他一脚把他踹晕。


见他晕了过去,我忙踢开他追上转身离去的段修。


「驸马!」我从他身后抱住他,「本宫真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听本宫解释!是他闯进我屋里对本宫图谋不轨,你也看到了,本宫适才奋起反抗才没失去清白……」


「公主,」段修试图掰开我的手,但我抱得紧,几次下来他不敢伤我,只好作罢。


「驸马不信本宫本宫就不放手!」


他轻叹了一口气,「我并非不信公主,只是想去叫人将他绑了。」


「啊?」我疑惑地松开手。


段修转过身来,眼角微微扬起,「公主不是说此人意图非礼?如此应尽早将人绑了丢出去,省得吓著小满。」


我立刻小鸡啄米似得点头,「驸马所言极是,本宫同你一起。」说著,我挽上他的手。


段修垂眸撇了一眼,含笑点头,「好。」


我注意到段修手上的纸,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小满抄完的书,她正闹脾气,让我替她拿过来给公主。」段修将纸递给我,即便我不认识这里的字,也看得出来字迹潦草。


「也该让她好好练练字了。」我对上段修的目光,「从明日起,此项重任就交给驸马了。」我拍了拍他的肩,投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公主从前都是直呼我姓名,这几天都唤我驸马,反倒生疏了。」段修唇角微抿,眼神又复上一层哀伤,眼皮上稀疏的睫毛上下扑朔,让人生怜。


我一时哽住,不知该如何言语。


「若公主不嫌弃,唤我永笙便好。」清浅的眸子流露出一丝期待。


「好啊,永笙。」我心里既难过又高兴,明明是这般温柔的人,怎么就落在原身手上了呢?


笠日一早,我就将段满拉到段修书房里。虽然段满一身起床气,但迫于我的威严还是乖乖地坐下让段修教。


段修性子软,我怕段满会借机偷懒,于是留下来监督,从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看。


也不知小说中是何朝代,我现在的文化程度与文盲相差无几,整本书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没多久就去见周公了,直到头落到桌上才醒过来。


迷糊睁开眼后,发现父女俩正转过头看著我。


「娘亲,你书都拿反了。」段满满脸嫌弃地说。


我忙干笑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故作高深地说:「本宫只是觉著正著读有些无趣,特地反著读锻炼一下眼神。」说完还用余光去瞄段修,发现他神色自然,想来我演得还不错。


「快练字,写得歪歪扭扭,没个正形!」我继续催促段满练字。


段满将笔一放,嘟著嘴同段修说:「爹爹,为什么娘亲可以偷懒睡觉,我却要练字?」


段修眉眼漾开笑意,仿佛春风拂过湖面,泛起浅浅涟漪。「那不如公主来教?」


我瞬间困意全无,「本宫的字怎比得上永笙?本宫替你们研墨如何?」说著,我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墨锭开始磨。


段满这个机灵鬼这才满意地继续拿起笔,才写了两个字又转过头,「爹爹,娘亲这样是不是叫『红袖添香』?」


「练字就练字,少一心二用。」我刮了她一眼。


倒是段修,眉眼间笑意更浓,「小满用词倒也恰当。」


段满得到段修的认可,朝我做了个鬼脸。


待段满练完字后,我将段修拉了出门,从前他被关在公主府里,如同囚鱼,为了化解他心中对我的不满,我打算使用买买买战术。


本不想将段满带出来,奈何段修宠她,真是慈父多败女。


本想先带段修去布铺做几身衣裳,但中途经过书铺,我想著段修肯定更喜欢书,于是先带他们进了书铺。


段满一进门就被那些鲜艳的纸张吸引,宠女狂魔段修自然是要带她去看。


我闲得无聊便四处逛逛,在一个隐秘的角落看见一本书,封面上写著三个字,我依稀认得最后一个字是「图」。


既然看不懂字,那不妨看看图。


结果我一打开书,全是各式摆放的肉体。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小说中的人这么会,简直刷新我的认知。


我正看著一个在马背上的姿势出神,心想怎么可能做到那样,结果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在看什么?」


我吓得急忙合上书,忙转过头看,发现只有段修一个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便看看。」说著,我将书放回去。


放到一半就被段修截住,「既然公主喜欢,不如买了。」


「不必,真的是随便翻翻。」我尴尬地说著,段修却将手中的书抽走。


「我自知房事上愚笨,不讨公主欢喜,不如公主给我一个精进的机会?」他垂下眼眸,显得有些落寞,手握得有些用力,指节有些泛白。


「永笙,我并没有嫌弃你......」原身这么放浪,我的解释显得很苍白无力。


我又说:「段满在,被她看到不好。」


「我先去结账包起来便好。」段修见我并无拒绝之意,拿著书就往老板那走。


我本想喊住他,但又怕拒绝他会难过,还怕他难过就会黑化,一黑化我就时日无多。


我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穿书真的好难。


一大一小在书铺「满载而归」,之后我们去了布铺。


段修这人身长如竹,瘦骨清相,看他试衣服仿佛在看模特走 T 台。


大半个时辰下来,我已经给他订做了十几套衣裳,头一次体会到当富婆的快乐。


段满年幼自然臭美,待我替段修结完账,她便扯著我的衣角到一块荷色绸布前,「娘亲,我也要做新衣裳。」


「不行,你的衣服已经够多了。」我无情地拒绝,「今日本就是特地给你爹爹添置物品,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段满撅著小嘴,生气地跺脚,「娘亲坏!」说完便背过身不理我。


段修见状想过来安慰她,但半路被我拦住。


「她的衣服太多了,本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过不了多久便穿不下了。你若是再宠她,只怕日后她会骑到你你头上。」


段修眉眼柔柔地舒展,「公主如今待我这般好,就不怕我日后太过放肆?」


穿来这么久,终于让我遇上一道送分题。我上前挽住他的手,抬眼笑道:「若真有那日,本宫也只好惯著。」


段修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的绯色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很明显他没料到我会这样答他。「小满性子倔,不好好劝只怕要闹。」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睁开我的手,朝段满走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得不说,段修哄女儿属实是有一套,三言两语便让段满眉开眼笑。


从布铺出来后,我们便去了一家卖奇货的店铺,昨天特地问了故颜,她说这里有上好的墨锭。我心想段修是读书人,想必肯定喜欢这些,加上最近要教段满写字,墨锭的消耗难免比较大。


我才进门就被掌柜拉到一旁,掌柜神神秘秘地递给我一个木盒。


「这是?」我满脑疑惑。


「公主之前要我找的秘药,这是西域的秘方,我托了好些人才找到的。服用之后,猛如狼虎,一夜七次不成问题。」掌柜的眼神逐渐猥琐,「之前五公主来了好几趟,我都没卖给她,就是为了等公主您来。」


我嘴角抽搐,原身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掌柜见我这般,脸色稍变,「公主不是......想反悔吧?」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当然不是,我先收下,等下一同结账。」我忙将木盒藏好,若是让段修看见可不得了。


刚藏好,就撞见了原身的五妹妹赵瑶书。此人书中略略提到过,嫁的是庆勇侯府的世子,家底殷实。因此时常借机明嘲暗讽原身嫁的不好,原身每次都将气撒在段修身上。


这不,赵瑶书见了我便径直朝我走来。


「实在没想到能在此处看见皇姊。」赵瑶书身旁站了男子,一脸疲态,看衣著应该是她的驸马。怪不得赵瑶书要买那些补药,她驸马看起来就一副肾虚的模样。


我礼貌地笑笑回应。


赵瑶书将眼神投向不远处的段修,半掩著笑,「皇姊带驸马上街倒是头一回,不知驸马的俸禄够不够买这奇货居的东西?」


我忍著没朝她翻白眼,「皇妹多虑了,皇兄和母后给本宫的嫁妆还够我们挥霍个几辈子的。驸马才华横溢,是皇兄钦定的状元,走到如今全靠自己。」


「噢,」我学著她半掩嘴的模样,「本宫没记错的话,庆勇侯世子好像落榜过四五次?」


赵瑶书恼怒,但又不敢反驳我。


我将方才藏好的木盒拿出来塞到她手里,「听闻世子身子不好,在那事上不能让皇妹尽兴。这是本宫特地让掌柜采买的药,本想明日送去府上给皇妹,如今倒省了不少功夫。」


赵瑶书的脸色变了几变,店里的人不少,纷纷低头忍笑。


「皇妹快回去试试,保准世子用后和驸马一样如狼似虎。」


赵瑶书见状忙拉著世子离去,但也没忘了拿那盒药。


段修来到我身边时,我早已笑得不能自已,有他扶著才没坐到地上。


我笑了半天,才发现段修一脸平静,「不好笑吗?」我问他。


「公主怎么这般维护我?」


我点了点他的额角,「因为你是本宫的驸马啊,不维护你维护谁?」


日光正好,斜斜地照入铺里,让我能看清他脸上的细小绒毛,浸在日光里,染上浅浅的金色。段修的眼睫微微一颤,「那药......」


「真的是买来下她面子的!你身强力壮,本宫要那药也没用不是?」我迅速一顿解释,末了又补了一句:「本宫发誓!」


「不必,我信公主。」他将我的手握住,眉眼弯弯,似要将笑悉数堆到眼角。


在奇货居买了些墨锭后我们又去了福香楼吃饭,本来想要厢阁,但被告知已经满了,我们只好作罢。


才坐下就听见旁边两个长相油腻的男子说话:


「这杏春楼的花魁可真是不一般,昨夜花了一千两终于抱得美人归。那肌肤滑如牛乳,那滋味可销魂了......」


「这兰疏姑娘的身价都这般高了?」


......


我忙去捂段满的耳朵,省得她将那些粗秽的话听进去,无意中却瞧见段修脸色不大好。


我这才想起书中提到段修的背景,段修出身贫寒,但进京备考时被宋学士发觉其才华,收为弟子。但还没参加科考,宋学士就因参与谋反被赐死,其女宋容真在逃亡时被人拐卖沦落风尘。


段修满身才华,虽中状元,但被皇兄猜忌,因此赐婚原身,让其一世只得闲职。


书中段修早就认出宋容真,奈何不够钱替她赎身。原身后来得知此事,以为段修有二心,一气之下设计宋容真被变态权贵亵玩致死,成为刺激段修黑化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段修这般,想来花魁兰疏就是宋容真了。


回到府上后,我立刻派人去查问兰疏的身价。


这一问属实将我吓了一跳,兰疏的身价是一万两黄金,而如今府上的现银也就一万两白银。


我将库房的贵重物件卖了好些,又押了些地才勉强将钱凑上。


杏香楼只在夜里接客,因此我女扮男装上了这杏春楼。


才拿出银票,老鸨的眼神立刻从惊喜变成了嫌弃,「公子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一万两黄金可是两天的价了。如今我们兰疏的身价是四万两黄金!」


好一个坐地起价,涨得比北上广的楼价还快。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府上,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段修。


今晚月色很好,冷冷地映在段修脸上。


「公主想要的人赎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夜里风寒,段修脸绷著,连带著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冷了几分。


看来还是没瞒住他,本想给他个惊喜,如今倒是空欢喜了。


「你知道了?对不起。」我心里有些愧疚。


「不过不要灰心,老鸨竟然敢和本宫玩坐地起价,本宫就让她血本无归!」我投给段修一个坚定的眼神,「你且看我如何将兰疏救出来。」


「兰疏?」段修声音里充斥了惊讶,他愣了半晌,眉心蹙起又舒展,「公主是去赎她了?」


他这幅反应倒让我也疑惑了,「不然?」


我这才记起这京城的南风馆和春楼是开在一条街上的,原来这人是以为我又去寻欢了。


这人原来还是不信我,那我索性也让他愧疚愧疚。


「哦——永笙你还是觉著本宫会去找小倌,妄本宫这两日忙著筹钱帮你赎人,你却这样想我!」说著,我用袖子佯装抹泪,「罢了,罢了,终究是本宫错付了......」


「公主,我......」段修上前拉住我的手,「此番的确是我的不是,公主一心为我,而我却如此对公主。」


我背过身去,装作抽泣的模样。


「公主若要罚,我心甘情愿。」段修语气里透著焦急,他半搂著我,身上带著淡淡的墨香。


「怎样都可以?」我转过身问他,装作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段修认真地点点头,「嗯。」


第二天夜里,我又到了杏春楼附近。只是这次不是我去,而是段修。


昨日我想到了一条妙计,能花最少的钱救出宋容真。


当然,首先要宋容真和我们串通好。我与宋容真素未谋面,她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我,所以,段修就是最好的联络人。


今夜我先派段修去和宋容真相认并告诉她我们的计划,让她配合我们。


但是,驸马爷似乎有点不情不愿。


今夜我特地给段修穿了一身墨色鹤纹长袍,头戴镶白玉冠,俨然一副贵公子气派。等会儿往杏春楼里一站,女子们必定蜂拥而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段修神情严肃,哪里有半分风流公子的影子?


「永笙,你不要这么严肃,你要淫荡,啊呸,风流一点。」


段修面露难色,「公主实在是为难我,不如公主同我一起进去?」


「不成,一个人要一千两,两个人就要两千两,我没带这么多银票出来。」我毫不犹豫地朝他摇头,「你就自然一点,进去之后将目光放在她们的胸脯上、大腿上,最好要笑,千万别绷著脸。」


段修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不如公主进去,我写封信给你带给容真,她看了便会明白的。」


「不成,」我还是拒绝,「没有什么比你亲自去更好了。」


段修此刻犹如贞洁烈女,让我有种「逼良为娼」之感。


见他这般,我也不好再逼他,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感伤道:「永笙昨夜信誓旦旦地同本宫说甘愿受罚,其实不过也是糊弄我罢了。」


段修垂眸,绯色的浅晕又染上了耳根,「公主莫急,我去便是。只是公主让我看她们,我......做不到。」


看段修如此纯情,我心里更是内疚,「如此也好。」说著,我递给他一袋碎银子,「等下用来赏人,这是里头的规矩。」


段修捏紧荷包,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著段修的身影消失在杏春楼门前,心里竟有些期盼他早些出来。


段修进去还未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衣冠整洁,身上仍旧是淡淡的墨香,未沾染上半点脂粉气。


「公主,我已同容真商量好,她明晚就会将药服下,我们后日过来便可。」


「如此甚好。」我拍了下段修的手臂,「如今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罢,明日还要早起教段满练字呢!」


段修眉眼弯弯,似要媲美上空那轮明亮的弯钩。


「她有没有说过她日后想去何处?本宫好让人安排。」心中大事完成了一半,我一路上心情舒爽。


段修低下头看我,眉心染上忧愁。「我没问。」


想必他觉得愧对宋容真,毕竟她父亲曾对他有恩,但他却娶了她仇人的妹妹。


我凑上去挽上他的手,「那等她出来后我们再问?」


他抿起嘴角,「好。」


「其实......公主不必待我这般好,我如今只得一闲职,于公主不过是累赘。公主不若像从前一般对我?」


我见他此番,安慰的话涌上心头,却不知先说哪一句。


明明也曾是胸怀天下的状元郎,才冠京华,却无处施展。尚长公主,却非良缘。恩师被冤,无力证清白。


「永笙不可妄自菲薄,从前本宫是觉著自己委屈,但如今才发现从前是我心盲。永笙这般好,本宫自然要好好待你。」


「公主是如何说服那郎中的?」段修错开我的眼神并将话题岔开,但手也复上了我的手。


我得意地笑笑,「长公主的令牌一出,强权之下,他还能不弯腰?」


段修含笑地点点头,「公主智谋实在让我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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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透过碎了一角的玻璃窗,射到一张破旧的小床上,床上躺著的女人叫林盈盈。

此刻,她脸上浮出了笑容。她身子底下流血脓水的褥疮不疼了,她萎缩弯曲了的四肢不痛了,她的身体轻盈起来了。她轻轻的跟自己说:「我终于要死了,能死真好……」她的瞳孔慢慢的散了,眼皮缓缓合上了。「哎醒醒、你醒醒……」一个模糊又遥远的声音在她耳边聒噪个不停。「嗯……」她动了一下身子,但是尖锐的疼痛令她「啊……」呻吟出声。她感觉喉咙里和两只手腕像被火烤著般的灼疼。「手给你解开了,我拿红花油给你抹抹。」那个声音有些清晰了。她艰难的掀开了眼皮。瞬间的愣怔后,她瞪大了眼睛,死盯著眼前的男人。修长结实的身材,宽阔的额头,清俊的面容,鼻梁上架著一副无框眼镜。本来应是一副儒雅温润的书生模样,但是,却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漠感。她苦涩的一笑,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悲哀的想:死了的人也会做梦吗?我怎么又看到了生前梦里的那个人……一会,她的头被轻轻的托了起来,一杯温水送到了嘴边,她闭著两眼张嘴就咕咚咕咚猛喝起来。她被呛的咳嗽起来,水喷到了枕头上,但是他没有理会,随手把她的头又放回枕头上了。嗯,不对,他怎么还在啊,怎么还给我喝水,难道我不是做梦?林盈盈猛地睁开眼,又动动自己的身子,疑惑的朝四周看。她这一看差点「嗷」一嗓子惊晕过去: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毫无装饰的木头床上,狭窄的两间屋子里只有两件古朴简陋的家具。头顶上露著的房梁,棬子,檩条,屋子的四壁是黄黄的土坯墙。这一切都被一盏昏黄摇曳的煤油灯笼罩著。床头一本黑白日历上写著:1983年。王祥寨,魏思峰的家?莫非我重生了……对,她重生了!重生在她刚被卖到魏家的第一天晚上。在此刻,那个她前世感激、怀念的男人拿著一瓶红花油走来了。激动令她呼的一下子泪流满面。上一世,身为城里姑娘的林盈盈被一个假调换工种信息,骗卖到了这个偏远的农村。当天晚上,她一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这个农民家里,都没看清对方的样子,直接就大哭大闹起来。并且对好心给她解开绳索的魏思峰毫不领情,在他拉过她的手给她上药的时候,张口就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胳膊当场就鲜血直流。她想趁机逃跑,却被他慌忙一拉,拉到了怀里。他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嘘声说:「别闹,我家人口多著呢,今夜都不睡觉轮流看著你,你跑不掉的……我会——送你走。」果然在两天后,趁著母亲去娘家走亲戚了,他骗过两个妹妹,偷著带她去了县里,然后成功的把她送上了火车,上车时还给了她二十块钱。她以为她跑回家了,这场短暂的噩梦就过去了,谁知道,她的噩梦是回家后才开始了。虽然林盈盈在接过他钱的那一刻,对他激动的泪流满面,但是她心里早有了城里的青梅竹马,他对她再好,她对他也只有感激,没有感情。回城的她如愿跟恋人孙鹏飞结婚了,后来孙鹏飞停薪留职下海,居然发了。但一有钱就嫌弃当年娶的「破鞋」了,刚开始只是暗里讽刺冷落,后来外面有了女人直接揭露她的「不堪污点」了。说他如今是大老板了,不能跟个破鞋过一辈子,他得要脸。其实他心里知道,嫁给他的当夜,她是完好如初的,他只是在给自己制造甩了她的理由。她开始哭著闹著不离婚,但是他有的是办法……最终,她被逼的净身出户。她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她独自凄苦的挨著余下的日子。后来生了重病,她跟著娘家侄子过,娘家侄子和侄媳妇待她苛刻,把她安排在他郊区别墅楼下边的一间窝棚里,像养狗一样一天给两碗饭,病了也不给治,好让她早死。当她孤独的躺在那个冰凉的床上时,居然想的都是当年那个买了她、又把她送回家的男人。她一次次的跟自己说,她要是能重回一次,她就在那个穷村庄里,跟那个好心的男人过一辈子。就是当一辈子贫苦的农妇,也好过回城嫁给孙鹏飞。现在,她真的重生了,那么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了。正低头走过来的男人步子一滞,眉心微蹙,吃惊的朝她看过来。因为这个被买来的城里姑娘居然没闹,而是「意味深长」的看著自己。他们没见过面呀!她——脑子没事吧?林盈盈敏锐的捕捉住了他此刻的惊讶。顿时心下一凛,我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呢,不说我们是陌生人,现在我是被卖女,该对买主表现出强烈的反抗和惧怕才对,怎么著也得装装样子哦。她就把眼睛一闭,身子一翻把后背给了他。她背过身子暗暗说:就这样吧,这辈子就在农村跟这个好男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了。「你把手伸出来吧,我给你擦擦药。」他站在她身后淡淡的说。她的两手也不知被绳子捆多久了,手腕都被勒出一圈粗黑的紫印子,不马上抹药会肿起来的。但是她心里的激动和欣喜盖过了手腕的疼痛,她想……逗逗他。「不,你别碰我你别碰我。」林盈盈做出拒绝他靠近的样子,四肢并用的乱舞,并且拉过被单捂住了脑袋。不过手腕一用劲,疼的她嘴里「嘶」的一声。身后的人静了一刻,那淡淡又带著疏离的语气说:「我只是给你上药,你不用怕……」她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但还是保持原态不动。看你怎么办?身后的人又犹豫了一刻钟,无奈小心翼翼的凑近她一点说:「你要是不主动伸过来,我就动手了。」说著一只宽大修长的手覆到了她的一只手上,林盈盈身子一颤,呼吸都停跳了。他却冷冷的说:「你别误会,我只是给你上药,你自己看看吧,你的两只手腕都发紫了。」不用看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的手腕被勒的不轻,况且她已经感觉到,这两只手腕不光是刚解开时火辣辣的疼了,两臂还开始发沉发胀,是马上要肿了的节奏,她可不能找罪受。她就乖乖的扭过身子,看到他那丝毫没有表情的脸,冰冷的就像医生看著病人。我觉得再逗他也没意思了,就老老实实的把两只手伸给了他。他蹲在了她的床头,垂著头把红花油倒在手心里,轻轻的往她的手腕上拍,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丝丝清凉把火辣辣的疼痛掩盖了,林盈盈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反应过来马上冲自己吐吐舌头。淡定、淡定。给她两只手腕都抹匀了,他低声跟她说了句:「好了,放平在床上吧,这样促进血液流通。」她很听话的把两只手臂平放在身子两侧,果然舒服很多。「你等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冷淡的说了一句,仍旧不看她。她听了偷眼去看他,他发型是这个年代流行的黎明式四六分,身上是一件洁白的衬衫,下身是一条蓝色帆布裤子。脚上是一双漏脚趾头的皮革凉鞋。这身很土的装束,穿在他身上照样掩盖不了他温文清雅的气质。她不禁暗暗惊讶:他这副样子跟我印象里的农民差太多了呀,他应该是个有文化的农民吧?「来,荷包蛋,你坐起来吃吧。」他淡淡的说著,把碗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她看著那碗荷包蛋,馋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她可是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啊。她顾不得矜持,起身就要坐起来。但是饿了好几天了,猛地一坐起身,她感觉眼前一黑,呻吟一声又倒回床上了。但是实在是饿,嘴里就嗫嚅:「我手脚被绑好几天了,也饿了好几天了,实在……动不了。」他眉头微蹙了一下,然后看著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最终弯腰把她轻轻的从床上扶起来,刚要把她的身子安置在床头上,她却一不小心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身子顿时一僵,本能的抗拒著往外一撤身子,但是又不敢随意挪动她,只好犹豫著坐到床沿上,木木的一只手环住她,端著碗用勺子舀了一只蛋喂她。虽然上辈子就跟他认识了,这辈子又甘愿做他的媳妇,可是他跟她毕竟还是陌生人啊,她这刚见面就被他抱著,还要他喂吃的,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可是她真的头晕目眩,还真的好饿,只能一口一口吃著他喂的荷包蛋。忽然她脑子一闪:他长这么好看,心又这么好,怎么会娶不上媳妇呢?农村那些买媳妇的不都是老光棍或者瞎子瘸子傻子吗?上辈子跟他也就总共相处两天的时间,她那时候只是心急火燎的急著回家,哪有空管他的闲事,这件事在上辈子日后想起他的时候,也是疑惑不已。这一次,她可要好好问问他。他喂她吃荷包蛋的动作虽然没有亲昵,但是却很耐心,像喂一个孩子。两辈子第一次享受到这被男人宠在怀里喂到嘴里的待遇,她眼泪又流下来了。这么好的男人给我算是便宜我了,我要好好的跟他在这里跟他过。「你别哭了,快吃吧。」他淡淡的说。她听了眼泪又出来一波:可不是嘛,她是得快吃。从她被辗转卖到这里都好几天了,人贩子把她们好几个姑娘装在一辆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车斗子里,一天就扔给她们两个馒头,一大壶水。开始她们只是哭闹,后来求生的本能令她们哭著抢馒头,吃光了馒头就只有喝水了。她流著泪呼噜呼噜把一碗荷包蛋给吃完了,汤也喝光了。他把碗伸手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身子立马从床上挪开了,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离她有一米远的地方。林盈盈心里笑:咱俩谁是买来的媳妇呀,好像怕我强了你似的。这是魏思峰郑重的开口了:「我叫魏思峰,今年28岁,是一名人民教师——」「哦,怪不得跟我想像的农民不一样,果然是个文化人哦。」她两辈子的疑惑解开了,心里像有条小溪欢快的流淌开了。但是他为什么还买媳妇呢?这教师在农民眼里那可是吃公家饭的,他在农村可是人中龙凤啊,该有成群的姑娘排队嫁他啊……忽然她心一沉:他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父亲早就没了,家里有个60多岁的老母亲,四个未嫁的妹妹,买你的事我根本不知情,是我已经出嫁的大姐跟我母亲私下促成的。我母亲,也是急的不行了,才做出这种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沉下语气说:「至于我本人,我并不是娶不上媳妇,我是——不急。」林盈盈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啊!刚才的疑虑看来是她多想了……等等,按说这28岁在城里不结婚很正常,可是在农村就很不正常了呀,他说他不急,都小30了,为什么还不急呀?她又开启了新一轮疑问。但是他下面没有再为她解开这个疑问,他说的是关于她:「你不用怕,这事我不同意你就是安全的,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不会做犯法的事。」她又猛地把棉布床单拉到了头顶,因为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自愿,你不犯法……咳咳,矜持,矜持。他说完这段话沉默了一会,对蒙著头的她低语一声:「你听明白了吧?」她忍著笑点了点头,又想她蒙著头点头他看不见,就「嗯」了一声。他长吁了一口气说:「那休息吧。」一说休息,林盈盈才觉察到自己身上又粘又腻,还发出刺鼻的汗酸味。这么热的天,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能没味吗?她想到刚才还跟他挨那么近,羞得无地自容。她偷偷吐吐舌头,掀开床单轻声说:「我想洗洗澡。」他听了一愣,继而抱歉的说:「哦哦,我忘了,你等等。」一会他端著一大盆温水过来了,对她说了句:「我们这条件不比城里,你就凑合擦擦吧。」说罢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扭过头迟疑的看了她一眼开口了。「你的手——行不?」林盈盈听了心里一片温暖,可是她可不敢让他帮她擦身子,他们还没洞房呢……于是她羞涩的低著头说:「我、不方便让你擦……」「哦不,你要是不行的话我让我妹妹帮你。」他本能的朝门口后退了一步,一脸严肃的说。次奥,我想多了……林盈盈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窘字。她拚命摇头说:「不用不用,我没事,你赶快出去吧……」他好像迫不接待的一步跨出去了,并且把两扇木门从外面关严实了。他怎么好像对我一点不感冒的样子呢?一个二十八岁的单身男人,面对一个女孩不该是这种状态好吧。林盈盈心里犯起小嘀咕。她脱了身上穿了几天的碎花连衣裙,拿起水盆里的毛巾仔细的把身子擦了一遍。擦好了身子正在发愁穿什么衣服呢,外面传来一个很粗的嗓音:「盈盈姐,洗好了吗,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刚才听他说了他家里四个妹妹呢,想著以后还要跟小姑子们好好相处。她就亲切的答:「我好了,你进来吧。」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齐耳短发的胖姑娘,她手里拿著一件半旧的淡蓝色的确良褂子,一条灰色的棉布裤子。林赢赢看了心里苦笑:这个年代的农村人是不穿睡衣的。「给,这是大姐穿过的衣服,你先凑合著穿一下子,妈说逢集就去给你买。」她憨厚的脸上带些许羞涩说。林盈盈扯著自己的脏衣服遮著身子,很是不好意思。就尴尬的接过,笑笑说:「有衣服穿就行了,谢谢你妹妹。」那胖姑娘听了这话显然不习惯,头一低说了句:「盈盈姐早点跟我哥歇著吧,我出去了哈。」说罢扭身跑了出去。林盈盈回忆著她那句「你早点跟我哥歇著吧」,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她迅速穿好衣服,但试试大塑料盆端不动,只好去外面叫魏思峰一起抬出去。她刚拉开门,就赫然看到屋门口站著两个人,都是女孩。不用说这两个也是他的妹妹。她们居然都还没睡,而且都站在她屋门口……这时明明是深夜了呀。林盈盈愣愣怔怔的朝她俩点点头,她俩像没看见她似的,把脸往外一扭。一个身材曼妙,眼睛水灵灵的女孩还冷哼了一声。她本能的感知到她俩对她有敌意。魏思峰一步跨过来说:「洗好了就休息吧,我把水盆端出去。」林盈盈就小声跟他说:「我跟你抬吧,太沉了。」他弯腰端起一盆子脏水说:「不用。」他两手端著盆子刚一出门,门就被那个眼睛水灵灵的女孩,哐啷一声从外面拽上了门,把林盈盈吓的心里一格噔。她疑惑的想:我没得罪她啊。这时从门缝里传来一句:哼,瞎讲究个啥,当自己是城里大小姐啊。林盈盈心紧了一下,我就擦擦身子也不该这态度啊。难道是因为我是买来的媳妇,对我有戒心?可是刚才那个胖胖的姑娘就很友善呢……她正纠结这事,门又哗啦一声开了,林盈盈心里一暖,他魏思峰那颀长的影子被灯光投映到了土坯墙上,他进来了。然后听到他随手推上了木门的门栓。他要跟她一起休息了。林盈盈心里带著恐慌又藏著隐隐的期待,但是她可不敢显露出来丝毫,她是他买来的媳妇,她可不能表现出对他有好感。她这样想著就脱了鞋,轻轻的躺到了大木床上,拉上床单搭在了身子上,心突突跳的等著他上床。「刚才你洗澡沾了水,手腕得再抹一遍药。」他淡淡的在她身后说。林盈盈听了感动不已,他真是个细心的男人,居然还记著这茬。就咬唇笑著把两只手递给他,他又拿起红花油给她认真涂了一遍,然后不再说话,拧上瓶盖放到了桌子上。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一阵塑料布的哗啦哗啦声,她猛地睁开眼睛,吃惊的发现他在她床边的地下打了地铺。她哗一下子拉下被单朝他叫:「地下湿气太重了,不能睡。」夏天本来湿气最重,这屋里又没铺地板,就是土地,潮湿的都能踩出水来,连屋里的桌子腿和床腿都被地气洇湿了有半尺高,这地下无论如何不能睡。魏思峰却吃惊的抬眼看她一下。心里说,我不睡地下难道还跟你睡床上?「睡床上吧,床这么宽,地方大著呢。」林盈盈大大方方的说。她其实心里是很慌乱的,虽然是两辈子的名义夫妻了,但是他们是陌生人。他却一点不领情的冷冷一句:「不用,我铺了塑料布。」说著仰身躺下了。就是铺了塑料布也照样会被湿气侵入体内啊,再说这地下也凉,他可不是那铁打的黑硬庄稼汉,看他那文文雅雅的样子,可不是能扛的。「不行,你赶紧起来。」林盈盈著急的翻身坐起,下床赤脚走到他身边,口气坚决的说:「要不你睡床上,要不我也睡地下。」这令魏思峰著实吃了一惊:这小女孩也太大胆了吧……不过他心里思索的时候,这小女孩已经坐到了他的地铺边,做出要挨著他躺下的架势。他惊的「哎」一声弹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到床上睡到床上睡。」说罢逃也似的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床边又犹豫的扭过身子,背对著林盈盈说:「你先睡,我去一下厕所。」说罢低著头拉开门栓出了屋门。林盈盈看著他那有些仓皇的背影,趴到床上笑的花枝乱颤,这个比她大6岁的男人好可爱哦。是啊,她林盈盈可是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他能斗得过她吗。她微笑著躺回了木床上。但是他却久久不来,直到她听到外面你一句我一句对他不满意的催促声。然后是一阵推搡声后,伴著一声「可是花了咱五百块钱呢,不能白花」的刺耳话语,哗啦一声门开了,他一个趔趄闯了进来,然后屋门就又哗啦一声从外面被人关上了,随即又听到上锁的声音。「这是她的妹妹把我俩锁屋里了,一是怕我跑,二是怕他跑。」林盈盈咬著床单想。「那个、睡吧。」他那带些疏离的冷冷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听出来了,他声音里有微微的发颤,那是他在竭力掩饰心里的紧张。她也紧张啊,于是她咬著嘴唇「嗯」了一声,把身子又往里挪了挪。木床发出了一声吃重的吱嘎声,他躺下来了。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是他们中间却隔著宽宽的距离,她脸朝里,他脸朝外,谁也不敢动一下。他说了,他是人民教师,不会做犯法的事……桌子上的煤油灯头忽闪忽闪的,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是那种原生态农村才有的纯粹的黑暗。林盈盈尿急起来,开始还能憋住,渐渐憋到极限了,再憋就得尿床了,这头一夜就尿床?不好吧……她轻悄悄的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摸黑下床,为了避免碰醒他,她用指尖一点点的试探著他的位置。当她成功跨过他的身躯,跳下床的时候,猛地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由于用力过猛,把她身子也拽到了他的怀里。他在她耳边嘘声说:「别闹了,我家人口多著呢,今夜都不睡觉轮流看著你,你跑不掉的——」林盈盈这才脑子一亮,吐槽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了,自己是被卖过来的第一夜,她们能不看紧一点吗?刚才他那俩妹妹就是在门口执勤呢。「你放心,我会——送你走。」他压低声音说。林盈盈听了这句话犹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把她寒的身子猛地一哆嗦。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她上辈子已经听过了,那时候的她又惊又喜……可是,现在,她想起前世重回到家里之后受的屈辱和悲惨经历,此刻又寒又痛。感觉到怀里女孩的安静,魏思峰松开了手,他尴尬的把身子挪的离她远一点,低声说:「我要不拦著你,被我妈和几个妹妹知道你想跑,她们不会给你好果子吃。」这倒是真的,这个年代的农民多穷啊,都是一分钱掰两半花,他们对花大钱买来的媳妇又宝贝又狠毒。你要是好好的跟他们过,他们全家都看在钱的份上好好对你。但是你要是不好好过,伺机想跑被他们逮到了,他们也会看在钱的份上好好整你。想让他们的钱打水漂,你作死。于是林盈盈低声说:「我不是要跑,我想上厕所。」他听了「哦」了一声,小声说:「厕所就别出去上了,我们农村的厕所里面很脏,晚上又看不清楚,我妈给准备了尿桶,你就在屋里解决吧。」林盈盈听了苦笑一下,知道是因为门被从外面锁著。他不能因为这个喊人开门。她既然决定这辈子跟他过日子,就别矫情了,早晚的事。她想到这里脸红了一下,幸亏屋里黑,他看不到。她就尴尬的问了他一声「尿桶在哪」?他听了摸索火柴要点灯,林盈盈急切的叫:「别点灯。」魏思峰这才觉出不妥,他这一点灯人家小姑娘不更害羞了?就窘迫的收回摸索火柴的手,下床说:「你别动,我帮你提回来。」就这两间土坯房,他闭著眼睛也能摸到搁尿桶的角落,其实这不点灯的夜晚跟闭著眼睛一样。「桶搁这了,你过来——吧。」他到底没说出那个尿字。仗著天黑,人家姑娘看不到,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事啊……她窘迫极了,虽然他看不见,可是能听到声儿啊,要是像上一辈子那样根本不在乎他也就算了,可以不考虑他的感受,可是这辈子她是打算真嫁他的。他对她的感觉就很重要了好不……可是不尿不行啊……强烈的生理反应已经令她蹲到了尿桶上,然后,那被黑暗放大了的哗哗哗声毫无羞耻感的响起。魏思峰躺回了床上,用床单蒙紧了头,闭紧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屏蔽这悦耳的声响。她终于尿完了,她长吁了一口气,手心都出汗了。但是越急手越涩,大腿上也出汗了,怎么也提不上裤子了。她被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差点气哭了,同时心里庆幸他幸亏看不见。还好,床上传来了呼呼的酣睡声,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欢快的摸黑蹑手蹑脚爬上了床。在胆战心惊的越过他熟睡的身子,躺回床里侧的时候,一不小心手摁在了他的脸上,手上顿时传遍了酥麻的感觉,紧张的心都停跳了。但是好一会他都没动,熟睡的呼噜声又响了些。她才又躺好在他身边,庆幸的想:他幸好睡熟了……她不知道「睡熟」著的人在她碰到他脸的那一刻,睁开眼睛皱了皱眉,也许是被摁疼了。林盈盈被一阵「哐哐」的拍门声惊醒了,她一睁眼看到屋里大片的日光,惊的猛地坐起,身侧的人也一下子弹了起来,脸冲著门口冷冷的说:「知道了。」外面一个没好气的声音说:「起床吃饭了,这城里人跟我们农村人就是不一样,进门头一天早上就敢懒床……」「三妮子,你瞎胡咧咧什么,嘴跟刀子似的,到哪都不招人待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魏思峰额头拧了一下,但是到底没开口。林盈盈已经听出,这个声音是昨晚那个长得好看姑娘的,不知道是他的第几个妹妹。她想著既然她对她好像不友善,那么她以后得多讨好她一些。她边下床穿鞋边愧愧的跟他说:「我们是睡的太死了,这天都大亮了还没起床呢,该被邻居笑话了吧。」魏思峰低声答了说:「是昨晚睡的太晚了。」想起昨晚,林盈盈脸颊又烫了起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句低语声:「今天星期一,吃过饭我说带你去登记,趁机送你回家。」正弯腰穿鞋的林盈盈动作停住了。魏思峰以为她不信,就又加重了一下语气说:「我说话算话。」然后拉开门大步跨了出去,没忘了把尿桶提出去。林盈盈穿著昨晚那身衣裳走了出去,心里微微一紧张:院子里一棵大槐树下,简易棚子里的饭桌上坐满了人。一个白发苍苍,脸膛蜡黄的老太太看见她就亲切的叫:「盈盈,过来吃饭了。」(人贩子把她的身份信息都透漏给买主了的,所以她们都知道她的名字和居住地)。「盈盈姐,压水井边的盆子里刚压的净水,你去洗脸吧。」是那个胖胖的姑娘。农村人到了夏天,都是在院子里的树下搭个棚子,支个锅台,这样通风凉快,做饭的时候少受罪。这夏天吃饭呢,自然也把饭桌搁在棚子底下了。「嗯好好好……」林盈盈有些发懵的看著她们答。因为她被胖姑娘身边坐著的那个姑娘给惊艳了。昨晚上暗暗的灯光下就看著她身材苗条眼睛水灵,这白天看了才知道她可是太美了。她有一张传统美人的瓜子脸,麦色的皮肤紧致细腻;薄薄的刘海下那两道长眉不用修,真如两片细细的柳叶弯弯贴在她眼睛上方;那双亮的耀眼的大眼睛闪闪烁烁闪闪烁烁的,薄薄的嘴唇红艳欲滴。

但是很可惜,这张精致的脸本该透出少女特有的妩媚和灵动,她却给人一抹冷傲和难以亲近的厉色。

「这是你二妹,这是你三妹,这是你四妹,你五妹在镇里上初中住校,一星期回来一次,昨个晚上刚走。呵呵,她们的名儿就是跟著排行叫的。」老太太亲切的跟她介绍。

原来那个憨厚的姑娘是二妹,这个牙尖嘴利的美人是三妹。林盈盈瞧著她们跟自己说。

其实二妹跟三妹是双胞胎,不想这双胞胎不但长相迥异性情也相反。

她又发现挨著三妹坐著的四妹也不丑,不过姿色稍逊三妹罢了,她们家的人皮肤都不错,在农村都算是白的。

「二妹,三妹,四妹,你们好。」林盈盈礼貌的一一跟她们打招呼。

除了三妹不屑一顾的拿起一个馍咬了一口,另外两个妹妹都羞涩的低头笑。

她们可不习惯这样问好。

但是四妹笑完了发现三姐一脸不屑,忙也学她绷紧了脸。

「妈您辛苦了,这么早就起来做饭。」林盈盈又朝老太太大大方方的说。

听了这声妈,老太太先是楞了一下,马上喜得眼都没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不不不……我不辛苦,饭是你二妹做的,呵呵,洗了脸就吃饭吧,咱庄稼人没那么多礼数。」

她暗暗思索:这城里闺女就是不一样,长的白净还礼数周全的。

又叹息一声:但愿我儿子能看上她,她也能认命跟我儿子好好过日子。

她想起去年村东头老驴给他瘸腿儿子买那个媳妇,从进了门就哭闹偷跑,最终上吊自杀了……造孽啊。

不是儿子这么死心眼想著那个没良心的闺女……她也不会做这缺德事。不过她又安慰自己,她不花钱买她,人贩子也会把她卖给别人,说不定卖给个啥样的人呢,她儿子大学生呢,又有文化又好性子,配个城里姑娘也差不多少。

这时魏思峰也从厕所出来了,就领著林盈盈去了院子南侧的压井处洗漱。

他把牙膏牙刷还有牙缸,都给她放好在压井旁的砖台子上,然后自己站远一点洗漱。

林盈盈因让大伙等很不好意思,就匆匆洗漱了坐到饭桌上。

木头饭桌上搁著一个用柳条编的大馍筐子,里面盛著满满一筐子暄腾腾的馍,中间搁著一大碗红艳艳的腌西瓜豆酱(这里叫豆糁),桌沿摆著一碗碗白面汤。

当然她跟魏思峰的碗筷都摆好了。

不过林盈盈却看著那个筐子出神了几秒:这筐子编的真好看,不但柳条粗细均匀,而且造型圆圆的,边上还编有一层花边。

简直是艺术品呐。她暗暗赞叹。

这时魏家老太曹英从锅里拿出两个鸡蛋,亲切的递给媳妇,林盈盈忙推著她的手说不吃。

这一大家子就她有鸡蛋吃,她能吃的下去吗。

见她执意不吃,曹英只好收回了,刚要放回锅里,就听三妹冷冷的说:「不吃就捣几瓣蒜,做成鸡蛋蒜泥好了,拿回去干吗,还给留著下顿吗?」曹英听了瞪一眼三闺女,然后又马上笑眯眯的说:「也行,捣成鸡蛋蒜泥还能当菜吃,呵呵。」又转脸朝三妹说:「给你,去捣吧。」

三妹朝二妹一看说:「二姐,你去,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四妹会意的抿嘴一笑,但憨憨的二妹已经顺从的接过了那两枚鸡蛋。

「妈,今天星期一,我吃过饭带盈盈去县里登记去。」魏思峰开口。

腌得齁咸齁咸西瓜豆糁都吃在嘴里都没味道了,林盈盈木木的嚼著嘴里的饭,心里发愁:他执意要送我回去,我该怎么办呢?

我又不能明说我不想回家,想跟他在这过日子,这样他不怀疑我有神经病才怪。

但愿这老太太介绍信开不来,这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事,村支书能知法犯法吗。

可是曹英这边听了儿子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这呆儿子居然开窍了,居然肯接纳别的闺女了……呵呵一定看上这闺女了,还急著办手续呐。

也是啊,这城里闺女长的这么标志,她看著都稀罕,儿子能不动心嘛。

「妈,呆会我去找支书开介绍信。」魏思峰紧接著又说了一句。

「嗯——我去我去,我这就去。」曹英一推饭碗就往外走。

「你饭还没吃完呢——」饭桌上人都朝她叫。

她喜得连说著「吃饱了吃饱了」脚不沾地的走了。

林盈盈注意到身边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嘴唇也变白了。

她揪心的想:不知道上一世他把她送走了,在这个家里遭到了多少责难和埋怨……她心疼了一下,为他。

她抬头扫视了一下这个家,两间他们住的土坯堂屋,两间东土坯侧房,挨著破旧的院门,是一间被烟熏得门框都黑乎乎的土坯厨房。

「买我的五百块钱得是这个家的全部积蓄吧?」林盈盈在心里替他们叹息说。

同时也暗暗恨那伙人贩子。

「好了好了,介绍信开好了。」曹英喜滋滋的拿著一张纸吆喝著回来了。

林盈盈心里一沉,差点把手里的碗摔到地上。

魏思峰伸手去接介绍信,他妈却把介绍信往衣兜里一放,然后扭过头朝林盈盈笑呵呵的说:「这介绍信都开好了,但是支书说这事不能急,他得去县里打点一下,所以说啊,这登记过些日子再说……」

「嗯妈你——」魏思峰沉脸朝妈叫。

曹英没理儿子,儿子是书呆子,不懂人心难测,自己刚才也是高兴糊涂了才答应他们去登记的。

你想,这闺女虽然不哭不闹的看起来挺好,谁知道她到了县里登记处会不会突然变脸说出真相啊?这谁家买媳妇不都是等生了孩子了,确定她不会跑了才去登记的。

魏思峰虽然书呆子点,但是他不笨,他已经猜到了母亲的心思,知道他要是再坚持反而令母亲更谨慎,就装作顺从母亲的样子随口说:「嗯,听支书的吧。」

林盈盈听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暂时不会被他送走了。

魏思峰看看妈温声说:「行了妈,你这一大早就忙活,进屋歇会吧。」

曹英听了儿子这体贴的话倍感欣慰,蜡黄苍老的脸上浮起幸福的光晕,她连说不累不累。

魏思峰又问:「药还有吗?我今天不上课去镇上给你买药去,顺便带她出去逛逛。」

他这是还不死心。林盈盈心里笑他。

(未完)

原作者:雪夜庸衾

书号:774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书界锦鲤】(已授权)


落日的余晖透过碎了一角的玻璃窗,射到一张破旧的小床上,床上躺著的女人叫林盈盈。

此刻,她脸上浮出了笑容。她身子底下流血脓水的褥疮不疼了,她萎缩弯曲了的四肢不痛了,她的身体轻盈起来了。她轻轻的跟自己说:「我终于要死了,能死真好……」她的瞳孔慢慢的散了,眼皮缓缓合上了。「哎醒醒、你醒醒……」一个模糊又遥远的声音在她耳边聒噪个不停。「嗯……」她动了一下身子,但是尖锐的疼痛令她「啊……」呻吟出声。她感觉喉咙里和两只手腕像被火烤著般的灼疼。「手给你解开了,我拿红花油给你抹抹。」那个声音有些清晰了。她艰难的掀开了眼皮。瞬间的愣怔后,她瞪大了眼睛,死盯著眼前的男人。修长结实的身材,宽阔的额头,清俊的面容,鼻梁上架著一副无框眼镜。本来应是一副儒雅温润的书生模样,但是,却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漠感。她苦涩的一笑,随即又闭上了眼睛,悲哀的想:死了的人也会做梦吗?我怎么又看到了生前梦里的那个人……一会,她的头被轻轻的托了起来,一杯温水送到了嘴边,她闭著两眼张嘴就咕咚咕咚猛喝起来。她被呛的咳嗽起来,水喷到了枕头上,但是他没有理会,随手把她的头又放回枕头上了。嗯,不对,他怎么还在啊,怎么还给我喝水,难道我不是做梦?林盈盈猛地睁开眼,又动动自己的身子,疑惑的朝四周看。她这一看差点「嗷」一嗓子惊晕过去: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张毫无装饰的木头床上,狭窄的两间屋子里只有两件古朴简陋的家具。头顶上露著的房梁,棬子,檩条,屋子的四壁是黄黄的土坯墙。这一切都被一盏昏黄摇曳的煤油灯笼罩著。床头一本黑白日历上写著:1983年。王祥寨,魏思峰的家?莫非我重生了……对,她重生了!重生在她刚被卖到魏家的第一天晚上。在此刻,那个她前世感激、怀念的男人拿著一瓶红花油走来了。激动令她呼的一下子泪流满面。上一世,身为城里姑娘的林盈盈被一个假调换工种信息,骗卖到了这个偏远的农村。当天晚上,她一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这个农民家里,都没看清对方的样子,直接就大哭大闹起来。并且对好心给她解开绳索的魏思峰毫不领情,在他拉过她的手给她上药的时候,张口就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胳膊当场就鲜血直流。她想趁机逃跑,却被他慌忙一拉,拉到了怀里。他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嘘声说:「别闹,我家人口多著呢,今夜都不睡觉轮流看著你,你跑不掉的……我会——送你走。」果然在两天后,趁著母亲去娘家走亲戚了,他骗过两个妹妹,偷著带她去了县里,然后成功的把她送上了火车,上车时还给了她二十块钱。她以为她跑回家了,这场短暂的噩梦就过去了,谁知道,她的噩梦是回家后才开始了。虽然林盈盈在接过他钱的那一刻,对他激动的泪流满面,但是她心里早有了城里的青梅竹马,他对她再好,她对他也只有感激,没有感情。回城的她如愿跟恋人孙鹏飞结婚了,后来孙鹏飞停薪留职下海,居然发了。但一有钱就嫌弃当年娶的「破鞋」了,刚开始只是暗里讽刺冷落,后来外面有了女人直接揭露她的「不堪污点」了。说他如今是大老板了,不能跟个破鞋过一辈子,他得要脸。其实他心里知道,嫁给他的当夜,她是完好如初的,他只是在给自己制造甩了她的理由。她开始哭著闹著不离婚,但是他有的是办法……最终,她被逼的净身出户。她从此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她独自凄苦的挨著余下的日子。后来生了重病,她跟著娘家侄子过,娘家侄子和侄媳妇待她苛刻,把她安排在他郊区别墅楼下边的一间窝棚里,像养狗一样一天给两碗饭,病了也不给治,好让她早死。当她孤独的躺在那个冰凉的床上时,居然想的都是当年那个买了她、又把她送回家的男人。她一次次的跟自己说,她要是能重回一次,她就在那个穷村庄里,跟那个好心的男人过一辈子。就是当一辈子贫苦的农妇,也好过回城嫁给孙鹏飞。现在,她真的重生了,那么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了。正低头走过来的男人步子一滞,眉心微蹙,吃惊的朝她看过来。因为这个被买来的城里姑娘居然没闹,而是「意味深长」的看著自己。他们没见过面呀!她——脑子没事吧?林盈盈敏锐的捕捉住了他此刻的惊讶。顿时心下一凛,我怎么用这种眼神看他呢,不说我们是陌生人,现在我是被卖女,该对买主表现出强烈的反抗和惧怕才对,怎么著也得装装样子哦。她就把眼睛一闭,身子一翻把后背给了他。她背过身子暗暗说:就这样吧,这辈子就在农村跟这个好男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了。「你把手伸出来吧,我给你擦擦药。」他站在她身后淡淡的说。她的两手也不知被绳子捆多久了,手腕都被勒出一圈粗黑的紫印子,不马上抹药会肿起来的。但是她心里的激动和欣喜盖过了手腕的疼痛,她想……逗逗他。「不,你别碰我你别碰我。」林盈盈做出拒绝他靠近的样子,四肢并用的乱舞,并且拉过被单捂住了脑袋。不过手腕一用劲,疼的她嘴里「嘶」的一声。身后的人静了一刻,那淡淡又带著疏离的语气说:「我只是给你上药,你不用怕……」她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但还是保持原态不动。看你怎么办?身后的人又犹豫了一刻钟,无奈小心翼翼的凑近她一点说:「你要是不主动伸过来,我就动手了。」说著一只宽大修长的手覆到了她的一只手上,林盈盈身子一颤,呼吸都停跳了。他却冷冷的说:「你别误会,我只是给你上药,你自己看看吧,你的两只手腕都发紫了。」不用看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的手腕被勒的不轻,况且她已经感觉到,这两只手腕不光是刚解开时火辣辣的疼了,两臂还开始发沉发胀,是马上要肿了的节奏,她可不能找罪受。她就乖乖的扭过身子,看到他那丝毫没有表情的脸,冰冷的就像医生看著病人。我觉得再逗他也没意思了,就老老实实的把两只手伸给了他。他蹲在了她的床头,垂著头把红花油倒在手心里,轻轻的往她的手腕上拍,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丝丝清凉把火辣辣的疼痛掩盖了,林盈盈舒服的哼唧了一声,反应过来马上冲自己吐吐舌头。淡定、淡定。给她两只手腕都抹匀了,他低声跟她说了句:「好了,放平在床上吧,这样促进血液流通。」她很听话的把两只手臂平放在身子两侧,果然舒服很多。「你等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冷淡的说了一句,仍旧不看她。她听了偷眼去看他,他发型是这个年代流行的黎明式四六分,身上是一件洁白的衬衫,下身是一条蓝色帆布裤子。脚上是一双漏脚趾头的皮革凉鞋。这身很土的装束,穿在他身上照样掩盖不了他温文清雅的气质。她不禁暗暗惊讶:他这副样子跟我印象里的农民差太多了呀,他应该是个有文化的农民吧?「来,荷包蛋,你坐起来吃吧。」他淡淡的说著,把碗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她看著那碗荷包蛋,馋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她可是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啊。她顾不得矜持,起身就要坐起来。但是饿了好几天了,猛地一坐起身,她感觉眼前一黑,呻吟一声又倒回床上了。但是实在是饿,嘴里就嗫嚅:「我手脚被绑好几天了,也饿了好几天了,实在……动不了。」他眉头微蹙了一下,然后看著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最终弯腰把她轻轻的从床上扶起来,刚要把她的身子安置在床头上,她却一不小心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身子顿时一僵,本能的抗拒著往外一撤身子,但是又不敢随意挪动她,只好犹豫著坐到床沿上,木木的一只手环住她,端著碗用勺子舀了一只蛋喂她。虽然上辈子就跟他认识了,这辈子又甘愿做他的媳妇,可是他跟她毕竟还是陌生人啊,她这刚见面就被他抱著,还要他喂吃的,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可是她真的头晕目眩,还真的好饿,只能一口一口吃著他喂的荷包蛋。忽然她脑子一闪:他长这么好看,心又这么好,怎么会娶不上媳妇呢?农村那些买媳妇的不都是老光棍或者瞎子瘸子傻子吗?上辈子跟他也就总共相处两天的时间,她那时候只是心急火燎的急著回家,哪有空管他的闲事,这件事在上辈子日后想起他的时候,也是疑惑不已。这一次,她可要好好问问他。他喂她吃荷包蛋的动作虽然没有亲昵,但是却很耐心,像喂一个孩子。两辈子第一次享受到这被男人宠在怀里喂到嘴里的待遇,她眼泪又流下来了。这么好的男人给我算是便宜我了,我要好好的跟他在这里跟他过。「你别哭了,快吃吧。」他淡淡的说。她听了眼泪又出来一波:可不是嘛,她是得快吃。从她被辗转卖到这里都好几天了,人贩子把她们好几个姑娘装在一辆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车斗子里,一天就扔给她们两个馒头,一大壶水。开始她们只是哭闹,后来求生的本能令她们哭著抢馒头,吃光了馒头就只有喝水了。她流著泪呼噜呼噜把一碗荷包蛋给吃完了,汤也喝光了。他把碗伸手放到了床头的桌子上,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身子立马从床上挪开了,搬了一把椅子坐到离她有一米远的地方。林盈盈心里笑:咱俩谁是买来的媳妇呀,好像怕我强了你似的。这是魏思峰郑重的开口了:「我叫魏思峰,今年28岁,是一名人民教师——」「哦,怪不得跟我想像的农民不一样,果然是个文化人哦。」她两辈子的疑惑解开了,心里像有条小溪欢快的流淌开了。但是他为什么还买媳妇呢?这教师在农民眼里那可是吃公家饭的,他在农村可是人中龙凤啊,该有成群的姑娘排队嫁他啊……忽然她心一沉:他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父亲早就没了,家里有个60多岁的老母亲,四个未嫁的妹妹,买你的事我根本不知情,是我已经出嫁的大姐跟我母亲私下促成的。我母亲,也是急的不行了,才做出这种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沉下语气说:「至于我本人,我并不是娶不上媳妇,我是——不急。」林盈盈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啊!刚才的疑虑看来是她多想了……等等,按说这28岁在城里不结婚很正常,可是在农村就很不正常了呀,他说他不急,都小30了,为什么还不急呀?她又开启了新一轮疑问。但是他下面没有再为她解开这个疑问,他说的是关于她:「你不用怕,这事我不同意你就是安全的,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不会做犯法的事。」她又猛地把棉布床单拉到了头顶,因为她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自愿,你不犯法……咳咳,矜持,矜持。他说完这段话沉默了一会,对蒙著头的她低语一声:「你听明白了吧?」她忍著笑点了点头,又想她蒙著头点头他看不见,就「嗯」了一声。他长吁了一口气说:「那休息吧。」一说休息,林盈盈才觉察到自己身上又粘又腻,还发出刺鼻的汗酸味。这么热的天,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能没味吗?她想到刚才还跟他挨那么近,羞得无地自容。她偷偷吐吐舌头,掀开床单轻声说:「我想洗洗澡。」他听了一愣,继而抱歉的说:「哦哦,我忘了,你等等。」一会他端著一大盆温水过来了,对她说了句:「我们这条件不比城里,你就凑合擦擦吧。」说罢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扭过头迟疑的看了她一眼开口了。「你的手——行不?」林盈盈听了心里一片温暖,可是她可不敢让他帮她擦身子,他们还没洞房呢……于是她羞涩的低著头说:「我、不方便让你擦……」「哦不,你要是不行的话我让我妹妹帮你。」他本能的朝门口后退了一步,一脸严肃的说。次奥,我想多了……林盈盈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窘字。她拚命摇头说:「不用不用,我没事,你赶快出去吧……」他好像迫不接待的一步跨出去了,并且把两扇木门从外面关严实了。他怎么好像对我一点不感冒的样子呢?一个二十八岁的单身男人,面对一个女孩不该是这种状态好吧。林盈盈心里犯起小嘀咕。她脱了身上穿了几天的碎花连衣裙,拿起水盆里的毛巾仔细的把身子擦了一遍。擦好了身子正在发愁穿什么衣服呢,外面传来一个很粗的嗓音:「盈盈姐,洗好了吗,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刚才听他说了他家里四个妹妹呢,想著以后还要跟小姑子们好好相处。她就亲切的答:「我好了,你进来吧。」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齐耳短发的胖姑娘,她手里拿著一件半旧的淡蓝色的确良褂子,一条灰色的棉布裤子。林赢赢看了心里苦笑:这个年代的农村人是不穿睡衣的。「给,这是大姐穿过的衣服,你先凑合著穿一下子,妈说逢集就去给你买。」她憨厚的脸上带些许羞涩说。林盈盈扯著自己的脏衣服遮著身子,很是不好意思。就尴尬的接过,笑笑说:「有衣服穿就行了,谢谢你妹妹。」那胖姑娘听了这话显然不习惯,头一低说了句:「盈盈姐早点跟我哥歇著吧,我出去了哈。」说罢扭身跑了出去。林盈盈回忆著她那句「你早点跟我哥歇著吧」,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她迅速穿好衣服,但试试大塑料盆端不动,只好去外面叫魏思峰一起抬出去。她刚拉开门,就赫然看到屋门口站著两个人,都是女孩。不用说这两个也是他的妹妹。她们居然都还没睡,而且都站在她屋门口……这时明明是深夜了呀。林盈盈愣愣怔怔的朝她俩点点头,她俩像没看见她似的,把脸往外一扭。一个身材曼妙,眼睛水灵灵的女孩还冷哼了一声。她本能的感知到她俩对她有敌意。魏思峰一步跨过来说:「洗好了就休息吧,我把水盆端出去。」林盈盈就小声跟他说:「我跟你抬吧,太沉了。」他弯腰端起一盆子脏水说:「不用。」他两手端著盆子刚一出门,门就被那个眼睛水灵灵的女孩,哐啷一声从外面拽上了门,把林盈盈吓的心里一格噔。她疑惑的想:我没得罪她啊。这时从门缝里传来一句:哼,瞎讲究个啥,当自己是城里大小姐啊。林盈盈心紧了一下,我就擦擦身子也不该这态度啊。难道是因为我是买来的媳妇,对我有戒心?可是刚才那个胖胖的姑娘就很友善呢……她正纠结这事,门又哗啦一声开了,林盈盈心里一暖,他魏思峰那颀长的影子被灯光投映到了土坯墙上,他进来了。然后听到他随手推上了木门的门栓。他要跟她一起休息了。林盈盈心里带著恐慌又藏著隐隐的期待,但是她可不敢显露出来丝毫,她是他买来的媳妇,她可不能表现出对他有好感。她这样想著就脱了鞋,轻轻的躺到了大木床上,拉上床单搭在了身子上,心突突跳的等著他上床。「刚才你洗澡沾了水,手腕得再抹一遍药。」他淡淡的在她身后说。林盈盈听了感动不已,他真是个细心的男人,居然还记著这茬。就咬唇笑著把两只手递给他,他又拿起红花油给她认真涂了一遍,然后不再说话,拧上瓶盖放到了桌子上。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一阵塑料布的哗啦哗啦声,她猛地睁开眼睛,吃惊的发现他在她床边的地下打了地铺。她哗一下子拉下被单朝他叫:「地下湿气太重了,不能睡。」夏天本来湿气最重,这屋里又没铺地板,就是土地,潮湿的都能踩出水来,连屋里的桌子腿和床腿都被地气洇湿了有半尺高,这地下无论如何不能睡。魏思峰却吃惊的抬眼看她一下。心里说,我不睡地下难道还跟你睡床上?「睡床上吧,床这么宽,地方大著呢。」林盈盈大大方方的说。她其实心里是很慌乱的,虽然是两辈子的名义夫妻了,但是他们是陌生人。他却一点不领情的冷冷一句:「不用,我铺了塑料布。」说著仰身躺下了。就是铺了塑料布也照样会被湿气侵入体内啊,再说这地下也凉,他可不是那铁打的黑硬庄稼汉,看他那文文雅雅的样子,可不是能扛的。「不行,你赶紧起来。」林盈盈著急的翻身坐起,下床赤脚走到他身边,口气坚决的说:「要不你睡床上,要不我也睡地下。」这令魏思峰著实吃了一惊:这小女孩也太大胆了吧……不过他心里思索的时候,这小女孩已经坐到了他的地铺边,做出要挨著他躺下的架势。他惊的「哎」一声弹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到床上睡到床上睡。」说罢逃也似的从地铺上爬起来,走到床边又犹豫的扭过身子,背对著林盈盈说:「你先睡,我去一下厕所。」说罢低著头拉开门栓出了屋门。林盈盈看著他那有些仓皇的背影,趴到床上笑的花枝乱颤,这个比她大6岁的男人好可爱哦。是啊,她林盈盈可是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他能斗得过她吗。她微笑著躺回了木床上。但是他却久久不来,直到她听到外面你一句我一句对他不满意的催促声。然后是一阵推搡声后,伴著一声「可是花了咱五百块钱呢,不能白花」的刺耳话语,哗啦一声门开了,他一个趔趄闯了进来,然后屋门就又哗啦一声从外面被人关上了,随即又听到上锁的声音。「这是她的妹妹把我俩锁屋里了,一是怕我跑,二是怕他跑。」林盈盈咬著床单想。「那个、睡吧。」他那带些疏离的冷冷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听出来了,他声音里有微微的发颤,那是他在竭力掩饰心里的紧张。她也紧张啊,于是她咬著嘴唇「嗯」了一声,把身子又往里挪了挪。木床发出了一声吃重的吱嘎声,他躺下来了。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了。但是他们中间却隔著宽宽的距离,她脸朝里,他脸朝外,谁也不敢动一下。他说了,他是人民教师,不会做犯法的事……桌子上的煤油灯头忽闪忽闪的,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是那种原生态农村才有的纯粹的黑暗。林盈盈尿急起来,开始还能憋住,渐渐憋到极限了,再憋就得尿床了,这头一夜就尿床?不好吧……她轻悄悄的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摸黑下床,为了避免碰醒他,她用指尖一点点的试探著他的位置。当她成功跨过他的身躯,跳下床的时候,猛地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由于用力过猛,把她身子也拽到了他的怀里。他在她耳边嘘声说:「别闹了,我家人口多著呢,今夜都不睡觉轮流看著你,你跑不掉的——」林盈盈这才脑子一亮,吐槽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了,自己是被卖过来的第一夜,她们能不看紧一点吗?刚才他那俩妹妹就是在门口执勤呢。「你放心,我会——送你走。」他压低声音说。林盈盈听了这句话犹如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把她寒的身子猛地一哆嗦。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她上辈子已经听过了,那时候的她又惊又喜……可是,现在,她想起前世重回到家里之后受的屈辱和悲惨经历,此刻又寒又痛。感觉到怀里女孩的安静,魏思峰松开了手,他尴尬的把身子挪的离她远一点,低声说:「我要不拦著你,被我妈和几个妹妹知道你想跑,她们不会给你好果子吃。」这倒是真的,这个年代的农民多穷啊,都是一分钱掰两半花,他们对花大钱买来的媳妇又宝贝又狠毒。你要是好好的跟他们过,他们全家都看在钱的份上好好对你。但是你要是不好好过,伺机想跑被他们逮到了,他们也会看在钱的份上好好整你。想让他们的钱打水漂,你作死。于是林盈盈低声说:「我不是要跑,我想上厕所。」他听了「哦」了一声,小声说:「厕所就别出去上了,我们农村的厕所里面很脏,晚上又看不清楚,我妈给准备了尿桶,你就在屋里解决吧。」林盈盈听了苦笑一下,知道是因为门被从外面锁著。他不能因为这个喊人开门。她既然决定这辈子跟他过日子,就别矫情了,早晚的事。她想到这里脸红了一下,幸亏屋里黑,他看不到。她就尴尬的问了他一声「尿桶在哪」?他听了摸索火柴要点灯,林盈盈急切的叫:「别点灯。」魏思峰这才觉出不妥,他这一点灯人家小姑娘不更害羞了?就窘迫的收回摸索火柴的手,下床说:「你别动,我帮你提回来。」就这两间土坯房,他闭著眼睛也能摸到搁尿桶的角落,其实这不点灯的夜晚跟闭著眼睛一样。「桶搁这了,你过来——吧。」他到底没说出那个尿字。仗著天黑,人家姑娘看不到,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事啊……她窘迫极了,虽然他看不见,可是能听到声儿啊,要是像上一辈子那样根本不在乎他也就算了,可以不考虑他的感受,可是这辈子她是打算真嫁他的。他对她的感觉就很重要了好不……可是不尿不行啊……强烈的生理反应已经令她蹲到了尿桶上,然后,那被黑暗放大了的哗哗哗声毫无羞耻感的响起。魏思峰躺回了床上,用床单蒙紧了头,闭紧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屏蔽这悦耳的声响。她终于尿完了,她长吁了一口气,手心都出汗了。但是越急手越涩,大腿上也出汗了,怎么也提不上裤子了。她被自己这狼狈的样子差点气哭了,同时心里庆幸他幸亏看不见。还好,床上传来了呼呼的酣睡声,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欢快的摸黑蹑手蹑脚爬上了床。在胆战心惊的越过他熟睡的身子,躺回床里侧的时候,一不小心手摁在了他的脸上,手上顿时传遍了酥麻的感觉,紧张的心都停跳了。但是好一会他都没动,熟睡的呼噜声又响了些。她才又躺好在他身边,庆幸的想:他幸好睡熟了……她不知道「睡熟」著的人在她碰到他脸的那一刻,睁开眼睛皱了皱眉,也许是被摁疼了。林盈盈被一阵「哐哐」的拍门声惊醒了,她一睁眼看到屋里大片的日光,惊的猛地坐起,身侧的人也一下子弹了起来,脸冲著门口冷冷的说:「知道了。」外面一个没好气的声音说:「起床吃饭了,这城里人跟我们农村人就是不一样,进门头一天早上就敢懒床……」「三妮子,你瞎胡咧咧什么,嘴跟刀子似的,到哪都不招人待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魏思峰额头拧了一下,但是到底没开口。林盈盈已经听出,这个声音是昨晚那个长得好看姑娘的,不知道是他的第几个妹妹。她想著既然她对她好像不友善,那么她以后得多讨好她一些。她边下床穿鞋边愧愧的跟他说:「我们是睡的太死了,这天都大亮了还没起床呢,该被邻居笑话了吧。」魏思峰低声答了说:「是昨晚睡的太晚了。」想起昨晚,林盈盈脸颊又烫了起来。忽然身后传来一句低语声:「今天星期一,吃过饭我说带你去登记,趁机送你回家。」正弯腰穿鞋的林盈盈动作停住了。魏思峰以为她不信,就又加重了一下语气说:「我说话算话。」然后拉开门大步跨了出去,没忘了把尿桶提出去。林盈盈穿著昨晚那身衣裳走了出去,心里微微一紧张:院子里一棵大槐树下,简易棚子里的饭桌上坐满了人。一个白发苍苍,脸膛蜡黄的老太太看见她就亲切的叫:「盈盈,过来吃饭了。」(人贩子把她的身份信息都透漏给买主了的,所以她们都知道她的名字和居住地)。「盈盈姐,压水井边的盆子里刚压的净水,你去洗脸吧。」是那个胖胖的姑娘。农村人到了夏天,都是在院子里的树下搭个棚子,支个锅台,这样通风凉快,做饭的时候少受罪。这夏天吃饭呢,自然也把饭桌搁在棚子底下了。「嗯好好好……」林盈盈有些发懵的看著她们答。因为她被胖姑娘身边坐著的那个姑娘给惊艳了。昨晚上暗暗的灯光下就看著她身材苗条眼睛水灵,这白天看了才知道她可是太美了。她有一张传统美人的瓜子脸,麦色的皮肤紧致细腻;薄薄的刘海下那两道长眉不用修,真如两片细细的柳叶弯弯贴在她眼睛上方;那双亮的耀眼的大眼睛闪闪烁烁闪闪烁烁的,薄薄的嘴唇红艳欲滴。

但是很可惜,这张精致的脸本该透出少女特有的妩媚和灵动,她却给人一抹冷傲和难以亲近的厉色。

「这是你二妹,这是你三妹,这是你四妹,你五妹在镇里上初中住校,一星期回来一次,昨个晚上刚走。呵呵,她们的名儿就是跟著排行叫的。」老太太亲切的跟她介绍。

原来那个憨厚的姑娘是二妹,这个牙尖嘴利的美人是三妹。林盈盈瞧著她们跟自己说。

其实二妹跟三妹是双胞胎,不想这双胞胎不但长相迥异性情也相反。

她又发现挨著三妹坐著的四妹也不丑,不过姿色稍逊三妹罢了,她们家的人皮肤都不错,在农村都算是白的。

「二妹,三妹,四妹,你们好。」林盈盈礼貌的一一跟她们打招呼。

除了三妹不屑一顾的拿起一个馍咬了一口,另外两个妹妹都羞涩的低头笑。

她们可不习惯这样问好。

但是四妹笑完了发现三姐一脸不屑,忙也学她绷紧了脸。

「妈您辛苦了,这么早就起来做饭。」林盈盈又朝老太太大大方方的说。

听了这声妈,老太太先是楞了一下,马上喜得眼都没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不不不……我不辛苦,饭是你二妹做的,呵呵,洗了脸就吃饭吧,咱庄稼人没那么多礼数。」

她暗暗思索:这城里闺女就是不一样,长的白净还礼数周全的。

又叹息一声:但愿我儿子能看上她,她也能认命跟我儿子好好过日子。

她想起去年村东头老驴给他瘸腿儿子买那个媳妇,从进了门就哭闹偷跑,最终上吊自杀了……造孽啊。

不是儿子这么死心眼想著那个没良心的闺女……她也不会做这缺德事。不过她又安慰自己,她不花钱买她,人贩子也会把她卖给别人,说不定卖给个啥样的人呢,她儿子大学生呢,又有文化又好性子,配个城里姑娘也差不多少。

这时魏思峰也从厕所出来了,就领著林盈盈去了院子南侧的压井处洗漱。

他把牙膏牙刷还有牙缸,都给她放好在压井旁的砖台子上,然后自己站远一点洗漱。

林盈盈因让大伙等很不好意思,就匆匆洗漱了坐到饭桌上。

木头饭桌上搁著一个用柳条编的大馍筐子,里面盛著满满一筐子暄腾腾的馍,中间搁著一大碗红艳艳的腌西瓜豆酱(这里叫豆糁),桌沿摆著一碗碗白面汤。

当然她跟魏思峰的碗筷都摆好了。

不过林盈盈却看著那个筐子出神了几秒:这筐子编的真好看,不但柳条粗细均匀,而且造型圆圆的,边上还编有一层花边。

简直是艺术品呐。她暗暗赞叹。

这时魏家老太曹英从锅里拿出两个鸡蛋,亲切的递给媳妇,林盈盈忙推著她的手说不吃。

这一大家子就她有鸡蛋吃,她能吃的下去吗。

见她执意不吃,曹英只好收回了,刚要放回锅里,就听三妹冷冷的说:「不吃就捣几瓣蒜,做成鸡蛋蒜泥好了,拿回去干吗,还给留著下顿吗?」曹英听了瞪一眼三闺女,然后又马上笑眯眯的说:「也行,捣成鸡蛋蒜泥还能当菜吃,呵呵。」又转脸朝三妹说:「给你,去捣吧。」

三妹朝二妹一看说:「二姐,你去,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四妹会意的抿嘴一笑,但憨憨的二妹已经顺从的接过了那两枚鸡蛋。

「妈,今天星期一,我吃过饭带盈盈去县里登记去。」魏思峰开口。

腌得齁咸齁咸西瓜豆糁都吃在嘴里都没味道了,林盈盈木木的嚼著嘴里的饭,心里发愁:他执意要送我回去,我该怎么办呢?

我又不能明说我不想回家,想跟他在这过日子,这样他不怀疑我有神经病才怪。

但愿这老太太介绍信开不来,这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事,村支书能知法犯法吗。

可是曹英这边听了儿子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这呆儿子居然开窍了,居然肯接纳别的闺女了……呵呵一定看上这闺女了,还急著办手续呐。

也是啊,这城里闺女长的这么标志,她看著都稀罕,儿子能不动心嘛。

「妈,呆会我去找支书开介绍信。」魏思峰紧接著又说了一句。

「嗯——我去我去,我这就去。」曹英一推饭碗就往外走。

「你饭还没吃完呢——」饭桌上人都朝她叫。

她喜得连说著「吃饱了吃饱了」脚不沾地的走了。

林盈盈注意到身边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嘴唇也变白了。

她揪心的想:不知道上一世他把她送走了,在这个家里遭到了多少责难和埋怨……她心疼了一下,为他。

她抬头扫视了一下这个家,两间他们住的土坯堂屋,两间东土坯侧房,挨著破旧的院门,是一间被烟熏得门框都黑乎乎的土坯厨房。

「买我的五百块钱得是这个家的全部积蓄吧?」林盈盈在心里替他们叹息说。

同时也暗暗恨那伙人贩子。

「好了好了,介绍信开好了。」曹英喜滋滋的拿著一张纸吆喝著回来了。

林盈盈心里一沉,差点把手里的碗摔到地上。

魏思峰伸手去接介绍信,他妈却把介绍信往衣兜里一放,然后扭过头朝林盈盈笑呵呵的说:「这介绍信都开好了,但是支书说这事不能急,他得去县里打点一下,所以说啊,这登记过些日子再说……」

「嗯妈你——」魏思峰沉脸朝妈叫。

曹英没理儿子,儿子是书呆子,不懂人心难测,自己刚才也是高兴糊涂了才答应他们去登记的。

你想,这闺女虽然不哭不闹的看起来挺好,谁知道她到了县里登记处会不会突然变脸说出真相啊?这谁家买媳妇不都是等生了孩子了,确定她不会跑了才去登记的。

魏思峰虽然书呆子点,但是他不笨,他已经猜到了母亲的心思,知道他要是再坚持反而令母亲更谨慎,就装作顺从母亲的样子随口说:「嗯,听支书的吧。」

林盈盈听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暂时不会被他送走了。

魏思峰看看妈温声说:「行了妈,你这一大早就忙活,进屋歇会吧。」

曹英听了儿子这体贴的话倍感欣慰,蜡黄苍老的脸上浮起幸福的光晕,她连说不累不累。

魏思峰又问:「药还有吗?我今天不上课去镇上给你买药去,顺便带她出去逛逛。」

他这是还不死心。林盈盈心里笑他。

(未完)

原作者:雪夜庸衾

书号:774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书界锦鲤】(已授权)


危险关系,跳跃的火焰

结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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