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完了江山为聘和重生之女将星,然后就找不到想看的了,姐妹们,能不能推一下书,我太喜欢看男强女强,事业爱情一起搞的古言了

之前看了两本甜宠的,好腻啊,我发现我还是受不了傻白甜的女主,和莫名其妙就是往死里宠女主的男主

求推200章左右不太长的不傻白甜又不是很虐的,搞事业搞爱情的古言,重生穿越都可以,不要太平淡的,我觉得我的要求不是很高,但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

蟹蟹姐妹们


这种就属于大女主事业文,看到题主提到了《江山为聘》,对口味了,我试著列举一下我看过的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1.《满袖天风》作者:拉棉花糖的兔子

本文架空北宋历史,挺考究的,作者是言情和耽美都混的有质量大大。

这本主角女主小时候被拐,与亲身父母离开,后来被一个宦官收养,以女扮男装身份最后在皇城司任职,因皇城司机构和女主平时行事作风都是冷面无私的原因,所有人都比较怕女主,包括与女主有工作职位上接触的男主。

后来一天做了个梦(金手指式的梦),为了调查这事,女主开始恢复女儿身,并且找到了当年离散的亲生父母,可惜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改嫁,继父就是男主的叔叔,这时候也就来到了男主家,因为女主之前的作风,男主是知道的,因为女主是男扮女装调查他们家什么事呢,所以比较担心害怕,过程中,两人交集,一来二去的情愫暗生,最后两人在一起成婚。

这本有意思的是女主女扮男装的时候是比较攻气十足的,恢复女装的时候又是比较有女人味,男装男主怕他,女装男主迷她,把男主吃的死死的。男主属于那种容易炸毛,蠢萌的人设,感觉两人像是拿错了剧本一样。或许因为是作者bl写的比较多,男主有种受的感觉,哈哈。

对了,这本感情戏不咋多,关于调查之事也是看女主心情。

2.《半子》作者:赵熙之

背景架空晚唐,值得考究的同时有点晦涩,政局动荡,儿女情长。

这本小说作者把背景设置在了晚唐,政局动荡,宦官当政。主角女主父亲是有名气的大将军,后来因宦官设计被家道中落,女主长大后女扮男装当起了文官,男主也是世家门第,代代文官的底蕴到男主这里却受女主父亲的影响弃文从武了。

我觉得有意思的点是在男女主有情愫时候,在你猜接下来准备在一起或者感情线服务的时候。

「与我同行,我只能允诺在有生之年,我的心不会变,除此之外,我能给你的非常少」「足够了」

女主的表现出的感情一直是理智的,她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在做什么,将来会面临什么,没有逃避,也没有隐瞒,而男主恰恰也同样,国家乱局何谈儿女情长,结局多了一点无力和遗憾吧。

另外,作者的《夜旅人》和《求女》也都挺不错值得看看的。

3.《第一侯》作者:希行

这本争议很大,两极分化严重,相比于作者之前的女强文《大帝姬》《君九龄》来说,稍有逊色。

故事背景我看的时候感觉是唐朝,其中有一些安史之乱的印记,女主李明楼早年与别人定亲,13岁去往未婚夫家,后来等到二十三岁结婚,结婚的时候,婚礼上亲弟被杀,女主听闻去查看的路上被未婚夫射杀。重生后回到了十年前将要去未婚夫家的那个时间线上,不过这个时候是恶鬼,被天道所不容,不能见天日,容易受皮肤溃烂之苦,但因为前世的一些记忆解决了这个问题,后来借男主武鸦儿未婚妻的身份掩盖,正好又恰逢乱世,女主招兵买马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然后为上世所遭受的报仇。一句话理解:上一世惨死,给你一次重生到惨死前的机会,是走老路还是不想走老路?女主选择了改变命运,成了第一侯,改变了上一世自己的悲惨结局。

总的来说,作者文笔不错,剧情展开慢热墨迹,把大女主事业写的挺不错的,没有太大的毛病。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不光是男女主人物塑造可以,一些配角李明玉、向虬髯等等都很有血有肉。

4.《老公死了我登基》作者:潇湘碧影

这本就是一个从后宅小妾一步步打事业牌,最后成就了至高无上的权位的女强爽文。

本文主角女主现代穿古代,落到一个吃不饱饭被卖了的下场,后来遇到了地方霸主窦家被买下做了小妾,自己的眼界不愿局限在后宅小院的妇人宅斗,凭借自己的才华被窦家家主赏识,而那时朝局动荡,各个势力兴起,窦家也想占山为王争一把,后随从自己的丈夫去外地做官,但被当地的官匪陷害,丈夫抛弃她跑了,自己九死一生的摆脱了匪徒的势力,后自己开始招兵买马,开启种田扩张的道路,最后反杀了匪徒,成就了一方势力,最后步步为营成就了霸业。

女主主打事业线,剧情上更多的是对各方势力以及战争的描写,男女主感情不甜也不多,男主存在感极低。

5.《女帝直播攻略》作者:油爆香菇

看题主说到重生之女将星,看著本的估计都看过这本女帝直播攻略,标准的事业女强文。

本文非常详细全面的为大家描绘了一个从一无所有到成就一方势力最后达到至高之位的一个女强争霸文。为啥我强调了详细呢,这本是真的很详细的为大家介绍了女主怎么招兵买马、怎么练兵、怎么发展势力建设等等这个具体的事情。

当然,我把这本拿出来的原因,除了符合我文章开头说的概念外,传达的这种靠谁不如靠自己的观念更符合吧。

以上就是列举的几本,仅供参考,喜欢的话一起交流。


1.《嫁纨绔》

下意识想推荐《嫁纨绔》,不过听说似乎已经改名了。古言。篇幅不长。

开始女主柳玉茹很普通,甚至性格有点拘谨死板。直到受到生活的打击,这场跟男主顾九思的婚姻给了她当头一棒。

不知道怎么形容故事情节了,但是写得真的蛮好看的,很多地方都让人泪目。

挺喜欢顾九思的,无论他是顾大少爷还是顾权臣的时候,他都是他,他这个人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赤子之心。

他永远是那位拥有赤子之心的朗朗少年。

而柳玉茹真的是人淡如菊,娴静优雅,同时内里十分顽强的女主。没错,就是顽强,大逃难的时候,她像野草一样坚持著活了下来。

女主经商,男主从政。

感情线甜,但是剧情线是既虐过女主又虐过男主……

具体的不多说了,挺值得一看的。


上一世,连月瑶一心抄写经书,被视若亲母的伯母掏空了父母留给她的所有钱财,还被低价卖给了商人做妾,从此承受后院女人的算计与发狂,最终没了孩子、毁了容。


这一世,她发誓再也不让别人操控自己的命运。她要守住爱护她的人,护住她的锦绣前程……


网路文学第1章 :事起来自 世家去查看?


第 1 章:事起


大元朝,正熙皇帝三十八年,工部右侍郎连家府邸门前,车马鼎沸,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连家祖上出过进士举人若干,还出过两位状元郎,其中一位就是连老爷的祖父,后来官拜正一品大学士。连老爷父亲是榜眼,弟弟是探花郎。连家祖孙三代在京城现在都是一段佳话。


今天是连家老夫人六十大寿,众人都是来给连老夫人拜寿的。连老夫人穿著一身红色五福捧寿袄,暗红色六幅裙,襟上缀著金三事,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珠环翠绕,看起来慈眉善目,富态安祥。


连老夫人正与宾客说笑。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红绫袄的丫头,走到连老夫人面前,在连老夫人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连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从神态看显然是坏事。不过很快连老夫人回转头对著众人乐呵呵地说话,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


没一会,众人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走进来说道:「老夫人,不好了,有个疯女人挟持了林少爷。」


连老夫人心下咯噔一声。丫头说的林少爷是嫁入卢阳候府的嫡女连月冰生儿子子。连月虽然是继室,但是原配生的儿子已经过逝,如今林少是侯府爵位继承的不二人选。

连老夫人立即前往出事的地方。其他人也尾随而至。到了目的地,众人就看见一个脸上有著数条长长的如蚯蚓一般疤痕的女人,此时正拿著一把锋利的刀挟持著林少爷,而刀尖正抵在林少爷的脖子。那刀只要一用力,林少爷就得没命。


连月冰尖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挟持我的孩子?」


手握匕首的女人嗤笑道:「怎么,连月冰,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真是贵人事忙,怎么说也是做了十来年的姐妹呢。」


连月冰认真辨认后惊恐万分:「你,你是月瑶?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连老夫人阴沉地看著拿刀的女人:「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连月瑶听了连老夫人的话,锋利的刀剑刺破了孩子娇嫩的肌肤。冷冷地说道:「谁要敢过来,我就要了他的命。」连月瑶非常肯定,莫氏不敢动。


连月冰拉著连老夫人的胳膊,苦苦哀求:「娘,不能,娘,她会伤著林儿的。」


连老夫人恶狠狠地看著连月瑶。她此时很想让人将这个女人的嘴巴塞住,若不然待会她肯定会乱说话。可是又顾忌著此女手中的外孙子,林儿可是卢阳候唯一的子嗣,若是死了,连家肯定要遭到卢阳候的报复。现在了真是投鼠忌器。


连月瑶见著连老夫人的模样:「莫氏,你也有今天了。你也有知道害怕的时候了?」


连老夫人死盯著连月瑶,如是眼神可以杀人,连月瑶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连月冰看著儿子脖颈上满是鲜血,当下苦苦哀求:「月瑶妹妹,从小到大,我样样让著你。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求你看在往昔的情份上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连月瑶望著连月冰:「莫氏,听到你女儿对我的哀求声没有?当日我是怎么哀求你的?可是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连老夫人冷著脸道:「有什么事冲著我来就好,不需要牵连无辜的孩子。快把孩子放下了?」若不是估计连月瑶手里的林哥儿,老夫人当下就吩咐人打死了作数。


连月瑶看著连老夫人面色不动,脸上闪现出一抹笑容。这抹笑容让连老夫人心底冒寒:「你也知道无辜了?莫氏,人在做天在看。你拿了我们二房所有的钱财为著你的儿女铺路,用我的姻缘换来你的儿女更上一层楼。等我再无利用价值,你竟然丧心病狂将我卖给了海城的商户周树当妾。对外则宣称我病亡。都说最毒妇人心,你的心还真比毒蝎还毒。」


月瑶的话一落,现场一阵喧哗声。二房所有的家资这是什么概念。当年的连家二老爷可是巡盐御史,真正的肥缺,在任好几年积累的家资绝对不是小数目。另外连栋博的妻子马氏,也是列侯马家的嫡长女。当年也是红妆十里。


当场还有一部分人的眼睛望向过来的沈家大夫人。沈家大夫人感受著众人打量的目光,面色发冷:「姑娘,当年你是病逝的。我们沈家并不知情,我家小叔还为你守了……」


沈家大夫人的话刚落下,连月瑶讥笑道:「少在这里虚情假意了,你们沈家二公子得了相府千金的垂青,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妨碍你家二公子的青云之路。你们沈家想退了这门亲事,又不愿意背上一背信弃义的名声,才想这么恶毒的计策。怨只怨我太愚笨,竟然相信了莫氏你这个毒妇,以致遭受冤屈也无人诉说。」说到这里,连月瑶看向沈夫人,眼里带刀:「你们沈家要攀高枝嫌弃我这个孤女,我无话可说。可你们为了达到目的生生将我毁了。亏得你们沈家还敢自诩书香门第清正廉明之家,真真的无耻到极点了。我爹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后悔为什么会救下这样虚情假意的人。」


沈家大夫人听著月瑶字字带刀,面色变化多端。对于退亲的事她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却知道连家二老爷确实救过公公一命,救命之恩乃是大恩。这也是为什么连月瑶病故以后沈家仍然与连家有所来往。


这时候,连家大夫人彭氏立即站出来说道:「姑娘,你说的这些真真的让人匪夷所思。就算沈家要退亲,大不了再给你定一门亲了。怎么会将你卖给商户为妾?你是连家的女儿,你知道这样诬陷连家会让连家陷入什么境地吗?」


连月瑶笑得很悲腔,对著在场的夫人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我不知道莫氏与周树有什么交易。我只知道我被莫氏送到乡下的庄子上,没多久就将我嫁给了据说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周树。不过周树不是举子,他是一个大海商人。我只是周树买的一个妾,我知道以后就自毁容貌……这张脸,是我亲手划破的。」说完连月瑶摸著脸上的那一道道长长的疤痕。

在场的夫人看著那张伤痕交错恐怖万分的面容,再没人怀疑连月瑶的话。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点,是绝对不会自毁容貌的。


彭氏感受到众人审度甚至鄙视的目光,腿一下软了。扶著她的丫鬟非常清晰地感受著彭氏在颤抖。彭氏怕了,真的怕了。这件事若是证实,连家就要完了。这时候彭氏望著连老夫人,希望连老夫人力挽狂澜,否则京城在无连家立足之地。


连老夫人面上也显现不出丝毫情绪,此时凛冽地看著连月瑶:「说完了,说完了就将孩子放下来。」


连月瑶此时面色恢复了平静,看著连老夫人道:「莫氏,我落在你手里又将生不如死。我不想再受煎熬了。我累了,只想去九泉下见爹娘。」说完,锋锐的刀尖已经刺向了孩子的脖颈。刚才只是蹭破了皮,而现在却是直接刺进去了。


连月冰见著孩子的脖子上流了血出来,才惊然出生:「月瑶,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好不好。他还这么小。」


连月瑶听了连月冰的哀求,仰望著天空喃喃地说道:「娘,你当日告诉我人心险恶,要我好好保护自己,可是我没听你的话。娘,落到今天这个地位,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爹,娘,我很想你们。」说完,连月瑶把孩子松开了跪在地上。


这个举动让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连月冰抱著受了惊吓的儿子,泪眼连连。


连老夫人见著连月瑶放开了孩子,大声叫道:「来人,把她押起来。别让她在这里疯言疯言……」将人押起来,到时候再想法子将这些话消散了。就算不能消散,也该将伤害减轻到最低。


连老夫人的话还没落,众人就见著连月瑶刀反向,扎入自己的心口,又用力一拔。瞬间,血如喷泉一般涌出。人也倒在地上了。


连家大夫人彭氏看到这样的场景就晕倒了。彭氏不是被吓得晕倒,而是被这件事的后果吓晕了。

一直沉稳的连老夫人,看见倒在血泊之中的连月瑶,心一下沉了。如果连月瑶没死,她还能想法子将伤害减低到最小,但连月瑶死了,再没有办法消除这些影响。连家,可能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这件事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出去,御史一道奏折上达天听,皇帝留折不发。


没多久,左丞李国荇大人,也就是连月瑶父亲的挚友,也是一封奏折呈奏给皇帝。


皇帝仍然留折不发。


皇帝是这个态度,下面的人自然揣测著圣意了。没有人再上折子了。究其原因,众人各有猜测。


事情僵持不下。


这日齐国公府世子夫人罗氏进宫看望太后姨母。太后是个极为聪慧的人,知道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定然不若真如儿子一般孝顺。所以皇帝登基以后她往日里只管乐呵,凡事不理,唯一的喜好就是听些民间的故事。对待这样的太后,皇帝自然也是孝子姿态做足了。母子关系甚是融洽。


太后听了外甥女说起此女的遭遇,当下对此女的遭遇起了一丝怜悯。太后有了这一丝怜悯,再与皇帝长长感叹一番。话里话外,该要严搬。于是,卷入此案的人都各有各的归处。

第 2 章 :梦回


轰隆,轰隆……一道道闪电好像要撕破上空浓重的黑幕,还世间一个清明。


在这电闪雷鸣之下,连府内一古树被这震天雷直接劈成两半,咔嚓声作响后,倒在雨水之中。


离这古树不远的院子。就是连府的三姑娘连月瑶的院子。之前的电闪雷鸣的声音没将她惊醒,却是被院子里古树倒地的声音震醒了。古树倒地的瞬间,三姑娘睁开了眼睛。


连月瑶醒过以后,看著眼前的青色细布帐子,连月瑶木木地说道:「我这是在哪里?」话一落,一道道惊雷响荡在连月瑶的耳边。随即一道道白光在屋子里闪烁。


连月瑶被雷声惊回了神思。他茫然地坐起来,脑海一团浆糊。这是哪里?她不是死了吗?尖锐的匕首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她怎么还能活?而且,还到了一个,到了一个……


此时她正坐在一张黄梨木拨步床上,床边是一张黄梨花梳妆台,梳妆台上放著各式的素色珠钗。靠边是一只大的黄梨木大柜子,窗边儿摆著一张软榻、挡著内室与外室连接的黑白水墨画屏风……


连月瑶睁大著眼睛,这不是,这不是她刚刚回到连家的住的屋子,他刚回家住的院子是父亲当年住的院子。后来她搬出去了。可是现在,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连月瑶喃喃地说道:「是梦吧?肯定是梦。老天爷让我回到当日的院子,让我回来看一眼再走了。」


在连月瑶打量房间的时候,外间响起了脚步声。很快走进来一个著一张鸭蛋脸,穿著一色青色衣裳的丫鬟。


丫鬟走到屋子中央点亮了屋子里的灯。屋子骤然亮了起来。丫鬟看著坐起来陷入迷糊之中的连月瑶,担心地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连月瑶木呆呆看著这张熟悉的容颜,这是,暮秋。暮秋死了十多年了,早化为白骨,怎么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连月瑶喃喃地说道:「一定是梦了。要不然怎么看到了暮秋?」暮秋是母亲在她五岁那年买给她的玩伴,一直跟随著她,在她身边十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一直到她重病之前,暮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莫氏下令打死,那时候她眼睁睁看著暮秋被打死在她眼前。当时暮秋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真没想到,不仅回来旧地重游,还能见到故人。


暮秋见著她家姑娘茫然的模样,好像失了魂一般,很是担心道:「姑娘,不用怕。只是噩梦罢了!」


月瑶动了一下。


暮秋本以为月瑶动了要做什么,可是月瑶动了一下后却仍然木呆呆的看著她,再没其他动作了。


暮秋有些担心,拿了手在连月瑶的额头拭了一拭,再比对自己的额头,低声放心地说了一句,没烧:」姑娘,你怎么了?」


连月瑶感受到了暮秋的提问,不对,她记得在庵堂的时候听说鬼魂是没有温度的。暮秋的手是温热的,她为什么会感觉到暮秋的身体是温的。不可能呀,难道传闻有误,鬼魂也是有温度的。


连月瑶抓了暮秋的手,是暖的,真的是暖的。连月瑶慌道:「暮秋,拿镜子过来给我瞧瞧。快拿镜子给我瞧瞧。」


暮秋是个实心眼的丫头,月瑶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想为什么要她这么做。听了连月瑶的话,立即拿了铜镜过来。


月瑶望向铜镜里的人。铜镜中显出一个小姑娘,一双墨色的眸子黯淡无光,鹅蛋小脸只有巴掌大,苍白无力。


月瑶摸著自己的脸,她在十六岁那年就自己毁容了。脸颊两边都有著长长的,深深的疤痕。可是现在脸颊光洁白皙,哪里有什么疤痕。


月瑶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容颜,忍不住问道:「我今年几岁了?」


暮秋以为自家姑娘骤然失了魂:「姑娘,你今年八岁了。」


月瑶喃喃地说道,原来是八岁啊!月瑶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怎么会梦回到了八岁了,怎么会梦著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了。这是梦吗?不是,暮秋是热的,不是冷的。


连月瑶有想起一件事,据说鬼魂不怕疼的。梦里也是没有知觉的。于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这是用尽全力掐的,疼,非常的疼。这不是梦,绝对不是梦,梦不会这么真实。


暮秋看见月瑶对著镜子,看自己看得发愣。当下掩了嘴故意笑道:「都知道我们姑娘长大以后肯定会是美人。但姑娘也不要自己看呆了呀!传出去,还不定得给人怎么笑话姑娘呢!」


月瑶见著暮秋甜美的笑容,心下恍惚了一会。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回到了八岁那年了。连月瑶放下了镜子:「我没事,你也去休息吧!」她得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月瑶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屋子里有其他人。这也是为什么她醒过来后屋子里没人。暮秋是睡在外面的屋子里。这还是暮秋发现屋子里不对劲,立即进来呢。要不然,月瑶还得一个人继续发呆。


暮秋小声地说道:「姑娘,我还是睡在这里。」暮秋是见著月瑶呆呆愣愣的模样有些不放心。


月瑶嗯了一声。


暮秋大喜,这算是答应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姑娘一下就同意让她陪著了,但是姑娘松口就好。想到这里,眼疾手快地从外间搬了被子进来,铺在榻下。


连月瑶眯了眼睛,静静地听著外面劈劈啪啪的雨声。只有听著外面不断的声音才证实这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的存在。可饶是如此,连月瑶还是在心底慢慢地问著自己,她真的回到了八岁那年吗?


连月瑶想著上辈子的事,突然心里充满了悲意。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死不了呢?上辈子自杀了十多次没死,为此吃尽了苦头。最后一次当著莫氏的面终于自杀死了,以为能去地府与爹娘相聚,却没想到又回到八岁的时候。老天爷,你到底想要如何捉弄我。


连月瑶纠结了半天,内心咆哮大半日,最后无力再咆哮了。望著青纱帐,连月瑶又忍不住叫道:「暮秋,暮秋?」


睡下床下的暮秋,忙爬起来:「姑娘,这么了?是不是渴了。」


听到暮秋的话,月瑶摇头说不渴。不过这个时候连月瑶心里也稍稍安心一点。她记得,八岁时候正好是回京城这一年,她还没有被莫氏笼络了去。未来还可以改变的。想到这里,连月瑶才回了一丝暖气。一旦往好的方面想了,那丝悲愤也渐渐平息了去。整理思绪后后叫道:「暮秋,暮秋。」


暮秋忙又起身:「姑娘,怎么了?」怎么感觉姑娘怪怪的。看来明日得跟夫人提一下。请个大夫给姑娘看看。


连月瑶低低地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有些害怕,你将灯点著。」有了灯光,屋子亮堂。她心里没那么渗的慌。再有看著屋子,她也能更安心一些。


暮秋赶紧将灯点上了。屋子一下亮堂了。


连月瑶看著青油灯,豆大的火光忽闪忽闪,好似随时都要被吹灭似了,可它仍然顽强地在亮著。


过了好一会,暮秋起来拨了拨灯芯。见著月瑶还是木呆呆地看著屋子。小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月瑶摇著头:「我睡不著,心底不踏实。」想了一会后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就说下最近府里发生什么事。」


一来让她解解心里的困顿。二来二十年前的事情,连府发生的事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所以,她现在必须要知道连府的事情。这辈子在不能跟上辈子一样,一直抄写经书,对外面的事情是半点不管。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落入无人相帮的境地。


暮秋是连月瑶的大丫鬟,虽然没外出,但是府邸里发生的事情大致也都知道。现在姑娘想知道,自然知道什么说什么。


连月瑶回来到现在都是埋头抄写经书,对府邸里的事都不大过问,暮秋听见她想要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疑虑,小声地将她所知道府邸里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给连月瑶说了。说得很详细,就连二姑娘连月冰丢了一只簪子的事都说了。


连月瑶听得很认真。听到大夫人莫氏因为连月瑶丢失了一只簪子后,将月瑶的贴身丫鬟处置了,嘴角划过讥讽。


暮秋说到最后,见著月瑶没有如往常一般,说起这些琐碎的事情就不耐烦。大著胆子劝解道:「姑娘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姑娘抄写孝经是该,但姑娘也要爱惜好自己的身体。要不然老夫人更担忧了。姑娘,老夫人因为老爷的病逝,已经重病一次,姑娘万万不能再让老夫人伤心了。」


月瑶这才想起来,她回京以后,除了给祖母请安,其他时间都是关在屋子里抄写孝经。结果抄得多了,也不听人劝晕过去了。惹得祖母担心不已。祖母因为父亲的过逝,伤心过度,身体一直都没好。大半年后祖母也走的。当时府邸里的人都说是她惹得祖母伤心难过才会这么快走的。府邸里的人都暗暗说她不孝。


连月瑶正想著当年的事,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个刺耳的声音「姑娘怎么了?这屋子里的灯半天的都不熄的。」话落,一穿著一身靛青色比甲,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月瑶听到脚步声音,顺著进来的脚步声望去。这是她的奶娘,谷妈妈。月瑶想到这里,全身一震。古妈妈,她的奶娘。一见著古妈妈,那些如噩梦一般的记忆立即涌现出来。历历在目。

第 3 章 :前尘往事


父母出事之前,连月瑶是活在蜜罐里的。父母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真正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说心怕摔著了。


连月瑶自小聪明伶俐,父亲在她两岁的时候亲自给她启蒙。很快发现她有作画的天赋,于是开始教导她作画。父亲见著她在绘画上面天赋超人,为此在她三岁那年特意请了江南有名的大画师文成翔给她当先生。这一学,就是四年。文先生倾心相教,对著她说若是一直坚持下去,必定能成大器。她也学得很认真。只是一切变故发生在她七岁那年。


她七岁那年母亲有孕。这本是喜事,可惜喜事却变成了噩梦。母亲难产没了,弟弟也没保住。


母亲的过逝给父亲很大的打击。让父亲生了一场重病,本来病好了。却不料一场伤寒竟然将父亲带走了。


父母相继去世,她的天也塌陷了。被大伯父接回京城后,安排她住在父亲以前住的院落,兰溪院。


她回到连家不到一年,祖母因为父亲的过逝受的打击太大,最终也撒手人寰。那时候府邸里甚至有流传她是克星。让她惴惴不安。但是伯母莫氏却将散播谣言的人都打了板子,对她也有如对亲生女儿,不,对亲生女儿连月冰还好。


虽然父母没了,但是有伯母的呵护与疼爱,还有一个文采斐然英俊潇洒的未婚夫,她的人生也并不是昏暗一片。可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灾难,将一切都毁了。


大房的庶女连月环告密说她与人私相授受,她极力否认。可是最后她怎么也没想到古妈妈会站出来,亲口证实她是与人私相授受,还拿出了证据。


她当时震惊已经超越了愤怒。她不明白,古妈妈是她的乳娘,她一直对古妈妈那么信任,那么好。为什么要诬陷她,要给他身上泼这样的脏水。


私相授受的事是决计不可能传扬出去的。若是传扬出去,连家的脸都要丢尽了。所以,当时连家大夫人,也就是莫氏对外宣称她生了重病。事实也是真的,她大病了一场,病重没多久,她就被莫氏送到了一个偏僻的庄子上去。


没多久,苏姨娘过来告诉她,说沈家因为她名声有污已经退亲了。如今连家因为她名声尽丧。她当时很想回京城找出真相的,可是却被人看住回不去了。最后养好病,苏姨娘又过来对她说,大伯父看在过逝的父亲份上,为他挑选了到京城赶考的一个举子。


过了几日,她就被押上花轿在诡异之中拜堂成亲。她当时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当时的她已经是提线的木偶,身不由己。


新婚之夜,她见著新郎官。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长得高大魁梧。也在那时候她才知道那男人叫周树,是海城人。


她当时不愿意嫁人,不愿意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嫁人。她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可是在拜堂成亲洞房以后,她也认命了。她嫁人了,已经是周树的妻子了,再回去申诉自己是清白又如何。能改变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给自己调整心态,想著以后有了孩子,好好抚育孩子,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吧!那些前程往事就当是一场梦吧!


可是就在她想通的时候,她知道了一个让她不可置信的真相。跟她成亲的周树,根本就不是什么举子,而是一个商贩。


士农工商,她嫁给了一个商贩子。百年书香门第,探花郎的嫡长女嫁给一个卑贱的商贩子。何其可笑。她要回京城,她要回京城问一个究竟。可惜她逃脱不了。周树在最快的时间就带著她离开了京城,说要带她回老家。这一路上,她心心念念要回京城,要问个究竟。可是却被下面的人看管的很严,她逃不出去,整日里也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到了目的地,等安顿下来后她才知道自己到了离京城几千里路远的海城。


到了海城,她被安顿在了一个精美的牢笼里。那段时间,周树很宠她,很疼她。周树是真正从骨子里宠她疼她,可以说要天上的月亮绝对不会去摘星星。


周树对著她说,一见著她就如著了魔,落入他的心间再不能相忘。日思夜想不能自己,所以才冒名娶了她。她当时是冷眼以对。喜欢就要得到手,甚至不惜冒名顶替也要得到手。被这种人喜欢,是她人生最大的悲剧。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怀孕了。周树知道她怀孕欣喜若狂,对她更是视若珍宝。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长时间,周树对她的好,水滴石穿,渐渐的也融化了她冰冷的内心,她虽然面上还是冷冷的,但是心里却也有了动摇。不管如何,她现在有了孩子,周树是她孩子的父亲。为了孩子,她也得得妥协。为了孩子,她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了。


可是就在她努力劝服自己接受周树,准备当一个好母亲的时候,她得到了一个让她彻底崩溃的真相。她不是嫁给周树,而是卖给了周树。周树有妻有子,她只是周树买来的一个妾室,本准备认命的她,绝望了,彻底绝望了。


周树说是平妻,这种解释真是很可笑。什么平妻,哪里来的平妻,在官家除了正妻其他都是妾。况且没进主院给主母斟茶连正经的妾都算不上了。顶多就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外室了。


周树的宠爱,让周树在主宅后院的那些女人嫉妒的发狂。她怀孕了更是让那些女人心不安宁。这些人,包括正室夫人。在她股绝望分神之机,她被周树的女人算计了。孩子被算计没了。


她很悲痛,但是悲痛的同时又感觉到一阵解脱。没了也好,出生商户已经很卑贱了,还得是商户的庶出。她不要自己的孩子背负这样卑贱的身份,不要孩子一出生面对的是别人的白眼,不要孩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更不要孩子不能堂堂正正叫她一声娘。


那些女人不仅算计掉她的孩子,还帮她解决了后患。她再不可能怀孕,再不能为周树育孕子嗣了。这样也好。


为这事,周树发疯一般地打杀他后院的女人。甚至连正室夫人都来求她。其实她还很羡慕他们呢,她想死,死了就不用再受折磨,死了她就能解脱了。可惜她连死都死不成了。


她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周树为什么会爱上她。为什么可以不顾生死,不折手段也要得到她(在古代商户假冒举子一旦被抓住,是要判处重刑的)。她有什么地方让周树如痴如醉。照著镜子,看著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她想也许是这张脸了。她要毁了这张脸,毁了给她带来灾难的脸。毁了这张脸,周树就会放过她了。


她用金簪将脸划破,划下好几道口子。于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多了好多条坑坑洼洼很是恐怖的伤疤。她成了人见人怕的丑八怪。


她想,没人愿意对著一个丑八怪。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她都成了丑八怪周树仍任不放过她。甚至握著他的手说道:「不管你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后来也确实如他所说,就算他成了人见人怕的丑八怪,周树仍然如以往宠爱她。一得了空闲就陪在她的身边,跟她说话,跟她说著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事情。


而她在寻了无数次死都死不成,连毁容都不能让周树放过她后,渐渐的她麻木了。不想活也死不成,她就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熬日子。她想,熬吧,总有一日能熬死的。


大夫说他郁结于心,需要散掉这股郁结,否则不能长寿。正好周树要出远门做生意,得了大夫的话特意将她带了出去,说让她散心。


寻死这么多次不成,之后很长时间没再寻死过。不是不想寻死,只是想找一个能成全自己的机会。不要再被人救下了。可能是时间长了,身边的人也就放松了,包括周树在内。


到了船上,她看著波涛凶猛的江水,她笑了。她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再无人能挡她,再无人能救回她来,她可以解脱了。纵身一跃,跌落到江水里的这瞬间,她想,这次她真的解脱了。


可惜,老天不让她解脱,纵是跳入这波涛汹涌的江水之中都没能将她淹死。到最后还是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将她送入庵堂。不过人虽然活著,但是却让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忘记了前尘,也意味著忘记了痛苦。在庵堂的日子,让她放下了一切。她想要出家为尼,但是师太说她尘缘未了,不能剃度。虽如此,她在庵堂的日子也很不错。因为她虽然失去了记忆,基本的技能却没失去。靠著一手好字抄写经书,用著过人的画艺临摹菩萨的神像。不管是经书还是佛像很得那些夫人们的喜欢。对庵堂来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有了这两项技能,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不错。她也过得很满足。


若是这样过完一生,也是她的福份了。偏偏老天不遂她的心愿。让她见到来上香的古妈妈。


她一见著穿著富贵,身边丫鬟环绕,叫著老太太的古妈妈。她那些被自己刻意尘封起来的记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下全部涌入脑海之中。


记忆一旦打开了闸门,她再不能保持平稳的心境。死也要弄个清楚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好好地会传出她私相授受,为什么古妈妈要背叛她,为什么明明说是嫁给举子,却是将她卖给一个商户。


她寻了法子逼迫了古妈妈说真相。而真相,却是如此的残酷。莫氏对她的好,待她如亲母,目的都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莫氏真正的目的是二房的家财。


莫氏认定他爹攒下了一比丰厚的家资,可是她父母过世以后到莫氏得到的银钱远远没有她预期的多。莫氏怀疑她的爹娘将钱财隐匿了。所以才拉拢住她好套她的话,故意对她好得不能再好。还让她视金钱如粪土。结果,二房的银钱全部都落入了莫氏的手中以后。


好在她与沈家还定了亲事,沈家也是书香门第之家。父亲对沈迁有救命之恩,沈迁的仕途很顺,看在这门有助益的亲事,莫氏对她还是有著面上情份。


变故就在于她的未婚夫沈从浩太好了。不仅长得一表人才,风流俊朗,更是写得一手好文章,在京城里享有第一公子的名号。京城里见过他的女子无不芳心暗许。而宰辅的嫡长孙女更是对他魂萦梦牵。甚至不顾自己的清誉,扬言说是若嫁不成她的未婚夫,她宁愿出家为尼青灯古佛相伴一生。


宰辅苏家也看重了她的未婚夫。而沈家也有跟宰辅家结亲之意。于是,她就成了绊脚石。沈家与莫氏暗中达成了协议,退了这门亲,沈家给与补偿。这个补偿,就是给大伯父连栋方升官,另外还促成大堂姐的婚事,让大堂姐给卢阳侯府当继弦,成为卢阳候夫人。


她被诬陷与人私相授受,也是莫氏的主意。她不知道为什么莫氏要拼著损坏连家声誉的危险也要出这样的主意,。她只知道,莫氏在这件事后对外宣称她重病,没多久她在世人的眼里就病故了。


沈家让沈从浩为他守了一年,一年后沈从浩中了状元郎,然后定下了苏家的亲事。得了苏家的提携,沈从浩的仕途极为顺畅。刚刚三十,就已经是三品官员。朝中上下都说他是将来最有可能入内阁的人。


不管是连家,还是沈家,每个人都活得那么滋润,而她却是被这些人推入地狱。她不甘心,万分的不甘心。她生不如死,她也不要这些人好过。


网路文学第4章 :哭泣来自 世家去查看?


第 4 章 :哭泣


屋子很静,静得让人心生不安。众人都看连月瑶悲愤之中又带著痛恨地看著古妈妈,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古妈妈见著连月瑶的神情,并没有多想。自认为连月瑶是被梦魇了,所以扬声问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月瑶被古妈妈的话换回来神,她一对上古妈妈关切的神色,眼里有著厌恶与憎恨。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如何的鬼迷心窍,竟然那么地信任她。以致被卖得连骨头渣都没有了。


古妈妈见自家姑娘望向她的眼神凌厉非常,心口都吓得快要跳出来了:「姑娘做了什么噩梦?」


连月瑶见著古妈妈伸手过来想要碰她,心里恶心到了极点。侧过头冷声道:「别碰我。」


古妈妈的手落了个空,本就有些尴尬。再听了连月瑶的冷言冷语,惊惧地问道:「姑娘,姑娘被梦魇了?」


月瑶也察觉出自己现在的行为不妥当。她当年在庵堂听到太多太多因为行为不当,被人当成妖怪附身,最后被活活烧死。她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不妥当也会被人认为妖怪附身,到时候下场也不会好。


月瑶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她得冷静地思考。她不该急躁,一旦急躁作出失分寸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月瑶按耐住心底的厌恶与愤怒,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无妨碍。这里有暮秋照顾著,你出去吧!」


暮秋有些惊讶,姑娘对古妈妈一向亲切和蔼,这次不仅对著古妈妈怒吼,说话这么冷硬,连称呼都变了。以前都是妈妈的叫著,特别的亲切。这会却连妈妈都不叫了。姑娘真梦魇了。


古妈妈愕然:「姑娘……。」


月瑶不耐烦,眼中寒光一闪。言语之中有著不耐烦:「我让你出去,你听见没有。」她再好的耐性,看到这个人也忍耐不住内心的恶心。


古妈妈听见这句话心头一顿,转而面讪讪的地站起来。姑娘自小到大还没这么落过她的面子。古妈妈知道月瑶的性子。现在这么不给她面子,她若是纠缠下去肯定要惹得姑娘的左性,到时候就真不待见她了。古妈妈想著暂时退下也好,别冲撞了姑娘。临走之间又仔细叮嘱了暮秋,然后在连月瑶冷漠的眼神之中走出去了。


暮秋给月瑶盖好了被子:「姑娘,妈妈也是关心你,姑……」


月瑶知道暮秋心眼实诚,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当下打断了她的话:「花蕾呢?」她身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是暮秋,一个是花蕾。


两人都是母亲精心调教过,是她的左右臂膀。只是暮秋沉稳有余,机智不足,难听一点就是有点死心眼。花蕾不仅性子沉稳,人也很聪慧,看问题很透彻。当年花蕾也对他说过莫氏不安好心,只是她没听进去。两人都对她忠心耿耿,不过有点不一样,暮秋是从外面买进来的。而花蕾却是连府里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府邸里当差。


暮秋并没因月瑶打断他的话觉得为难,她也不是古妈妈。当下还是柔声道:「姑娘忘记了,花蕾的娘病了。姑娘给了她恩典让她回家照看她娘。花蕾今天托话过来说她娘的病已经好了,明儿个就回来。」


花蕾的父母都在庄子上做事,一来一回要大半天工夫。所以连月瑶干脆放了她假。一般父母生病,作为一等丫鬟是离不得主子身边。不过这是月瑶给的恩典。月瑶当时想著自己父母不在身边,也不该让花蕾连母亲生病都不能探望。


连月瑶微微叹息,二十多年了,她哪里还记得这些小事。记得最多的都是在江南与父母的欢快的时日,那些往事一点一滴都铭记在心,死不想忘。至于连府的事,她刻意去遗忘,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连月瑶看著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场景,年轻了的暮秋。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上辈子老天对她那么残忍,所以发了慈悲,给了她再重活一次的机会。让她可以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连月瑶的心也定下来。眯著眼睛念了一遍佛经。念完了佛经,很快就入睡了。


暮秋看著睡著的月瑶,有点疑惑。不过也没有多想,她也不是愿意多想的人。见著月瑶睡下,走过去吹了灯再躺回榻下。


月瑶一觉醒来,望向窗户,外面灰蒙蒙一片,这个状况也看不出什么时辰。月瑶看著身边的暮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暮秋笑著说道:「姑娘,现在巳时二刻(早上十点)。」若是别人家小姐睡这么晚,身边的丫鬟肯定要愁眉不展了。在这里姑娘的起息时间都有著严格的规定。绝对不能睡懒觉的。不过连月瑶情况特殊,暮秋不仅不发愁还安心不少。自家姑娘从老爷夫人去逝以后,每天都睡不著,就算睡著也只是小眯会。以致身体也越来越虚弱。现在竟然睡得这么好,怎么能不让暮秋高兴。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穿著湖绿色衣裳的丫鬟,那丫鬟一张圆圆的脸看著就喜庆。


月瑶看著进来的丫鬟,一下没缓过神来。当下低低叫了一声:「花蕾?」不怪月瑶沉不住。实在是她对不住花蕾。花蕾经常劝解她,可她没听,最后花蕾为此丢了命。甚至连花蕾家人也被牵连。


花蕾一回来听到睡著还没醒来,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松快。一走进来见著月瑶比她离开的时候多了几分神采,精神头也不错。心下更为欢喜了。这会听到月瑶叫她,眼中闪现出笑意:「姑娘,是我,我回来了。姑娘今天的气色好了不少。要是能日日如此那就好了。」因为姑娘的恩点,她才能在家呆上五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得这么长时间与家人相处。她很感激。


他娘已经没事,她也想早点回来伺候姑娘了。姑娘能让她回家伺疾已经是天恩了。娘好了自然得赶紧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就这几日,姑娘的气色竟然开始好转。姑娘难道是已经想通了。


月瑶听了这话心里暗暗苦笑。父母接连过世,她受的打击非常大,以致整日里靠抄写经书缓解痛苦。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悲痛肯定有,却早没当初那么深。


月瑶突然想起书房里有存放的父母的画像。父母的模样,她都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月瑶想到这里,立即去了书房。


花蕾跟暮秋想拦都拦不住。


月瑶在众人的心目中是个性子有点左,有点拗的人。是不能违抗她,一定得顺著她来。否则就得大发脾气。以前老爷夫人在还好,夫人能疏导。现在无人教导,性子越发左了。


刚出了门口,就看见古妈妈正待进来。古妈妈见月瑶只穿了单薄的衣裳。当下著恼了:「姑娘也真是的,这么不爱惜……」


连月瑶却是避开了她的手,那动作好像古妈妈是什么脏东西似的。然后看也不看古妈妈一眼,径直去了书房里。


古妈妈眼中神色阴了阴。从昨天半夜开始,姑娘就不待见她。今儿个早上又如是。


古妈妈敏锐地感觉到,姑娘对她多了一股的疏远。姑娘这是怎么了?古妈妈瞪了一眼暮秋,很可能是这个死丫头在姑娘面前说了她什么坏话。往日里看著老实,没想到跟花蕾这个贼丫头一样,都是不安好心的。


暮秋低下了头。


旁边站著的花蕾却是面露嘲讽。看来姑娘是想明白了奶娘是个靠不住的。说起来花蕾也感叹。当初夫人在的时候,古妈妈对姑娘的事也是尽心尽力。只是夫人不喜欢古妈妈跟姑娘多接触。古妈妈也不敢惹得夫人厌烦,不敢越雷池半步。倒是姑娘一直都对古妈妈很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古妈妈竟然一回来就跟大房的人勾在一起了。大夫人打的什么主意,花蕾心中有数。若是夫人在,古妈妈也不敢起其他的心思。说到底,还是姑娘成了要依靠大房的孤女。古妈妈才敢背弃自家姑娘。


月瑶进了书房寻了半天,终于寻出来一副画。这幅画是连月瑶亲自画的,画的是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月瑶看著父母的遗像。月瑶想起上辈子的遭遇。连月瑶跪倒那副画前,哭得好不伤心:「爹,娘,女儿很想你们。女儿好想你们啊……」若是父母没有这么早过世,她哪里需要受那些罪。


跟著进来的暮秋跟花蕾也都掩面哭泣。屋子里顿时一片悲鸣。古妈妈在外面听到哭声,走进去就见著月瑶捧著二老爷跟二夫人的画像哭得好不伤心,当下劝慰。只是月瑶并不理会她。


花蕾最先拭了眼泪,走过去扶了月瑶起来:「姑娘万不可再如此了,若是伤了身,老爷跟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姑娘,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众人好不容易劝住了月瑶止了哭。外面的小丫鬟立即端了水上来。月瑶掩了泪,净了脸。身上的衣裳因为跪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暮秋给月瑶拿了一件半新的素蓝色的衣裳给她换上。花蕾扶著月瑶坐到梳妆台前,拿著梳子给她梳,分出一半头发挽了个发髻,剩下的头发分成三股,开始编辫,编到发梢,用与衣服同色的一只素蓝色簪子插入发间。月瑶还在孝期,是不能穿花色的衣裳跟的首饰。


月瑶看著心灵手巧的花蕾,又一阵恍然。花蕾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却在她回来的第三年发生一次意外,没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可笑,哪里是什么意外,怕是莫氏担心她会受花蕾的影响,毕竟花蕾劝慰她的话莫氏不可能不知道。莫氏担心她起了防备之心。所以早早除了花蕾,绝后患。之后还将花蕾一家全都发卖出去。花蕾一家忠心为她,最后却是落了那么一个下场,是她亏欠了。


花蕾见著月瑶呆愣地样子,忙问道:「姑娘,是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发式?若是不喜欢,我再给姑娘换一个。」


月瑶摇头:「不用,这个就好。」她现在还在守孝,简简单单的就成了。不需要太花俏。

第 5 章 :仇


月瑶是静静地看著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看著很单薄,还一副凄苦无依的神情。


月瑶想著花蕾回家一趟,外面的事可能也听说不少。身处内院最大的弊端就是外事不通。暮秋对于内院的事情还能知道一点,对外面的事情几一无所知了。花蕾是家生子,有不少的亲戚在府邸当差。她对外面的消息要灵通得多。


月瑶放下手里的珍珠簪,问道:「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抄写经书。其他事情都没管。你跟我说一下,外面现在情况如何了?」到现在不能不关注外面的事了。


花蕾有些意外,今天姑娘怎么问起这些琐碎的事情了。往日里姑娘可是最不耐烦听这些。心里有疑问,却还是将知道的说了:「姑娘,外院也没其他的事。只是大夫人将我们从江南带回来的人放出去大半了。姑娘,放出去的人都是老爷夫人在江南添置的人。」大夫人的理由也现成,府邸现在用不上这么多人,放出去也算积德。


月瑶沉吟片刻后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花蕾心下欢喜,没想到姑娘真上心了:「三个月前的事了。姑娘,留下的那都是家生子。姑娘……」说到这里有点犹豫。


月瑶抬头,声音很轻缓:「有话就说,不需要吞吞吐吐。」


花蕾得了月瑶的首肯后说道:「姑娘,江南添置的人放出去的人也就罢了。可是夫人的陪嫁万万不能再让大夫人随意放出去了。奴婢担心这些人都被大夫人打发走了,以后姑娘可就没人可用了。」所谓的没人可用,不是身边没人伺候,而是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自家夫人陪嫁过来的人,用著不仅趁手,而且放心。


月瑶一怔。以前没细想,现在花蕾这么一提醒,再对照后来的遭遇。可不就如花蕾所想她到最后无人可用了。她娘给她挑选的人对她都很忠心,可是后来死的死,卖的卖,嫁的嫁,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到最后只留下的两个人,一个是暮秋,暮秋在连府里无根无萍又实心眼,容易被哄住;另外一个就是吃里扒外的古妈妈。


月瑶想到这里,暗暗心惊,莫氏真正的好心思呀。步步为营,这么早就对她下手,而且亏得她还以为是祖母后了以后才算计上的:「我娘陪嫁过来的人,现在都在哪里?」


花蕾笑了。这些她都是听父母说的。她娘说,怕是大夫人想要架空姑娘,让姑娘到时候无人可用,让她劝著姑娘多个心眼。可惜她劝了好多次可是姑娘都听不见去。让她忧心不已的是,姑娘不仅无防备之心,最重要的是姑娘对这些琐碎的事情不放在心上。如今姑娘愿意问起,表示已经开始关注外面的事情了,这是好征兆,说明姑娘开窍了:「姑娘,夫人陪嫁过来的人都放到庄子上去了。姑娘,夫人的嫁妆在老夫人手里,这些人的身契也都在老夫人手里。」身契在老夫人手里也是一个麻烦事。不过老夫人疼姑娘,这些倒也不担心。


花蕾这是在提醒她,嫁妆,还有下面人的身契都不握在她的手里。不握在手里的东西就是不安全的。月瑶碰著银手镯的手一顿,转而面色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花蕾。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咳,不是说她家姑娘笨,理解不了她的意思。相反,她家姑娘非常聪慧。只是聪慧都用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上了,根本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以前老爷夫人在,自然无事,这些事情可以慢慢学。可是现在,姑娘要是再这样下去,将来要吃大亏的。


月瑶让暮秋取来她的钱匣子。从里面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这个拿去,让你母亲好好补补。」


花蕾跪下来:「姑娘让奴婢回去照看娘亲已经是莫大的恩典。怎么还能要姑娘的赏赐。姑娘,现在老爷夫人不在了,以后银钱都得省著点花。姑娘手头里有钱,以后在府邸才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花蕾是底层下面出来的,知道人际往需要很大的花费。大老爷跟大夫人靠不住,只有手头有钱才靠得住。有钱好办事。


月瑶听了这话,她知道花蕾是好意,只是她却不会这么做。省著点花,省下来给莫氏跟她的儿女花不成。她又不差钱。父母给她留下的银钱,以她花钱的速度这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让你拿著就拿著,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让你娘再多养几日,把身体养的好好的,你娘身体好了,你也就能安心伺候我了。」


花蕾知道月瑶的脾性,说了两次若是再不接受这番好意,姑娘该恼了。当下接过银子谢了恩典。


花蕾这时候心里是万分欢喜,她不是为这银子欢喜,而是因为姑娘的改变。姑娘极为聪慧,以前只是没有防范,只要姑娘对人起了防范之心,以姑娘的聪慧也不怕那些别有心思的。


月瑶看著花蕾的这番神态心微微下沉。其实就算重活一辈子,面对莫氏这样心狠手辣没有下限的人,她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对付得了。不过,好在她现在有了防备心。只要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相信莫氏再不能如上辈子一般,操纵他的人生了。


月瑶收拾妥当,要去上房探望老夫人。暮秋跟花蕾都劝月瑶让她好好休息,老夫人早就发话让她初一十五过去请安就可。以前连月瑶也确实是初一十五过去请安,其他时间都在抄写经书。可是这次众人不管如何都劝不住月瑶。


月瑶坚持要现在就去上房请安,一来是其他的人如月盈他们每日都去,她现在不想搞特殊了;二来她也是趁机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让大家看著她的改变。


昨夜下的这场大雨,屋檐和道路上都积满了水。中间的石青甬道比边上高出一些,所以未积水。不过此时外面还在下著淅淅沥沥的小雨。


古妈妈手里撑著青布雨伞,准备扶月瑶。月瑶淡淡地说道:「妈妈年龄也大了,这雨天路滑的,还是让花蕾来撑。妈妈就在院子里多歇息一下。」经历了昨天的不适,现在月瑶的心态已经稳了许多。要处理这个人,慢慢来,急不得。


上辈子没听娘的话,吃了大亏,这辈子娘的话一定要记得牢牢的。母亲教导她的东西才是实用的。


古妈妈不敢再多言。姑娘是她奶大的,脾性都极为了解。如果她现在再多言,只会让姑娘更厌烦她。古妈妈虽然满心的不甘,但在没寻到原因,她还是顺著姑娘的好。古妈妈将手里的青布雨伞交给了花蕾:「好好护著姑娘,别让姑娘淋著了。」


花蕾接了伞,心里嘀咕著姑娘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姑娘对奶娘不说言听计从,但也事事顺著。今天怎么会驳了奶娘的面子。但她也不可能问出来。双手撑起了伞,将伞都倾斜在月瑶这边。


月瑶走在石青甬道上,手伸出伞外,让雨打在手上,冰凉的冰凉的,这份冰凉让她有了一份真实感。


月瑶走得很慢,边走边想起往事。祖母过逝以后,莫氏就以她住的兰溪园离上房太远。让她搬了出去与连月冰一起挨著住。这样她就不孤单了。她开始没答应,觉得那是父亲的院子,她舍不得离开。


莫氏却没为这事恼了自己,对自己更是加倍的慈爱,吃的穿的用的,反正给她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好得超过了嫡亲的儿女。


那时候年小不懂事,只知道欢喜与感激。更是把莫氏当成了亲母一样爱戴。就连暮秋也经常在她耳边说著莫氏的好话。也因为如此,最后听从了莫氏的话,从兰溪院搬出来与连月冰住在了一起。


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真是年少无知。如果一个人会对别的孩子超越了亲生孩子,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那种报答恩情的,那是真正的君子;一种是有所图的。而莫氏,就是第二种。只是她年幼,又在失去了双亲的情况下,所以才被陷入进去了。人一旦认了死理,不撞得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


其实沈家退亲,莫氏将钱财都哄骗了去,她并不恨的。沈家嫌弃她是孤女,不能给沈从浩带去助力要退亲,无可厚非。莫氏想谋夺她手里的钱财,她也不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大笔钱财确实让人眼红。可是莫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她卖了。哪怕是低嫁,她也不会这么恨。可是莫氏却能将她卖钱。不仅卖给商户,还将她卖去给人当妾。将她当成一件玩意(妾就等同于是玩意)。


她在知道真相以后,她也挣扎过,要不要报仇。若是她报仇,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连家就得彻底完了。


到了京城里他听闻了大伯父连栋方已经是从三品的大员。两个堂哥都有著锦绣前程,连月冰嫁入到了卢阳侯府当了侯夫人,享受荣华富贵。连庶女都嫁得了富贵逼人的江南大富商。


他们一家过的如此幸福,得高官厚禄,享受著荣华富贵,而这些都是踩著她一家上去的。不仅如此,还让她受尽折磨。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死也不甘心。


既然他们能作出如此毒辣之事,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当时的她不再去想过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她一定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月瑶苦笑,她是给自己还了公道。可是现在想来,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对她来言是还了公道,是报了仇。但是对连家,她就是罪人,不可饶恕的罪人。


书香门第之家,将嫡亲的侄女卖给商户为妾。这件事一旦被证实,连家名声尽毁,京城再无连家立足之地。


百年书香门第,连家多年的努力与奋斗,多少代积累的清誉就这么葬送在她的手里了。这也幸好她没死,若是真去了地底下,她怎么面对连家娿列祖列宗。


花蕾跟身边的几个丫鬟见著连月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而且周身散发出悲伤之意。


花蕾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月瑶一震,回过神来后摇著头说道:「无事。走吧。」


花蕾见著月瑶这个模样,非常的担心。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发呆呢!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发呆。而且不仅是发呆,姑娘整个人还弥漫著一股悲伤。刚才还好好的呢!


咳,姑娘这是又想起老爷夫人。


连月瑶慢慢地走著。从兰溪院到上房,要走两刻钟的时间。这一段路对别人来说,只是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但对月瑶来说,却是好像走完了上一辈子。

第 6 章 :祖母


过了垂花门,绕过门前的富贵吉祥插屏,穿过穿堂,眼前一个敞亮严整的院落。


是倚松院,老夫人住的地方。一共五间上房,雕梁画栋飞檐吊角,两侧抄手游廊间厢房林立,廊上悬著各色观赏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唤的甚是清脆动听。给这寂静的院子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看著这富丽堂皇的上房,月瑶脑海里又转出了连家的发家史以及现在的状况。


连家最初只是一普通的农户,倾力培养出一个秀才,慢慢的出了举人,经过几代的培养,慢慢的壮大。后来连家出了一个状元郎,为天子师。文人再尊贵不过帝师了,连家彻底在京城站稳脚跟。


再次让连家攀登巅峰的是月瑶的太爷连承。连承才学斐然,年少得名,后中状元,得天子看中。后官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宰辅。最后劳累而死,得朝野赞颂。先皇为此甚为哀痛,亲笔提了『书香门第』的牌匾赏赐给连家。


祖父在当年是有名的才子,后来高中榜眼,只是他没经过磨难。太爷在的时候顺风顺水,太爷没了失去了保护伞,被人算计牵连了官司,好在先皇念及太爷的劳苦功劳,只罢了祖父的官职。


父亲连栋博人如其名,博学多才,风采俊俏,最后高中探花。若不是意外,仕途也是一片光明……


暮秋推了推月瑶,这都到了主院了。姑娘怎么又发呆了。


月瑶回过神,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月瑶眉头微微皱起,不过很快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妥当,她要做出这副模样会被人说成不孝的。借故咳嗽了一下作为掩饰。


连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郑妈妈打起了帘笼,本想说话。可还没开口,抬头望著月瑶一愣。三姑娘面上的悲戚之色淡了不少。


郑妈妈之前也很发愁呢,本来老夫人就因为二老爷过逝伤心了很久。每次再见著愁苦悲痛的三姑娘心情更是不好了。见一次,病情加重一次。所以每次见到三姑娘来,郑妈妈都紧张。如今瞧著,倒没悲悲戚戚的,三姑娘心情放宽松了就好「三姑娘来了,老夫人刚才还在念叨著姑娘呢!姑娘快进来。」


进了正堂,月瑶往老夫人的正屋走去。月瑶走进去,看著屋子里摆著的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理石床,边上还放著一张同样材质的的榻,放著花开富贵牡丹吉祥屏风。


「姑娘,老夫人在叫你呢?」暮秋轻声提醒到。小姐自从醒过来后,总是失神。现在到了老夫人面前,又失神了。也不知道姑娘昨儿个到底是怎么了。


月瑶望著床上的连老夫人。满头的银丝,神情憔悴,面带悲戚之色。祖母是为父亲过逝悲伤得病倒了。她知道,祖母是真心疼爱父亲。


连老夫人招著手道「三丫头过来。到祖母这里来。让祖母看看,是不是真好了?可别再逞强受累了。」


月瑶见著慈爱的祖母,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抱著老夫人嚎嚎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老夫人看见月瑶哭得这么伤心,眼里闪过厉色:「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怠慢了你。」她还没死呢,就敢糟践起孙女来了。


郑妈妈看了心口一紧,转而有些疑惑。这几日她都有让人照看著,没人敢怠慢三姑娘啊!


月瑶哭了好半天,旁人劝都劝不住。过来好半天,月瑶才擦了眼泪:「祖母,孙女只是担心祖母的身体。没人欺负我。祖母,你一定要好好养著身体。」


老夫人听到月瑶说的话,面色好了不少。郑妈妈则是拿了大抱枕给她放在背上让老夫人靠著。


老夫人靠在大抱枕上,仔细看著幺儿留下的这唯一的嫡亲血脉。这孩子虽仍有几分瘦削病弱之态,明眸秀目,琼鼻红唇,皮肤润泽白皙,举手投足间无不透著子世家女的风范。


老夫人看著与小儿子面貌酷似的模样,想起孝顺的小儿子如今天人永隔,心万分难受。泪水瞬间又盈满了眼眶。


还是身边的郑妈妈安慰半天,月瑶也跟著劝:「祖母,都是月瑶的不是。不该招惹祖母伤心。爹娘若是知道祖母日日为她们伤心,定然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还请祖母保重好身体。」


不说郑妈妈了,就是老夫人都有一些讶异。自从月瑶去了华林寺,寺庙的师太说要是月瑶真有孝心,那就抄满经卷给父母超度。月瑶听信了这话,日日抄写经卷不假她人之手。


老夫人摸著月瑶的头,这一旦自己过身。老大不管内务,老大媳妇面上孝顺慈善,心却毒(到底姜是老的辣)。自己的孩子不会害,但是月瑶却是说不准了。她真真的不放心。如今二房所有的家资纂在她手里,莫氏不敢动。以后呢,以后她不在了,内院就是莫氏一手遮天了。这孩子能避得了吗?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身体状况,没几年活头了。现在是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她得为这个孩子做好打算:「月瑶,你今年也八岁了。再过些日子要请教养嬷嬷来。月瑶,你到时候跟著一起学规矩。」老夫人觉得月瑶有些钻牛角尖,师太说抄写孝经,也没说一定要在一年之内完成。只要诚心,三年之内完成即可。只是之前跟月瑶说这个,她也不听。只是如今见著月瑶的神色与之前不一样,才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月瑶记得上辈子连家是请了教养嬷嬷过来,她当时一股脑地在抄往生经,哪里愿意分出时间跟著学规矩。因为对于请来的嬷嬷的教导,半点不放在心上。礼仪方面有著娘的教导,没人挑剔出毛病,但是却错过了很多。


老夫人见著月瑶沉默,以为月瑶不愿意:「瑶儿,跟著教养嬷嬷多学些东西,对你有用处。要是得了缘分让他们多多提点你,就是你的造化。以后你就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月瑶听了老夫人的话,更是心痛难忍。祖母是真的喜爱她,为她好。这些嬷嬷,一般都是经了事的人。如果当初她也接受了这样的嬷嬷的教导,多与外界接受,结局就不会一样。


月瑶摆正了心思,小声地说道:「祖母放心,等嬷嬷来了我会好好学的。不过祖母也要保重身体。爹娘没了,月瑶只有祖母了。」这话说得身边老夫人心头又是一酸。


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巧慧端了一碗燕窝粥过来。月瑶接过粥,也没给老夫人。而是自己试了试,觉得温度适中才给老夫人喂。


老夫人喝完粥以后,郑妈妈取了经书准备给老夫人念。老夫人每天都要听经书,每天必备的事情。


月瑶让郑妈妈将经书给她,她给老夫人念。她抄写了十年的经书,内院妇人用的经书她都能倒背如流。这时候念起来也自然特别流畅。


老夫人望了一眼月瑶,有些奇怪。这孩子对这经书怎么这么精通。不过想想月瑶现在天天在抄经书,闭著眼睛继续认真地听著。


月瑶见著老夫人周身弥漫著一股死气,心下一惊。人活著,最重要的是一口心气,如果没了这口气。会迅速萎靡下去。


连老夫人突然之间没听到声音了,睁开眼睛问道:「三丫头,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没声音了。


月瑶回了心思:「没事,在像刚才的经文是什么意思。」说完,继续跟老夫人念经文。


老夫人有些疑惑,但见著月瑶面上平静,也没继续发问。而是继续眯著眼睛听经文。


屋子里,丫鬟婆子两边伺著。月瑶坐在小凳子上轻柔柔地念著经文,柔和的声音让人听了很安心。


长案上摆放的三足鎏金铜胎掐丝珐琅熏炉,从里面散发出阵阵醉人的熏香。老夫人听著听著,眼睛眯起来了。


月瑶念完了一段经文后,对著眯眼的老夫人轻轻地说道:「祖母,月瑶会好好将身体养好的,代替爹娘给祖母尽孝。」


老夫人握著月瑶的手,浮现出一丝的笑意:「月瑶长大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因为什么改变的。但是能改变就好。


月瑶也跟著笑道:「祖母,等天气好了,我陪著祖母去外面走走。屋子里闷得慌。对祖母身体也不好。」


老夫人将月瑶的神色变化都收敛在心。这孩子,到底遇了什么事。突然之间就就放开了。


郑妈妈笑著说:「三姑娘真真的孝顺。老夫人,等日头好了,就让三姑娘好好陪陪老夫人去外面走走。省得老夫人你总说呆在屋子里闷。」三姑娘说出来这些话,老夫人或一或二都会听进去的。而且三姑娘也不再如以前一般露出悲戚之色,老夫人见了将心也放宽了。这对他们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来说是好事。

第 7 章:莫氏


祖孙俩正说著话,外面丫鬟回报说大夫人来了。月瑶敏锐地察觉到老夫人眼里的冷意。当下心底诧异,难道老夫人与大夫人不和睦。


帘子打开,莫氏从外面走进来。


温婉望著进门的大夫人莫氏。莫氏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梳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圆髻,鬓角插了支镶蜜蜡水滴簪,皮肤白皙,体态微丰,脸圆润,慈眉善目,面色温和,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月瑶望著眼前的莫氏。好象就在刚才她还见著莫氏高高在上,穿著一身过大寿的红色衣裳。一转眼,不仅年轻了这么多,在祖母面前还这么低眉顺眼。


大夫人进了屋子,恭敬地说道:「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可好些。」神态、动作,无一不显露出她的担心,让人挑不出一丝的差错。


莫氏见著老夫人望向月瑶,而此时月瑶正望向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复杂难辨。莫氏心里也怪怪的,当下柔声道:「月瑶,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这么看她。


月瑶这才醒神过来,忙低下头调整情绪。她不敢直接去看莫氏,她怕自己带著仇恨的眼神望向莫氏。可如今这个年龄,哪里来的仇恨。眼中有著仇恨,势必会引起他们怀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以前见到将胡言乱语的人活生生烧死。


莫氏见著月瑶今日这么反常,很是狐疑。可是月瑶是坐在老夫人身边。她也不好多问。


老夫人却是将月瑶刚才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心里起了狐疑,面上却是不显:「嬷嬷过些日子就会来,你将院子收拾出来。这件事关系连家姑娘,得放在心上。」若是姑娘教养不当,影响了连家声誉。


月盈已经十二岁了,不能耽误了。」


月瑶见著莫氏低眉顺眼地应了,忍不住再望向祖母。连月冰以前一直说祖母如何苛责莫氏。还说祖母支持陈姨娘与莫氏分庭抗衡,没有嫡庶之分。一直到去逝,府中的事务都被祖父牢牢地握在手心。也因为如此,陈姨娘没少给莫氏添堵。不过祖母去逝,满了三年孝后,陈姨娘怀孕了,不过结局却是落胎而死。


月瑶以前听连月冰的话,觉得祖母很过分。抬举一个妾室打压正妻的气焰。没了嫡庶之别。现在看来,怕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莫氏看著月瑶的状态不好,面色和蔼问道:「月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


这个又字,听得老夫人眉头又是一皱。


月瑶恭敬地说道:「多谢伯母关心,我身体好了不少……」


莫氏上前想要握月瑶的双手,表示亲昵之意。可是月瑶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两步。不仅如此,心底的那种恐惧与害怕一下呈现出来了。这模样落在别人眼里,莫氏那就仿若是洪水猛兽。


月瑶也知道这种状况很糟糕,但是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在她心目之中,莫氏就是毒蝎,比毒蝎还毒。就算再有理智,她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莫氏到底对月瑶做了什么让月瑶这么害怕莫氏?老夫人因为年龄已大,自己的身体也清楚。所以现在对于内院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了。可如今,看来内院的事情很多事她不知道的了。咳,总让人放心不下。


莫氏双手落空,心下愕然。月瑶以往对自己虽然不是视若亲母,但有古妈妈在月瑶面前帮著说她的好话,月瑶对她很亲昵。如今却是如此的疏远。不过也只是瞬间,莫氏收敛好了情绪笑著道:「你这孩子怎么了?怎么与伯母这般生疏。」


月瑶在这瞬间也恢复了冷静,她不想被人怀疑中邪。可刚才的表现已经够让人起疑了,万万不能再出问题。否则难免会让人怀疑。但是要让他装成与莫氏亲昵,她做不出来。当下僵硬著站在那里。


老夫人见著月瑶的态度,心思一转,对著莫氏说道:「你下去吧!」她得好好问问,这孩子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莫氏听了老夫人的话,心头顿时万分不舒服。虽然有心问月瑶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老夫人在上面,她心里再多的疑问也没的问。在后院,老夫人的话谁也不敢忤逆。当下只能领著丫鬟就出去了。


老夫人奇怪地问了月瑶:「三丫头,刚才怎么了?」这孩子刚才这面色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莫氏吓著了。


月瑶当下低著头没吭声。有时候,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去弥补,而她所受的教育也不准她说谎。更不要说还是对著疼爱她的祖母说谎。月瑶做不到。


老夫人看著月瑶的这个样子,反倒是微微叹气。她宁愿月瑶跟她说,也不要这个孩子将所有的事都压在心底。


月瑶再陪著老夫人说了两句话:「祖母,我回去抄写经书了。」她不想面对老夫人的疑惑。


老夫人等月瑶走后,吩咐人道:「这孩子对老大媳妇的态度很怪异。去问问兰溪园的人,这孩子这几日经了什么事了?」


月瑶走出门时,雨已停。雨后的夏日,空气清新又凉爽,让人全身心的舒畅。


月瑶回到兰溪院以后又陷入了呆楞之中。


暮秋与花蕾也不敢打扰她。吩咐著中午姑娘要用的饭菜。月瑶往日里的饭菜都是特别做的。月瑶在江南呆习惯了,还是习惯江南的精致小菜,不习惯京城的菜品。因为这个原因老夫人特意吩咐了要格外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月瑶现在不愿意再做这种没得实惠只落下个不好名声的事:「中午的饭菜也别另外做了。大家吃什么我也跟著吃什么。」她现在没这么娇弱了,这么多年,对京城口味也已经习惯了,她没问题。


暮秋与花蕾对望了一眼:「姑娘,这怎么成。你可是吃不习惯呢?」不能能不吃饭吧!


月瑶面色淡淡地说道:「总要习惯的。」一日两日成,总不能一直都这样的吧!


暮秋得了花蕾的眼色,走出去让细鹃去跟厨房的人说一声。花蕾看著自家姑娘,心里也起了嘀咕。


月瑶没管众人的疑惑,自行又去小佛堂抄写经书了。改变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来。只要大方向没错,小问题没事。


月瑶抄写经书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去。就连磨墨的丫鬟都不需要,一切都是月瑶亲力亲为。


午膳的时候,,忧心冲冲地说道:「姑娘,大夫人可是姑娘的伯母,也是当家夫人,姑娘今天著是怎么了,怎么能对……」


月瑶面色非常冷淡:「我做事有分寸,不需要你来教导。」月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平静。但是这份平静,却意味著生疏。生疏比厌恶跟愤怒更可怕。


古妈妈脸色大变,姑娘怎么这么落她的面子。若说昨天晚上是梦魇了,那现在可是神智都清醒的情况下训斥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低著头,古妈妈再想说话,月瑶却是起身回了房间。


回到屋子,看著屋子里的东西。月瑶看著墙上挂著的那副水墨画,思绪不知道为什么,又飘回到上辈子了。上辈子就连文先生都说的她具有绘画的天赋。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书法画艺之上,还有的空闲也全都是六艺之上。女儿家的女红、厨艺、管家之类的都为零数。


莫氏故意让人引导她视银钱为粪土,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多费心思。所以她在女红厨艺这方面是一塌糊涂。以致她后来进入庵堂里,衣服都不会缝制。后来还是跟著庵堂的人苦心学了几年,手艺才似模似样。


有了上一辈子的经历,月瑶很清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东西,都是无用之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能过日子的,过日子讲的是柴米油盐酱醋。女儿家要学的还是女红厨艺管家等本事。这才是在世间立足的根本。


上辈子她用这些博得了一个才女的名声。可是才女的名声除了给她带来别人的嫉妒恨,其他一点的实际用处都没有。这辈子她再不要吃上辈子的亏。女子该学的东西,她都会好好地学。


月瑶想了下又自行摇了下头,画艺跟书法不能丢。说不定以后仍然要靠这两门技艺生活。


暮秋与花蕾见著姑娘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互相对望一眼,都没出声。姑娘愿意想事总好比每日不停笔地抄写经书强。每次看著姑娘不要命地抄写经书,也丝毫不停歇,他们都是心惊胆颤。


两人正寻思著。


月瑶已经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事看著两个丫鬟:「是谁将刚才的事告诉古妈妈的?」若不是这两个丫鬟说的,古妈妈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其实月瑶猜测到定然是暮秋说的。花蕾是不会听从古妈妈的吩咐。


暮秋站出来:「姑娘,古妈妈问我,我就说了。」


月瑶扫了暮秋一眼:「以后,没我的同意。谁的问话你都不用回答。」暮秋是个实心眼的。若是她有吩咐,都会落实到底的。她现在开口让暮秋不要说,暮秋也就不会说了。


暮秋一愣,最后被花蕾掐了一把后道:「是,姑娘。」


暮秋出来的时候,问著花蕾:「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这话明摆著是针对古妈妈的。姑娘突然之间怎么这么厌恶古妈妈。


花蕾摇头:「姑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了。」花蕾其实有时候很无奈于暮秋的实诚。实诚过头,其实就是笨。


网路文学第8章 :姐妹来自 世家去查看?


第 8 章:姐妹


老夫人被身边的丫鬟扶了起来,看著屋子里摆放的那株兰花。儿子最喜欢的就是兰花,君子兰。


老夫人沉湎在回忆之中。郑妈妈走过来跟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三姑娘昨天晚上做了噩梦。梦魇住了。古妈妈说,三姑娘梦魇以后,就不搭理她了。」


老夫人发了一通脾气:「怎么没请大夫?」莫氏这是管的什么家。孩子生病了,梦魇了,都不知道请个大夫瞧瞧。


郑妈妈赶紧说道:「老夫人,暮秋回话说三姑娘从起来以后就喜欢发呆。除了发呆其他倒也正常。」都在院子里呆了大半天,若是有不妥当,她们也发现了。


老夫人听到梦魇两字,总觉得不对:「这孩子以前虽说跟莫氏也不是很亲近,但也不至于露出惊恐身上。而且,这孩子今天气色也好了不少。」既然说这几日一切如常,也就是说没多少事了。但是老夫人总觉得有些违和。


郑妈妈沉吟片刻道:「老夫人,三姑娘气色好,证明放宽了心。这是好事。老夫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老夫人靠在弹丝枕头上:「若是三丫头能开窍,我也不担心了。别人都道我这么大把年龄的老太婆还要抓著府邸里的权不放。她们以为我有多爱权呢。若是能过两日安生日子,我何至于这么操劳。」


郑妈妈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转而道:「老夫人,我觉得三姑娘说得对。如今是八月的天了,天气也开始渐渐凉快。风头好时候老夫人该去在外面走走,这样可比总闷在屋子里的好。」


老夫人没接话,但也没反对。


正房之内,原先坐在走廊上乘凉的守门的婆子,远远地看著一行人过来。婆子立即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垂首一边。


大夫人看也不看守门的婆子一眼,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坐下来吃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对著身边的心腹婆子刘妈妈说道:「你说三姑娘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很古怪。」


刘妈妈点头:「三姑娘确实怪怪的。可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见了老夫人以后就与夫人生疏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对三姑娘说了什么。」除了这个解释,还真不知道三姑娘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


莫氏摇头:「不会。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我,但绝对不会在晚辈面前说我的不是。应该是另有其事。你让人仔细问问。」这个丫头天天就想著抄写经书,对外面的事务一点都不关心。


莫氏突然想著三丫头看她的眼神,三姑娘眼里对她有著仇视甚至愤恨。虽然那目光只是一瞬间,但她确实捕捉到了。想到这里,莫氏一凛「让人去问问古妈妈。三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妥当?」那丫头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对她心生了怨恨。难道知道了什么。


月瑶用过午膳,又如去了小佛堂抄孝经。现在她也需要抄写经书平复心情。


月瑶在抄写完经书,净了手走出小佛堂。见著雨蕾有些犹豫,不由问道:「有什么事直接说。」看来以前是不太管事,也没将花蕾的话放在心上。否则也不可能让花蕾这个模样。


雨蕾小心地说道:「我刚才听到小丫鬟说,她看见古妈妈跟大夫人的陪房花妈妈在说话。姑娘上午对大夫人不假辞色,下午花妈妈就找古妈妈,我担心……」


月瑶心里点头,暮秋是个实心眼的。但是雨蕾却是个机灵的。月瑶想著花蕾的话,心下冷了。原来古妈妈现在就已经跟莫氏的人勾搭上了:「这样的状况有多久了?」


花蕾见著小姐并不追究她的逾越,谨慎地说道:「回来后没多久,古妈妈就与花妈妈走到一起。」花蕾以前也提过,但是姑娘却丝毫不在意。这会姑娘好像听进去了。


月瑶很是满意。这个丫头,确实是个极有眼色。上辈子提醒自己数次,可惜她那时候太单纯了,觉得花蕾实在不该说长辈坏话,这样很有挑拨嫌疑,为此训斥了花蕾好几次。没想到花蕾这么早就看出端倪:「这事我知道。暂时不要动。让人盯著就好。」古妈妈是她乳娘,没有过错是不好打发出去的。否则对她名声有碍。


花蕾惊喜地看著月瑶。之前她明里暗里提醒过多少次。可是姑娘却总是不相信。没想到现在,姑娘终于转弯了。


用过晚膳,月瑶继续抄写经书。要想不被怀疑,以往怎么做就得怎么做,改变需要潜移默化,一步一步的来。


月瑶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月瑶对著身边的花蕾道:「我想走走。」说完,月瑶就在自己的兰溪园里慢慢地走著。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在空中高挂,一片轻纱似的云环绕在它的周围,若隐若现,皎洁的月光如水波一般在院子里缓缓流动,


兰溪院是连府里一个独立的院落,因为兰溪院当年是太爷连承让人修建出来,用于晚年居住,所以位置是比较偏僻,图的是安静。


院子分为前院后院,前院是正房三间并著厢房,连著耳房。后院是三间正房并著两间抱厦。所谓的抱厦便是三间正房边长出两个小耳朵般的房子,由两个九脊殿丁字相交,插入部分叫抱厦。抱厦冬软夏凉,最适宜闺中女子居住。月瑶如今正住在后院的抱厦里。


月瑶望著这个院落,喃喃道:「十五年了。」十五岁被匆匆卖掉,到三十岁。那十五年十年失忆不算,另外的五年如入地狱。如今她又回来了,回到只能在梦里出现的地方。


月瑶一个人静静站在月底下默默地流泪。为著她如入地狱般的五年而落泪。


花蕾以为月瑶又想老爷跟夫人了,忙安抚道:「姑娘,别再伤心了。老爷跟夫人要看到你一直这样,肯定会非常难过的。姑娘,千万要保重身体。」


月瑶擦了眼泪。


花蕾见著月瑶情绪平复以后,小声说道:「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月瑶抬头,面色淡然:「以后有话就说就说,不需要吞吞吐吐的。听不听,在我。」


花蕾这才说道:「姑娘,奴婢逾越了。姑娘住在兰溪院,总是睹物思人,对姑娘不好。姑娘情绪不好去看望老夫人,也惹得老夫人感伤,对老夫人身体不好,对姑娘的名声也有妨碍。」花蕾就差说最好不要住在兰溪院了。


月瑶有些诧异,花蕾果然玲珑剔透。竟然想到这件事。莫氏这算计不可谓不心狠。确实如花蕾所说,让她住到兰溪院里,睹物思人,她时刻都惦念著过逝的父母。带著悲伤去看望祖母,也会惹发祖母的心伤。祖母身体本就不好,再日夜忧愁悲伤身体如何能好。祖母没了,唯一能压制住莫氏的人就不在了。到时候,连家可不就是莫氏的天下。莫氏的心思还真是深。


这样的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真是不好对付呀!


第二天,月瑶早早就起来了。按照往常惯例去上房给老夫人请安。上辈子是自己沉迷在抄写经书之中,这辈子就从这里开始改变。


月瑶到了上房,见到了她的几个堂姐妹。大姑娘连月盈,二姑娘连月冰,四姑娘连月环。


连月盈穿著水蓝色交衽襦衣,配著白色底蓝色百褶裙。连月盈如今才十二岁。月盈完全承袭了生母陈姨娘的美貌,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身段也如抽了芽的兰蕙,挺拔而修长,在风中轻轻摇曳。


连月盈的生母陈姨娘以前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因为莫氏第一胎是儿子,所以老夫人就让人停了妾室的药。陈姨娘运气好,停药的第二年就生了大姑娘月盈,第四年生了连廷晁。后来陈姨娘则是在祖母过逝后,落胎而死。


月瑶记得大堂姐的婚事是祖母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后来对方没等成亲就过逝了。对方要求大堂姐嫁过去,为儿子守一辈子。大伯父与莫氏为了连家的名声就让大堂姐这样嫁过去了。月盈嫁过去以后就守著一牌坊过日子。嫁过去以后再没回来过。陈姨娘生的廷晁则是未长大就意外身亡。


二连连月冰是莫氏生的,也是大房唯一的嫡女。连月冰比她大一岁,今年九岁。这会穿著一身金丝海棠花湖稠长袄,鹅黄百褶裙,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白皙水嫩,承袭了连栋方与莫氏的所有优点。长大也定然是个大美人。


只论前世的种种,连月冰对她不算坏,但也说不说好。月瑶握著拳头告诉自己前世种种已成云烟。把握好当下才是最为要紧的。


连月环,长房第三女,排名第四。今年也是八岁,比月瑶小三个月。生母苏姨娘,苏姨娘是莫氏的贴身丫鬟。苏姨娘长得非常漂亮,要不然也不会被莫氏挑中。连月瑶继承了苏氏的样貌。。


月环今日穿一身翠绿色的衫子,不大说话,人看著有些怯弱的模样。就是这样的连月环上辈子嫁到江南最富庶的商户家中。只不过连月环嫁过去是正妻,当家奶奶。而他是被卖给商户当妾的。据说连月环在钱家日子过得极为滋润。所以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怯弱,只是连月环的保护色。


月瑶想起过往突然觉得好笑。与侯府联姻最多说成是攀附权贵。可堂堂书香门第之家,竟然跟商户结亲。与商户结为儿女姻亲,不知道生生矮了多少个跟头。


月瑶想到连家的联姻,豁然开朗。就算没有她,连家也撑不了多少了。连家已经失去了书香门第的傲骨,根基坏了,衰败是迟早的事情。月瑶这么一想,心底的那抹愧疚也消失了。


月瑶看著三个女人,三种命运。这都是莫氏的操纵。要想不被莫氏再算计,她只有寻求外力。只要助力能够震慑住莫氏,莫氏不能再摆布她了。更不要说卖予人为妾。

第 9 章:子嗣


月瑶看著面前的三个姑娘,想著大房子嗣真多,不仅有三个姑娘,还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大堂哥连廷礼跟二堂哥连廷仪是嫡子,莫氏所生。两人长得一表人才,文采也很好,得了大儒的夸赞。上辈子两人也是前程似锦。至于三个庶出的,一个早死,一个过继到二房,只有苏姨娘生的连廷伦安然长大。


月瑶喃喃道:「要是我也有个兄弟该多好。」大房有五个儿子,而二房一个都没有,最后要靠大房过继来。若是她有个兄弟,该多好啊!


花蕾作为月瑶的贴身丫鬟站得近,正好花蕾耳朵也好使,月瑶的喃喃自语她听都很是清楚。听了以后眼神闪烁了两下


连月冰见著月瑶木呆呆的模样,走过来,挽著月瑶的手。娇笑道:「月瑶,你怎么了?发什么傻呢?」


月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下看到连月冰的脸,受到惊吓。用尽全力一把推开连月冰,月冰摔倒在地。


月瑶听到月冰的尖叫声,当下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太过激了。心思一转,当下晕倒在地。若是不晕倒,铁定是要说法的。到时候她如何解释得清。


屋子里的人大惊,连老夫人都给吓唬住了。郑妈妈赶紧吩咐将人抬起放到榻上,然后又叫了丫鬟去请大夫。


大夫是连家惯用的唐大夫。把了脉后道:「三姑娘这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才晕倒的。老夫人,三姑娘思虑太重,精神不振。现在又受了惊吓,得多多休养。我开道方子,要让三姑娘好好养著。否则,易落下后患。」姑娘家家的落下后患就不好了。


大夫是连家一直都用的,对于月瑶的情况没人再比他更清楚了。所以他说的话很有权威。


连老夫人愕然:「惊吓?」这孩子刚刚好好的,怎么被月冰一碰就受到了惊吓了。


大夫摇头,这三姑娘受什么惊吓他哪里知道。他只知道是受到惊吓了。开好房子,再去看了月冰。只是手掌擦破了点皮,取了点药膏:「别碰冷水,这几日都要擦药膏。不然会落下疤痕的。」大家闺秀芊芊十指,一点点伤疤都是不得了的事。


月冰听到这里,气得狠狠掉眼泪。


老夫人封了上等的赏金给了大夫。回过头来,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受了惊吓?」


郑妈妈摇头,也表示不能理解。场景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三姑娘就被二姑娘碰了一下就受到惊吓,实在是匪夷所思。


老夫人虽然见多识广,也很疑虑,但也不会好端端去想著自己孙女被脏东西附身了。当然,主要也是连月瑶身上有一些不妥当之处,但行为举止没非常出格,只是有些许反常:「让人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月瑶到底做了什么噩梦了?」从那天噩梦以后,这个孩子行为就怪怪的。


月瑶装晕也是想逃过众人的追问。这会躺在榻上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可是她明白,她还得需要时间来调整。否则这个模样必定会当做邪魔入体了。


月瑶感觉差不多才睁开眼。老夫人看著他醒了也舒缓了一口气,醒了就好,看来得给这个孩子好好补补了。


月瑶看著床边的月盈跟月环,虚弱地说道:「大姐姐,刚才我在想著爹娘,被二妹妹你这么一叫当下失了魂。还请大姐姐跟二姐姐说一声,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去给二姐姐道歉。」说完作势要起来。被月盈给按回去了。


月盈一下就接受了月瑶的解释。月瑶每日在佛堂抄写经书,心思万分的单纯,这府邸谁都知道的事:「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我会跟二妹妹好好说的。」


月瑶很是虚弱地点头:「谢谢大姐姐、四妹妹来看我。」苍白的模样,让人看了都不忍心。


寒暄了几句,两个人也就走了。


月瑶躺了一会,就跟老夫人说要回兰溪院。在这里只会打扰老夫人的清静。老夫人本来不答应,但是月瑶非常坚持。月瑶的性子众人都是知道的,拗起来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老夫人想了下最后无奈地答应了。这个孩子,这性子像足了她父亲呀,都这么拗。


月冰此时在正院,正生闷气了:「娘,也不知道三妹妹是怎么了?我不过是拉著她,她当时甩了我,让我把手都摔伤了。我还没生气她倒是晕倒过去了。」这手万一落了疤,可不得毁了她一辈子。


莫氏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这个当口自然安抚住女儿了:「别生气了,只是一场意外。你作为姐姐,该大度才对,去看一下三姑娘。」


月冰死活不愿意去,说得多了,就叫著手疼。莫氏明知道她是装的,也只能随了她去。


回到兰溪院,月瑶躺在床上。她要趁这几日,好好梳理一下思绪,万万不能再这样了。


还没等他谋划,花蕾说起了刚才月瑶的自言自语。花蕾小声说道:「姑娘,恕奴婢大胆。虽然廷正少爷的出身不大好,但到底是姑娘的弟弟,与姑娘血脉相连,姑娘不该说这样的话的。」隔房的毕竟是隔房的。怎么能跟自己兄弟相比呢!


月瑶一下有些迷糊,什么廷正少爷?什么她的亲兄弟?连月瑶一下没反应过来。突然,连月瑶睁著大眼睛,对了,她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庶出的弟弟。只是因为弟弟的生母身世太卑贱,所以被人刻意遗忘了。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忘记了。


她这个庶出的弟弟生母是一位很有姿色的官奴,廷正能出生也是阴错阳差。当时是父亲出去应酬喝醉了酒,有一个女子服侍。上来服侍的女人是一定会被灌药的。却没想到这女子在被灌药的情况下还是给怀上了。


父亲不肯要这个孩子。他怎么也不会同意他的长子的生母是卑贱的官妓,这让他以后如何自处,让他的长子如何立世。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派了人给那女人灌了落胎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吃了落胎药,孩子还没落下。


母亲说这是天意,老天要让这个孩子到这个世上来的。若是要强自弄掉这个孩子怕是对父亲以后血脉有妨碍。所以母亲说服了父亲,留下了这个孩子。留下是留下,但是父亲不让此女进门。母亲也知道这个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对父亲的名声不好。于是将人安置在了别院。


眼看著父亲都要到而立之年了,还没子嗣,母亲为此很担忧。最后私底下派人去庄子上,瞧了一出生就放到庄子上养的孩子。去的人回来此子样貌与父亲很像。若是父亲有了子嗣,肯定是放任他在庄子上长大。不管如何这个孩子生母的出生是硬伤。但是现在却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母亲思量再三,还是让人将他带回来。


父亲虽然心里不愿意,但都到而立之年膝下就这么一个子嗣,再不愿意也得接受。最后取名为正,全名连廷正。


母亲本想放在自己名下,却被父亲拒绝了。父亲还是想要嫡子。加上见著这孩子痴痴呆呆,万分不喜。最后母亲将廷正记在一个已过逝的姨娘名下。那位过逝的姨娘是良家妾,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记在她的名下对这孩子以后前程是好的。


母亲见他这么惹得父亲的厌烦也没再招他到院子里来。交给了另外一位姓尤的姨娘带。让人精心伺候。


可没成想这孩子到了家里没多长时间,母亲就查出有身孕了。这对他们一家来说,是大喜事。


在江南的时候,因为父亲的不喜,尤月瑶没见过这个庶出的弟弟。回来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祖母也没管廷正,只是让莫氏照看著。莫氏收拾一个院子给尤姨娘,让她照顾著正哥儿。


月瑶记得祖母过逝的当月廷正发高烧,尤姨娘与身边的婆子丫鬟疏忽大意。等发现后请大夫过来救治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得知正哥儿过逝以后也很一瞬间的难过,不管如何正哥儿到底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可是她与正哥儿没相处过,感情很淡薄;她又被养成清高自傲的性子,加上古妈妈天天在她耳朵边上念著正哥儿低贱的身份,她难过也有限度的。也在这个当口,莫氏对她说大伯父已经同意将来过继一个孩子到父亲名下,不会让父亲绝了香火。


得了莫氏的承诺,她连最后的那点难过也没有了。现在回想著,她都不知道这个异母弟弟的样貌是什么。


连月瑶苦笑,她真是蠢啊,弟弟再出身卑贱,再笨再傻再痴,那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是她刻意真正依靠的人。跟半路过继来没有血缘的人哪里能一样呢。


月瑶手抓紧了又放开了。这辈子再不能如上辈子一般,对弟弟不管不顾,让弟弟小小年纪就夭折。她一定要将弟弟放到身边亲自教养。就算成不了大才,也要保证弟弟平安成长。延续爹的血脉。而不是过继长房的人。让他们明目张胆地霸占了二房所有的家财。


若是莫氏真的不要脸面,反正二房也有的子嗣,了不得她发狠豁出去与大房闹翻,到时候搬出来。

第 10 章:谋划


外面的蝉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八月的天本就闷热,再有不停的蝉叫声,更无端增添了一股烦躁。


月瑶靠在榻上。好像听不到外面的蝉鸣声。静静地想著自己的事。外面如何丝毫打扰不到她。


花蕾见著月瑶神色不错,小心地说道:「姑娘,有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月瑶回转过神。花蕾对她忠心耿耿,有不当的话也定然也是为她好的。月瑶朝著他点头:「你跟暮秋是我最信任的人,有话你说就是了。」花蕾跟暮秋确实是值得她信任的人。花蕾不说,暮秋被活生生打死,临死之前还是替她叫著冤枉。


花蕾这才说道:「姑娘,于妈妈走了。我们兰溪院里就少了一个管事妈妈。这几日因为忙所以才没提这事。过两日大夫人一定会放个管事妈妈过来的。姑娘,你看是不是该将邓妈妈要回来伺候姑娘,这样对姑娘来说也是一个助力。」于妈妈本来是月瑶的管事妈妈,不过因一些事情离开了院子。这也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


月瑶一愣:「邓妈妈?」月瑶说完才回过神来。


邓妈妈是她娘以前的贴身丫鬟,陪嫁过来,后来成为她娘的心腹妈妈。不过从江南回到京城后,邓妈妈就生病了。去了她娘的陪嫁庄子上养病。后来她想让邓妈妈回来。古妈妈说邓妈妈病没有好,这件事就一直拖著了。后来却是得到了邓妈妈病逝的消息。


月瑶想了一下摇头:「不成。我院子里没有管事妈妈不是大伯母的疏忽,应该是祖母在给我挑人。」莫氏没派人过来,肯定是祖母发话了。否则莫氏早就安插了人进来了。上辈子后来是来了个管事妈妈。不过具体的,事情隔壁得太远,忘记了。


花蕾失望一秒钟,很快又欢喜起来了。失声叫著:「姑娘。」姑娘竟然想著没管事妈妈是老夫人的原因。


月瑶见著花蕾失望,却是一笑:「不过邓妈妈也一样可以回来。」见著花蕾不解的神色:「我打算等身子利索了将正哥儿接过来放在身边教导。正哥儿虽然出身不好,但到底是我的亲弟弟。将来二房还是要靠正哥儿的。」


花蕾欣喜若狂,就差双手合成一字了,嘟囔著老天保佑,老爷夫人显灵,让姑娘一下就醒悟过来了,:「姑娘,你想通了就好。廷正少爷与姑娘才是亲姐弟,以后姑娘能靠的只有廷正少爷!」花蕾之前就很想让姑娘看护一下廷正少爷。要是有可能接到院子里来那是最好不过的。姑娘亲自教导正少爷,姐弟情份也就深了。更重要的是,正少爷长大了,就是姑娘真正的依靠。可是姑娘却死活听不仅这话,一心就想著要抄经卷。孝是要尽,但经卷是死的,人好才更重要。


月瑶笑得很苦涩。她还没一个花蕾想得通透。她已经无父无母就剩这么一个弟弟,可不得两姐弟相依为命。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当初怎么就没想明白。若是想的通透,她多费心思将正哥儿带在身边,也不会让正哥儿这么小就去了。也不至于出事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恩,过两天跟祖母说将正哥儿接过来。我会跟祖母说让邓妈妈回来给正哥儿当管事妈妈。我想祖母不会拒绝的。这样也就两全其美了。」两人都放在院子里,到时候看看祖母放过来的妈妈什么品性。能用则好,不能用就舍弃。


上辈子祖母开始派了一个管事妈妈过来。只是她的院子被古妈妈把持著。后来祖母过逝,那管事妈妈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走了。后来,后来的事月瑶不愿意再想了。


花蕾忙点头:「姑娘的主意甚好。」花蕾一直都知道姑娘聪慧。只是老爷夫人骤然过逝,让姑娘深受打击,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知道抄写经书。这下好了,姑娘终于从悲痛之中出来了。姑娘自小就聪明伶俐,只是以前一心扑在那些东西上。现在姑娘有了谋算,她是真的没担心了。


月瑶转过头,看著花蕾,直直地看著。花蕾看得手心都出汗了:「姑娘,我哪里有什么不妥当?」


月瑶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办妥当?」月瑶是想将古妈妈赶出去。但是这件事她不能亲自动手,所以必须用隐匿的法子。


花蕾很惊异:「姑娘有事但请吩咐。只要奴婢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花蕾还是第一次见著月瑶这个神态。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花蕾心底有些狐疑。


月瑶低声跟花蕾说了一通。


花蕾惊得张著嘴巴,过了好半天后才说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虽然这几天花蕾知道姑娘厌恶了古妈妈。但是没想到故将竟然想著将古妈妈打发出去。按照花蕾来说,这样背主的人,打杀不得,放出去也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这个人选换成姑娘,花蕾觉得太意外了。


月瑶也知道必须给花蕾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身边的丫鬟都起疑心,她以后行事会很难办的:「你是不是疑惑这段时间我变了很多?」她知道,要打消花蕾心底的疑惑,必须要有一个充足的,让人信服的理由。若是这个理由不能让人信服,总归是件后患无穷的事。


花蕾不由地点头,姑娘最近是变了许多。她很高兴姑娘的这种改变,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姑娘以后会被人哄骗。但是姑娘这种变化,让人不能不产生疑惑。姑娘好像突然之间就变了。


月瑶站起来,透过窗户看著外面摇曳的青竹,再抬头看著外面湛蓝的天空。她的目光眺望得很远很远,好像能穿透云层,看到在天上的父母:「你听暮秋说了,你回来的前个晚上我梦魇了。那天,我不是梦魇了,是娘给我托梦了。娘说莫氏对我不怀好意,莫氏对我的好是冲著我们二房的钱财的,娘还告诉我古妈妈内里藏奸。娘要我保护好自己。若是我再天天抄写经书,她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花蕾双手捂著嘴巴,对于大户人家的丫鬟,这样的行为可是相当的不雅了。可是没办法,花蕾受到的冲击太大了,捂住嘴巴才没发出尖叫声。


月瑶以为花蕾会不相信,还正想多说一些。却是看见花蕾回神后又哭又笑:「奴婢就说一定是老爷跟夫人在天保佑姑娘了。没想到真是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古代人很迷信。月瑶说是她娘托梦,花蕾当下就信了。若不然没法解释姑娘这几天反常的行为。花蕾说完后人忍不住又双手合十,念叨著阿弥陀佛。


月瑶见著花蕾半点不怀疑,心下宽松不少:「古妈妈内里藏奸,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可她是我的乳娘,若是由我打发出去,名声也不好听。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对身边能够信任的人,也该交心。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


花蕾连连点头。姑娘只要心思没在那些东西上,她相信那些人的诡计是不能得逞的。现在月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月瑶忙嘱咐道:「银钱方面不是问题。一定要保证办得滴水不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找到这样的人吗?」


花蕾点头:「姑娘,我叔叔为人本份,也很牢靠。若是姑娘信得过,我想让我叔叔去办。」花蕾是家生子,家里的亲戚大半都在府邸当差。他叔叔现在也在外院当差。不过就是个小角色,领的也是一份没油水的差事。有油水的差事,都是莫氏的人。


月瑶想了下,她现在而也是无人可用,只能这样了:「花蕾,先别告诉你叔这件事的底,只是问问你叔叔能否做到滴水不漏?花蕾,不是我不信任你叔叔,只是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是我要去做。」做事最好还是量力而行,她要先看看花蕾的叔叔能不能用。若是一口答应,没个具体的章程,那这人也信不得。若是有个具体的章程,可以让他去试一试。反正也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只要谨慎一些就不会泄露他的底。这样他也无需背负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经历了上一辈子的事,月瑶也早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了。但是能不要背负哪些不好的名声,就不要败坏了。


花蕾呆愣愣地看著月瑶,没想到姑娘想事竟然这么周全:「姑娘放心,我先不透底。毕竟这件事关系姑娘的声誉,不是儿戏。」万一让人知道姑娘无缘无故赶了自己的乳娘走,对姑娘的名声有妨碍的。她也得谨慎呢!


月瑶对此比较满意:「先不急著去找你叔。等有恰当的机会去见他再说这事。」眼巴巴地过去,肯定会惹了莫氏的眼。不若寻找一个无懈可击的时间,去商量这件事。她是不耐烦看到古妈妈那张脸,但是还是要谨慎。


花蕾忙道:「我知道的,姑娘。」她要出去,必定要得到姑娘的报备的。不可能擅作主张。


月瑶让自己的心尽量平静。可是否真能做到以平和的心态面对这一切,这一群人,她现在不知道。但她会努力克制,再不要发生之前的事了。


调整好了心态月瑶第一件事还是要去给祖母问安。暮秋给她取了一套月牙色衣裙。看著很是淡雅。


月瑶皱了皱眉头:「去将那件淡蓝色的衣裳取来。这套太素淡了。」祖母看著她穿著一身跟孝衣似的衣裳,心情能好吗?祖母心情不好,对身体也有妨碍。


花蕾心中暗暗点头,姑娘现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一个梦,就让姑娘一下长大了。


到老夫人的倚松院外面,月瑶正好碰见两位玉树临风的少年。月瑶眉眼抖落了一下,忙走上前去给两人福了一礼:「大哥,二哥安好。」


廷礼是家里的嫡长子,以后家族的重任都在他身上。所以看著有点少年老成。廷礼回来就听到小厮跟他报备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次再听到月瑶的称呼,眼中有审度之意。


二少爷廷仪则是面有惊诧之色:「三妹妹以往可是称呼我跟大哥为大哥为大哥哥我二哥哥的。何以今日如此生疏?」


月瑶面色一顿,她都忘记以往是怎么称呼他们的了。听了廷仪的话,从善如流:「若是二哥哥觉得生疏,我以后还如以往这么叫。大哥哥、二哥哥安好。」


廷礼见著活泛了不少的月瑶,心里疑窦丛生。小厮说三妹有些怪异,确实有些怪异。当然,也仅如此而已。


廷仪没感觉到不对,加上性子一向活泛,当下乐呵呵地拉著月瑶一起进了院子里。


月瑶强忍著才没甩开廷仪的手。但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现在,跟莫氏有任何联系的人,她都想避而远之。偏偏避不了。


老夫人一见著月瑶,不悦道:「你身体还没好多躺两天。不用急著来请安。要是身子骨不好,让我天天担心著更为不妥当。也才是最为不孝顺。」


月瑶蹲下去,蹲在老夫人脚下,给老夫人捶腿:「祖母放心,我已经好多了。大夫也说要多多走动走动,这样对身体会更好。祖母,我看著今日天气甚好,还想陪著祖母出去外面走动下呢。」唐大夫确实说过这话,月瑶也不是胡诌的。


老夫人听了月瑶这与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瞧著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证明这孩子确实放宽了心。老夫人笑著说道。:「好好,有你这通话,我就放心了。」


廷礼、廷仪两人等月瑶的话落了才对著老夫人道:「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瞧著两个嫡亲的孙子。廷礼是老太爷教导长大的,样样都是好的。廷仪是她一手带大的,一直到入学搬到前院去,祖孙两人才分开。虽然分开了,但祖孙感情很深。老夫人拉著廷仪,看著那模样很是心疼:「怎么瘦了这么多。学院里的饭菜不好吗?」


廷仪乐呵呵地说道:「没呢,学堂的伙食挺好的。母亲还隔三岔五送东西过去。祖母不要担心。」


廷礼、廷仪两个人都在京城里最有名的白鹿书院念书。白鹿书院招收学院非常严格,要通过三次考试。如果不能通过考试,再有关系也不成。而且每一个学期最后十名都会被清退,之后再对外招收十个学生。廷礼、廷仪两人能考进到白鹿书院,对连家人来说也算是吃了一颗安心丸。因为能入那里,科举十有八九是没问题的。因为白鹿书院里面出来的学生最差的都是举人。


月瑶望向这两位堂哥,两位堂哥都是人中龙凤,特别是大堂哥,虽然没中前三甲,但却是二甲第一名。后娶妻彭氏,彭氏的父亲官至吏部尚书。这对廷礼的前程来说,那是一大助力。


廷仪也不差,两榜进士出身,娶的是永昌伯的嫡长女赵氏,前程也是一片大好。大房的人,个个都是前程大好。唯有她跟弟弟廷正,一个早死,一个生不如死。


外面婆子扬声道:「老夫人,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来了。」


月瑶震回了神,望向门口走进来的三姐妹,按捺住心底的厌恶,走上前去对著月冰歉疚道:「二姐姐,当日是我不对,要打要罚都听二姐姐的。」当日确实是她不对,必须道歉。


月冰一顿,面上有些不悦。要道歉就该到他院子里去。做什么假惺惺在祖母这里。可是望著大哥严厉的神色,她也只能走上前拉著月瑶的手道:「那天三妹妹你都给我解释了。我哪里就这么小气。不过我要罚三妹妹给我画一个花样子!」月瑶的绣工不好,但是画工却是一等一得。按照月瑶描绘出来的画样,绣出来的东西特别的好看。


月瑶面上装成不好意思:「二姐姐,我,我还有经书未抄写完。暂时没有时间。等出了孝再说成不?」


上辈子孝期是没有这样的事。不过两人住在一起,她是经常给月冰画花样子,做出来的东西都非常精巧别致。但是现在,别说她现在还在孝期,红红绿绿的要忌讳。就是以后,她也没这份心情给月冰画图样子了。


连月冰见著月瑶拒绝,面色有些不好看了。上次将她推到在地,将她的手都擦破了,她都没计较。没想到只是要画个图样子都不愿意。娘还说让她大方一点,对这样的人她大方得起来吗?


廷礼看到了月瑶眼底的不耐烦,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廷仪没想那么多了。见著月瑶拒绝,叫嚷著道:「三妹妹,不就一个图样子。不要这么小气嘛。绣好了给二妹妹就是了。」廷仪因为是次子的原因,受的拘束太小。跟挺理想币,为人就要许多爽朗。所以这话从廷仪嘴巴里说出来,也没什么意外的。


月瑶听了低下头,显示她的不愿意。


老夫人在上面看著什么话也不说。但是她可以看出,月瑶对这件事非常的排斥。


月盈却是笑著说道:「二哥哥,三妹妹还在守孝。琴棋书画这些对三妹妹不合适。等三妹妹出孝了再让她给二妹妹画个图样子。三妹妹,你说好不好。」孝期的人,哪里还能去赏玩这些东西。特别是画画,是要上色的。守孝见不得艳色。


月瑶腼腆一笑:「嗯,等出孝我再给二姐姐画。」这神情,倒是对上了月瑶之前的表现。之前月瑶一直都是腼腆之中带有羞涩的。


月冰扫了一眼月盈,面带不屑。


月环见了在心里打了几道弯弯。但是却没有想著与月瑶亲近。别人不知道,她姨娘是夫人屋子里出来的,对夫人的性子很了解。所以她是不会与三姑娘亲近,更不会帮著三姑娘。


大家凑趣说了一会话,其实主要是廷仪在说,其他人在附和。但就这样也哄得老夫人笑呵呵的。


没一会,老夫人就让人散了。廷礼跟廷仪最先出去了。接著月盈跟月冰他们也都出去了。唯有月瑶还坐在那里没走。

第 11 章:正哥儿


月瑶是准备将正哥儿的事跟祖母说的。这件事越早解决的好。


老夫人见状心知她有话说,将丫头都退了:「三丫头,有话就跟祖母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月瑶连忙摇头:「没有,有祖母在没谁敢欺负我。只是月瑶做了一个梦,梦见娘亲跟我说正哥儿如今是父亲留在世上的唯一的子嗣。让我好好照顾他。」这也是月瑶深思熟虑,认为这是最好的理由。跟花蕾这么一说就相信了,月瑶相信再跟祖母这么说,祖母肯定也相信。


老夫人一愣,老儿媳妇入了月瑶的梦。虽然意外,但她也没怀疑月瑶胡诌,主要是月瑶心思单纯,往日里也就埋头抄经书,不知道月瑶也会用心思了。


老夫人听了月瑶的话,想著肯定是三丫头天天抄写经书。份孝心感动了老天,让二媳妇入梦了。


月瑶见著祖母的神色,知道祖母已经动摇了。现在需要她加把力了。在连府,有了祖母的同意,其他都不是问题。


月瑶跪在老夫人面前:「祖母,以前是月瑶不懂事。不管如何,正哥儿是爹唯一的子嗣。我应该好好照顾他的。求祖母成全。」


老夫人听了陷入了沉默,廷正因为出身不好,人又愚蠢痴傻,虽然是老二唯一的子嗣,但是她并不喜欢。连家是书香门弟之家,这样不堪的出身,加上愚笨,以后也是个不堪用的。


老夫人不想多费心思管,所以由著莫氏安排。可是没想到老二媳妇是在九泉之下还惦记二房的骨血。为此还特意托梦给三丫头照顾。咳,要是当日老二媳妇没出这样的事,老二现在也是好好的该多好呀!


莫氏是老太爷挑的。当年莫氏与大儿子的婚事老夫人是反对的。可最终还是拗不过老太爷。可却因为这个原因,老夫人一直不喜莫氏。


月瑶的娘亲马氏则是老夫人自己挑的。马氏嫁过来后对老夫人很孝顺,人贤惠端庄,很得老夫人的喜欢。唯一让老夫人不如意的是没能生下一个嫡孙。


老夫人倒也没将全部责任归咎在马氏身上,马氏在知道自己生月瑶身体受损后就停了妾氏的药。可是愣是没一个姨娘怀上。后来二儿子去赴外任,老夫人也让媳妇跟著去了赴任。为的就是要抱嫡孙。哪里知道,等来的不是嫡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夫人见著月瑶哀求的神色,心里也明白正哥儿再不堪再无能,也是儿幺儿留在世上唯一的子嗣,正哥儿再不当也能延续香火。


老夫人想了下,自己教养是不可能的。一来身体受不住,二来她打心底不喜欢正哥儿。三来古人对神鬼深信不疑,月瑶又是个极为孝顺的。要是月瑶愿意带著,那就带著。反正这个丫头品性才情都能让她放心。老夫人点头:「三丫头,你的意思是自己教导?」


月瑶之所以要借过逝母亲的口,是因为她素与正哥儿不亲近,贸然提出会不妥当。借了母亲的口更让人确信。月瑶听了老夫人的话,眼里含著泪说道:「娘亲拖梦,月瑶不敢不遵从。求祖母成全」


老夫人也没再多想了:「既然如此,郑妈妈,你陪著三姑娘去。三丫头,若是有什么不当的,你告诉祖母。」


老夫人之前不想管廷正,也是有著原因的。她老了管不大那么多。月瑶又不喜欢正哥儿,由著莫氏去处理了。反正莫氏也不会少了正哥儿这口饭吃。


月瑶知道祖母这么做是在表示她的态度。再有郑妈妈跟随在侧,会安排的更妥当的。


月瑶住的院子景致好,也很清净,但是却位于连府的南边,位置比较偏僻。让月瑶没想到的,他这个弟弟住的地方与她住的地方正好相对。两姐弟真所谓是一南一北。若是要见面,差不多绕完了整个府邸。就这样的路程,碰巧碰上的概率为零。


月瑶跟著郑妈妈走了半天才到了一个院子外。院子非常的破旧。


大门都掉漆了,四面墙壁露出斑斓的痕迹。要不是有郑妈妈特意带著进来,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推了门进去,好在院子是干干净净的。不过院子里树木却是都没有,跟她的院子比这里根本不能入目。


月瑶刚刚松下一口气。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乖乖呆在屋子里,哪里多不许去。你竟然不听话,就要跑出去,弄得全身脏兮兮的,又要我给你收拾。」


月瑶面色一皱,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这里,还从没人如此大声在她面前叫囔著。月瑶走进屋,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正对著一个瘦弱穿著一身青色衣裳的孩子牛哄哄地怒骂道。


小男孩低著头,满脸的眼泪鼻涕,却是没哭出声出来。只是双肩在打颤,使劲在那抽噎著。别提有多凄惨。


那婆子见著这个模样更是怒火来了:「我说的你听见没有,你这个傻子,说话。说下次不敢了。」举起手作势想要抽打著孩子


月瑶看著她想打,冷冷地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


她没想到廷正的日子竟然如此的难过。一个丫鬟婆子就敢怒骂,甚至还敢打他。她这当的什么姐姐。


那婆子转头,看见面若寒霜的月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跪在地上「三姑娘饶命,三姑娘饶命。老奴只是吓吓少爷,从没动过一根手指头。求姑娘开恩。求三姑娘开恩啦。」


月瑶冷冷地问道:「尤姨娘呢?尤姨娘在哪里?」好大的胆子,光就刚才的举止,打死都不为过。


那婆子惶恐地说道:「奴才不知道,尤姨娘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这事要抖露到老爷夫人那里,哪里还有她的活路。当下只能希望月瑶能放她一码。


月瑶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到正哥儿身边。正哥儿的脸是眼泪鼻涕交织在一起,不成样子。衣服上沾染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灰一块白一块的脏兮兮的。一双手也是黑黑的。这模样就跟个野孩子似的。


月瑶仔细打量了正哥儿,正哥儿瘦骨嶙峋,身上就没几两肉。明明已经五岁了,看起来却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月瑶看了很心疼,她上辈子根本没在意过这个庶弟。哪里知道他过得如此艰难。咳,月瑶自责,瞧著上辈子的结局就知道尤姨娘根本就不对他上心。否则,怎么会延迟请大夫,以致发烧烧没了。


月瑶握了正哥儿的手,八月的天,正哥儿的手却是冰凉冰凉的。月瑶突然心头一凛,掀开袖子看,再掀了衣裳。好在是没看见有伤痕,这些人还算不是胆大包天,没敢真打正哥儿。


婆子看著月瑶凛冽的眼神,吓得一直磕头求饶。月瑶转过头:「郑妈妈,奴大欺主,该如何惩罚?」


郑妈妈冷冷地说道:「杖责二十,全家发卖出去。」


那婆子立即瘫软在地,转而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响起「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月瑶却好像没听到这话。对于这些人她早就看透了。得势的时候,连主子都不看在眼里。所谓的仁慈在她们面前,意味著痴傻,好欺负。


正哥儿此时见著月瑶,眼里有著期盼,也有著害怕。最后,下了莫大的勇气拉著月瑶的袖子,眼巴巴地叫了一声「姐姐。」


月瑶身一震,以为听错了,不自觉又问了一声「你刚才,你刚才,你刚才叫我什么了?」在月瑶的记忆之中,她从没见过正哥儿的。为什么正哥儿知道她是姐姐。


正哥儿张了半天嘴,却没再开口。


花蕾怕月瑶不耐烦又把正少爷扔下不管。忙站在一边哄著说道「正少爷,三姑娘问你话。你有什么话你都跟姑娘说?」


正哥儿这才又低低地叫了声「姐姐。」


月瑶惊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姐姐?」


正哥儿蚊子似的声音:「我以前见过姐姐的,姐姐还给我糖果吃。」说完,又低下了头。


月瑶非常诧异,她怎么没印象。


月瑶还在沉思著,花蕾却是压低声音在月瑶耳边嘟囔道:「姑娘,糖果是我送过去的。少爷也是在船上见到过姑娘了。」其实花蕾私底下很照看廷正。


月瑶看了花蕾一眼,转而苦笑。她这当的是什么姐姐呀,连个丫鬟都不如。


花蕾不知道月瑶所想,反倒是劝慰月瑶:「姑娘,廷正少爷虽然不是很聪慧,但绝对不是愚笨之人。」花蕾担心月瑶嫌弃廷正愚笨,突然之间又改变主意了。虽然众人都说廷正是个傻瓜,但是花蕾认为廷正又不是真傻,只是没一般人聪慧。血亲比隔房的兄弟来的亲。对于现在的姑娘来说,除了老夫人也就廷正是最靠得住的。


月瑶其实从刚才廷正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来,她这个弟弟是有点傻傻的,但绝对不是傻子。要不然这么长时间还记得她:「正哥儿,告诉姐姐,糖果好吃吗?」


正哥儿看著月瑶。对著月瑶,正哥儿说出内心的想法:「姐姐,我很饿。」可能是糖果的印象深刻,也可能是因为是姐弟,血脉相连,更甚是两者综合其一。正哥儿相信月瑶,也想与她亲近。


月瑶听了廷正说饿,顿时怒不可揭。厉声道「你是不是天天不给他饭吃?府邸里给正哥儿的那份例子全给你们私吞了?」


花蕾有些呆愣了。姑娘还从没发过这么大脾气。在花蕾的印象之中,姑娘一直都是文文静静,话都不大声的。可是现在却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让她都有些陌生,难道一个梦就让姑娘改变这么大。


花蕾赶紧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姑娘变是变了,但是却变得更好了。其他不想了。


婆子跪在地上,哭著道:「姑娘,借了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苛刻少爷的月例银子。是尤姨娘,这些银钱往日里都是尤姨娘保管。」若然再添加一个罪过,怕不是全家发卖出去,而是全家都要乱棍打死了。到现在她也只好将罪责推到尤姨娘身上了。


月瑶忍了气,不再训斥那婆子。训斥再多也无用。月瑶取了自己的帕子擦了廷正脸上的眼泪鼻涕。一条洁白干净的帕子,这下不成样子了。


花蕾愣愣地看著月瑶。姑娘可是最爱干净的,她的东西都不准许别人碰。更不要说还去沾染这样的脏东西。姑娘真变了,变好了。夫人在天上知道了她的话让姑娘彻底改变,一定会很欣慰的。


月瑶对著跪在地上哭得声音都没了的婆子道「衣服在哪里?」这身衣服,肯定是不成的。要换一身新的。


那婆子刚才叫得太大声,这回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出来。


网路文学第12章:姐弟来自 世家去查看?


第 12 章:姐弟


月瑶拉著正哥儿进了屋子,打开箱笼准备给正哥儿找过一套衣裳换上。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让月瑶满意的衣服。所有的衣服不是短了,就是料子极差,摸著都恪手。不仅照看廷正的人懈怠了,就是针线房里的丫鬟婆子都苛扣了。由此可看出,莫氏对廷正有多忽视。


月瑶愣愣地看著箱笼的旧衣裳。这时候花蕾打了水过来,月瑶接了帕子放在水里,拧了水给廷正擦脸。将小脸小手洗得干干净净。


月瑶看著干干净净的正哥儿又是一愣。看著正哥儿,她总觉得似曾相识。一会恍然,正哥儿的五官可不得与她相似。也难怪莫氏不希望她看到正哥儿,若时间到与自己样貌相似的正哥儿,可不得上心。


正哥儿见月瑶盯著他,有些害怕:「姐姐。」


月瑶回过神来,拉著正哥儿的小手:「跟姐姐走。」


正哥儿虽然不聪明,但很敏感。见到月瑶这么说,小心地问道:「姐姐是让我跟你走吗?」


月瑶很心疼地摸了摸正哥儿的小脸:「以前是姐姐的不是。姐姐没照顾好你,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以后有姐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正哥儿乖巧地拉著月瑶的手,表示愿意跟著月瑶走。可是刚出了院子,就看见穿著一身湖蓝色衣裳的尤姨娘走过来。月姨娘挽了个坠马髻,插著一支银簪,鬓角别著两朵精致的绢制绢花。。


尤姨娘虽然没抹胭涂粉。但是瞧著哪里有一点的哀伤。她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三个姨娘,另外两个在江南的时候就被大伯处理了。只是尤姨娘是家生子,又带著正哥儿,所以才一会留下来,要不然也被处理了。


月瑶看了眼中利芒一闪,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了。快得没人发现她神色的变化。父亲还没过三年孝,尤姨娘倒倒是好雅兴。月瑶记得正哥儿过了没多久,尤姨娘就改嫁了。据说嫁到外头当正头娘子,过得还不错。


尤姨娘见著月瑶,当场吓得给月瑶行礼:「婢妾不知道姑娘过来了。婢妾请赎罪姑娘。」说完眼睛还不由望向月瑶拉著正哥儿的手。心下一颤,三姑娘这是做什么,她想要带正哥儿走吗?


月瑶装作随意的样子看了尤姨娘一眼,很是淡然地说道:「正哥儿是我爹唯一的子嗣,我会好好照看他的。这几年,辛苦尤姨娘了。」虽然她一个嫡出的大小姐没必要与一个姨娘说这么多废话。但是该有的客套话也不能少。


尤姨娘腿下一软,不过很快扬著头道:「姑娘,你年龄还小。将正哥儿放在身边岂不要姑娘受累?」正哥儿放在她身边,她能得很多的便利。正哥儿是少爷,有一份不菲的份例。再有等将来正哥儿长大了,也能孝顺她。


月瑶冷冷地说道:「正哥儿是我的弟弟,教导弟弟是我的职责,何来的受累。倒是姨娘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倒甚是好啊!姨娘可比来京城之前胖了不少。」在古代,长姐如母,亲自教导弟弟的比比皆是,更不要说现在二房就剩下两人了。月瑶在江南都就是小有名气的才女,这也是为什么老夫人听了月瑶的话,立即首肯月瑶了。原因就在于月瑶足以担当这个任务。


尤姨娘听了月瑶的话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月瑶讥讽她日子过得甚好,还胖了不少。要知道胖了就意味著她根本不为二老爷跟二夫人的过世伤心了。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得死无葬身之地。尤姨娘不知道为什么三姑娘变得如此尖酸刻薄。尤姨娘连忙叫屈:「姑娘,冤枉。婢妾这些日子日日为老爷夫人念经。不敢有丝毫懈怠。」


月瑶眼中露出嘲讽。天天念经,这都大半天都不知道去哪里,还天天念经。真是笑话。月瑶也懒得懒得看她作戏,浪费时间。拉著正哥儿的手准备离去。


却不想尤姨娘拉著正哥儿的衣角,哭得很是悲伤:「正哥儿,你是姨娘的命根子,你不能丢下姨娘啊。你要走了,姨娘可怎么办?」


正哥儿没有犹豫,只是紧紧抓著月瑶的手。好像很害怕月瑶会放手,再将他扔回给这个女人。


月瑶对著正哥儿说著放心。然后望著尤姨娘冷笑一声。却并没有接尤姨娘的话,跟一个父亲的妾室争吵起来,会跌了她的身份。月瑶望向一侧一直沉默不语的郑妈妈道:「妈妈,这里就劳烦你处置了。」说完,月瑶看也不看尤姨娘一眼。拉著正哥儿走了。


郑妈妈见著月瑶从开始到现在的行事方式,心下直突突。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强势了。还是说姑娘之前只是太悲痛,一直沉浸在经书之中不管外面的事务,所以众人以为三姑娘好说话了。其实三姑娘本身就这么强势。


郑妈妈之前就听闻三姑娘有些书呆气,这大半年也是如此认为的。没想到现在却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看来,现实与传闻是不一样!


郑妈妈想到这里,立即吆喝著跟来的丫鬟婆子:「你们还愣著做什么?还不赶紧拉开?」三姑娘是府邸的嫡女,虽然爹娘没了,但是老夫人可是将著三姑娘当眼珠子一般待的。如今三姑娘又强势,她也不敢得罪的。


跟来的丫鬟婆子立即去拉尤姨娘。


郑妈妈见著尤姨娘死拽著不放手,嘴里还扯些不清不楚的东西。当下脸色也变了:「尤姨娘,老夫人已经应诺三姑娘亲自教导廷正少爷。姨娘也是府邸里长大的,该知道规矩。」老夫人发话了,别说一个姨娘,就是大老爷跟大夫人都不敢有二话的。要是敢再起幺蛾子,老夫人发话,直接发卖出去也没人敢说第二句话。


尤姨娘原本以为只是月瑶的心血来潮,不知道竟然得了老夫人的准许。对于连府来说,老夫人的话的效果等同于皇帝的圣旨。谁也不敢违背。当下立即松了手。


月瑶顺利地将正哥儿带走了。走著走著,月瑶察觉到正哥儿越走越慢。甚至眉头都皱一起了。忙停下来,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脚疼了?」


正哥儿摇了摇头。


月瑶想抱真哥儿,但是她自己身体孱弱,加上年龄也不大,抱不动正哥儿。暮秋想要抱正哥儿,可正哥儿自己又不愿意。花蕾来抱,他也不愿意。只巴巴地抓著月瑶的手,死也不放手。他怕一放手,姐姐又不要他了。


月瑶看他眼里闪过恐慌,感受到他的害怕。蹲下身子,给正哥儿脱了鞋子,看见脚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此时正冒著血。


月瑶抱著廷正,眼泪刷刷地掉。廷正上辈子就是在这些人的忽视下早早就夭折的。都是她这个姐姐不尽职,她真的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月瑶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上辈子流干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眼泪。能流泪代表著还知道心痛,代表著还对未来抱有希望。


廷正用手给月瑶擦了眼泪,低低地说道:「姐姐,不哭。我不疼的。姐姐别哭。」嘴里说著姐姐不哭,但是自己也是眼泪汪汪。


花蕾跟暮秋不知道为什么月瑶会哭得如此伤心,两人只能尽心的劝解著。


月瑶止住了眼泪,轻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她们抱你,那姐姐背你好不好?」


暮秋本来想要阻止,却是被花蕾给阻拦住了。花蕾在暮秋耳朵边上嘀咕:「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这样更能增进姐弟俩的感情。跟正哥儿感情好了,以后正哥儿也能护著姑娘。」


暮秋当下站著不动了。


正哥儿本来不愿意,却见著月瑶蹲在他面前。于是顺从地趴在月瑶的背上,一手瘦弱的小手环著月瑶的脖子,小脑袋贴在月瑶的脖子上。低低叫了一声:「姐姐,我好了。」


月瑶全身一震,差点又控制不住落泪了。不过到底还是将眼底的眼泪吞回去。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们姐弟两人的前路很艰辛。要让正哥儿平安长大,让她自己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她要认真筹谋。


暮秋站在一边非常担心,可是也知道月瑶的性子,劝不过来。伺候月瑶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姑娘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更改主意。这也是花蕾当初特别发愁的一点。


当下也不劝,只在一边小心看著。可千万不要一摔摔两了,就怕姑娘摔倒,一摔摔两。


郑妈妈看著月瑶的表现,心底有著疑惑。三姑娘才情很好这是府邸上下都知道的,同时清高的性子也是像足了二老爷。可现在看,对待弟弟能这样,哪里清高了。传闻一点都不靠谱。


郑妈妈想著月瑶的表现,眼底有著疑惑。姑娘除了偶尔给老夫人请安,都是闭门不出在院子抄写佛经的。好好的怎么转变这么大。


月瑶走得很慢,说实话,她现在自己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不像上辈子后来在庵堂将身体养得很好。后来她为了要一个说法,一个人从千里之外的地方回京城都没问题。可现在她的身体很虚弱,加上前几天又生病了。背著正哥儿走了一会路额头就起了汗。


正哥儿见著月瑶辛苦的模样,小心地说道:「姐姐,你让我自己走吧!我能走的。」


月瑶听著这么窝心的话,心里又感动又自责。她上辈子做得那都是什么混帐事。正哥儿出生再不好,他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她上辈子,怎么就能把他丢下不管。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正哥儿呢!


月瑶还没说话,花蕾先开口道:「正少爷,让奴婢背你,让姑娘歇息一会,你说好不好。少爷放心,姑娘一直会在你身边。」


正哥儿不知道月瑶为什么哭,但是用著小手擦著月瑶流下的眼泪道:「姐姐,我让她背。」


月瑶点头,她也实在撑不住了。再背下去可能就要晕倒了。晕倒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怕祖母认为她身体不好不适合教导正哥儿。现在放到前院,没个可靠的人,她不放心。


月瑶将正哥儿放下后。花蕾背著正哥儿,暮秋扶著月瑶,一行人很到就回到兰溪院。


守院子的小丫鬟看著月瑶带回来一个小男孩,很吃惊。不过等花蕾说这是廷正少爷,大家也就不意外了。花蕾立即吩咐道:「去将厢房收拾出来。」


古妈妈得了消息,以为月瑶只是心血来潮。出了房间见著月瑶真把正哥儿接回来。唬得脸色都青了。


月瑶看著古妈妈闪烁不定的模样,想著就是她在自己耳朵边上一直说著正哥儿出身卑贱,木讷呆滞是个傻子。因为这些话,让自视甚高的她打心眼里看不起正哥儿。后来花蕾在她面前提了几次,但是她因为厌恶,还是对正哥儿不闻不问。正哥儿过早夭折,这个吃里扒外的恶妇占了一半得责任。


月瑶眼里闪过狠色。她真的是不想再看到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在身边了。看来得快一点行动了。


暮秋在一侧吩咐道「去打热水来。」


月瑶想了下却是道:「冬晴,你去把那匹青缎拿出来。你们立即敢手给正哥儿做出身衣裳出来。他这身衣裳穿不了。」现在是夏天,夏天的衣裳简单。几个丫鬟一天也能缝制出来一两套出来。


月瑶身边有两个一等大丫鬟,暮秋跟花蕾;四个二等丫鬟冬晴,冬梅,细娟,细雨。六个丫鬟都是马氏精心为月瑶挑选的。


冬晴忙去库房里寻布。马氏的嫁妆,田庄铺子的契约都在老夫人手里。但是马氏其他的陪嫁,比如缎子首饰什么的,老夫人都是放在兰溪园,也是放月瑶自己看著的意思。


月瑶亲自带著正哥儿去沐浴。细娟跟细雨在旁边帮忙。暮秋跟花蕾,还有冬晴等几个二等丫鬟对于正哥儿入住是真心欢迎的。姑娘每天啥都不想啥都不做的只知道抄孝经,每天都陷入在悲伤之中。以致身体越来越差,都昏迷过去两次了。姑娘这样整日让他们提心吊胆的。现在正少爷过来了,姑娘总要照顾正少爷,有了事情分担了注意力,悲痛也就相应减少了。


月瑶正在跟正哥儿说著话,就听到莫氏过来了。


月瑶亲自出去迎接了莫氏,见著莫氏换了一身丁香色蝴蝶葡萄纹袄子,下著湖杭素面综裙。面上挂著慈爱的笑容,一副菩萨相。


月瑶对著莫氏福了福身:「伯母。」


莫氏走过来,面上满是慈爱:「你这孩子,跟伯母还这么客气做什?有什么事跟伯母说就是了。」


月瑶费了好大的劲,才忍耐住心底的厌恶。低著头腼腆地说道:「伯母要管理府邸里的事情已经很辛苦了。月瑶怎么还能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伯母,也太不孝了。」若是真的有心,为什么廷正都没合身的衣服穿。下面的人全部都是见人下菜碟,莫氏若是真有心,廷正就不用吃这些苦头。其实上辈子是她陷入了误区,很有细节都可以看到莫氏并非真的心善。


这个孝字,让莫氏脸一抽。听著好听,可是她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孝顺,一般只有对亲身父母才会用上孝顺这个词眼。对她这个伯母还用不上这个字眼。


莫氏笑著拍了拍月瑶的手背:「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还是个实心眼的。不过伯母再忙,也不可能忙得把你的事都顾不上来。月瑶,你与伯母说实话,是不是这几日有谁欺负了你?」


月瑶摇头:「有祖母与伯母的看护,谁会欺负我。再者府邸里没谁有这个胆子敢欺主。」这话说得确实真话。当年,在沈家退亲之前,就算她身上的钱财全部都被刮走了,她在府邸里也没人明面上怠慢过她。只要还有利用价值,莫氏就不会亏待了她。


莫氏见著月瑶说得确实发自内心,犹豫了下道。婆母都发话了,她现在只是想要来试探一下月瑶的态度。


莫氏想不通,这个丫头好好的怎么会想起要带了这个傻子在身边。莫氏是一百个看不上正哥儿的。傻愣愣的,走出去说是连家的孩子都觉得丢人。一向清高自傲的瑶丫头著是怎么了。莫非是身边的人挑衅的。也不该呀!莫氏一下摸不清楚月瑶的路数了。


月瑶见著莫氏一副思索的模样,想著莫氏特意来一遭,怕是担心正哥儿到她身边会惹发了什么变故。想著法子要将正哥儿挪出去。现在她还没在正哥儿身边放能让她信任的人。姐弟俩也刚刚见面,她是不会让廷正出去的。


月瑶握了握手,面带悲戚之色:「伯母,刚才我看到那个婆子欺负正哥儿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这个做姐姐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每天饭都吃不饱,要饿著肚子,还要被下面的婆子指著鼻子骂,甚至还要打他。幸好母亲托梦给我了。要不然,正哥儿有个三长两短,爹爹唯一的血脉就没了。我就是抄写再多的孝经,又有什么用?」都不需要用外物,眼泪啪啪地掉。


莫氏一愣。

第 13 章:古籍


莫氏一下不知道月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也没多想,就算三丫头真被身边的人挑拨了好好教导这个傻子也没关系。这一痴呆傻子也碍不了什么事。只是得查查这个丫头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这几天行事很不对劲。莫氏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莫氏心里转得快,面上不显。当下拿了帕子给月瑶擦眼泪,动作很温柔。细声细语地说道:「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都是那些刁奴没王法。你放心,我会重重惩罚她们,让他们再不敢造次。」


月瑶强忍住心底那股蹭恶,面上也是一脸感激地说道:「恩,我相信伯母。正哥儿的事要劳烦伯母了。」


莫氏见著月瑶情绪稳定下来后道:「月瑶,你自己身体也弱,让正哥儿跟你住一起,你身体也受不住。月瑶,正哥儿也五岁了,该启蒙了。不能老这样呆在内宅里。我在前院给他收拾一个院子,让他住到前院去。你放心,我会精心挑选过丫鬟婆子的。」


月瑶心里暗暗道,果然如此:「我已经跟祖母说了,正哥儿暂时跟我一起住。他以前什么都没学也什么都不会。伯母,你也知道正哥儿不大机灵,现在放出去我委实不放心。我想先放在我这里,由我教导他读书识字。等过个一年半载的,认了几个字,再让他去学堂不迟。」就这个模样放出去,正哥儿要是能合群才叫奇怪。到时候没了自信,可能连现在都不如了。还不如让她给正哥儿启蒙,培养一年。到时候再找家书院让他去念书。不求有多大出息,只求他能平安长大,撑起二房的门户。


莫氏见著月瑶将老夫人拿出来,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心思一转:「月瑶,你真的确定可以照顾好正哥儿,你身体吃得住?大夫可是说要你好好休息。」


莫氏总觉得哪里不对。以往她说的话月瑶大半都会听得进去。听不进去也由古妈妈劝说,然后就顺从了她的意思。现在这个丫头主意一个一个来。而且得到消息这个丫头也开始厌弃古妈妈了。到底是什么让三丫头仿佛在一夕之间改变。


月瑶神色坚定:「伯母,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一定能照顾好弟弟的。不会让祖母忧心的,请伯母放心。」听你的,才真是埋坑里了。


莫氏轻轻地佛了一下月瑶额前的几缕发丝,温和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伯母也不劝你了。缺什么少什么派个丫鬟过来告诉我则是。万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月瑶盈盈一福,也不矫情:「弟弟之前的那些衣物,不是短了就是破的,破破烂烂的没一件能穿的。月瑶想请针线房的人给正哥儿多做几身衣裳。」


月瑶的话一落,周围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莫氏面色一僵,什么叫破破烂烂一件都不能穿。她是管家夫人,三姑娘这么说可不是在说她失职。这个丫头也知道指桑卖槐了。还真是长进出息了。


莫氏心中恼怒,面上不显,当下一口应诺:「我已经吩咐了针线房的人让人赶制正哥儿的衣物。其他的东西,待会也也会让人送过来。不过衣服要制出来最快也要两三日功夫。我寻几件你大哥二哥小时候穿过的衣物送过来,这几日暂且将就著,你看如何?」


月瑶面色明显不悦,针线房人不少,为什么要急天后才能将衣服送过来。她今天晚膳钱就能让丫环给正哥儿赶制出两套衣裳,何须等到几日后。而且,凭什么让正哥儿穿他们穿过的衣服。月瑶心里满是冷意,不过这些都只能在心里想,面上还是说道:「让伯母为正哥儿费心了。不过衣裳就算了,我已经让丫环在给正哥儿做衣裳了。过两个时辰就有了。」虽然没表现出不悦,但是神态却是淡淡的。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低下了头。


莫氏面色一下难看了,这个丫头也太不知好歹。就差说她对正哥儿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了:「针线房的衣服做起来比较麻烦,我会尽快催赶。正好也给你做两套衣裳。」


月瑶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伯母,我衣服多,暂时也穿不完,就不用给我做了。」现在还没资本跟莫氏翻脸。


莫氏笑脸吟吟:「这是该的,回来后也没做几套衣裳。马上就入秋了,该做两套新衣裳了。」


月瑶轻笑道:「伯母,总不好姐妹们没有,单我一个。还是不要了。」愿意做,那就做吧!反正花的也是公中的钱。


莫氏当下表示所有的姐妹都有,月瑶这才没继续缠绕这个话题。在这个时候,花蕾给月瑶端来了参粥。


月瑶以前不喜欢吃补品,现在每天不仅多多走动,补品也是一顿没落下。她现在的身体太虚了,必须早日将身体养好。但是看著参粥,她还是皱了眉头。补品要吃,却不是吃参来补的。


莫氏慈爱地说道:「月瑶,以后要好好保重身体。缺什么少什么,派个人来跟伯母说。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月瑶心里腻歪的人。说来说去,就算有上辈子不堪的往事,但是月瑶的本性,还是难以更改,那就是自傲与清高。只是以前这份自傲与清高在面上,现在却是内里。


莫氏说了这么多,终于步入正题:「月瑶,正哥儿到你身边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正哥儿身边伺候的人,特别是管事妈妈一定要精心挑选了。还有小厮也得精心挑选,万一挑了个调皮的不懂事的,带坏了哥儿,可万死难推其咎。」


月瑶一早就对莫氏的到来起了警惕之心。听完了莫氏的话,心里暗暗冷笑,果然如此。心腹的丫鬟,贴身的小厮,都必须是她放心的人。绝对不要莫氏安排下的人。由著莫氏安排,谁知道会故意将正哥儿带坏了。或者让正哥儿夭折,又剩她一个。


月瑶忖度,该寻了合适的机会将母亲陪嫁的人用起来了。不过,在之前先得将这些人的身契拿到手。再不能重蹈覆辙,让莫氏将这些人的身契握在手上。还好,因为有祖母在上面看著,现在她的院子里除了一些粗使婆子,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像暮秋跟花蕾以及冬晴她们的身契几个贴身丫鬟倒是在她手里。


月瑶心里转了无数道弯,面上却不显。对著莫氏诚恳地说道:「妈妈的人选我已经有了人选,正准备跟祖母说。至于丫鬟小厮等暂且等两日,伯母,月瑶对这个弟弟我之前太过疏忽,也不知道正哥儿的性子,我想等了解了正哥儿的脾气秉性再给他挑选适合的人。所以这些事,得等过段时日再说。」


莫氏心里充满了狐疑。到底是为了防备她,还是真的就对这个傻子上了心。不过不管是哪样对她都不利:「我们的月瑶一下跟个小大人似的。想得这么周全。」


月瑶听了这话,面上黯然:「长姐如母,要是我再如之前一样只管抄写经书,不好好照顾好正哥儿。就得愧对父母的在天之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莫氏还能如何。而且,这事是婆母允诺的。三丫头要是不改口,她也没办法。


月瑶见著莫氏没吭声,又提了一件事:「伯母,月瑶想请唐大夫过来给正哥儿瞧瞧。正哥儿太瘦弱了,需要好好补补。」


莫氏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莫氏走了,月瑶牵著正哥儿进了屋子后,面色立即沉下来。她以后都得戴著面具与莫氏打交道了。


花蕾与冬晴去库房里找了一下,终于找出了月瑶说的那件青色的缎子。取了以后由著让院子里会做针线活的几个丫鬟开始裁剪缝制。月瑶的要求,晚上要把衣服缝制出来。


花蕾走过来对著月瑶说道:「姑娘,库房也该整理一下了。东西太多,退房著有些杂乱了。不整理,我担心东西丢了都不知道。」库房里的这些东西一半二夫人的嫁妆。一半是从江南运回来的。


从江南运回来很多东西,一半归了公中。还有不少的东西老夫人让人送来了兰溪院。这些东西也不少,值不少的钱。


月瑶听到丢东西,眼中厉色一闪,快得让花蕾认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了。花蕾认定自己是错觉,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月瑶记得上辈子库房祖母去逝以后,莫氏隐晦地提出库房需要整理。她当时对这些都不在意,也没多想就答应了。让古妈妈带著人整理了库房。后来这些东西全部都落入了莫氏的手里。那些东西,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什么的月瑶也没多少印象。她也一直不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让她忘记不了的是哪些珍贵的书籍。


她记忆这么深刻,是因为等她想起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没有了。黄金有价,古籍(孤本)无价。银子什么的没了还可以再赚回来,但是这些东西一旦没了,有钱都买不回来。


花蕾见著姑娘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想了下自己刚才没说错什么话了:「姑娘,姑娘……」


月瑶回过神来,眼中冷光一闪。这些古籍一定要好好保存,将来传承下去。给莫氏完全就是糟践了。若是她猜测得不错,这些古籍孤本,应该是被莫氏拿去送人了。要知道,官场之上很多的官员好的就是这个。他爹也是通过这个方式得了不少的孤本古籍。现在祖母在,莫氏不敢乱动。等祖母不在了,一旦被莫氏知道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从她手里弄走的。


月瑶也没想过要瞒,瞒是一定瞒不住的。娘的嫁妆单子还在祖母手里(月瑶的娘陪嫁里也有古籍)。要真想保存他们只有一个办法,把它们藏起来。藏到一个莫氏找不到的地方。这样莫氏也无可奈何。


月瑶想著暂时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最稳妥的。不过等送走了古妈妈这个祸害,再慢慢的筹谋。


月瑶想到这里,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转瞬即逝。父亲定然是早就知道莫氏是这个德性,所以在重病之时将一半的家产托付给李伯伯,以防备万一,再将剩下的一半分又对半分。一份给她收著,还有的那份交给了祖母。这笔钱财是在祖母过后才落入大房手里。


如今,古妈妈知道她手里有父亲给的钱财,但她手里究竟有多少钱财,古妈妈是不知道的。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一个妈妈说自己的家底。上辈子她是被莫氏诓出来的。


形势比人强,她现在没法子报仇。他们姐弟还要靠著大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辈子她是没了活路,心怀怨恨才毁了连家。现在却不能了。大房若是被她弄跨了,天下可就再无她们姐弟的容身之处了。没有谁会收留一个连家族都毁灭的人。而且连家若是再一次被她整垮,她也无颜去地底下见爹以及连家的列祖列宗。


网路文学第14章:老夫人的心思来自 世家去查看?


第 14 章:老夫人的心思


倚松院内,丫鬟婆子走路都没有声音,非常的安静。


老夫人依靠在青缎靠背迎枕上。静静地听著郑妈妈转述著发生在兰溪院里的事。


老夫人听完后,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好久才面露疑惑:「三丫头这是在防备著莫氏?是不是有谁在月瑶面前说了莫氏什么坏话?」这孩子一向是一根筋,除了抄写经书其他不闻不问。突然变伶俐了,不能不让人吃惊。


郑妈妈摇头:「三姑娘从回到京城,身边伺候的也就那几个人,都不是爱嚼舌跟头的人。」爱嚼舌根头的,二夫人也挑不中。


老夫人突然面色一变,手里的佛珠握得紧紧的。郑妈妈见著老夫人的模样,吓一跳:「老夫人,你怎么了?」


老夫人望著郑妈妈道:「三丫头说老二媳妇托梦给她,让她照顾好正哥儿。你认为有几分是真的?」


郑妈妈面露诧异:「这该是十分十的真了。三姑娘自从回来就没提过正少爷。听说在江南的时候,二老爷连面都没让他们见过。老夫人,二爷不喜欢正少爷这你是知道的。老夫人莫非怀疑三姑娘在说谎?」这也不该呀,三姑娘心思纯正,不能说谎。


老夫人摇头:「那丫头就是个实心眼的。从回来到现在日日在院子里抄孝经。连门都不大出。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正哥儿,还跟我扯这个谎。」对于月瑶说的母亲托梦让她照顾好正哥儿这一点,老夫人深信不疑。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在九泉下惦念儿子子嗣,也是儿媳妇的贤惠。老夫人愿意相信。


郑妈妈对于月瑶这一点也想不透。老夫人身体不好,现在属于外强中干了。老夫人之前一直都认为大夫人心性狠毒,一直抓著内院的事没发给手。这两年实在是身体扛不住,很多事不得不放手了。但是大面上,老夫人还是没放开。


郑妈妈是真觉得老夫人多想了,大夫人慈悲心肠,将府里内外都管得妥妥帖帖,对老夫人也非常孝顺。这十多年日日请安都没断过,可惜就是没得老夫人的喜欢,还让老夫人一直提防著。


老夫人摇头道:「我本来想著三丫头这样的性子,我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我也没多少日子了,也就不想再多生事。莫氏想如何随她去了,反正老二媳妇已经定了一门好亲,等三丫头及笄以后就会嫁到沈家。沈迁如今就是四品官员。沈家人才济济,沈迁在朝中人脉颇广,人缘极好,前程也是一片大好。这对老大的前程有益,莫氏就是为了老大跟儿女的前途也不会在明面上亏待了她去。只是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开始防备莫氏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这个丫头开窍以后不会浑浑噩噩地过著。坏处是这个丫头以后的日子不会清闲。她冷眼看了莫氏这么多年,最是清楚莫氏的根底了。


郑妈妈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叹气:「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老夫人一向比她看得远。


老夫人苦笑道:「若真是老二媳妇托梦。你认为他就只会托梦告诉瑶丫头照顾好正哥儿。莫氏是什么人?老二媳妇又岂会不知道。」老二媳妇那么聪慧的一人,如何会察觉不到莫氏内心的狠辣。


郑妈妈瞠目结舌:「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老夫人沉默片刻道:「我不管正哥儿,不仅出身卑微,而且那个孩子不机灵,成不了才。放给莫氏管,是因为莫氏为了名声也不会少了那孩子这碗饭。等正哥儿长大,莫氏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给他娶个媳妇。这样这个孩子一辈子也能安安稳稳的。只是没想到三丫头竟然察觉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她倒是宁愿月瑶就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这样过著。后宅的手段层出不穷,现在是她在才能压制得住莫氏。一旦她走了,莫氏可就后宅独大了。那个丫头虽然聪慧,但是又怎么斗得过莫氏呢!


郑妈妈有些犹豫:「老夫人,三姑娘毕竟还稚嫩了些。跟大夫人起了嫌隙,终归是不好的。」一旦得罪了当家夫人,到时候日子肯定难过。最好还是能忍则忍。而且大夫人这些年,表现确实不错的。


老夫人眼中闪过冷光:「莫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若不是阴错阳差,让我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我还真被她那层表皮给蒙蔽了。做下的那些事情我都不齿于说。这些年,要不是我的压制,连家还不知道得成什么样了。」


郑妈妈低著头。她可以听,但不能说主子的坏话。


老夫人眼里有著疲惫:「老二在外为官多年,早存了一笔丰厚的家资。老二媳妇嫁妆也丰厚。以往三丫头是个木讷的,我也只好行那下下策。可是以莫氏阴狠的禀性,我总是不能放心不了。你说的是对的,只是没三丫头父母没了,以后是要依附大房的。跟莫氏起了嫌隙,到时候吃亏的是她。」之前三丫头什么事都不知道,也不是个管事的。这件事说不上好,但要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可是现在,现在让她开始发愁了。。


郑妈妈想了下后说道:「老夫人,不管如何。三姑娘到底不是大房的孩子,又定下了亲事,到了年龄连嫁妆都不用准备。大夫人不会对三姑娘如何的,你想再坏能坏到哪里去,老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有二夫人的嫁妆,足够三姑娘风光下嫁了。


老夫人摇著头。怕就怕莫氏贪心不足,想要贪了老二媳妇的嫁妆。那可是一大笔的钱财。三丫头以前是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这也就罢了。现在回了心思那丫头决计不是那么好哄骗的。都说女肖母,马氏可不是一个好哄弄的主。三丫头年纪是小,性子也单纯,又没经过事,不知道人心险恶。但是这个丫头聪慧,又是晚辈,还有马家做后盾,若是真跟莫氏争锋。不管谁输谁赢,到时候连家的名声肯定要受累。多少清贵人家就是毁在了后院的这些事情上。


郑妈妈迟疑道:「老夫人,大夫人,应该不会这么……」主要是她这么多年,也没看出大夫人不妥当。


老夫人面露嘲讽:「连你也被蒙骗过去了,可见她的隐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多年我冷眼瞧著,要不是我压著,哼。当初这门婚事我就不同意。老太爷却是执意要。害得我这么一大把年龄还要操劳。」能做个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含饴弄孙的老君翁,谁又愿意这么操劳。她是不放心莫氏。这才不得已自己操劳。就连两个孙子,她当时也是想尽办法将大孙子交给老太爷教导。二孙子由著自己亲自教导。就怕给莫氏教歪了。就这样,她还担心莫氏的行为会给连家惹来祸端(你老太有远见之名了)。


郑妈妈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一直都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大夫人,认为这是婆媳之间必不可少的争斗。但是老夫人对大夫人竟然顾忌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杞人忧天。


老夫人见著郑妈妈的模样:「你不要以为我是危言耸听。莫氏一向只看眼前利益,从不放长了目光看将来。不知深浅行事,一旦被嫉恨的人得势,连家会有大麻烦。要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连家是书香门第之家。真出了什么样的丑事。连家百年声誉就毁了,继承也无连家立足之地了。我到九泉之下,也难见连家的列祖列宗。」


正在这时候,外面起了脚步声。药端来了。郑妈妈去接了药端进来:「老夫人,先把药喝了。」


老夫人喝完药后道,郑妈妈安慰道:「老夫人别担心,大夫人为了大少爷跟二少爷,还有二姑娘,也会对三姑娘好好的。」


老夫人眯著眼,没说话。老夫人就不大喜欢大夫人,后来见著莫氏也算恭敬孝顺,心头也松缓了。却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一个真相,莫氏为了得了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嫁到连家。怂恿著亲娘将庶出的妹妹卖到商户人家去。若是卖到商户为正妻也就罢了,偏偏那商户在老家是有正妻的。后来说是平妻,官宦人家哪里有平妻的。无非就是一贵妾了。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这样下作的事,实在让老夫人看不过眼。所以,更不地待见莫氏。


老夫人还很担心莫氏将来是否为了利益,又将自家的孙女都给卖了。莫家是暴发户,这么做最多被人讥笑两声。但是连家却不成。书香门第之家将女儿嫁给商户,会被人戳著鼻子骂。连带会影响几位少爷的前程。


郑妈妈也不说莫氏了,笑著宽慰道:「老夫人,就算大夫人不顾体面薄带了三姑娘。不还有大老爷嘛?老夫人该放宽心养病,不要想这些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老夫人喝完药,躺下后道:「希望我是多虑了。不过还是要多防备一二。」她还是要为这两个孩子多做打算。老大一心仕途不关心内院,莫氏,咳,早知道当日拚死也要拒绝这门婚事。天下最没有的就是后悔药了。现在只希望能多一些功夫,不求这两孩子大富大贵。只求这两孩子能安然长大。以后顺利嫁娶,各自俺家,她到了地底下见著儿子也能无愧了。


月瑶不知道,老夫人已经在为她的将来考虑了。她此时全部心思都放在正哥儿的身上。


正哥儿头上长了虱子,满头的虱子。花蕾开始都担心月瑶会嫌弃正哥儿,却没想到月瑶还帮著抓虱子呢!


下面丫鬟折腾了大半天才弄得差不多。也在这个时候氏派了人送来了衣物。送来了两套衣裳,一套黛青色,一套湛蓝色衣裳。


月瑶看著送来的那套湛蓝色的衣裳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们还在守孝,哪里能穿这样艳颜色的衣裳。也不知道莫氏安的什么心。不过内心唾弃,面上是丝毫不能显露出异样的。省得被说不知道感恩。


几个丫鬟的衣服还没赶制出来,月瑶没法子,只让正哥儿穿著黛青色的衣裳应付应付。


莫氏虽然说是旧衣服,但是这衣服却都有七成新。正哥儿穿在身上,因为瘦,显得有些宽松。绕是如此,正哥儿也好像换了一个人。


月瑶见著焕然一新的正哥儿发愣。正哥儿皮肤白皙,再配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外,长大以后绝对是一美少年。


月瑶摸著正哥儿的头,这孩子长这么好做什么,长得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呢!咳,以后又得多担心一层。不过他很快将这些念头抛却了。


正哥儿拉著月瑶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叫著:「姐姐。」从见到月瑶到现在,他都觉得做梦。他就担心一眨眼这些就消失了。他还是要呆在小小的院子里。被婆子姨娘谩骂。


月瑶知道正哥儿在害怕,柔声说道:「姐姐答应正哥儿,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不管。正哥儿不要怕,以后万事有姐姐在。有什么事,你都告诉姐姐,知道吗?」


正哥儿乖巧地点了头。


暮秋跟花蕾送来了红豆糕。月瑶随意取了一块递给正哥儿。正哥儿摆手,推了一下月瑶的手:「姐姐,你吃。」


月瑶笑著又取了一块:「一起吃。」眼中却是有著泪光。正哥儿也许是不机灵,但是心思单纯。这么好的弟弟,上辈子却被他忽视到底,让他早早夭折了。都是她的错。


正哥儿不知道为什么月瑶又哭了,给月瑶擦著眼泪:「姐姐,不哭。姐姐,不哭。」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月瑶。


花蕾跟暮秋不知道月瑶再哭什么,以为是因为以前忽视正哥儿,所以后悔内疚:「姑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好好的就是了。」


月瑶好久才平复心情。

第 15 章:启蒙(上)


莫氏回到自己院子。身边的丫鬟打起了水红色夹板门帘。屋子里四角都用青花铜盆盛放了冰块。身边丫鬟也是赶紧过来给莫氏打扇。莫氏一走进屋子,顿觉凉爽。


莫氏坐下以后,身边的丫鬟取来扇子给莫氏扇风。一会后,莫氏挥手让身边的丫鬟下去,百思不得其解道:「妈妈,你说这个丫头是不是在防备著我?」


刘妈妈点头:「瞧著三姑娘的模样好像是在防备著夫人。只是夫人一直把她当成亲身女儿一般对待,好好的怎么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样了。夫人,古妈妈说好像是从那晚梦魇以后就不大对了。夫人,你说是不是老夫人说了什么。」


莫氏对于月瑶的突然变化觉得很棘手。原以为是个好哄的,事实证实这孩子确实好哄。只是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丫头起了别样的心思。但莫氏对刘妈妈的说的话她还是摇头:「不会。老夫人虽然不喜我,但也不会对著孩子说这些。古婆子怎么说?那丫头手上到底有多少的家财?二老爷真的把大半的家私全都交给那丫头了。」


莫氏非常清楚,连月瑶在江南的时候一直在学习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在庶务上半分不沾,更是没将钱财放在眼里。


顾妈妈说,连栋博给她的钱财,她直接锁在匣子里,半分没动过。至于多少,古妈妈就不是很清楚了。再如何,这种隐私也不是能随意去问的。若不然,该引起那丫头的注意了。


刘妈妈很肯定地说道:「古婆子说三姑娘手里的家私不少。估计怎么著也得有个十来万吧!毕竟二爷这些年任的都是肥缺,不说其他,单每年逢年过节下面的人孝敬等,就是好大一笔收入。另外马氏的嫁妆也是好几万多两银子。」也不是说二老爷贪污受贿,只是二老爷任的是肥缺。每年收个几万两银子那绝对是轻轻松松的事。若是再有其他的,一年就能捞到十几二十万。


莫氏听了刘妈妈说的,想到那些钱财,当下气闷。往年二老爷送节礼回来,送的都是一些干巴巴的不值钱的特产回来。银子是一个子都没见到过。


老二夫妻都死了,以他在外任这么多年,家财肯定很丰厚才是。可是丈夫只是带回来一些笨重的不值钱的东西,银两也只有几万。


她压根就不相信二房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家财的。一定是老二藏私了,最有可能急是藏在了三丫头身上。通过打探,果然没出她的预料,钱财都在三丫头身上了。


那么多的钱财看不见摸不著。莫氏的心就如一只虫子在爬。要是这笔钱能到手,府邸的开支也不这么拮据了。有了银钱的打点,老爷的仕途也能更顺利,以后礼哥儿跟仪哥儿还有冰姐儿的亲事也能办得热闹风光。可是老夫人把一切拽在手里。她什么都摸不著。面上是她管家,可实际上,还不是样样都要听那老夫人的。嫁过来十六年了。就没过过一年的舒心日子。


刘妈妈小心地说道:「夫人,如今三小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也不与夫人亲近。夫人,我总觉得是老夫人说了什么?」除了这个原因,刘妈妈真是找不道其他的原因了。


莫氏摇头:「不会,老夫人不会对三丫头说什么的。要说早说了,不需要等现在。再者我这也是为的那孩子著想。三丫头年纪轻轻手里握著那么大一笔钱财。不安全。」老夫人这些年把持著中馈不放手,明里暗里给她吃了不知道多少的亏。但是老夫人好面子,是决计不会在晚辈面前说她的不是的。这点莫氏还是有把握的。


刘妈妈摇头:「夫人,三姑娘现在性情有些变了。我们也不能再用以前的法子了。」刘妈妈的意思,该用过其他的法子。


莫氏握著手:「不成。必须一切照旧。虽然唐大夫的嘴巴很严,但是我却瞧著老夫人没多少日子了。了不得也就只有一两年工夫。十多年都过来了,不在乎再多熬上两年。省得被她抓了什么错,她可不会对我手软。到时候老爷发怒,遭罪的是我。」这么多年要不是她小心翼翼,尽心打理后院,努力维持各方的关系,连家哪有现在。可是老夫人却是一直对万分戒备。从没信任过她。好在他连生两个儿子,儿子也争气,若不然,连家早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刘妈妈点头。


月瑶与正哥儿一起用午膳。今天的午膳比较丰盛,红烧狮子头(素材做的,守孝不能吃荤)、鲜花豆腐、麻酱白菜丝、奶味芦笋汤。


月瑶现在再不如之前吃小半碗饭就不吃。她现在要求自己每顿饭至少要吃一碗,若还能吃再吃小半碗。饭不吃,只吃补品对身体损伤很大,而且吃完饭后一定要慢慢走动一会,这样便于消食。


这也是当年在庵堂得到的心得。当年师太对医术很精通。经常给一些夫人太太看病,这其实也是庵堂重要收入之一。她在到庵堂以后,生过几次病。师太见著她身体弱,就教她打五禽戏。时间长了,身体慢慢也就好了。之后基本就没再生病过了。所以,她准备现在要打五禽戏。只是五禽戏不雅观,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贸然开始,肯定会让人起疑。


正哥儿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月瑶笑著问道:「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让花蕾再给你添。吃多少添多少?」


正哥儿迟疑了一下道:「吃饱了。」


月瑶心底酸涩不已,若是真吃饱了,就不该迟疑了。不过月瑶还是轻轻地摸著正哥儿的额头:「花蕾,给他再添置小半碗饭。瞧著就没吃饱。」吩咐完对著正哥儿说道以后:「你正在长身体。要多吃饭,吃得多,才能长得快,长得高。姐姐还等著正哥儿长大保护姐姐呢?」


花蕾捧起甜瓷白碗给正哥儿加饭。


正哥儿呆滞了一会。有些欢喜有些忧虑:「我,我能保护好姐姐吗?」他也能保护姐姐,这不是做梦。


月瑶夹了一个狮子头到正哥儿碗里:「当然是真的。等我们的正哥儿长成男子汉就能保护姐姐了。所以要多吃饭,快快长大。」


正哥儿望向花蕾与暮秋,两人也都点了头。正哥儿一下欢喜了,接过花蕾手里的碗,欢喜地吃著。吃完说著再要。


月瑶瞧著正哥儿的饭量应道到顶,阻止了继续添了。让花蕾盛了一碗汤给他喝。


花蕾心里欢喜非常。姑娘这是真的放宽了心。再不沉浸在二老爷跟二夫人过逝的阴影之中了。以后有著正少爷在身边,相信姑娘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用完午膳,月瑶拉著正哥儿的手,在院子里走。她的这兰溪院,很宽绰。而且院子里种植了很多花。


一阵风吹来,清新的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清香,浓郁的、纯正的幽香。闻著醉人芬芳。


月瑶指著院子边上一片开得旺盛的地方:「正哥儿,这是兰花,是爹当年种下的。现在都开花了。」


正哥儿对爹这个词眼很熟悉,但对爹这个生物很陌生。听了月瑶的话,喃喃地说道:「爹?」


月瑶跟著正哥儿说起爹当年在这里寒窗苦读,最终金榜题名,高中探花郎的事情。


正哥儿听得很认真。小脸满是凝重,最后望向月瑶。期期艾艾地说道:「姐姐,我能成为爹那样的人吗?」


月瑶听到这话心下一舒。不管能不能成,只要正哥儿有这份心,有这份上进的心就成。月瑶点头肯定道:「当然能。只要正哥儿愿意努力,一定能成为爹那样让人尊敬让人羡慕的人。」


正哥儿听了先是眼睛一亮,接著眼眸黯淡下去了。手搓著袖子显示著他的不安。果然,过了好一会,正哥儿嗫嗫地说道:「姐姐,姨娘说我是个傻瓜,妈妈也说我蠢得要死。我,我没爹那么聪明,做不了爹那么好。姐姐,到时候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月瑶听著正哥儿这么小心翼翼的话语,再见著正哥儿忐忑不安好像她随时都会抛弃他不管的神色。月瑶忍不住抱著正哥儿,眼泪刷刷地掉。她不想哭,但是想著那些悲惨的过往,忍不住。


花蕾拉住暮秋,摇了摇头:「别去。」让姑娘跟少爷好好相处,增进增进感情。


正哥儿用著小手,帮著月瑶擦了眼泪:「姐姐,不哭。我会听姐姐的话。只要姐姐不嫌弃我愚笨。」被人说多了笨,连正哥儿自己都认为自己笨了。


月瑶擦完了眼泪,心里对尤姨娘还有伺候正哥儿的婆子气恨万分,到底把正哥儿弄成什么样了:「不会,我家正哥儿不笨,说正哥儿笨的人才笨。正哥儿,读书认字最重要的不是靠聪明,而是要靠勤奋。只要正哥儿不怕吃苦受累,一定能学有所成。」


正哥儿就差发誓了:「姐姐,我不怕吃苦受累。」


月瑶站起来道:「好,既然正哥儿不怕吃苦受累,那姐姐今天开始就教导你读书认字。到时候你若是怕吃苦受罪,姐姐就打你手板心。」在这方面,必须要严厉。


月瑶领著正哥儿到前院去。准备以后就在父亲的书房教导正哥儿读书习字。


月瑶与正哥儿入了前厅。一入正哥儿眼的就是正堂墙设那四扇黄梨花木刻丝屏风,上面是连栋博亲手画著游春图。


屏风前一架黑楠木嵌螺繥大理石案上摆一鼎累丝镶青石的熏炉,两侧配同式样的扶手椅,上铺著青色的靠垫。因为守孝的缘故,布置得也很简单,艳色的物件都收了。


月瑶领著正哥儿进了书房。屋子靠窗的地方放著的一张书案,书桌上的宣纸随意铺散著,另有一整套文房四宝整齐里放置。


最为靠近书案的是一个大的书架。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有几千册。朝南的窗下还放著一张梨花木榻.榻边案几上放著一个青瓷觚.里头插著几枝兰花。整个房间观之素淡精致,雅致宜人。


月瑶看著那旁边盛放茶水的桌椅,还有旁边案几上放著一盘棋子,那盘棋子散落著,好像没下完,等待著主人归来继续下一般。


月瑶想著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读书下棋。可惜,再也见不道父亲老人家的身影了。


正哥儿拉了拉月瑶的裙子。月瑶回过神来,看著书案太高,正哥儿写字会很吃力。正常来说这书案得换过。月瑶不舍得换,一换书案,就得将书房的布局打乱了。月瑶四周看了看,最后决定就在茶桌上教导正哥儿读书认字了。


月瑶准备先让正哥儿认字,让正哥儿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全都认完全了。再教导正哥儿唐诗宋词。等正哥儿将这些都学会了以后,就送正哥儿去学堂念书。


可惜,月瑶寻了半天也没寻到自己要的书,最后自己将百家姓默写出来。暂时应和著用,等有机会出去购置,或者朝两个表格将书要回来了。


月瑶拿了毛笔,看著早已干枯的端砚,好久没进书房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可是等花蕾想要用这块砚台的时候,月瑶又舍不得。让花蕾另外寻了一块普通的砚来用。这是父亲用过的东西,月瑶想保存下来。虽然感觉有点傻,但她就是想保存下来。


花蕾鼻子酸酸的。

第 16 章:启蒙(下)


月瑶取了百家姓,指著第一个对著正哥儿道:「来,正哥儿,这个字念赵。恩,来,念赵……」


月瑶教导了正哥儿一会儿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众人都说正哥儿资质不好了。这样的资质真的是差到了再不能差了。她学一遍就能记住的东西,正哥儿十遍都记不住下来。


月瑶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哥儿很敏感,见著月瑶皱著眉头叹气的模样。期期艾艾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是不是我真的很笨?」


月瑶想了下道。与其说什么安慰的话,不如将事实告诉他,也好鞭策正哥儿。一味地否认反而不真实:「正哥儿,你资质是比一般人差一点点,但这不表示你就笨。正哥儿,一个人能否成功关键不在资质,而是心性与毅力。你资质比一般人差,更需要后天的弥补。正哥儿,只要你能付出比别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汗水。就怕正哥儿能不能受得住这样的苦楚。」


正哥儿摇头道:「我不怕吃苦,我一定会听姐姐的话。努力学习。」吃苦受罪他是不怕,怕的就是姐姐嫌弃他,不要他。


月瑶欣慰道:「嗯,只要正哥儿有这个决心,将来不会比谁差的。」学习靠的是韧劲与恒心。多少资质好的人因为懒散最后都荒废了。只要有毅力,有恒心。月瑶相信就算不能成龙,正哥儿也绝对不会成虫。


正哥儿重重点头:「我听姐姐的。」


和风吹到窗户上,窗户吹得呼呼地响。好似看不得屋子里两个人而太投入想要惊醒他们。可是,再大的声响也惹不来屋子里两个投入学习之中的人的注意。


月瑶教正哥儿认字一直教导到酉时二刻(下午六点)。一个下午正哥儿就认了十个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


月瑶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当年她爹一天将百家姓都认全了,她当初只用半天时间就把百家姓认全了,并且还能倒背如流。可现在瞧著正哥儿认字的速度,要想认全了百家姓估计得一个月才能完成了。这前提得是在保证正哥儿能记得学过的,不会明天醒过来后就遗忘,否则……


月瑶深深出了一口气后,在内心安慰著自己他的期望不高,期望不高。这个弟弟是幸运得回来的,不指望他中进士举人,不求他光耀门楣,只需他平平安安长大,不断了二房的血脉,她以后有自己的家人可以依靠,不再是孤苦一人。


月瑶这样安慰了自己半天,才将浮躁的心情安稳下来。


冷静下来后月瑶不得不庆幸在庵堂呆了十年,早将她的性子磨平了。否则就冲著正哥儿如朽木一般的资质,以她上辈子孤傲清高的性子,怕是早就不耐烦教将正哥儿扔了出去。


月瑶一看时辰也差不多,该休息了。牵著正哥儿的手走了出来,休息了一下膳食送过来了。


月瑶见著桌子上丰盛的饭菜,望向暮秋。暮秋掌管他的膳食,该跟她说个清楚明白。


暮秋笑著说道:「这是姑娘跟正少爷两人的份例。」暮秋的意思,廷正也是按照少爷的规格来。所以要比往日的丰盛。


月瑶点了下头,这是他们该得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净手后上桌吃饭。这会正哥儿再不同中午,这会用了一碗饭后主动让花蕾添饭。


月瑶对著正哥儿笑了笑,以表示鼓励之意。正哥儿也眉开眼笑的。月瑶心里感叹,这孩子的要求真低。


用完晚膳,月瑶带著正哥儿又去了院子里。夕阳西下,将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月瑶看著两个影子突然道:「正哥儿,把今天学的背一遍给姐姐听。」虽然只是十个字,但是月瑶希望正哥儿能将学到的记住。


正哥儿朗声诵读,月瑶在边上听著。能背诵出来是正常,背诵不出来她才要哭呢!


晚上,月瑶没再教导正哥儿认字,而是让正哥儿开始练字。月瑶写了赵字后道:「从今天开始,你白天习字,晚上练字。」


柳体字素来有『书贵瘦硬方通神』的声誉。柳公的楷书,较之颜体,则稍均匀瘦硬,故有「颜筋柳骨」之称。所以连栋博很喜欢,一直练的是柳体。她承继了这个习惯。习的一手好柳体字。月瑶的一手柳体字曾经也得到过很多人的称赞。给正哥儿启蒙是足够用的。


正哥儿听著月瑶解释说柳体字,仰望著月瑶道:「姐姐,什么是柳体字啊?」下午的教导,月瑶鼓励他不会就问。不要怕丢人,怕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不问。不懂不知就该问,这才能进步。


正哥儿是好孩子,不懂的就问了。


月瑶见正哥儿开口求解,心里很欢喜。就给他解释了什么是柳体,什么是颜体。


月瑶写好了字给正哥儿练,当下月瑶自己无事了。看著正哥儿练字,月瑶想著自己柳体字到顶了,也不可能再进步了,是该习过一种字体。月瑶在书架上搜寻了很久,也没搜寻出合她心意的字帖。最后取了一本父亲的随笔看。


正哥儿整个晚上练了一个半时辰,就练习白天学会的十个字。月瑶松了一口气,还好,一晚上就练十个字也没有不耐烦。


月瑶终于发现了正哥儿的第一个优点,耐心足够。


天色已晚,月瑶让正哥儿去休息。规定明天辰时二刻起床背书(虽然只是十个字,但是却也得背诵。得养成好习惯)。


月瑶住抱厦,正哥儿安排在了东厢房。月瑶让细鹃跟细雨伺候正哥儿。两姐弟离得近,方便照顾。


月瑶已经决定正哥儿身边的管事妈妈就用邓妈妈,贴身丫鬟现在没定,但是必须得是她信得过的人。贴身跟随的小厮也得精心挑选。


月瑶很清楚,对于用人心,用计谋,她只属于初级阶段,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想著自己面对的场景,月瑶迫切希望邓妈妈能早点回来。有邓妈妈在旁边指点她,她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月瑶坐在梳妆台上,自己取下头上的发钗。从铜镜里看著古妈妈走进来。这两日,月瑶没对古妈妈摆脸色。但是再没以前亲近了,伺候的事也都让花蕾与暮秋。彻底架空了姑妈妈。


古妈妈接了花蕾的活,准备给月瑶弄头发。花蕾见到月瑶对著她点头,这才退到一边。


月瑶冷乐观看著姑妈妈带著讨好的神情给她梳理头发,心中冷嘲。上辈子的自己怎么就没看透这个人呢,也不知道长了这么一双眼睛做什么。


不过月瑶并没开口训斥,之前几天冷落就算了,若是现在无缘无故开口训斥,对她名声有妨碍。经历了上一辈子,自杀过那么多次,她其实已经不大在乎名声,但是让这样一个人败坏她的名声,不值当。忍一忍,再忍两天就成。


古妈妈给月瑶把头发掳顺,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你今天一天都没抄写经书呢?」


月瑶淡淡地说道:「让二房断了血脉教导正哥儿认字,抚养正哥儿培养长大成人,这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抄写经书只是被人带入陷阱去了,当然,经书还是要抄的。只是将时间放长,不在局限于经书之内了。


古妈妈的手艺顿,然后赶紧说道:「姑娘,可使不得。姑娘。普安师父说……」她这几两天之所以这么安静,就是在私底下盘查到底是谁在姑娘面前嚼舌根头。而且那天晚上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问暮秋,暮秋摇头,只说那日姑娘被及闪电打雷给惊到了,其他一切都好,没什么不正常的。


这话若是花蕾说的,姑妈妈肯定不信。但是暮秋是出了名的老实,也从不说谎话,不得不让姑妈妈相信。


月瑶会跟花蕾说母亲托梦的事,却没对暮秋说半个字。不是月瑶不相信暮秋,而是她非常清楚暮秋的性子,太实诚了,实诚的其实就是蠢。月瑶不怕暮秋背叛,但是却不能保证暮秋不被人算计说了实话。


月瑶望向古妈妈,嘴角带著冷笑。她回来后没多久就去了华林寺上香,华林寺的普安师父说只要她诚心天天抄孝经一年,到时候烧给在九泉之下的父母,会让父母在九泉之下过得更好。著对当时骤失双亲的她来说,无疑就是及时雨。所以,上辈子她一直坚持抄写经书,坚持了一年,每天都埋首在经书。也因此错过了很多的事。


古妈妈见著月瑶噙著那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下大骇。但是想著大夫人的许诺,只能硬著头皮道:「姑娘,万不可半途而废啊!师太说,一定要至诚之心。」


月瑶将手里的银钗轻轻放在梳妆台上:「妈妈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的。妈妈,你年龄大了,熬夜对你身体的不好,妈妈以后好好养著身体就是。院子里的事就交给暮秋花蕾他们了。」


古妈妈本想说自己熬得住,可是看月瑶看也不看她,直接叫了暮秋进来,讪讪地出去。


月瑶等著姑妈妈出去,眼中划过一抹讥笑。看来莫氏这是著急了,让古妈妈来试探了。不过现在有祖母镇著,莫氏不敢有动作。否则祖母饶不了她。


月瑶躺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脑海内乱糟糟的一团。月瑶睡不著,干脆起身去了小佛堂。月瑶看著满桌子都是经书,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继续抄写经书。而是在思索著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月瑶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圆圆的月亮。她这辈子归来,不是仅仅是为了防备,更不是单单第为了回来与莫氏争斗。只要她对莫氏起了提防之心,再不被她哄骗了,再寻了外人帮她撑腰,不再如上辈子一样孤苦无援,莫氏就没胆子敢卖她。


那她以后做什么呢?总不能一辈子又再如上辈子一样,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第过。


月瑶脑海一团乱。不期第向了墙上挂著的一副画。月瑶木呆呆第看著那幅画,让她想起了在庵堂的日子。


庵堂里有很多的女子。这些女子中若是有家人惦念的,这些人家里每个月有钱有粮送过来,衣食无忧;另外还有一大部分是无家可归投身在庵堂的。这群人就要自力更生,因为庵堂是不可能白养人的。为了生计,这些女人就会做活赚钱。大部分人都是刺绣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还有小部分的就只能去做一些粗活,都非常辛苦。


她到了庵堂以后,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做饭不会,女红不会,什么都不会。弄得管著庵堂事务的师傅看著她就皱眉。时间长了,别说管事师傅,就是旁边的女子都鄙视她。好似她是寄生虫一般。


后来还是师太发现她自己字写得不错,让她抄写经书。再抄写经书的过程之中发现她画艺很好。于是,她就靠著抄写经书与绘菩萨佛像图为庵堂赚钱。带来的收入不菲,她在庵堂的日子也才号过了。


月瑶坐在桌子上,抬头看著那副日落山居图。这辈子虽然不要那些才名,但是傍身的才艺万万不能丢。不仅不能丢,还得精益求精,期待更高的进步。这样真有个万一,也能靠著它们活下去。


月瑶想著绘画,忍不住想起文先生当日对著她一直说这可惜,可惜了她的天赋。若是身为男儿一定收为学生,偏偏却是生为了女儿身。


当年文成翔文先生是因为要还朋友一个人情才答应连栋博教导月瑶的。后来文先生虽然认为月瑶在画艺上天赋惊人,但是因为月瑶是女儿身,文先生也没收她为学生。原因很简单,女儿家的对于他们来说,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学画只是陶冶一下情操,当不得一门正经的事情做。不过虽然文先生抱了这样的想法,对她跟对自己学生一样严厉,用了十二分心教导她。也正是那四年,给她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可惜当时家里出事,还没来得急学更深层的东西就回京。后来回来以后,再没请先生教导,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


月瑶握紧了手,书法是到顶再不能进步。但是画艺却还只是刚刚入门,她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画艺若是还想要进一步,只有求助先生。要想让先生收她为学生是不可能了。但是碰到难题向先生求教,先生一定会指点她的。虽然上辈子后来没经过系统的学习,没得更深一步的钻研,但是多了二十年来年的经验与画工。再有先生的指点,她的画艺肯定能再上几个台阶。


月瑶盘算半天的,对未来要走的路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心里有了底,恐慌的心也消散了不少。月瑶回了屋躺在床上,忍不住又回想著正哥儿一个下午就只认了十个字。


月瑶这下是真郁闷了。正哥儿启蒙就滞后同年龄段的人,现在学习比乌龟爬行还慢。按照这个速度,到时候可就落后一大截了。进士举人什么的,月瑶已经不做他她想了,按照这个进度,正哥儿能考中一个秀才就是老天厚恩了。


月瑶苦笑,也不知道弟弟为什么资质这么差。弟弟怎么跟她差这么多。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平庸一些,换成让弟弟聪慧一些!


更多精彩内容,尽在下方卡片~


网路文学第17章:耐心、恒心来自 世家去查看?



前世她助良人上位却落得个家破人亡惨死深井的下场

重生回来她才发现对她最好的竟然是那个曾经她亲手赐死的人

长乐宫那个皇后死了。

满宫都挂著白绸缎,但是没有人为此流下半滴真诚的泪水。

「啧啧,好歹是一国之后,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我说你这小太监不知道吧,皇后哪里暴毙的,分明是畏罪自尽,上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才这样说的。」

皇宫里忙著非议那个死去的皇后,但是那毕竟是层层高墙的皇宫,不如市井中如此显眼,如今宫外人们议论纷纷的事情是,将军府段家二房满门抄斩,府中上上下下不管是男女老少,主子奴仆,甚至猫狗鸟雀,一命不留。

段家家主,大梁双绝之一的段瑾瑜,五马分尸与昭阳殿前,一代名将,落得一个如此下场。

令人唏嘘。

说来奇怪,大梁双绝,一个是战无不胜的荡亲王,两年前因谋权篡位被当今皇后赐死,一个是举世无双的段少将,如今又因为欺君罔上被诛。

可是,两大反贼都诛杀殆尽,也不见这京都城的天,亮起来。

长乐宫门口还挂著白绸缎,只是大门紧闭,整座宫殿死一般的深沉冷寂。

寝殿塌旁,一个秀丽的宫女端著一碗汤药,脆生生道:「娘娘,这是今日的安胎药。」

端坐著的女子,一身朱紫色宫装,脸上扣著一个银色面具,望著那暗沉沉的汤药,面具下的眉微微皱起,腹中只觉苦水翻腾,叹了一口气,便伸手端过来,闭著眼睛一饮而尽,此女正是外面传言已死的皇后,段昭。

「只要是为了孩子好,本宫便受些苦也值得。」

宫女轻轻笑,望著已经见底的药碗:「娘娘真是慈母心肠,只可惜这个孩子留不住的。」

「噗!」的一声,一口血喷洒在砖地上,犹如点点红花。

她捂著小腹,惊诧回头,那碗安胎药?

有人从背后而来,膝盖猛的一痛,跪在地上,被好几人缚在地上,动弹不得。小腹中绞痛无比,好像有一只手在从她体内将什么东西拉扯出来。

段昭心中担忧和恐惧犹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大声道:「你们反了么!若本宫孩儿有半点不妥,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首领太监拂尘一扫:「皇后娘娘多虑了,您都活不了了,孩子哪里还会有呢?」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微微的敞开了,抬脚进来一抹明黄色的华袍,上面绣著栩栩如生的金龙,张牙舞爪,在往上,却是一张阴沉得可怕的面孔。

聂润抬眼垂眸看了看她,没有让人放开她的意思,往日温和儒雅的眉目间,有一丝阴戾和深沉,叫人看了头皮发麻。

天子面无表情,嘴角一丝讽刺:「这个孩子留不得。」

段昭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瞬间,一阵凉意渗透她四肢百骸,段昭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脑海中浮现方才这些宫女太监的毫不畏惧的嘴脸,一个念头从她心里闪过,没有皇帝的授命,这些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她?

一道雷劈在她胸口,忍不住四肢瘫软,手指都抬不起,她仰著脸,愤恨地问:「为什么?」

「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有段瑾瑜那样的舅舅,背后是威勇将军府,只怕这个孩子一出生,容不得朕愿不愿意,都会被立为太子,那天下人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么!」聂润冷声道,语气中没有半点愧疚和伤怀仿佛除去的不过是一个草芥一般。

「这种事情,难道皇后不清楚么?」

段昭哑得说不出半句话,半晌才道:「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的呀。」

天子眉目舒展:「知不知道不重要,反正段瑾瑜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聂润负手而立,像是计谋得逞的兴奋,昂首道:「段瑾瑜勾结皇后,意图谋反,昨日反贼已经五马分尸,服诛于昭阳殿前。」

「什么!」段昭大声辩驳:「不可能!我段家为大梁江山出了多少力?我爹爹为大梁戎马征战近三十年,我哥哥赤胆忠心,平西北,战反王,立下汗马功劳,他忠君爱国,绝不可能谋反!」

「呵呵!将军府重权在握,若非朕?只怕先皇早就下手除之,是朕多留了你段家几年荣华,你还不知谢恩?」

段昭几乎想冲上去将他大卸八块,挣扎无果后,只能恶狠狠地大骂:「聂润!你这个小人,你的皇位是我段家扶著你上去的,当初你无兵无卒,是我将军府给你兵权!你逼宫先皇,被反王困杀之时,是我哥哥带兵救你!若不是我段家,你早死了八百回了,我哥哥怎会谋反?分明是你利用完我哥哥,担心他功高盖主,所以卸磨杀驴!」

聂润心中一阵骇然,最后一丝架子也被这一番话剥夺干净,他最讨厌的就是背后有人说,当今天子本无能,不过是娶了将军府的小姐,他的皇位,尊贵,都是靠这一个女人得来的。

他咬牙切齿地瞪著段昭,谁也不会相信这是素日里温和明朗的天子。

「啪!」

他猛的一耳光扇在段昭脸上,动作粗暴,恼羞成怒得像一个疯子一般!

「朕是天子,朕说谁谋反谁就谋反!」

「啪!」

金属落地的声音,段昭脸上的银色面具被掀飞。

本来一直沉默无言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惊讶了。

皇后娘娘日夜带著一张面具,听说是因为长得奇丑无比,但是她们从未亲眼见过,直到此刻,才知道,传言不假,那不仅是丑陋。

还有狰狞,面上没有半寸好的皮肤,都是褶皱的疤痕,连五官都是扭曲的。听说皇后的母亲是曾经轰动天下的绝色美人,所以他们以为,在丑也丑不到哪里去。

直到面具被揭开。

就如传言那般,这张脸,只怕羞见天日,永远只能活在暗夜之中,如同鬼魅一般。

聂道泽第一次觉得这一张脸舒心,心上郁闷的不堪的仿佛得到了舒缓,瞧瞧,比起他的心思,这张脸更恶心,更肮脏,不是么?

他阴郁的脸色得到缓解,接踵而来的是小人得志的阴险狡诈:「害死段家的,从来不是朕,是你啊!皇后!」

得意的说完这句话,聂润拂袖而去。

段昭恍惚的晃了晃身子,再也无力挣扎,喃喃道:「是我害死段家?是我?」

她匍匐在地,双拳紧握,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是我!是我害死了父兄,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2

她笑著笑著就泪流满面,声音颤抖,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当初听信了聂道泽的甜言蜜语,一门心思要嫁给他,段家多年中立,怎会倒向聂道泽?

若非她是皇后,她的孩子怎会还没出世,就被亲生父亲,送上黄泉。

错的都是她,是她受人蒙蔽,是她有眼无珠,自以为嫁得如意郎君,谁知道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可是除了爱上他,她到底错在哪里了?

错在对他一心一意?还是错在为他殚精竭虑?

她慌乱地颤抖著,想去将那滩脓血重新塞入腹中,变成她的孩儿,呜咽地颤抖:「孩子啊!我的孩子,是娘亲无用...........」

「妹妹胡思乱想什么?」清脆明媚的声音响起:「不是你无用啊,是妹妹太有用了,才保不住这个孩子呢!」

来人身穿红色华服,腰肢纤软,贵气非常,头戴九凤步摇,行动间娇媚无边,衬著一张国色天香的无双面庞,一颦一笑令人心醉。

这是段昭的死对头,盈贵妃,平日里二人见面,总要争吵两句,而此刻,段昭再无心思与她多说,心中只有无限的悔恨与自责潮水般涌来。

她这番狼狈的样子,让楚轻盈心中大为快活。

楚轻盈伸手摸了摸自己美丽的脸庞:「妹妹你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可是姐姐我服侍皇上,让他愉悦快活,难道不也是在替皇上分忧么?你不知道吧,你跪在朝臣府门前的那两日,皇上天天在我宫里与我成双成对呢!」

段昭抬眸看她,脸上的疤痕吓得楚轻盈猛得往后退。

成双成对?可是当初聂道泽说的是,他在御书房寝食难安。

「妹妹难道不知道,每次但凡有人与我过不去时,但凡宫中有跟我不对盘的嫔妃,我都会借你的手来铲除,可惜啊,你这个蠢货竟毫不自知!」

「贱人!你利用我!」

「哈哈!」楚轻盈笑得花枝乱颤:「物尽其用罢了,若不是能借你的手铲除所有朝廷上的障碍,你以为皇上会留你这个丑妇到现在?看著你一片痴情付诸东流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如今江山已定,朝纲已稳,你也无用了。」

「你铲除兵部侍郎时,皇上用我母家的人顶替了官位。」

「你送给眉妃的安胎药,也是我在里面下的藏红花!」

「你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时,皇上担心我得要命,亲自护我安全!」

「..........」

楚轻盈一一道来:「看著你为了皇上牺牲一切时,那副自我感动的嘴脸,真是让人快活!」

楚轻盈用怜悯的眼光看著段昭咯咯的娇笑,问:「除朝臣的是你,擂鼓振军威的是你,那么皇上呢?你做得越多,不是让人觉得皇上越无能么?你自己说,天子会容下一个比他更得民心的皇后么?」

段昭不解。

「妹妹玩弄权术这么多年,难道不明白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么?」

段昭心如死灰,任凭楚轻盈如何说,都只是漠然地看著她,一言不发。

她这种冷漠的态度,让楚轻盈十分不悦。

伸手摸了摸鬓边的海棠花,笑道:「对了,姐姐我如今要给你带一个好消息过来呢!」

段昭冷漠,如今,还有什么好消息么?

「陛下刚才说漏了,段家满门抄斩是没错,但是死绝了的只有你们段家二房,大房和三房活得好好的呢!」

说道段家,段昭终于有了一点神情,不解地看著楚轻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说,段家大房和三房不仅没有受到牵连,还加官进爵,光耀门楣了呢!」楚轻盈眼角带笑:「说来也是,若非你大伯和三叔收集证据,皇上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你哥哥定罪!」

一瞬间,所有的原委从段昭心中闪烁而过,她段家忠义天下皆知,聂道泽想杀段瑾瑜,根本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会引起天下人猜疑,满朝文武动乱,但是如果是她大伯和三叔站出来指证呢?那就不一样了,段瑾瑜会受天下人唾骂,说他道貌岸然,连自己的亲大伯和三叔都看不下去,要揭穿他的把戏。

笑话,天大的笑话。

像段瑾瑜那样的英勇儿郎,大梁战将,应该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名垂青史,怎么会死在自家伯父与叔叔的算计之中?落得一个五马分尸,万人唾骂的下场。

「妹妹难道不知道?只要有段瑾瑜在前面,只要有威勇将军府在前面,段家大房三房就永远没有出头之地,永远活在你们二房的阴影之下!」

段昭心中一口怨气,猛地吐出一口血,喃喃道:「是我错了,是我害了我父兄,是我..........」

楚轻盈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大快,笑了笑,站起身来。

「对了,本来我也想让你死个痛快,只可惜有人要托我送你一份大礼。」楚轻盈道:「那我只好听她的了。」

说罢一挥手,进来了五六个太监,手里都捧著一个黑色的大罐子。

几人进来,都被段昭面具下的脸吓了一跳。

昭,是灿烂明亮的意思。

她本该恣意明媚的活在阳光之下,做那个最耀眼,最灿烂的女子,可是,却踏上了这条无尽的深渊,与光明永绝。

楚轻盈好似觉得多看段昭的脸一眼,都觉得作呕,也难怪聂道泽这般厌弃她,他那种俊美尊贵的男子,身边本该是绝色美人,却娶了这样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

「动手吧。」

临死的那一刻,段昭双目留下血泪。

仰天长啸!

聂润,你这个乱臣贼子,负心薄幸的畜生!

所以害过我,害过我家人的人!

我段昭今日,死不瞑目!

死后绝不入地狱!我要化为厉鬼,日夜纠缠,魂飞魄散也要来找你们索命!

之后的半个月,整个皇宫的蚂蚁都不约而同的向著长乐宫爬过去,而新进宫的贵妃娘娘却不许任何人阻止这件事情。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夜里,有人将一具白骨扔进了一口枯井,那具白骨上,扣著一张银色面具。

看著成群结队的蚂蚁,新来的贵妃娘娘笑得很温柔。

身旁的宫女提醒了一下:「娘娘,那是您的堂妹的宫殿,晦气得很,皇上还等著呢,您别去了。」

段央回眸一笑:「自然不去。」

3

盛夏蝉鸣,在佛堂前叫得嘶哑,独特的香味伴随青烟缭绕在堂中,入了段昭的口鼻,她只觉脑袋昏沉无比,神志亦十分模糊。

膝下传来酸软的痛感,耳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即近即远,模糊的话语中,她听见「阿昭」二字。

阿昭?

这些年,谁人见了她都会恭敬地跪拜,叫上一声皇后娘娘。

阿昭?太久没有人这么唤过她了,那些这么唤她的人,大多都入了土。

正是这两个字,将她昏睡的意识拉得清明了些,于是外面的说话声这才清晰地传入了她耳朵。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带著哀求:「请您行行好,小姐身子弱得很,跪这两天水米未进,恐怕会出问题.....」

「不管怎么说,阿昭也是将军府的小姐,若是当真出了什么问题,谁担待得起....」

段昭耳听这女子和外面的人交涉著,一种亲切的熟悉感让她心里不断地冒著酸味,片刻之后,只听轻轻一声。

佛堂的门推开了,一个粉衣少女提著食盒走进来,看见段昭匍匐在地上,眼中深深地蓄著泪水,段昭眼见著这少女,这是她的丫鬟,名唤豆蔻的。

「阿昭,你饿没有?」豆蔻将食盒里的点心端出来,又去看她膝盖:「你腿疼不疼?你不要担心,等你哥哥从凉州回来,肯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凉州?

哥哥?

她哥哥不是被聂润五马分尸了么?怎么还会在凉州?怎么还会回来?这一大连串的疑问让段昭有些惊诧,她又细细的环顾周围的情况,这是段家的佛堂,可是那一尊佛像旁为何没有她父亲的往生牌位?

她记得,她父亲死于四年前,直到段家被抄,父亲的牌位不是一直供在佛堂么?

现在怎么不在?

心中万千疑惑,下意识地扶上自己的额头,刚碰到额头之时,她却发现这触感不一样,摸到的东西竟然有一丝温暖......竟然不是她那终日冰冷的银色面具?!

她下意识的惊恐,她这么丑,不能不戴面具的,会吓死人的,赶紧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可是另一个事情更让她吃惊。

为何手心的触感,没有褶皱?没有疤痕?

手心覆盖下的肌肤,光滑细腻,哪里像是被毁容之后的衰破皮肉,这根本是少女娇嫩的肌肤啊!

重重的疑惑中,段昭心中心魂冲荡,一个惊天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她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将乱飞的心神攥回心口。

望著豆蔻,声音嘶哑:「给我一面镜子。」

豆蔻眼见她神志昏花,本不解,但是段昭一双眼睛无比清明,带著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便将自己怀中的妆镜摸出来递给她。

然后她看见,段昭拿著那一面小小的镜子,一寸一寸的端详著,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滴眼泪滴答地落下来。

镜中少女一双桃花美眸,眼尾勾起,好似一只狐狸一般勾人,睫毛纤长卷翘,如同黑色羽毛一般的浓密,鼻若琼瑶一般精致小巧,唇如点朱。

十四五岁的脸,却已经锋芒毕现的美艳。

段昭微微张开了嘴,胸口剧烈地起伏著,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得到喘息,因为她惊诧的发现,她回到了五年前......

这是五年前的自己!

巨大的情绪翻涌著,段昭说不出什么话,豆蔻眼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愤懑,也哭啼啼的开始说话。

在豆蔻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段昭大致明白了如今的处境。

她现在是在佛堂被罚跪,理由是她冲撞了客居段家的表小姐,夏姗姗。

她是将军府的正经主子,夏珊珊不过一个亲戚,二人之间的地位,居然用段昭冲撞一说,更何况.....此时段昭的性子还极为忍让,万事以和为贵,怎么可能与夏姗姗起争执,不过是因为夏珊珊看重了段昭的珊瑚手串,想据为己有,没想到的是一向忍让的段昭居然不肯,二人起了争执,夏珊珊转头一告状,老夫人便罚了段昭跪佛堂。

「莫哭了,莫哭了。」段昭轻轻地摇摇头,温柔的替豆蔻拂掉了颊上的泪水:「你别怕,有我在。」

豆蔻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下,委屈巴巴地看著段昭:「阿昭...咱们太受气了。」

段昭还没来得及摆手否定,门帘就被轰地掀开,一个美貌少女气势汹汹而来,豆蔻忙起身挡在段昭身前:「表小姐,你想干什么!」

来人正是欺负了段昭的表小姐夏姗姗,她一把推开豆蔻,扬手就扇了段昭一耳光,段昭左脸火辣辣的疼著,牙根都酸得冒泡。

众丫鬟见了,只是惊呼,却也没什么动作,毕竟段昭在段家的地位低下,佛堂都是说跪就跪,打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

段昭还懵著,抬手捂著自己的脸。

夏姗姗看她如此,更是得意,抱著手臂道:「段昭,你是被罚跪,祖母可没说允许你进食,你这丫鬟却进来了,你最好把珊瑚手串给我,不然我现在就去跟祖母说,让你再跪上三天三夜!」

豆蔻气得跳起来,脸上的怒火比那少女更甚,呵斥道:「你做梦吧,手串是影姑娘送给阿昭的,阿昭才不会给你,这事要是让影姑娘知道了,你信不信.......」

话还没说完,夏姗姗就冷哼一声,鄙夷道:「怎么?你以为这里是邪医谷啊?再说了,如今段昭对于邪医谷是人人喊打,你威胁得了我?」

豆蔻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是的......若是从前,段昭是飞扬跋扈的小霸王,哪里会受这种气,可是现在.....却落得受人欺压的样子。

而这种变化,最心酸的不是豆蔻,应该是段昭自己。

从前呼风唤雨,如今一朝失势,云泥之别,想到这里,豆蔻有些疼惜地看了看段昭,本以为她会暗自伤怀,没想到她居然在....吃东西。

段昭一只手捂著被夏珊珊煽红的脸,一只手伸到食盒里,抓了两块点心塞嘴里,迅速的咀嚼完了,身上才有了些力气。

「你想要手串是么?」段昭问夏姗姗。

段昭慢慢地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皓腕白皙,上面戴著红澄澄的珊瑚手串。

4

如今段昭脸上还有刚被夏姗姗打红的伤痕,却只能可怜兮兮的将手串伸出来,夏珊珊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好生愉快。

「早些识相,又何必受这些苦?」夏珊珊哀叹一声,伸手就要去退段昭的珊瑚手串。

然而她手还没伸出去,只觉得头上一重,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提拉著,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的时候,额头传来一阵剧痛。

不仅夏珊珊,在场所有的丫鬟,乃至豆蔻都有些接受不了。

一阵惊呼中,只听「咚!」的一声。

段昭提著夏珊珊的后颈,猛的就将她脑袋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想要,你也配!」

丫鬟们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是段昭反抗,她们也还能接受,可是这根本不是女儿家纠纷撕脸抓发的小动作。

这段昭是会功夫的,一旦动手就不是抓抓挠挠,直接往死了撞!

一只手提著夏珊珊猛的往柱子上磕,另外的也没闲著,直接拳打脚踢起来。

大家怔怔的,一堆小姑娘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怔在原地反应不过来,只有豆蔻心中一快,这才是段昭!从前谁敢招惹她,就是这种打法!

夏珊珊哭叫起来,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抓段昭。

然而段昭哪里是她们拉得住的,几人没讨得找半寸好处,只听见夏珊珊地哭叫声越来越大,一顿混乱之中。

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

「住手!」

这个声音一出,众人都迅速看向了身后,只见两个嬷嬷扶著一个年老的贵妇人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身后还跟著两个中年贵妇,和两个年轻的贵女。

「老夫人来了!老夫人来了!」有人叫出来,夏珊珊也及时从段昭手中逃脱,一头扑进那老妇人的怀里,哭道:「祖母,您可算来了,不然孙女儿真是要让人给欺负死了!」

夏珊珊发髻散乱,衣衫都被撕破,满头的青包,这个样子让赶来的人都大吃一惊。

她们只是听说佛堂里起了争执,想著莫约是夏珊珊又找段昭麻烦了,可没想到赶过来,看到的竟然是这种场面。

皆是面面相觑,十分震惊。

在场人脸色各有变化,有震惊的,有窃喜的,还有等著看一场热闹的,一个个面色都像调色盘一样,变化多端。

唯有段昭,刚打完人,却迅速恢复平静,懒洋洋地拍了拍袖子,嘴角弯著得体的笑容,面不改色地看著眼前的人。

那个老妇人是她的祖母,将军府的老夫人,两个中年贵妇,一个大房的主母,是个精明能干的,她的大伯母俞宛如,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美貌贵女是她女儿,将军府四小姐段宣。

另一个是三房的主母,是个心高气傲的,她三婶婶郑玉欣,郑玉欣身后的是三房的女儿,将军府五小姐段央,虽然段央也有些吃惊眼前的场面,可她控制得很好,片刻惊讶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段昭觉得眼睛有些脏,因为一连来了五个人,都不是好货色。

夏珊珊嚎啕大哭,委屈极了:「外祖母,到底我是外人,比不得六表妹是您的亲孙女,姗姗留在这里也是讨人嫌,不如明日我便回夏家去,免得留在这里,来日叫人打死了也不知道。」

这话既是故意刺激段昭的,谁不知道段肃不是段老夫人所生,而夏姗姗的母亲又是段老夫人的掌上明珠,什么孙女外孙女的,段昭才是不亲的那一个。

「珊儿委屈了,你是外祖母的心肝,说什么要走的话,你这不是戳外祖母的心窝子么?」段老夫人慈爱地摸著夏姗姗的手哄道。

随即一张老脸气得铁青,鸡爪子一般干枯的手直指段昭,声音有若乌鸦一般刺耳:「混账东西,你干了些什么!」

她是段家资格最老的人,又在后院混了这么多年,气势拿得十足,若是旁人被这样指责,只怕是要胆寒的,然而段昭没有。

她的目光很平静,轻轻的打量著段老夫人。

段老夫人本是老将军的原配,由家族定亲所娶,可是不得老将军喜爱,所以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头,堂堂原配却落得和妾室争风吃醋的境地,若不是生下二子一女,加上是发妻,只怕早就被老将军送了一纸休书。

上一世的段昭还很怜惜这位祖母,觉得祖父薄情,宠妾灭妻,在聂润登基后,还求了聂润封了她一品诰命,如今想来,真是一只老白眼狼。

众人都等著段昭认错,出乎意料的,她站得笔直,脸上一点没有被抓了现行的慌措。

往日委曲求全的人,此刻面容平静,红艳艳的衣衫裹挟得她身段窈窕,眼睛平视前方,下巴微微抬起,倨傲地看著段老夫人。

段老夫人险些没被她这样子气死,怒火猛增,再次高声问:「段昭,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你刚才在做什么!」

少女眼角微微弯了下去,吐出一抹笑容,声音甜甜的。

「如老夫人所见。我在冲撞表姐。」段昭说道「冲撞」二字之时,格外的将声音咬得重,好像生怕她们听不清一样。

不是说她冲撞夏姗姗么!

好,既然担了这个名头,那就不能吃这个白亏,冲撞给她们看!

「你好大的胆子!要反了不成?」段老夫人高声叫起来,年长的人这么叫起来,总像个老妖婆一般,声音太刺耳,吓得一旁的三夫人郑玉欣连忙扶起夏珊珊,眼中满是疼惜道:「哎哟,好好的孩子,日后若是破了相该如何是好啊?段昭....你一个小姑娘,下手怎如此歹毒?」

段昭看著郑玉欣,前世她在外面长大,不了解内宅争斗,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三夫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直到后来做了中宫皇后,像这种人见得多了,便也知晓了。

郑玉欣膝下只有段央一个女儿,所以正妻的位置岌岌可危,三老爷唯一的儿子由小妾所生,在段家子辈中排行老三,取名为段修礼,段修礼做了武将,就在段昭兄长段瑾瑜手下任职。

5

这个庶出的儿子越出色,郑玉欣的位置就越危险,郑玉欣恼恨段瑾瑜提拔段修礼,但是又不敢找段瑾瑜的麻烦,只能变著法的把气往段昭身上撒了。

「歹毒?」段昭平静地看著郑玉欣,道:「这歹毒二字,倒还觉得耳熟得很。」

她这副好死不死的样子,真叫郑玉欣看了就来气,直言道:「自然是,段昭,你从前干的什么事,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你怎么回的段家,不就是因为太过歹毒!」

此话一出,听得豆蔻眼皮一跳。

段昭回到段家是一个机缘巧合,她从前是在江湖长大,是邪医谷的少主,原本飞扬跋扈,是出名的纨绔,不过一朝惊变,老谷主死了,而段昭则是杀害老谷主的凶手,一时间段昭身上挂著手刃恩师的歹毒骂名,被江湖中人一路追杀,才躲到了京都,却不知段昭正是将军府昔年流落在外的小姐,因此回到段家。

也正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所以段昭不如从前跋扈,又因为她自小无父无母,没有亲人,所以她真心将将军府的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才如此一味忍让。

而不管怎么样,手刃恩师的骂名,是段昭心中巨大的创伤,豆蔻有些担忧段昭。

郑玉欣也是狠,一说话就往人心口上戳刀子:「自己做下的事情,难道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么?」

却不曾想,段昭只是轻微地笑了一声。

「我自然是不怕人说。」段昭平静地看著对方,声音温和,道:「只是,三婶婶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想说清楚了。」

众人一怔。

段昭好欺负谁都知道,一直都是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此刻虽然声音平淡,但是却平白无故的让人胆寒。

「我是身上背著人命的,我杀人都敢认,这算什么!」段昭冷笑一声:「知道我为什么杀人么?就因为....」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段昭缓缓的绽出温和的笑容,紧紧盯著郑玉欣,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教训我,我段昭,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教训的。」

郑玉欣忍不住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段昭回到段家之后,一直是懦弱胆小的脾气,就连这一回,尽管她大概也清楚是夏姗姗无故找段昭的麻烦,但是柿子捡软的捏,反正段昭不敢还手,自己还可以到夏姗姗面前讨一个人情。

但是她一气之下竟然忘记了,眼前这个才十四岁的少女,是杀过人的,杀的还是一手将她养大的师父,连自己师父都能手刃的人,对于她这个婶婶?这些祖母?堂姐?怎么会手软?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热死人的六月天,众人却觉得脊梁骨都是冷的,不自觉的往后退缩了一步,就连段老夫人也不禁有些莫名的畏惧,是呀,这个段昭无情又冷血,对自己师父都能下毒手,那她这个祖母?

段老夫人啜嗫著开口,想压一压段昭,好歹血浓于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且不说段昭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就是她们何曾对段昭有过血缘情深?

她要是也教训她,会不会像她师父那样.......被段昭亲手送上死路?

望著众人的表情,段昭满意地笑了,前世她一直辩护自己没有杀人,得到的不过是嘲讽和轻视,既然背了这个骂名,那就索性认了,恶人怕恶人,叫那些小人畏惧她,有何不可?

大家一时胆寒,向来柔弱可欺的人突然换了一副爪牙,反而叫人不知该如何应对,更何况,这段昭还笑眯眯的,无端让人更加恐惧。

诧异过后,大夫人俞宛如轻轻的打量了段昭,她终究是当家主母,有几分见识,自然比旁人更加敏锐。

这女子撞人是绝狠,好似粗鲁无知,可转瞬间又能平静如山,嘴上承认她杀人的事情,引得人愤恨,却偏偏无可奈何,段昭既然进了将军府,那么她杀人的事情自然也是封了的,不然这将军府有个杀人犯的事情传出去,且不说对谁都没有好处,若此事让段昭父兄知晓,那肯定是会找上她们的麻烦,说她们没有顾忌段昭的名声。

段昭四两拨千斤,从前.....倒还是小看她了。

「小六说的哪里话。」俞宛如轻轻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从前的事情我们自是不相信的,不过.....你此番这么对待你表姐,总是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快先给你表姐认错,想来老夫人仁善,也不会过于怪罪你。」

段昭眉头一挑,这俞宛如到底是个人精。

场面话说漂亮了,让段昭先认错,段家家训,认了错就得认罚,只要段昭松了这个口,那么不管段老夫人怎么罚,段昭父兄都不能说什么,至于所谓段老夫人仁慈,她是觉得段昭瞎么!

听了自己儿媳的话,段老夫人气势也渐渐起来了,只要段昭松这个口,那么....等著进段家内狱吧!不好好教训她,她今天怎么出这口恶气!

「说实话,也不是认不认错的地步,我今日如此作为,其实也是替老夫人著想的。」段昭轻轻道,说得话简直像从她肺里吐出来的,要多真情实感有多真情实感......

俞宛如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段昭是觉得别人没长眼睛?就这....还说是替段老夫人著想?

「老夫人以我冲撞表姐名义罚我跪佛堂,可是.......我之前没有冲撞表姐啊!」段昭笑道:「这没个名头就罚人,实在有损老夫人的名声,所以我身为孙女,自然得替老夫人著想,因此特地「冲撞」一回表姐,好维护老夫人名声。」

这.......

段老夫人脸色气得铁青,一张老脸上肌肉都在颤抖,正要豁出去直接让人拿了段昭,然而还没下令。

只见段昭上前一步,声音咬得郑重:「对了,我兄长前些天来信说,让我莫要与人起争执,但是若有人不识好歹招惹我,也不该忍让,他说了,我是大梁少将唯一的妹妹......应当没有人敢欺负,您说是吧,老夫人。」

段昭言语像针,刺得段老夫人心尖发颤。

她言语中不提起她父亲段肃,因为知道段肃是个把孝道看得比命重要的人,何况今日段昭的确动了手,段肃的性子可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偏颇。

可是段瑾瑜不是啊!

6

段瑾瑜是她的长孙,这个长孙名满天下,算是继承了段肃的职责,可是他比段肃还厉害,段肃是个木头脑袋,说一不二,可段瑾瑜虽说忠义仁孝,但可不愚蠢!

这本是后宅之事,一般不会惊动前面的爷们,可要整的分出来,往大了闹,就是家族牵扯......各中利益,夏珊珊不清楚,老夫人和两个夫人却是清楚的,夏姗姗说到底是外人,为了她得罪段肃和段瑾瑜,那可划不来。

.........

京都长华街,是最繁华的地段。

长华街中央,一栋华丽的高楼中,有一间昏暗的楼阁,布致精美,青烟从金兽炉中徐徐溢出,余韵悠长。

聂渊斜倚在长椅上半垂眸,一席黑衣盛大的铺满了长椅,烛光下可见隐隐闪光的银色图纹,远远看去像是笼罩在一片黑云之中。

再往上,一只修长的手轻巧地握著一把小锉刀,漫不经心的替自己修著指甲,散漫之极,薄唇微微勾起,唇上一粒微不可见的小痣。

聂渊生得极美,姿势慵懒,好像一只猫儿在午睡一般,但当注视到他眼睛中的浓黑时,就会让人不由胆寒,从心里发出的畏惧,瞬间就可以明白,那只握著锉刀的手,翻转之间就可颠覆风雨。

他面前的男子月白色衣衫,身姿挺拔,模样虽不似他那般俊美逼人,却也是亲切温和的俊美,若是段昭在此,一定能认出这是她前生少数欣赏的人之一,富商公子沈之白。

「聂七,邪医谷虽是方寸之地,但手里有大量药材,且天下名医半数出自邪医谷,若可得之,实为一大助力。」

「不必。」聂渊懒洋洋道:「现在邪医谷被老九的人控制了,我们再动手,适得其反。」

沈之白思索一阵,点头,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咂砸嘴,道:「不过倒是有一桩趣事,邪医谷谷主过世,是邪医谷少主杀了他,江湖上有人追杀那个少主,结果那人逃到京都,成了段家小姐,真是有趣。」

黑衣男子不为所动,检查自己的指甲,散漫地开口:「段家?哪个段家?」

沈之白斜了他一眼:「京都有几个段家?天下有几个段家?」吊儿郎当地道:「自然是大将军段肃,听说那邪医谷少主是段肃的女儿。」

聂渊修著指甲,吹了吹碎末,平淡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涟漪:「段肃的女儿?段......昭……昭?」

沈之白怪异地看著他,转瞬又明白过来,嬉笑道:「我还差点忘了,那段家小姐和殿下您是自幼相识的。」

说著他便不怀好意的笑了:「听说当初她失踪,殿下您还伤怀了好一阵呢?」

他颠了颠手里的锉刀,做势要砸:「沈之白,东街的铺子你不想要了?」

沈之白顿了一下,无奈地瞪了男子一眼,道:「开句玩笑而已,荡王殿下这么小气。」转而又讨好道:「殿下,东街的铺子我收了好久,那些人不好收拾,还得殿下您出马呢!你就可怜可怜我这生意人,为您鞍前马后,替我周旋周旋嘛!」

聂渊不动声色,闭眼无言。

沈之白乐呵呵的笑,抓著桌上的点心往嘴里塞,边吃边道:「虽然您又冷漠又无情,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咚咚敲响,想起一个激越的声音:「掌柜的,东街的铺子有著落了!」

沈之白差点没被噎死,费力的将嘴里的点心吞了进去,嬉皮笑脸的就扑到男子面前:「我就知道殿下面冷心热,最疼小的了!」

聂渊斜了斜眼睛,眼中有一丝疑惑。

伙计已经进来了,走到沈之白面前恭贺道:「掌柜的,下面来了一个人,说可以替您收了东街的铺子!」

「嗯?」沈之白奇怪道:「不是您?那是谁?」

聂渊没有说话,但是眼中也有疑惑,东街是块肥地,其中鱼龙混杂,十分棘手,沈之白又是个扣门的,不肯出大价钱,所以才磨到现在,如今谁敢放这么大的话?

沈之白看著聂渊神色,知道不是他做的,顿时就泄了气,心道又是哪个大言不惭的家伙,想坑蒙拐骗他,随即不悦道:「给我打出去!耍爷玩呢!」

伙计道:「不像是骗人的,好歹是将军府的人,不至于骗您吧。」

沈之白心中又惊了一下,回想著将军府的人,开始有些相信了,道:「将军府的?段贵?段荣?哎,都没那个本事,莫非?段瑾瑜!」

沈之白险些跳起来:「可是段瑾瑜不是在边疆么?」

那人挠挠头:「不是段少将,是个小姑娘,好像是段少将的妹妹,段....段什么来著...」

「段昭。」

「段昭!」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名字。

「对!」那人拍手叫出来:「就是叫段昭的,掌柜的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沈之白顿了顿,虽然来人是段昭,著实让他有些意外,但是他是个商人,走南闯北,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得不少,之前也听说过邪医谷少主,心里对段昭的印象停留在纨绔二字上。

关于段昭之前不学无术的性子是有所了解的,旁人不知道,他却晓得,如今九殿下的人控制了邪医谷,那老谷主死得蹊跷,罪名却让段昭背了,这么一个身边有财狼虎豹的无能之人,如今说可以替他收铺子,他才不信。

便摆了摆手:「去说我不在,打发她回去吧。」

来人有些为难道,踌躇著。

沈之白来气了:「没听见我说话吗?怎么著,你们还反了不成?」

伙计无可奈何,正要退出去,一直沉默的聂渊开了口:「她怎么说?」

伙计不晓得聂渊的来头,只知道和自家掌柜关系紧密,但段昭说出的话实在是不方便让旁人知晓,便犹犹豫豫地看著沈之白,沈之白知道伙计的心思,无所顾忌地摆摆手:「你说吧!他可是我的掌柜的!」

伙计心中还有疑惑,沈之白富甲天下,怎会还有人是他的东家?但是沈之白已经说出来了,他便也不再避讳,一闭眼道:「她说您若不见她,就把你屋子里那尊白玉美人是赝品的事情说出去,让你变成一个笑话!」

7

沈之白「蹭」的一声站起来:「她怎么知道!」

伙计不明所以地看著沈之白,开始还以为段昭只是造势,故意刺激沈之白露面,可是听沈之白这话,莫非那尊白玉美人真的是赝品?

自家掌柜的扣门他知道,可是当初为了那尊白玉美人可是一掷千金,难道还真的买了一个赝品?

一旁的聂渊笑起来:「沈之白,你也有今天。」

沈之白脸上挂不住,那尊白玉美人是他花了不少银子才弄到手的,自然是真的,不过刚到手没几天,就被偷了,他脸上无光,只能自己弄了个赝品,堵住那些想嘲笑他的人,此事知道的人,也就他和那个黑衣男子而已,所以当他听到段昭说那白玉美人是赝品时,不可谓不震惊。

此刻被聂渊嘲笑,他心里不痛快,只能催促那伙计:「走走走,小爷就去看看这段昭,是哪里来的瘟神。」

说著就催促伙计带他过去。

「别了,把人带过来。」聂渊俊美的脸上带著一丝玩味,笑道:「我也瞧瞧,小丫头长成什么样了。」

对于沈之白揶揄的神情,视而不见。

..........

此刻沈之白口中的瘟神,还在茶室里将点心倒在豆蔻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她在段家的日子看起来金尊玉贵,实际上根本不好,每日送的点心饭菜都十分寻常,屋子里的摆设都是入库的,想拿来变卖也不可能。

这铺子里上的点心不错,她便让豆蔻悄悄装起来。

刚封好布袋子,便有伙计进来了,对她道:「段姑娘,我家掌柜的请你去阁楼洽谈。」

段昭虽然刚偷完东西,但面上平静得很,不慌不忙的跟著伙计上了阁楼。

沈之白在椅子上有些不安,心想一会怎么也要把面子做足了,可不能让人知道他最心爱的白玉美人是个赝品。

不一会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轻快些的自然是他的伙计,另一个沉稳妥帖,每一步都留下的声音十分轻微,一点也不像那些朋友所说,段昭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人的步伐,往往和人的品行相似,沈之白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也练出了一身识人的本事。

门帘被微微掀起,伙计谄媚地躬身,将段昭迎了进来。

沈之白故意留了一个背影给段昭,想给个下马威,谁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的!还威胁他要大肆宣扬,自己这大富豪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掌柜。」段昭微微的行了一个礼,她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是掩不住清脆悦耳,不但不让人厌恶,反而生出怜爱之心。

沈之白回头,想故意拿捏风度一笑。

然后傻眼了。

眼前的女子身著红衣,红色本就扎眼,奈何她腰肢纤细无比,肌肤通透白皙如美玉,额上描画了芍药花钿,鼻若琼瑶精致小巧,唇如艳丽红花,更衬上那一双桃花流水一般的狐狸眼,风流多情。

明明才十四岁的年纪,脸上还有些未退去的稚嫩,可是偏偏眼中风情万千,倒像是一个妇人一般有韵味。

沈之白不是没有见过美人,只是这种年纪不大,韵味却十足的美人,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段昭被他看得久了,提醒道:「沈掌柜?」

沈之白原本质问的情绪化为乌有,知道自己失态,便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嗯,请问姑娘怎么称呼啊?」

段昭颔首:「我姓段。」

「段小姐!」沈之白一抬手,邀段昭入座,段昭笑著应下,便也坐下了。

沈之白笑笑:「在下听段小姐声音有些低哑,可是著了风寒?这夏日里啊,可别贪凉,还是要注意些的。」

段昭微微一怔,上一世她和沈之白交往不多,除了知道他有钱之外,就是知道他扣门,颔首道:「多谢沈掌柜。」

「呵呵。」沈之白搓著手笑,顾左右而言他地问:「不知段小姐芳龄?」

「......十四。」

「啊!十四好啊,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沈之白点头应了一下,接著问:「不知道段小姐可曾婚配?」

暗阁中的聂渊神色一顿,有些无奈地笑了。

段昭眸色一下就冷了,之前只知道沈之白有钱,而且和官府关系匪浅,上一世这天底下风起云涌,多少大家势族树倒猢狲散,多少富商家财散尽,孑然一身,可这沈之白却屹立不倒,反而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天下首富。

她原以为是个稳重深沉的,可这话听起来倒像个登徒子。

段昭有些不悦,冷笑一声:「明日,沈之白一掷千金,买了一个赝品的事情会传遍京都城。」说完作势要走。

「别别别!」沈之白吓了一跳,本觉得这女子貌美,忍不住要多和她说笑几句,赶紧将段昭拦住:「是在下失礼,给段小姐赔罪了,咱们好好谈生意吧。」

段昭只是吓唬他的,自然不会真的走,便也就停下。

沈之白心里嘟囔,也许他朋友没骗他,段昭当真是个火爆性子,迎接上段昭深邃的眼睛,一怔,忙道:「姑娘说能帮我收东街的铺子,此话可是真的?」

「沈掌柜交友遍天下,邪医谷少主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你应该知道。」段昭直接就把自己邪医谷少主的身份抬了出来,给沈之白吃了一颗定心丸,自己原先在江湖上,顽劣是出名的,但是唯一有一个好处,就是说一不二,答应旁人什么一定会做到,沈之白是清楚的。

她接著道:「何况这做生意的,又不是只做一回,言而无信说大话的人,想必沈掌柜也不屑来往。」

沈之白一怔,看著段昭的眼神渐渐少了许多轻浮,段昭手刃恩师的事情虽然被段家封了,可是他们却是知晓的,本想按而不发,谁知段昭竟然大喇喇的说了出来,还没有半丝怪异,这反而让沈之白对她放松了些警惕。

身边的伙计也愣住了,他们不知道段昭杀师的事,但是邪医谷的名声却是听过的,没想到这段家小姐还是邪医谷少主,看她的眼神瞬间就多了一份恭敬。

沈之白反应过来,咳咳一笑:「在下自然相信小姐,不过也还想听听小姐的看法,若真能助我,在下定重礼相赠。」

8

段昭轻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沈之白看著她抿茶的动作,想出手阻拦,却为时已晚,只能干巴巴地看著,这杯茶,方才是聂渊喝过的!

段昭并未发现不妥,敛著眼睫,微微一笑:「沈掌柜,做生意可不是这么个做法,哪有套我话的道理?不是应该先把价钱谈好么?」

段昭可是精明的,如今她无钱无势,靠著的就是前世的记忆,此番来也不过是献计,没把需要的东西搞到手之前,怎能先松口?

沈之白一讪,他空手套白狼的计被段昭识破,只能笑道:「在下倒是忘了,先给小姐致歉,请问小姐,是要什么价钱?」

「沈掌柜阁中有一支红山芝,治疗外伤有奇效,我想要那个。」段昭微微一笑:「除此之外,你还得给我寻一个名医来,让他替我友人治伤。」

沈之白诧异了一下,随即又了然,暗自叹息了一下,当初段昭是邪医谷少主,红山芝虽难得,但是邪医谷却是有的,再说什么名医,不说老谷主,就是段昭的师哥师姐们,哪一个不是妙手回春,如今有友人要救,却要和旁人交易,不可谓不心酸。

沈之白沉默许久,还是开口问:「不知小姐要救的友人是?」

段昭颦眉。

沈之白知道自己问得多了,便住口:「好,我答应你,价钱谈好了,就请小姐说,我该如何收铺子?」

「东街中央那二十间铺子,每间一月可入白银百两,二十间就是两千两,一年下来就是二万四千两,按照目前来看,却是一笔横财,只不过,是目前而已。」段昭道:「可是若朝廷征收,可不会按照市价而估,只看地界宽广,买下来也不过千把两银子,沈掌柜若花心思买下,结果给朝廷收了去,稳赔不赚!」

沈之白倒吸一口凉气。

惊讶的是段昭对于铺子收入的估计之精确,根本不像寻常只晓得胭脂水粉的姑娘家所能懂的,更惊讶的是,之前也有人向他说过,只怕东街会被朝廷征收,不过他当时只晓得银钱出入,没在意那么多,如今段昭说来,他心里却咯噔一下。

若当真被朝廷征收,户部肯定只会出点地皮钱,那他可就赔大了!

「朝廷为何会突然征收?」沈之白瞪大了眼睛问:「段小姐虽是官家女儿,但是你父兄都在边疆,这等事情不该知晓啊!」

段昭又抿了一口茶,徐徐道:「圣上有意提济州协领入京,就准备把东街商铺赏赐给他。」

沈之白闻言抖了抖眼皮,没反应过来,等他再捋一遍,方被这话里的意思惊呆了,险些没将屁股下的凳子坐稳,下一秒像看疯子一样地看著段昭。

且不说,皇上突然提拔官员的事情段昭如何得知,就是连皇上赏赐的东西段昭也知道,莫非段昭是皇上肚子里的虫子?

他不是不通官府,可这种事情,官府也不知道,段昭怎么知道的?

连忙挥手将屋子中的伙计丫鬟遣走,望著段昭平静如水的目光,这种莫须有的话,在她口中说得如此笃定,他居然还真就有些相信。

「段小姐,你可知,你说这话,是臆测天恩,要杀头的!」沈之白按在茶壶上的手都在抖:「若是假的,你这罪名谁都帮不了。」

「我与父亲有书信往来,父亲曾提起过。」段昭面不改色,傲娇道:「沈掌柜若不信,且等待些时刻,小心驶得万年船,与其少赚些,也不能赔了不是,你虽是大富,却也没有将银子平白送出去的道理。」

沈之白汗颜,只觉得惶恐不安,险些赔大了,对于他来说,银子就是他的命,赔钱等于赔命。

段昭见沈之白神色,淡然问:「所以,沈掌柜觉得,我这个消息,比之替你收东街的铺子,哪一个更好?」

沈之白指节都捏紧了,默默点头。

「事情真假,过段时间自会有分晓,不过小姐的友人既然需要红山芝,必是性命垂危,等不得,在下愿意先将红山芝付给小姐,以证诚心。」

段昭呵呵一笑,觉得沈之白还有点脑子。

她起身行礼谢过,抬头道:「沈掌柜很爽快,那我就再和你做一笔生意,事成之后三七分,我三你七,不过你得先交定金。」

她伸出三个指头:「三千两白银。」

片刻之后,段昭被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来,豆蔻在外面等得望穿秋水,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阿昭,你去干嘛了啊,怎么这么久?害得我担心死了!」

段昭手里捧著一个红木匣子,轻轻打开给豆蔻看,方才平静深沉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小姑娘的雀跃。

「红山芝!」豆蔻一眼就看出来,惊喜道:「茯苓有救了!」

她欣喜的将匣子抢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著,喜极而泣,委屈巴巴道:「阿昭,你真是受苦了,肯定是答应了很多条件吧,要是让茯苓知道,她会伤心的,都是我们没用,保护不了你,还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两个月之前,段昭被诬陷杀死师父,邪医谷的师哥师姐提著刀要砍死她,是豆蔻和茯苓一心护著她,和她一起逃了出来,茯苓替段昭挡了好几刀,半条命都搭了进去,一路来到京都,本以为回了段家会治好茯苓,结果一屋子都是财狼,茯苓伤重,段昭苦苦哀求许久,段老夫人只是让人用药吊著茯苓的命,从来不肯花重金救治茯苓。

段昭以为只要自己委屈求全,一定会感动段老夫人,如今却知道了,那些人,是喂不饱的狗,根本不会出手,她是邪医谷叛徒,京都里的名医,怎么求都求不动。

以茯苓的身份,想请太医来帮忙,段老夫人坚决不肯。

她也是走投无路,才敢冒著臆测圣恩的风险来找沈之白。

高楼之上,望著段昭远去的身影,沈之白眼中的疑惑更深,问道:「殿下,你说段昭说的话是真的么?」

9

聂渊淡淡道:「八九不离十,父皇确有提拔济州协领的意思,东街的事情我之前也和你说过。」

他眼色深沉,盯著那渐渐远去的红色身影,用不明情绪的语气道:「只是段肃那个老东西,一向不是个多嘴的,怎会在书信中给她提及此事?」

沈之白倒不知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随口答:「她是不久前才被找回来的,当爹的嘛,明珠重得,一时间多说了几句也有可能。」

男子闭眸想了想:「让人查一查。」

沈之白可不关心他们朝政上的事情,一心只想著银子,又问道:「她方才说,让我运粮去北地,定会大赚一笔,那这话信不信?」

段昭方才对沈之白说,八月之前,将粮草运送到北地,可赚上一笔横财,粮草价格以三番定价。

聂渊淡笑:「你试一试吧,反正你家大业大,最多不赚,亏不了。」

沈之白一笑:「那倒也是,不过这段昭却失算了,我还以为她是个老手,殊不知若真照她所说,北地有旱灾,粮草运过去,就是十倍价格也卖得完,我这种奸商,怎么会卖三倍?小姑娘还是太嫩了!」

心中想到此番可以大赚一笔,不由欣然。

「是你太嫩了,被人当了筏子。」

沈之白一向以奸商自称,他不过二十三四,但是商场手腕已经老辣,别人可以骂他奸商,可以说他扣门,但是他绝不允许旁人质疑他赚钱的能力,所以被人这么一说,当下就不开心了。

「聂渊,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你是皇子,就能这么说我了,我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富商,你可别瞧轻了我,我怎么可能给这个小丫头做了筏子?」

聂渊头疼地看著沈之白:「我问你,北地若干旱,会有什么影响?」

沈之白翻了一个白眼:「老百姓没饭吃呗。」

聂渊觉得他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叹气:「想深远一点,对大梁有什么影响?」

沈之白望著聂渊的眼睛,沉思片刻,猛然抬头,眼睛瞪大了,这个想法聂渊想到很正常,朝中任何一个权臣,甚至当今皇上想到也很正常,只是段昭,她不过十四岁,这些年又一直在姑苏邪医谷,不经世事,在所有人眼中都只是一个正当年幼的小姑娘罢了,她怎会想到这一层。

「北地干旱,粮食没有收成,北边的将士就会挨饿,作战不力,很有可能就会失守城池,到时候战火会烧过来。」沈之白低声道:「到时候,大梁就乱了。」

想到此处,沈之白不由胆寒。

聂渊首肯道:「还不算笨,继续说。」

「卖十倍太客气了,我要卖二十倍,发了,我肯定发了!」沈之白原本寒冷的表情一下又回转过来,好像看见了一座金山一般两眼发光。

「......你是真的蠢。」

聂渊毫不客气的评价。

「北地镇守的人是段瑾瑜,你卖三倍价钱他可以容你,若是卖高了,只怕他不会出钱,直接暗地里抢走,你一分都没有。」

沈之白后退半步,不可置信地开口:「他,他好歹是个将士,怎么能抢我东西呢?」

聂渊勾唇,俊美的脸呈现出逼人的光辉。

「打仗的人,旁的不会,抢粮草最是在行。」他道:「沈掌柜,北地粮绝,对段瑾瑜打击最大,你这回粮草送过去,得益最大的人,不是你,是段瑾瑜。」

沈之白这才反应过来,猛的一拍头。

恍然大悟:「我他娘的真中计了!这小丫头算计我,我累死累活送粮食去,北边给她哥哥解了困,这边还得给她三千两银子,我,我亏死了!」

聂渊很少看见沈之白这个奸商被算计的样子,关键他还不能拒绝,因为即使是三倍价钱,这一回也有得赚,想到沈之白一边骂骂咧咧,又一边不得不按照段昭所说的去做时,就觉得有些好笑。

大名鼎鼎的奸商沈之白,居然输给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确实有趣。

只是,这小姑娘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这些年是经历了什么,不是说是邪医谷少主,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么?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之白还在那里气愤,看见聂渊,心情更不好。

「行啊荡王殿下,我堂堂沈大奸商,这辈子算计我的人不多,你一个,段昭算一个!」他谩骂之余还不忘记拿帖子去请名医,毕竟答应了段昭要替她找大夫的,末了他觉得不解气,又加上一句:「让薛大夫去看看,段昭那个友人是谁!」

段昭出来的时候是早上,从沈之白的铺子里出来时,已经是正午了,日头大得很,吹过来的风都是烫人的。

和豆蔻欢欢喜喜地回了将军府,刚进了门,便见著段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秋霜站在夹道边,见著段昭后,眼神闪烁了一下。

随即迎上来,笑道:「六姑娘,老夫人说请你去寿安堂用饭呢!」

自从前几日段昭在寿安堂向夏姗姗发难了之后,段老夫人便不让她去请安了,想要晾一晾她,等著段昭恐慌了去道歉,若是从前,这招是得逞的,如今对于段昭来说,她巴不得不见她。

虽不知为何突然想让她过去用饭,但是终究是祖孙的关系,段昭也拗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怕,抬了抬下巴。

「好。」她带著豆蔻就走,笑道:「请秋霜姐姐先去回禀,我回屋换身衣裳就来。」

秋霜一步挡在段昭面前,笑了笑。

段昭皱眉:「秋霜姐姐什么意思?」

秋霜忙摆手:「婢子不敢,只是老夫人等了许久了,让婢子见了您即刻请过去呢,老夫人是您的祖母,换不换衣裳都没关系的。」

没关系?前些日子段老夫人故意挑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段昭觉得有些古怪,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吩咐豆蔻:「你先回去,看看茯苓。」

豆蔻隐隐约约有些担忧,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段昭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

便由秋霜领著往寿安堂方向去了,她拔了头上一支簪子塞到秋霜手中,笑盈盈道:「秋霜姐姐,祖母唤我过去是什么事啊?我这心里没个底,万一又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可怎么好?」

10

秋霜突然手里多了一支簪子,她是段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例银不多,何况段老夫人是个吝啬的,平日里不怎么赏赐人,逢年过节才有些银两。

突然得了这么一支金簪子,她知道段昭不得老夫人喜爱,本不该收,但是手里哪又舍得呢,假意还回去,低声道:「六姑娘这是做什么?老夫人只是请您过去用饭啊,别的事,婢子也不知道。」

段昭又将簪子塞回去,笑了笑:「我刚回府,也不太懂规矩,还望著秋霜姐姐提点提点,这簪子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还请姐姐莫要推辞。」

段昭说话甜得很,没有拿半点主子的架子,片刻就让秋霜收下了簪子。

秋霜低声道:「六姑娘,你身边的丫头,太不懂事了,您是主子,她们怎么能直呼您的名字呢?就方才豆蔻姑娘,怎么能叫您的名字呢?也太没规矩了。」

段昭轻轻笑,豆蔻和她一起长大,在邪医谷里本该叫她少主,不过她一向随和,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谷中大部分人都直接唤她的名字。

难道就这事?

段昭不信,不过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问:「祖母叫我过去,莫非是为了让我管教管教下面的丫头?」

秋霜不敢再说:「婢子只是下人,哪里敢猜主子的心思,六姑娘不要再问了。」

知道她为难,段昭也不再问,只能细细推敲方才秋霜说的话,前生豆蔻直到死也是叫她的名字,不过这一世,尽量不要行差踏错,让豆蔻改一改也是应该的。

她突然抬头,心中暗道不妙。

若是因为豆蔻的事,以段老夫人的性子,直接痛骂一顿打板子就可以了,何必将她叫去吃饭来敲打她呢?豆蔻因为这个就要被骂,那?那一直用著府中药材的茯苓呢?

段老夫人这么吝啬,向来又是瞧不起奴才的,把她叫过去,不许她回院子,莫非?

「茯苓呢!」她突然开口,拧住秋霜的胳膊:「她们要动茯苓!」

段昭暗道一声不妙,上一世她如此退让,段老夫人都放任茯苓活活病死,那么她前几日顶撞了段老夫人,她不敢动段昭,肯定是要拔她身边的人来敲打她。

她转身就往自己的冰洁院走,秋霜拉住她:「六姑娘,你做什么?不过一个丫头罢了。」

听到这句话,段昭更加确定了,甩掉秋霜,拔腿就跑。

一路奔至中院,便听见有人在争吵。

有人骂骂唧唧地叫:「等阿昭回来了,你们要死的!阿昭不会放过你们的!」

豆蔻!

段昭才看清楚情况,豆蔻被两个婆子狠狠地压制住,因为挣扎,衣服被扯得凌乱,头发也散开了,她拚命的向一旁爬去,有两个丫鬟正拖著一个女子往外拉,那女子昏迷不醒,身上大片大片的血斑,不是茯苓又是谁!

段昭愤怒至极,大喝一声:「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见到是段昭,脸上都有些慌乱,不过片刻也就镇定下来,不过一个不得宠的女儿,她们有什么好怕的?嘴上喊了她一声六姑娘,却并未行礼。

豆蔻挣开压制她的婆子,忙奔过来,哭道:「阿昭,她们要把茯苓扔出去!」

「谁敢?」段昭呵斥一声,一双眼睛燃了火一般的灼向众人,几人手里的动作都不由放轻了,看向为首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倒不怕,虚虚的行了一个礼:「六姑娘,您这院子里养著个半死不活的丫头,老夫人怕她把病气过给你,所以让我等来将她挪走。」

这婆子四十岁左右,生得肥胖,圆头大耳的,身上穿著朱色的褂子,内里一件青色长衣,料子都是中等的绸缎,脖上还吊著一根金链子,不过脖子上的肥肉将金链子都挤得没多少空隙了,如果段昭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夏姗姗的奶妈子,马嬷嬷。

段昭无心跟她多说,如今天气大得很,茯苓本就受了重伤,在这么拖拉,又是大太阳的,哪里受得住,,她压下心中的怒气,道:「把茯苓带回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还有她院子里的丫鬟,好几个都吓哭了,听了段昭发话,赶紧上前将茯苓搀扶住。

「六姑娘这是做什么?莫非要违抗老夫人的命令?」马嬷嬷不悦道。

眼里飞了一个刀子给要去搀扶茯苓的小丫鬟,小丫鬟手伸到一半,眼巴巴地望著段昭。

「你算什么东西?」段昭上前瞪著马嬷嬷:「也敢违抗我的命令。」

这马嬷嬷本是得脸的,被段昭这么不客气的质问,脸上挂不住,但段昭终究是主子,只能硬著头皮道:「老奴是表小姐的奶妈子。」

「你也知道你是表小姐的人?这是哪里,这是将军府,是段家,你一个夏家的奴才,也敢动我的人?」段昭冷笑出声:「信不信我宰了你的手爪子!」

马嬷嬷还要再说,却被段昭瞪得不敢开口,段昭冷声道:「愣著干什么?还不把人扶进去?」

得了段昭的话,几人才将茯苓扶著进去。

........

正好有人来报说大夫上门了,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清瘦,留了一把山羊胡,身后跟著两个药童,替他拎著箱子。

段昭不认得这个大夫,毕竟上一世京都的名医不搭理她,不过既然是沈之白搞来的,应该不会太差,她欠身:「人在里面呢,还请大夫帮帮忙,照看一二。」

张大夫随著段昭进了屋子,茯苓还昏迷著,豆蔻在一边照料,见人来了立即退开,张大夫先替茯苓诊了脉,久久不语。

看得段昭和豆蔻心惊胆战,忙问:「怎样了?」

张大夫捋了捋胡子道:「还好,有得救。」

豆蔻给张大夫打下手,帮著替茯苓施针,过了好一阵,才稳了茯苓的血脉,张大夫开了方子,交代了红山芝的用法,才提著箱子出去。

段昭想亲自送他至门口,向他道谢,又送上了二十两银子:「此番多谢先生了,还请先生收下诊金,聊表谢意。」

张大夫看她的眼神都是厌恶的,吹著胡子道:「不必假惺惺了,邪医谷少主。」

11

段昭心中一顿,寒冷的潮气迅速蔓延在胸腔中,虽然段家已经将消息封死了,但是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比如将军府里人,比如结交三教九流的沈之白,再比如,名医。

邪医谷是天下医者的朝圣地,老谷主便是当世华佗,死在自己徒儿手中的事情,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夫都会知晓。

不过这种伤怀没能感染段昭太久,她柔和地笑起来:「先生慧眼,识得小女子,不胜荣幸。」

她笑得和和气气,声音也是温柔的,好像这并非是张大夫刻意羞辱她的话,倒像是二人随口攀谈寻常事,她没有窘迫,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愧,只是这么温和地笑著,连带著妩媚鲜艳的五官也柔和起来,像一朵明明艳丽无双,却招摇出端庄大气,温文尔雅的风度。

相反,张大夫觉得自己有些狼狈。

他出言伤人,对方却笑意盈盈,而且还是一个小姑娘,搞得好像他为老不尊一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暗道这小丫头脸皮是真的厚。

段昭看出了他的意思,因为他出手救了茯苓,也不和他置气,因为张大夫越讨厌她,就证明他越敬重老谷主,这是好事。

「先生辛苦了。」段昭笑笑,把张大夫这个尴尬的话题就此揭过。

张大夫犹豫了一下,拱拱手,也不想说什么,转身就走。

门外有人大声呼叫。

她回头一看,竟是府门外的家丁和两个年轻人扭打在一起,那两个年轻人身后护著一个半百的老者,不是张大夫又是谁?

段昭即刻出声:「住手!在做什么!」

众人方才停手,为首一人道:「六小姐,我等奉了表小姐的命,前来捉拿庸医。」

张大夫本来仙风道骨,清流单薄的身躯也被冲撞得有些狼狈,段昭看得惭愧不已,忙上前喝止:「住口,先生是我请来的人!」

看著张大夫被逼得节节后退的样子,段昭实在心中不忍,她在江湖中长大,一身的江湖气,对于有恩于她的人,她都会报答,但是如今张大夫却因她受辱,作为一个大夫,自然最厌恶旁人叫他庸医,段昭虽不会医术,但是好歹在邪医谷长大,对这种事情十分了解。

她即刻福身:「对不住先生,是这些人无礼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此刻多有冲撞,来日必定摆酒请宴,当面向先生致歉。」

这就是江湖上的规矩了,张大夫有些异样地看了段昭一眼,见她说话坦坦荡荡,有礼有节,脸上真挚的歉意也不似作伪,一点也不像是个会手刃恩师的残酷之人,心中不免打起了鼓,一时也恍惚了。

一旁拧住药童的几个家丁却一脸轻蔑的样子,教训他们?他们可是夏姗姗的人,段老夫人视夏姗姗为心头宝,怎么会让段昭来教训他们?不免冷笑,这个六姑娘只怕还不知道这段家到底是谁做主吧。

为首一人最得夏姗姗宠信,根本不拿正眼看待段昭,嘚瑟道:「六姑娘可不要糊涂了,老夫人都说了这人是庸医,您还是不要为难小的办差了,快些让开,我们这些人没个轻重的,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

段昭忍无可忍,抬脚就踹进那人膝盖,将他踹得跪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段昭厉声道:「给先生道歉!」

那人本就有些功夫,又是得脸的,这么被人当街压制在大街前下跪,何等气愤,但段昭是主子,他还是不敢太放肆,甩开段昭压制他的手,不悦道:「六姑娘可是要护这个庸医?您就不怕老夫人.....」

「老夫人?」一个冷静的声音将他的话打断,竟是方才一言不发的张大夫,他理了理袖子,淡淡道:「既然贵府的老夫人如此断定老夫是庸医,那便去瞧一瞧吧。」

说著他大步跨向前,背脊挺得直直的,丝毫没有被指责的狼狈。

段昭赶紧上前,抱歉道:「先生,此事由我而起,我会护先生周全,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吧,改日我一定向您好生至歉。」

张大夫摆摆手:「这等不白之冤,张某等不到改日。」

........

寿安堂,夏姗姗正歪在段老夫人怀中,委屈巴巴道:「外祖母,孙女不过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将那几个不知尊卑的丫头赶出六表妹院子里,谁知六表妹非但不领情,还将我的人都赶了出来,外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夏姗姗哭哭唧唧,惹得段老夫人一阵心疼,脸色也阴沉起来,问:「六丫头怎么说的?」

马嬷嬷方才在段昭那里受了气,一转身就去找了夏姗姗来告状,因此面上装的无奈,叹气道:「六姑娘说她是主子,叫奴才不要多管闲事,奴才就告诉她,是奉了您的命令,本以为六姑娘会感念老夫人是一片真心,谁晓得说出了您,她更嚣张了,喊著要砍了奴才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您,她就如此反应。」

段老夫人听来,脸上更加阴沉了,怎么著,一提她,段昭还要砍人的手?这是做给她看吗?是在警告她,还是要爬到她头上来了?

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庶子生的女儿,杀了人躲到将军府来,不谦逊孝顺也就罢了,还敢如此猖狂?当真是仗著自己有个当将军的爹,就无法无天了?

一想起段肃,段老夫人就更不高兴了,凭什么,一个小妾生的儿子,比两个嫡子还要得丈夫喜爱?自己的儿子哪里不如那个段肃,为什么丈夫走到哪儿,都将段肃带在身边。年轻时,丈夫就宠妾灭妻,那几个小妾都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好不容易自己熬出了头,结果那个庶子却翻身成了大将军,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踩在脚底,现在连他的女儿也敢不将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反了!当真是反了!

马嬷嬷看著段老夫人越发晦暗的脸色,哀叹道:「奴才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段老夫人抬头:「你说。」

12

马嬷嬷方才被段昭好一阵拿捏,此刻对段昭是恨之入骨,有些凄惨道:「老奴觉得,在六姑娘心里,老夫人还不如一个丫头重要。」

一个茶杯被抚落在地,「嘭」的一声,茶水溅开。

段老夫人呵斥道:「大胆!你要反了么马婆子!」

马嬷嬷顺势跪下,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哭道:「老夫人,奴才这是实话啊,您可知,六姑娘拿了什么给她那丫鬟疗伤?红山芝啊,奴才听说那红山芝是难得的药材,可以延年益寿,滋阴补阳,包治百病,人用了可以长活七八年呢!」

其实红山芝就仅仅是对外伤有奇效,至于什么滋阴补阳,效果还不如寻常药材呢,只是马嬷嬷一心抹黑段昭,也顾不得这么多,张口便是胡话,反正段老夫人也不懂,所以越发夸大其实,连什么多活七八年的胡话都扯了出来。

段老夫人也只是隐约听过红山芝的名头,脸色愈发不好:「你是说,六丫头得了红山芝,给她的丫头用?」

延年益寿的噱头对于老年人诱惑太大了,尤其是对于段老夫人这种人,好不容易熬成今天的富贵荣华,儿孙满堂,怎么舍得死?一想起段昭将这么好的东西给一个丫鬟,而不是来奉给她这个祖母,便气得发抖,俨然认为那东西本该是自己的,觉得段昭太不孝顺了,却没想过,段昭不像个孙女,自己又哪里像一个祖母,放任旁人欺负她,还夺她的丫鬟,如今更是听风就是雨,被眼前的利益蒙蔽。

马嬷嬷见效,点点头:「老奴亲耳听见豆蔻那丫头说,用的是红山芝。」

「好,好!」段老夫人一连说了两个好,脸上却是冷笑:「好个六丫头,如今敢爬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到要让她清楚清楚,段家是谁做主!」

夏姗姗和马嬷嬷相视一笑,马嬷嬷毕竟年纪长,见过的风浪多了,尚且还忍得住,只是夏姗姗脸上的笑意已经掩藏不住了,这个段昭敢跟她斗,前几日不过想要她一串珊瑚罢了,还将自己拉下了水,一转眼竟然敢指责上她了,如今倒要她看看,自己的威风。

于是又和马嬷嬷添油加醋地说了段昭许多坏话。

外面响起秋霜的声音:「老夫人,大老爷来了!」

段老夫人阴沉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自己的儿子来了,正好!

「快请进来。」

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肥脸油腻,腰腹滚滚的一大圈,这种人,只要有一天被抓出去了,往他脑门上贴「贪官」两个字,都不用拿证据的。

只是今日段贵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有些焦急,一进门就仓促道:「母亲,您糊涂了!」

段老夫人一怔,这个儿子一向孝顺,怎么这样说自己?

不由也不舒服,道:「你怎么说话呢?还有没有孝道可言?」

段贵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焦急,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给段老夫人拱手行了礼,缓缓道:「是儿子的错,是儿子鲁莽了,还请母亲莫要怪罪。」

夏姗姗也乖巧地站起来,福了一个身道:「见过大舅。」

段贵瞧了夏姗姗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像是有些不乐意,不如往常总要对她关怀几句,夏姗姗有些意外,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退到了一边。

「你急冲冲的做什么?」段老夫人问道,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今天有些反常。

段贵拱手道:「母亲,您怎么污蔑张先生呢?还说他是庸医,如今人已经在正厅了,要找儿子拿个说法呢!」

段老夫人抬头,松松垮垮的眼皮撑了起来,眼睛瞪大了:「什么张先生?」

她转头看向夏姗姗,夏姗姗方才也没来得及跟她说段昭请了一个大夫的事情,心想如今段昭无钱无势,能请什么好大夫,不如连那大夫也收拾一顿,让段昭晓得她的厉害,所以她也不清楚为何段贵会这么问。

迎著段老夫人疑惑的目光,夏姗姗娇娇地说:「好像是六表妹请的一个大夫罢了,又没有帖子,就上将军府来了,不就是个庸医么?」

「闭嘴!」段贵鲜少如此严厉,冷不丁的就斥了夏姗姗一句。

看他往常温和的脸上已经有了怒火,夏姗姗也被吓了一跳,眼巴巴地看著段老夫人,委屈道:「外祖母....」

「好了!」段老夫人看见夏姗姗又哭了,便瞪了段贵一眼,道:「不就是个大夫嘛,你至于这么凶?再说了,姗儿都说了,帖子也没有,就进了咱们府门,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打发出去就行了。」

段贵一拍脑袋:「母亲,张先生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啊!圣上亲自赞他神医妙手,如今您说他是庸医,这不是打圣上的脸么?母亲,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段老夫人险些没坐得住,吓得往后倒了一倒。

夏姗姗更是恐惧,她知道如今圣上好像很宠信一个江湖游医,好像就是姓张的,不过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这张大夫平日里连权贵都请不到,怎么会让段昭找了过来,段昭回京不过也才一个多月,怎么会认识张大夫?

而且让去抓张大夫的人是自己派过去的,万一让他知道了,要是在圣上面前说自己父亲几句话,那岂不是完了?

越想越害怕,她只能静静抓住段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这可怎么办啊?我只是不希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进来而已,我也不知道那是张先生啊!」

段老夫人也没个主意,望向段贵:「儿啊,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和姗儿去道歉?张先生既然是个名士,应当不会计较吧?」

段贵摇摇头:「他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

正厅中,张大夫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段昭坐在他对面,回想起刚才段贵对他言辞恭敬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上一世,好像皇上是有过一个十分信任的医者,不过他好像只给圣上诊断,自己自然也没见过,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人。

张大夫察觉到段昭审查的目光,她的眼睛很温和,可是又好像一根针,细密得刺破自己,他皱起眉头,斜了段昭一眼。

段昭并不躲避,温和地问:「我还忘记问先生了,您和沈掌柜是有交情么?」

13

她知道沈之白和官府有联系,但是很明显不会是张大夫,张大夫虽得皇上宠信,但是却没有官职,而且他不像是一个贪财慕利之人,若他真的贪财,为何旁的达官贵人请他诊病,却要推辞?不是应该结交权贵么?

张先生押了一口茶:「沈之白是我儿子。」

段昭:「........」

鬼才相信!

阁楼里正在翻账本的沈大奸商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看了看身边的聂渊,疑惑道:「殿下在骂我?」

聂渊赏了他一个老子没空的眼神。

沈之白嘀嘀咕咕半天,心想应该是自己的老对头徐老板了。

「沈掌柜姓沈,先生姓张,有爹姓张,儿子姓沈的么?」

张大夫托著下巴思索了一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他就给我当孙子吧!」然后对段昭微微一笑,看似胡扯,但实际上滴水不漏,让段昭根本猜不出他和沈之白的亲疏。

看来口风探不了了,段昭索性放弃,反正对于她来说,沈之白不过是个招财猫,自己只要从他那里弄银子就可以,所以她也没有再追问。

时间很快,半盏茶的时间,正厅里已经聚集了段家的主子们。

大夫人俞宛如,大房嫡女段宣,三夫人郑玉欣,三房嫡女段央,以及哭哭啼啼的表小姐夏姗姗,强作端庄的段老夫人,和满脸笑容的大老爷段贵,几人一进门便看见正与张大夫对坐喝茶的段昭。

她们大概都听说了,夏姗姗派人拦截一个大夫的事情,也知道了,这个大夫不是寻常人,而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张朴,张先生。

长辈们都来了,段昭肯定是不能再坐的了,便起身退到一边,心想著一会能有怎样一场好戏。

郑玉欣看段昭的眼神就不好,她本就厌恶二房的段瑾瑜提拔了她的庶子,如今好不容易二房有个可以拿捏的段昭,没想到她居然能替自己的丫头请来了当今皇上的贴身医者,心里更是气得发慌,皮笑肉不笑道:「小六好不懂规矩,直到我们来了才起身,也不怕怠慢了贵客?」

段昭笑得温和:「三婶婶懂规矩,您的院子就在我的冰洁院旁边,这么吵,也没见您出来见张先生啊!」

郑玉欣面皮一红,她当然知道夏姗姗找段昭的麻烦,不过想坐山观虎斗,看个热闹,反正不管怎么弄,吃亏的都不是她们三房,最好还能看段昭栽个跟头。

张大夫也起身,立在一旁笑而不语,段贵见状,以为是他起身行礼,心想这个张朴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大的架子嘛,看见自己这个五品官,居然也这么有礼貌,便笑道:「张先生客气了,快快请坐,倒是我要像先生赔罪呢!」

看著段贵这个笑面虎,段昭几乎要恶心死了,她永远也无法忘记上一世自己死之前,楚轻盈一字一句说,是段贵和段荣收集段瑾瑜谋反的证据,才使得聂润坐实了段瑾瑜的罪名,五马分尸啊,那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沙场血战的威武将军,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而段贵两兄弟,加官进爵,何其讽刺!

段昭目光平视前方,尽力压住内心的怒火,使自己平静下来。

众人心里皆一松,只要张朴没有太气愤,那么事情也还有商量的,看来这圣上身边的红人也不过如此嘛,毕竟段家是世家大族,他也晓得忌惮,不免有了底气。

张朴反常的转身向内,拱手行了一个礼。

郑玉欣恍惚,这里的人,段老夫人和段贵都在这里呢,给自己行什么礼?她一愣,想到自己父亲是礼部尚书,官居三品,是比段贵要高一些,莫非这张朴也晓得敬畏权贵?

心里暗笑一声,福身道:「先生客气了...」

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不必如此。」这是段昭的声音。

张朴方才那个礼,看起来与寻常拱手并无不同,实际上他双手的小指收拢,这是外人进邪医谷时,对老谷主和她行的礼,所以她明白,张朴是在给她行礼。

张朴笑:「少主都站著,我怎敢入座?」

堂内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众人这才想起,段昭是邪医谷少主啊,可是,她这个少主不是杀了她师父,被追杀著回到京都的么?

郑玉欣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般,方才她还自作多情的以为张朴是给她见礼,没想到居然是身后的段昭,真是气死她了。

一时间笑起来:「张先生久居京都,还不知道呢吧,我们家小六已经不在邪医谷了。」

言下之意是段昭不是邪医谷少主,而且还是邪医谷的仇人,不过她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段家是封了这个消息的,于是只好说一半留一半。

段昭知道张朴是在给她长脸,此事因她而起,等段家给张朴道歉之后,段家肯定会找段昭兴师问罪的,所以不妨在这里给段昭一个面子,让他们也好掂量掂量。

段昭自然也想得到,不过她才不怕,上一世这么多权臣贵人都让她拿得住,段家这些蛇鼠,她还不放在心上。

于是笑了笑:「三婶婶说得对,我如今不在邪医谷了,也不是什么少主了。」说著就退到后面,段家大房,三房各成一处,老夫人和夏姗姗成一处,她倒是孤苦伶仃的自己站在一边,不过眼中平静,丝毫没有落单的孤独之感。

张朴见段昭不领情,心中也不太高兴,若不是因为上头交代了,他才不会这么给段昭这个人情,毕竟在他心里段昭还是那个手刃恩师的叛徒。

段老夫人和张朴坐在上首,段贵坐在下首,其余女眷都在后方站著,此事有老夫人和当家爷们在,还轮不到她们来说嘴。

段昭看著众人,事不关己的段央,隐隐担忧夏姗姗的段宣,眼睛里精明算计,想看看能不能拉拢张朴的大夫人俞宛如,脸色还未平静,有些羞愤的郑玉欣。

挂著讨好笑容的段贵,段贵胆子还不如自己夫人的大,俞宛如还敢想著和张朴攀上交情,化敌为友,而段贵只想著不要得罪张朴就好。

还有,正端坐著的段老夫人。

一边是自己最心疼的外孙女,一边是得罪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选?

段昭嘴角微微勾起,她知道。

珠玉谋:重生奇女子的乾坤手段?

www.zhihu.com图标

今年看的几个文文!!!墙裂安利!

首推:《嫁给一个和尚》by罗青梅(或《月明千里》)

以及:

《第一辞色》by黎青燃

《除我以外,全员重生》by昔邀晓(别被名字劝退,真的好看!)

《论如何刷负秦始皇的好感度》

《云上青梅》by许乘月

今年非常非常喜欢的既搞事业又谈感情的古言!具体文案+书评 参见下链接。

洗衣机推文记:2020年,有哪些小说值得推荐??

www.zhihu.com图标
推荐阅读: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