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男主(攻)沒哄兩下就好了,瘋了嗎?這不和家暴一樣嗎?說兩句好話就好了?惡人不配原諒,愛也不是這個用法,就要瘋狂的虐,最後也不能在一起,要那種女主(受)最後開始新的生活,男主(攻)後悔一生


她生得醜,小時候,把糖遞給心上人時,那人惡聲道:「你去告訴你爹吧,讓他打死我好了,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這種怪物待在一起!」

「姜涉,這是你的當票,從今天起,還給你了,你自由了。」

那一年冬日,他被賭鬼父親賣給了她家當鋪,她是城中人人避之的「詭面小姐」,卻只對他一個人好,只是無論如何付出,換來的都是他的嫌惡,終於,她想要放棄了,就在她生辰這一天。

她放他走,還君當票,兩不相欠,從此天高雲闊,再不相逢。

(一)

梅嶽綰去鏢局找姜涉那天,對著銅鏡,第一次仔細地為自己梳妝。

鏡中人顏色很淺,或者說,白到透明。

白色的頭髮,白色的眉毛,白色的肌膚,白色的脣角,甚至連瞳孔都白若琉璃,似盲人一般。

但其實梅嶽綰是看得見的,還看得很清楚,她平時鮮少照鏡子,如今細細端詳下,瞧見自己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白的,連指甲縫裡都透著慘白。

白得煞人、白得奇詭、白得不吉利——像辦喪人家門口掛的白燈籠。

她打開胭脂盒,對著鏡子,有些怔了怔。

難怪姜涉會討厭她,她真的……很像個怪物啊。

外頭正是艷陽高照,梅嶽綰一番梳妝完畢後,出門時,撐了一把特製的竹骨傘,將自己罩得嚴嚴實實。

她摸了摸胸口那張薄薄的紙,心想,無論如何,至少今天,姜涉應該是會喜歡她的。

因為,她要送給他一樣東西。

來到鏢局,梅嶽綰一路徐徐走進,撐著傘的手蒼白如雪,鏢局眾人紛紛停下手中動作,向她投去灼熱的目光,以及壓抑的驚聲竊語——

「這是,是梅家的那『詭面小姐』?」

「是啊,她怎麼出來了?太陽明明這麼大……」

「她是來找阿涉的吧,奇了怪了,這麼看過去,也不怎麼嚇人啊。」

……

梅嶽綰充耳未聞,只徑直走向院落盡頭,姜涉就站在那,正同一道緋紅身影交談,梅嶽綰認得她,那是姜涉在鏢局認的小師妹,谷瑤兒。

許是有所察覺,姜涉扭頭時,梅嶽綰也正好走到他跟前,他臉色一變。

竹骨傘輕輕一抬,露出一張脂粉生香的雪白臉頰,漆黑細長的眉,嫣紅秀麗的脣,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不過多添了幾分顏色,整個人卻像脫胎換骨,散發出驚艷無比的光芒,美若瓊宮仙子,又帶絲道不明的妖冶氣息。

姜涉怔了一瞬,不知何時鏢局眾人也都圍了過來,個個發出驚嘆,連一襲紅裳的谷瑤兒都呆了許久。

陽光炙熱照下,姜涉不易察覺地上前一步,以後背擋住炙陽,低頭對傘下人道:「你來這做什麼?」

梅嶽綰一雙瞳孔依然白似琉璃,抬首望著姜涉,輕輕道:「姜涉,今天是我的生辰,你會回去一起喫飯嗎?」

「我……」姜涉頓了頓:「恐怕不會回去。」

他語氣不太自然,只因先前他便說過這天他要去押鏢,結果人卻在鏢局裡和師妹閑談,這種被當場戳穿的感覺讓他有些不自在。

梅嶽綰卻不甚在意,只是莞爾一笑:「是啊,我知道你不會回去,所以我便來找你了。」

她慢慢摸向胸前,取出那張薄薄的紙,迎著院落斜風,微眯了眼眸。

「姜涉,這是你的當票,從今天起,還給你了,你自由了。」

她每一個字都極輕極緩,落下時卻如巨雷一般,不僅讓姜涉神情一震,更叫院中一片嘩然。

梅家當鋪的這張薄紙,牽制了姜涉數十年,因典當規矩,他既無法自贖其身,也無法叫任何人替他贖當,鏢局的人想要為他出頭都不能。

可現在,梅嶽綰居然就那麼輕易地拿出來,當著他的面,說要還他自由。

姜涉勉力平復起伏的胸膛,盯著傘下那張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梅嶽綰搖搖頭:「沒什麼意思,就是因為沒意思……」

她似笑似嘆,白琉璃般的眼底卻掩著一絲哀傷:「這麼多年,我覺得沒意思了,從今往後,你想去哪就去哪吧,不會再有人攔著你了。」

當票被塞入姜涉手心,竹骨傘下的身影忽然顯得那樣單薄,「送給你,你一定未給我準備生辰禮物,但不要緊,我送給你也是一樣的。」

「因為,這也是送給我自己的。」雪白的面孔深吸口氣,風中衣裙拂動,帶著些許悵然,些許解脫。

「姜涉,你不知道吧,喜歡你……真的太辛苦了,我好像沒有力氣了,也不想再日復一日地等待了,就停在這裡吧,我把當票還給你,隨你去哪闖蕩都好,我們就當從未相識過,我不再記掛你,你也別再厭惡我了,行不行?」

姜涉怔怔地握著那張當票,一動不動地看著傘下的人,腦袋空了般。

他理當狂喜才對,可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反而有一股無以言說的荒謬從腳底升起。

炙陽烤著後背,人卻已在恍惚間,置身回到多年前一個冬日,漫天飛雪,寒風凜冽。

他聽到一記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清清淺淺的,笑中帶著柔軟的善意。

「爹,你看,那個小哥哥的眉毛好漂亮啊。」

嗡然一聲,鏡像墜在雪地中,一切戛然而止,堪堪停在這裡。

(二)

潯陽城的那年冬天,雪積了三尺厚,比往年都要冷,梅家當鋪裏,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櫃檯下爭執著。

那大的是城裡有名的賭徒,小的是他兒子,才七八歲的模樣,穿得很是單薄破舊,眉目卻極為堅毅,死死拖住父親。

「不行,不能當,娘說了,這是家裡最後一點值錢的東西了,當了都不能過年了……」

那賭徒老子暴躁得很,一腳將兒子踹開,毫不留情:「滾滾滾,死一邊兒去,別妨礙老子發財!」

他說著揚手一抖,櫃檯上立刻灑滿一堆亂糟糟的物什,那掌事皺眉搖頭,賭徒卻毫不在意,將碎銀和票據一把捲入懷中,急切地就欲奔出門,改改手氣去謀他的「生財大計」。

孩子見狀,臉色一白,沒拖住父親,反而被他掀倒在地,跌坐在櫃檯下半天沒起。

便在這時,一個聲音自大堂一側傳出——

「爹,你看,那個小哥哥的眉毛好漂亮啊。」

這話不僅令臉色蒼白的孩子循聲望去,也令雪地裏賭徒的腳步一頓,敏銳地回過頭來。

梅家當鋪有位身體孱弱的小姐,是梅老爺唯一的女兒,被他捧在手心,要什麼有什麼,潯陽城的人都說,恐怕要天上的星星都會想方設法給她摘下來。

風雪呼嘯,賭徒的直覺沒有錯,那說話的小姑娘裹在狐裘中,牽著一位富貴老爺的手,正是梅家的小姐,梅嶽綰。

梅老爺低頭問女兒:「你喜歡?」

小姑娘尚年幼,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只是下意識地點頭:「喜歡,跟畫出來似的。」

又黑又密,英氣如寶劍,俊朗極了,不像她的,白乎乎一片。

她說著鬆開父親的手,小鹿般輕躍上前,溫柔地將那愣住的小哥哥扶起。

而另一邊,梅老爺已經看向門外雪地裏的賭徒,目光複雜。「這是……你的兒子?」

那賭徒早已湊上前,點頭哈腰:「是是是,是賤子。」

梅老爺餘光掃向兩個孩童,見到女兒滿臉的笑意,不由也微微揚了脣,心中有了計量。

「你這個小兒……當嗎?」

緩慢的一句話在寒風中響起,賭徒雙眼一亮,想也未想地猛點頭:「噹噹當,難得梅老爺看得上眼,收了我這小兒再好不過,只是別看他小,人卻可機靈了,身價也自然不同其他死物,這價碼……」

梅老爺抬手皺眉打斷,從懷裡掏出個錢袋,隨手拋入雪地中,賭徒趕緊去撿,一打開,好傢夥,滿滿一包的金葉子,他兩隻眼睛都要閃花了。

「去櫃檯勾當票吧。」

冷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賭徒毫不在乎那話中的厭惡,喜不自勝地收了錢袋,爽快應下。

當票一勾,典賣成交,櫃檯下,衣裳破舊的孩童臉色煞白,推開梅嶽綰的攙扶,聲音都變了。

「爹!」

「叫什麼叫,老子發了財,打個轉不就把你贖回來了!」

賭徒似乎生怕梅老爺後悔般,揣了錢沒入風雪中,轉眼就沒看見了,而那身後被他當掉的小兒,被幾個夥計拖住,聲聲叫得撕心裂肺:

「爹,爹,你回來,不要扔下我——」

梅老爺已將女兒帶入裡間,遠遠望著這一幕,無甚表情。

他只是忽然摸了摸女兒的頭頂,溫聲道:「嶽綰,爹給你找了個伴兒,陪你說話,陪你玩,你開心嗎?」

裹在狐裘裏的那張小臉怔怔看著大堂,長睫微顫,她畢竟太小,還不懂典當的含義,聽到父親問她,連忙抬頭,有些迷惑:「我開心的,可為什麼,小哥哥……不開心?」

梅老爺無聲一笑,望向堂外飛雪,目光悠遠綿長:「你開心就夠了……這世上,老天爺不會讓每個人都順心如意的,你不也身染怪病嗎?人各有命,他總有一天,會認命的。」

(三)

姜涉被當在梅家後,整整兩天,不喫不喝,血紅了眼,嘶啞著說要回家,像頭見人就要咬的小獸。

家?梅老爺冷聲一哼,你哪還有家,這就是你的家,小姐就是你唯一的主人。

姜涉呼吸急促,瘦弱的胸膛劇顫著,嚇得梅嶽綰縮在父親身後,只覺那對好看的眉毛忽然變得兇狠無比。

她懵懂間似乎明白了什麼,搖搖父親的衣袖,帶了些懇求:「我不要小哥哥陪我玩了,不要了,讓他回家吧……」

梅老爺安撫了女兒後,看向姜涉,沉吟片刻,以大人之間談判的口吻道:「也罷,小兒郎,我給你個機會,你現在就去找你爹,找到他,把那包金葉子要回來,這樁典當就不算數了,一手還錢,一手清票,你立馬就能回家。」

姜涉盯了他許久,小狼崽一般,幾乎是惡狠狠地應下:「好,這是你說的!」

冰天雪地中,一輛馬車緩緩跟著前方的少年,車裡的梅嶽綰不時探出腦袋,關切地望一望那道單薄孤絕的身影。

城中賭坊林立,姜涉顯然幹過不少次這「找爹」的活,駕輕就熟地拐進一家又一家,心中雖焦急如焚,面上卻沉靜堅毅得不像個孩子,看得車裡的梅老爺也不由點頭暗嘆,想將此子留在嶽綰身邊的念頭愈發重了。

終於,在摸到第十二家賭坊的時候,姜涉找到了他賭紅了眼的父親,確切地說,兩人是撕扯著從賭坊裏出來的。

「哪還有金葉子,老子全都輸光了,都怪你這個喪門星,你一來老子就連輸了好幾把,你給老子滾遠點……」

姜父罵罵咧咧的,將姜涉踹倒在雪地裏,姜涉卻又一下猛地撲起,殺氣騰騰的,兇悍得不像個孩子。

「我不管,你借錢也好,怎樣都好,你先把我贖走,只有你才能贖我,這些錢以後我會還給你的,等我長大了,我就帶阿孃和阿弟阿妹們走,走得遠遠的,跟你再沒有關係……」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扭打糾纏起來,雪地裏眨眼就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梅嶽綰將腦袋探出窗外,隔著人羣看到姜涉拖住一條大腿,死命不讓他走,那急於脫身的姜父也惱紅了眼,一腳腳發狠踹去。

「撒手,給老子撒手!」

大片皎白的雪中,梅嶽綰眼尖,忽然就瞧見了一抹紅,自姜涉身後,蔓延出一路痕跡,她心頭一跳,控制不住就想躍下馬車。

人羣被頭小鹿似的身影擠開,一襲清貴華裳隨之跟來,聲音冷冷地在雪地裏響起。

「人是我梅家的,踹死了你賠嗎?」

姜父動作一滯,扭頭呵出一口白氣,牙關都在打哆嗦:「梅老爺,我,我在替你教訓這不聽話的賤子呢。」

那襲華裳長眉一擰,負手冷聲道:「你要贖走他嗎?」

姜父連忙擺手:「不不不,他能跟在梅老爺身邊,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不贖,不贖……」

他彷彿當真怕梅老爺問他要贖金,忽然瞅準一個空當,拔腿就擠出人羣,落荒而逃。

地上的姜涉臉色一變,顧不得疼痛,咬牙就想掙紮起身:「你回來,你別走……」

裹在狐裘裏梅嶽綰趕緊攙扶住他,小手下意識捂住他鮮血汩汩的傷口,疼在自己身上一般:「小哥哥,小哥哥你沒事吧……」

姜涉卻瘋了似的推開她:「你滾開,別碰我!」

踉蹌的梅嶽綰被梅老爺的大手接住,他睨向狼狽的少年,在風中一字一句:

「小兒郎,我給你機會了,你聽到你爹是怎麼說的了,你認不認?」

(四)

姜涉當然不認,他被獨自關在黑壓壓的房中,鬧到大半夜都不消停。

倒是梅嶽綰提了盞小燈,半夜悄悄摸到門邊,貼著房門聽了半晌後,伸手往自己衣兜裏掏去。

門下方有扇小窗口,專供日常遞飯所用,此刻卻伸進一隻雪白的小手,手心打開,只聽到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

「小哥哥,給你喫糖,你別哭了。」

門內霎時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梅嶽綰感覺到那顆糖被人拈起,還來不及高興,糖果卻又轉瞬被人從小窗口裡被扔了出來。

「不要你的糖,假好心。」頓了頓,門內的人嘶啞道:「我也沒有哭。」

梅嶽綰也不生氣,裹著狐裘撿起那顆糖,又提燈回到門邊,靠著坐了下來,吹了吹,自己剝開含進了口中,半天沒說話。

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口中一顆糖融盡後,才又掏出另一顆,依舊往小窗口裡遞去,不出所料,沒一會兒,姜涉又給扔了出來。

梅嶽綰抿了抿脣,再去撿,撿完自己喫了,又遞新的,姜涉再扔,如此循環了好幾次後,門裡的人終於不耐煩了:「你有完沒完?」

梅嶽綰靠著門,長睫微顫,小鹿一般,話中帶著討好:「小哥哥,我有很多糖很多糖,你扔不完的,就像天上的星星那麼多,糖甜絲絲的,我爹說,喫了就不會難過,不會想哭了,我每天都拿給你喫,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滾蛋!誰要喫你的糖!」姜涉捏緊拳頭一捶地,惡聲惡氣道,吼著吼著,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滴答墜落,他捂住眼睛:「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彷彿聽出門那邊的哭腔,梅嶽綰又把手伸了進去,有些慌亂:「小哥哥,你怎麼了,你別哭……」

她才說著,忽然低叫一聲,原來是姜涉狠狠咬住了她的手,他一邊咬著,一邊含糊地罵道:「白毛怪,白老鼠,白瞎子,快放我回家!」

梅嶽綰疼得眼淚直流,卻又不敢大聲叫出,怕把人引來,只得委屈掙扎著:「你不要這樣說我,我爹說,這樣講我的人都是壞人……」

「誰同你說我是好人來著,你不放了我,我就天天咬你!」姜涉之前都沒有看清楚過梅嶽綰的模樣,被帶到梅府關起來後,才近距離瞧見她狐裘下雪白的全身,那番詭異場景讓他不寒而慄,更加不願意留下來與她作伴了。

如今他抓著她的手咬了好一陣才鬆口,嘴裡狠狠吐出一口血水,顧不上門外傳來的抽泣聲,只惡聲道:「你去告訴你爹吧,讓他打死我好了,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這種怪物待在一起!」

姜涉是抱了魚死網破的決心,等來的卻是個他意想不到的結果,房門打開,梅老爺沉著臉,身後風雪漫天,襯得他面上浮出一絲疲倦。

「你走吧,只此一次,就當我做了樁虧本的買賣,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突如其來的逆轉讓姜涉有些無措,他卻看到從梅老爺身後探出個腦袋,雪白的臉頰裹在狐裘裏,手上的傷口小心地掩在袖子中,雙目白似琉璃,怯生生的,卻沖著他笑。

他瞬間明白過來,張了張嘴,心中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一輛馬車直接將姜涉送回他家,臨走前,梅嶽綰想起什麼,又掏出一顆糖,追上去,遞給車上的姜涉。

這一次,姜涉沒有猶豫,接了過來,薄脣微抿:「謝謝你,有空……我會來找你玩的。」

但這聲「謝謝」才縈繞進風中沒多久,入夜時分,馬車便又將姜涉送了回來,只是人已經燒得糊塗了,神志不清地躺在車中,滿臉淚痕地說著胡話。

世事能有多荒謬呢?姜涉是回了家,卻晚回了一步,家中空空如也,早已一個人也沒有了。

那賭徒到底輸光了底,在債主第二次找上門前,連夜帶著一家老小逃了,徹底離開潯陽城了,壓根沒想過還有個被自己賣在當鋪裏的兒子。

這荒腔走板的世道,人命多賤啊,還當不得賭徒手中一粒骰子的份量。

梅府的車夫說,姜涉整個人都懵了,身子搖搖欲墜,忽然一下子栽倒在雪地裏,頭臉朝下,死了一般,嚇得車夫都六神無主,趕緊把人帶了回來。

前一夜還生龍活虎的小狼崽,後一夜就丟了魂似的,仰面朝上地躺在牀上,直勾勾地望著頭頂的簾幔。

梅嶽綰半夜偷偷來看他,爬上牀,伸手往他眼角抹去,觸到絲絲沁涼的濕意。

「永遠不會再有人把我贖走了,我沒有家了,沒有阿孃了,沒有弟弟妹妹了……我什麼都沒有了。」

聲如鬼魅,回蕩在清寒幽夜裡,梅嶽綰鼻尖一酸,不由就湊上前,姜涉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抹甘甜已經送入嘴中,柔軟的小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吐出來。

姜涉瞳孔驟然擴大,一發狠,咬上那細白的手指,梅嶽綰疼得伏在他身上,腦袋抵著他的胸膛,卻咬緊牙,怎麼也沒有鬆開手。

她說:「小哥哥,我,我也可以做你的家人,這裡也可以是你的家,我們家裡有好多人,都可以陪你一起玩……」

姜涉卻恨極了:「誰要同你玩了?你為什麼要說我的眉毛漂亮?為什麼要害我?」

那聲音從梅嶽綰的手掌下灼熱傳出,梅嶽綰淚光盈盈,兩條細眉白如霜雪,「我沒有害你,我是真的覺得漂亮,我自己照鏡子都瞧不清自己的眉毛……」

「閉嘴!」姜涉咬牙切齒,越想越恨,胡亂咒罵起來:「你這個白毛怪,白老鼠,白瞎子!」

他罵了大半夜,梅嶽綰便伏在他身上,不吭聲地聽了大半夜,直到姜涉沒了力氣,糖也融盡了,他才真正認命一般,閉上了眼睛。

「你知道嗎?」

簾幔飛揚間,他每說出一個字,都帶著馨甜的氣息,卻落在梅嶽綰指尖,像一根根細碎的銀針,扎得她泛疼。

「有些人生來就是給人帶來災禍的,就像你這種白毛怪。」

「自己沒有的,便要去貪別人的,佔為己有。」

「我真的很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

(五)

梅嶽綰後來知道,原來「討厭」這種東西,也可以十年如一日。

而「喜歡」,也同樣是如此。

姜涉就這樣在梅家住了下來,卻是心不甘情不願,無論梅嶽綰怎樣遷就討好他,他都不會給她一個好臉色。

其實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已經知道當年自己被拋棄,大半責任是在他那個不願稱之為「爹」的人身上,但爹和一家人在哪呢?他什麼親人也尋不到了,滿腔憤恨總要有個宣洩口,自然就盡數轉移到那個源頭身上。

這種鬱鬱難舒的狀態,在遇到谷瑤兒的時候,終於有所改變了。

谷瑤兒是潯陽城一家大鏢局的當家女兒,同梅嶽綰差不多的年紀,放的風箏落進了梅家的院子裏,她也是不拘小節,居然直接從梅家那個狗洞裏爬進,想將風箏拿回,卻一抬頭,正好撞上姜涉那雙錯愕的眼眸。

「幺妹……」

谷瑤兒生得靈秀俏麗,同姜涉記憶中的幺妹長得極像,他一見到她似乎就回到了從前,鼻尖甚至都能嗅到那家中竈臺飄出的米香。

梅嶽綰尋來時,正是黃昏,一對少年少女坐在斜陽裏,衣袂飛揚,手持風箏,有說有笑,依偎的身影如畫一般。

她撐著特製的竹骨傘站在風中,忽然就不知該不該上前了,但他們卻已抬頭,同時瞧見了她。

那襲緋裳少女輕快起身,拍拍衣裙,眉目一挑,渾然天成的一份嬌俏:「那就說好了,未來小師兄,我在鏢局等你!」

她說完,也不去注意梅嶽綰的反應,只抓起風箏,彎腰徑直就想從狗洞裏出去,驚得姜涉連忙叫住:「誒,你不用再鑽了,直接走前門就行了。」

那襲緋裳擺擺手,笑如銀鈴:「那麼遠,難繞了,從這裡出去快多了,我爹說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

她也是一口一個「爹說了」,卻與梅嶽綰的閨門小姐作派大不相同,隨性灑脫多了,而很顯然,撲哧一聲笑出的姜涉,是更喜歡這種性子的。

等到人終於徹底消失,姜涉轉過身來,遙遙對上傘下的梅嶽綰,院裏倏然就靜了下來。

那一天的姜涉,似乎第一次對梅嶽綰用了請求的語氣,晚霞漫天,將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我想進谷門鏢局,學武藝,做鏢師。」

風中,梅嶽綰沉默了良久,才眨了眨雪白的睫毛:「好,我去跟爹說……」

他略帶欣喜地走近她,她卻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那,你還會回來嗎?」

長睫微顫著,抬起的面頰蒼白而纖弱,似頭緊張無措的小鹿,姜涉的心忽然就柔軟一片,他低低哼了哼:「當然會回來了。」

梅嶽綰還來不及綻開笑意,他的嘴已習慣性地快她一步:「你家還捏著我的賣身契呢,我能去哪?」

才一說完,人便後悔了,果然,那張雪白的臉頰一怔,鬆了他衣角,神色又黯淡下去,姜涉手心微動,心頭暗自一惱。

又這樣,總這樣,為什麼就是不能同她好好說話?明明想的不是中傷諷刺,說出來卻總要變味一番?

他想不明白,也不願再去想,莫名的煩躁湧上胸間,像以往無數次一樣,他又扔下她,頭也不回地先行一步了。

該如何去面對呢?也許,她之於他,從幼年的那場冬日大雪開始,就已經成了一個打不開的死結。

(六)

踏入鏢局的姜涉,猶如投入一片新的天地,有了同門師兄弟,有了親切如幺妹的家人,長了見識本事,多了歡聲笑語。

他去鏢局的次數越來越多,回來的時候卻越來越晚,常常是夜深時分,走到房門口時,冷不丁發現一盞亮著微光的燈,燈下坐著一道冷冷清清的身影,守在他門邊,嘴裡慢慢地含著糖,等他回來。

那樣的梅嶽綰,總是會令姜涉想到幼時她抵著門,安撫他的那些稚言稚語,「糖甜絲絲的,我爹說,喫了就不會難過,不會想哭了……」

心頭莫名一澀,他不願再深想下去,只是每次都對她道:「你不必這樣,夜深露重,你身體會喫不消的。」

而梅嶽綰也每次都會抬起頭,白若琉璃的雙眸沖他一笑:「我沒有等你,我在看星星呢,你房門口的星星是最多,最亮的。」

這樣的回答,姜涉還能說些什麼呢?

只有一次的回答不同,那天梅嶽綰像是有些失落,倚在門邊似嘆非嘆:「其實,我今天偷偷去了鏢局,看到你和他們一起練功、射箭、說笑……我很想過去,可我甚至都走不出手裡那把傘下,太陽那樣大,我也不敢讓別人瞧見我,那些你們每天都能做的尋常事情,我卻覺得遙不可及,或許更多的是羨慕吧……」

隨著年歲增長,她的病症越來越嚴重,全身白到幾近透明,也當然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的詭異,所以她基本很少出門,只是姜涉去了鏢局,她實在太過寂寞,忍不住纔去看他的。

似乎感受到梅嶽綰的心緒,姜涉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在她身邊坐下,說出一句:

「你的病會好的,世間靈藥萬千不盡,總有一種能夠醫治好你的。」

梅嶽綰低下頭,「嗯」了一聲,其實,她更希望他說,他以後會早些回來,會多花點時間陪在她身邊,可這些話,姜涉是不會說的。

她也不會說。

在鏢局學藝幾年後的一個立秋,姜涉接下任務,第一次離開潯陽城去押鏢。

這是谷瑤兒的父親,谷大當家極力作保,絕對會將人原樣帶回梅家,梅老爺才放手的。

可惜,離開潯陽城的時候,姜涉剋制著,內心平靜,確實沒有「逃」的念頭,押完鏢回來的途中,他卻鬼使神差,再壓抑不住那些翻湧的衝動。

這一衝動,他便在悄悄駕馬離隊,鏢局追來時,慌不擇路地滾下山崖,摔斷了一雙腿。

彷彿老天爺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他人被帶回潯陽城,躺在榻上,任何疼痛也感覺不到了,心如死灰。

谷瑤兒來看他,他語氣幽幽:「怎麼會不想逃呢?我做夢都想找回阿孃和弟弟妹妹們……」

那種對家人的刻骨思念,大概只有平日總被他喚作「幺妹」的谷瑤兒才能明白,她轉過身去,眼含熱淚,忽然就出手捶打在幾位跟來的師兄弟身上:「你們為什麼要去追他,放他走不行嗎,難道要把他一輩子困在潯陽城嗎?」

那些與姜涉朝夕相處的師兄弟們,個個俱低下頭來,飽含歉疚:「師父千叮萬囑,一定要把人帶回來,他同梅老爺立了約,不能失信於人……」

紛紛擾擾中,一道纖弱的身影始終躲在門邊,等到所有人都離去後,她才輕輕走出,一步步來到姜涉榻邊。

雪白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她將他從頭看到腳,目光不知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直到那道身影都忍不住啞聲道:「看夠了嗎,我這樣一個可笑的廢人,還有什麼好看的?」

梅嶽綰在牀邊坐下,緩緩握住他的手,他一動,沒有掙開,她便握得更緊了,甚至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有溫熱的氣息溢出脣齒,一字一句,帶著至柔至堅的力量。

「你不是廢人,我會讓你站起來的,你還能走,還能跑,還能去鏢局練劍,就像從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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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幸那晚,他躺在牀上,眸子裏浮著一抹嘲諷,「你看見了嗎?我是個廢人,動不了,你得自己來。」


他是這世間最矜貴,最不願讓人看輕的人,可今晚卻在他最討厭的我面前自嘲,把自己踩進泥土裡,把心撕開,叫我看看他有多不堪,多可悲。


我曾見過他鮮衣怒馬意氣風發,見過他金甲銀槍睥睨天下,他說要建功立業,要天下臣服。


可就是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卻斷了雙腿,再不能站立,從此低人一頭。


這對於他,該是何等殘忍。


我默默抱著被褥,把自己捲成一團,背對他淺淺睡下。


「李長風,我不是來笑話你,更不是來招你討厭的,你若不願意,我碰都不碰你一下。」


身後的人沉默片刻,忽然用力將我光溜溜的身子掰過來,他的力氣那麼大,以至於我完全沒有反手之力。


「你躲得那麼遠,是因為厭惡我嗎?」


他咬咬牙,狠狠按住我的頭,強迫我與他相吻,直到我呼吸不上來,直到我們的脣間沁出腥甜的血絲。


我被他揉出了一身的紅印,怎麼也掙不開,終於泄了氣,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淚流不止,「李長風,你這個王八蛋,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

遇見李長風那年,他七歲,我五歲,在賢王府門口,想看兩厭。


那年,他還是王府世子,而我只是一個侍衛的女兒。


那年,我爹為了保護賢王,自己被山賊砍了數刀,流血而死。


那年我還不大知道什麼是傷心,只跟叔父嬸嬸們一塊兒跪在那棺槨前,他們哭我也哭。


賢王就在那時候走進靈堂,抱起我說:「阿倦不哭,爹爹只是睡著啦,阿倦跟叔叔走好不好呀?我們去住大房子,睡大牀,好不好?」


我紅著鼻頭問他:「那,爹爹……」


賢王拍拍我的背,紅著眼睛笑,「等阿倦長大,爹爹就醒啦!」


彼時我還不知道,爹爹這一覺再也不會醒,只懵懵懂懂地點頭,跟著他進了王府,以為等我長大了,爹爹就能來接我。


他說的沒錯,王府可真大呀,好多房子,好多轉角,好多一眼望不到頭的長廊,小小的我站在裡面,就好像一粒無主的沙。


我四處張望著,李長風就在這時進入我的視野。


他是賢王獨子,是這府上頂尊貴頂尊貴的人,一出來,身邊就簇擁著數十個小跟班。


可我眼裡沒別人,只看得見他,他可真好看呀,眉目間都淌著貴氣,小大人似的負著手,冷冷地看著賢王牽我進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男孩子,心臟怦怦地跳得好快,忘記了腳下的路,目不轉睛地瞧著他。


但他一點表情也沒有,他不喜歡我,後面的很多年,他都不喜歡我。


我在王府過得很好,我哭的時候,王妃會抱我,我鬧的時候,王爺會哄我。


他們待我就像待李長風一樣好,李長風喫什麼,我和他一桌,他讀什麼書,我也有一份。


王府請來了教書的夫子,他上課,我也上課,他背書,我也要背,他捱打……不,他腦子好,從不捱打,只有我才會因為背不熟功課捱打。


我們幾乎天天都黏在一起,但我們形同陌路,他不愛搭理我,若非必要,他絕不會主動和我說話。


小時候我以為他是害怕我搶他爹孃,我還跟他說,我不會跟你搶呀,我有爹,我爹只是太貪睡了,等他醒了就會來接我的。


他不說話,依舊對我不冷不熱。


後來我明白了,他討厭我就是討厭我,不需要什麼理由。


他怎麼對我,我也就怎麼對他。


花園裡有一顆老棗樹,樹下擺著一張小桌,這是李長風做功課的地方,賢王常常坐在一旁督促他。


後來這裡又為我擺了一張小桌,放上筆墨紙硯讓我亂寫亂畫。


賢王看完李長風的功課,又來看我,指著我畫的兩個圈圈問我:「阿倦畫的什麼呀?」


我抓著毛筆指給他看,「畫一個大棗,給阿倦喫,畫一個燒餅,給王爺喫。」


他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又問:「那給長風畫什麼呢?」


我看了一眼李長風,他假惺惺地看著書本,眼眸半垂,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我鼓鼓腮幫子道:「不給他,什麼也不給他。」


話音剛落,就聽見咔吧一聲,李長風捏斷了手裡的筆。


這個人很記仇,我對他好的時候,他半點反應也沒有,我對他不好了,他就要黑好幾天的臉。


這回也是,他那眼睛像是能自動過濾掉我似的,好多天都沒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王爺說,我要是不高興了揍他都行,可我不能揍他。


我知道我爹醒不來了,他不會來接我了,我知道現在是寄人籬下,我再不高興也沒資格揍主人家。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著,我們被春夏秋冬輪番拔著,一截截地長高。


在李長風高我一個頭的時候,他終於要去書院讀書了。


上學的第一天,他顯擺似的帶著小書童,大步流星地跨出門,嚷嚷著終於擺脫周舒倦這個討厭鬼了,好高興。


聲音很大,生怕我聽不見。


我坐在棗樹下哭了一天,但書院不讓女孩子進,誰家的女孩子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日暮時分賢王來看我,笑眯眯地問:「阿倦捨不得長風嗎?那,等你及笄,就嫁給長風做媳婦好不好呀?」


我的臉頓時紅得像猴屁股,哭得更大聲了,「誰要嫁給李長風呀!我就是嫁個屠夫也不嫁他!就是當尼姑我也不嫁他!我就是跳河死了也不嫁他!」


我說這話的時候,李長風正好下課回來,他看著我,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最後什麼也沒說,咬著牙氣鼓鼓地走了。


李長風一天天地長大,錦州的夫人們也一天天地把他越盯越緊了,有事沒事就要來王府拜訪,順道帶上家裡的姑娘,說是向王妃學學廚藝。


其實王妃哪會什麼廚藝啊,廚房都叫她炸了好幾個了,但人家來都來了,她也沒辦法,她得笑著活下去。


那些人來時,我都不出門了,這都是錦州最最尊貴的門閥,配得上李長風的姑娘,也只能來自這些人家。


他們知道我的存在,但從沒人拿我當回事,他們都說,世子怎麼可能娶一個侍衛的女兒啊,這種事當個笑話說說就算了,誰會當真啊。


是啊,李長風就是要娶,也該娶個高門貴女,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個侍衛的女兒。


我有自知之明,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王爺五十歲生辰那天,大擺筵席,請了好多好多的人,就連京城也有人專門趕來。


那天下著雨,我被淋濕了,落湯雞似的站在廊下擰裙角的水,各家來的小姐們就聚成一團偷偷打量我,捂著帕子躲得遠遠的。


我沒抬頭,餘光瞟著那些明艷優雅的貴女,第一次覺得自己啥也不是。


開宴後,不斷有人引薦自己孩子,李長風就淡淡應著,什麼也不說,王爺也淡淡笑著,什麼也不談。


終於有人急了,忍不住問王爺:「世子如今已有十六了吧?真是一表人才,頗有王爺當年的風範啊,說起來,王爺十六歲時,好像已經娶親了。」


王爺喝了一口酒,笑眯眯地說:「王大人記性真好。」


「哈哈哈,我追隨王爺這麼多年,自然是記得很清楚的。」


那王大人賊兮兮地瞧了李長風一眼,又道:「世子如今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紀了,不知道王爺可有什麼意向?只要王爺開口,下官願為王爺效勞。」


王爺察覺話茬不對,半垂著眼皮道:「長風還小,不著急。」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還有人沒臉沒皮地搭茬,說世子呀,真是一看就讓人好喜歡,也不知道世子這樣的人物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王爺還是笑,敷衍著過去了。


陸安候夫人瞟了我一眼,笑眯眯地探話,「我在京城時聽人傳謠,說世子將來要娶一個侍衛的女兒,唉喲,怎麼可能嘛,我當時就罵了她們一頓,叫她們不要胡說,世子要娶親,自然是要娶個門當戶對的,怎麼可能隨便一個什麼女子就行呢!太荒唐了!」


她一邊掩嘴笑,一邊骨碌碌地轉著眼睛,觀察王爺的反應。


我和李長風一齊僵住了,誰都沒有吭聲,王爺轉了轉酒杯,抬頭笑道:「不是謠傳。」


席上眾人齊刷刷地抬頭,齊刷刷地張嘴道:「啊?」


王爺好笑地看了他們一眼,指了指我,說道:「這就是那個侍衛的女兒,也是我想讓長風娶的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驚詫。


陸安候夫人訕笑道:「王爺在說笑吧?」


「哈哈哈,我哪有興緻跟你們說笑。」


他將席上眾人挨個掃了一眼,直瞧得他們渾身難受。


「你們說,長風要娶,就得娶一個門房戶對的,可我倒想知道,誰家能與我賢王府門當戶對?」


他盯著那些人,問道,「是你陸安候府配得上?還是你陳國公府配得上?還是你,王大人,你配得上?」


那王大人被他嚇壞了,手裡的酒杯啪地落在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好遠。


「不不,王爺,下官對世子絕無非分之想啊!」


王爺看著跪俯在地上的王大人,敲了敲桌子說:「你們得明白,我瞧得上誰,誰才配得上。」


說完,又恢復了那副樂呵呵的和善模樣,「哎呀,總歸這是兩個小孩子的事,也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了主呀!」


旁人有了臺階下,也就舉起酒杯當什麼也沒發生地敬起酒來。


我看完這一齣戲,又羞躁又難受,我被人取笑看輕倒也罷了,誰叫我出身就是如此呢?


但李長風好端端地,被他爹當眾說要娶我這個討厭鬼,一定氣壞了。


我不敢看他,趁著王爺和眾人聊得火熱,想要悄悄起身溜走,卻沒想到一直僵坐的李長風忽然抓住我的衣袖,將我扯了下去。


「別走。」他低低說了一聲。


「嗯?」


他沒再回我,於是我又要起身,這下他直接拉住我的手,將我按在了旁邊。


「不許走。」


他給了我一記眼刀,不動聲色地扭過頭,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許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


真是討厭鬼,連逃也不許我逃了。

那些人巴巴地盯著李長風,不是沒有道理的。


當今皇上病多無子,一直有消息說,太后打算在幾位王爺的孩子裏挑一個做儲君,李長風是這些後輩裏最聰慧的一個,很有可能被挑中。


若能把女兒嫁給他,將來可能就是皇后了。


所以,突然冒出來的我,無疑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我看著這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只覺得後背發涼。


那天是怎麼結束的,李長風是什麼時候放開我的,我都不大記得了,只知道那天過後,我倆的關係就變得很尷尬,李長風也變得很憂鬱。


要擱以前,我肯定覺得他在裝深沉,可現在,我開始覺得他的深沉別有深意,是因為不想娶我嗎?


這事鬧的,說得好像我願意嫁他一樣。


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裡想,我真的不願意嗎?其實,如果他不討厭我的話……


想著想著,李長風竟像是感應到了似的,突然回頭看我,然後,抿嘴輕笑。


見鬼了,李長風對我笑了!莫不是中了邪!


我拍拍心口,啪地關上了門。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都不怎麼長個兒了,李長風卻越來越高,越來越結實,春天裡他騎著馬從我身旁飛馳而過,濺了我一身的泥點子。


我看著那矯健的身影,頭一回意識到,我們真的都長大了。


你看,我就不會因為他弄髒了我裙子而生氣了,我知道他心裡有事。


是我問不得,也幫不了的事。


賢王是個好脾氣的人,幾乎從來沒生過氣,可就在前幾天,他發了好大好大的火。


那會兒李長風坐在棗樹下寫文章,我遠遠地看見他們倆面紅耳赤的,好像在爭論什麼。


我不敢過去,遠遠地瞧著,直到最後賢王抓起桌上的紙撕了個稀巴爛,拂袖而去。


李長風看著他走遠,平靜地蹲下身子撿地上的紙屑。


「李長風。」我走過去,叫了一聲。


他不理我,我頭一次沒有笑話他,蹲下來和他一起撿,「你又惹你老爹生氣啦?」


他往賢王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冷道:「誰惹他。」


我撿起一張碎片,神經一跳。


天下臣服,碎片上就四個字。


我抬眸,撞上他幽深的眼睛,那裡面是少年稚嫩的野心。


我想起他曾經說過他不會像賢王一樣,偏安一隅,胸無長志。


可做個富貴閑人,不好嗎?


遠處的山坡上傳來一聲嘶鳴,將我從回憶裏驚醒,我猛地抬頭,那裡已經沒了李長風的身影。


只有一個伴讀,慌亂地跑著,撕心裂肺地叫喊:「來人啊!世子墜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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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捉詭少女

吧唧 《何事溝渠撈明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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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掌中之物

已經改編成電視劇,據說是今年播

男主傅慎行好像還上了渣男排行榜,前期男主各種身心虐女主何妍,但何妍還是頑強的堅持了下來,並聯合男主手下臥底一塊扳倒傅慎行,男主在一次又一次虐女主中愛上了女主,最後還要和女主結婚,女主沒有想其他瑪麗蘇小說一樣愛上男主,而是默默隱忍,在扳倒男主後重新跟老公在一起,對,女主是有老公的,而且她老公人特別好,在女主每次快被男主整崩潰時,都是她老公給了她力量,才讓她堅持下去,哪怕女主最後被迫懷了男主的孩子,他老公也鼓勵她生下來。。。

真是一對三觀正,人品佳,人格強大的夫妻

男主又渣又帥,最後結局也是令人唏噓,也不知道算不算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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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對三觀正,人品佳,人格強大的夫妻

男主又渣又帥,最後結局也是令人唏噓,也不知道算不算BE。


他原本買好了一生只能買一次的鑽戒,打算向我求婚,卻在前女友的一則信息後,拋下我飛奔去了機場。

我五年的真心,一敗塗地。

看過瑪麗蘇小說裏的總裁替身夫人嗎?


我就是。


不,也不能說是夫人,我們還沒結婚,那就叫替身女朋友吧。


在我發現這件事之前,我曾經是人人艷羨的對象。


名牌大學畢業,知名企業就業,當然,最主要被人羨慕的,還是我那個帥氣多金的總裁男朋友。


就像瑪麗蘇小說裏的那樣,總裁對我一見鍾情,毫不掩飾對我的興趣,鋪天蓋地的玫瑰花,名貴禮物,深情告白。


我很快就淪陷了,帥氣多金還死心塌地的男朋友,誰不喜歡?


反正我是很喜歡。

有很多人告訴我,可能他對我就是一時興起,玩玩就算了,或者有別的什麼目的。


這些人裏有嫉妒的,也有真正為我好的。


但是他用自己的行動啪啪打了那些人的臉。


三年如一日的呵護,疼愛,記得我們每個紀念日,無論什麼時候都對我好言好語,也沒有因為工作冷落過我。


就連我們的第一次,也是爭取過我的意見才進行的。


一切看起來都很完美,很和諧。


如果我沒有心血來潮看他手機的話。

我是個心胸寬廣的女朋友,縱然那麼多人告訴我,讓我看好自己的男朋友,他太優秀,免不了招蜂引蝶,但我從沒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


因為他真的不像一個招蜂引蝶的人,除了我,他不會近距離接觸任何女人,連他的朋友都問我是用了什麼法子讓他對我如此死心塌地。


我說,可能是他足夠愛我吧。


所以他告訴我,他要去參加大學的同學聚會,可能會回來的晚一些,我也並沒有什麼意見,還讓他玩的開心點。


當然我也並沒有細想為什麼他一個討厭應酬,又和大學同學幾乎沒有來往的人,還要去參加毫無意義的同學聚會。


那天我們解鎖了很多第一次,他第一次超過晚上十二點回家,第一次喝醉,我第一次翻他手機,第一次失眠。

他是個很合格的男朋友,就算去應酬,回來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十二點,也不會喝醉,頂多也就是喝到微醺。


我還曾經懷疑過,是不是他的酒量太好,所以根本不會醉。


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沒有人是喝不醉的,可能只是喝的不夠多,或者說,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喝多。


以前他每次應酬完,喝的微醺,都喜歡帶著滿身的酒氣扎進我的懷裡,對我說那些撩人的情話。


我還是很受用的,甚至還想過,如果他喝醉了會怎麼樣。


現在我見識到了,他還是那麼撩人,還是那麼會說情話,只不過嘴裡喊的,不是我的名字。

戀愛三年,我從沒聽過這個名字,在他嘴裡也好,在別人嘴裡也好。


他把這個名字保護的很好,如果不是因為喝醉,想必根本不可能失言。


柔柔,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把醉醺醺的他扶到牀上,就聽到他說了一句。


「我愛你。」


我忍不住笑了,都三年了,還是這麼肉麻。


正想開口回他一句,他嘴裡就蹦出了那個名字。


「柔柔。」


「我愛你,柔柔。」


我很確定,那不是醉酒的隨意嘟囔,因為那晚他叫了無數次這個名字。


「柔柔,我很想你。」


「柔柔,我真的很愛你。」


「柔柔……柔柔……柔柔……」

就算我是個傻子,我也能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同學聚會,是為了一個人,喝醉,也是為了一個人。


那個人不是我。


鬼使神差的,我拿起了他的手機。


要不說他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他的手機從不設置密碼,可以讓我隨時查看。


當然我也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這是我三年來第一次打開他的手機。


那天晚上,我看了幾千條聊天記錄,當然,只是單向的。


是他發給柔柔的幾千條消息,另一邊並沒有回復過。


從五年前開始。


他每天都會給柔柔發幾條消息,講自己今天發生了什麼事,講最近天氣怎麼樣,講自己有多想她。


從未間斷。

「柔柔,我見到了一個女孩,她很像你。」


我入職的第一天。

「柔柔,我要追她。」


他開始追我的那天。

「柔柔,你會喫醋嗎?」


我們在一起的那天。

「柔柔,我搬了新家,有寬闊明亮的陽臺,超大的體感電視,還有一張水牀,都是你喜歡的。」


我們同居的那天。

「柔柔,她穿紅裙子的樣子真的跟你太像了。」


在一起的第六個月,他給我買了滿滿一櫃子的紅色裙子。

「柔柔,今天我們吵架了,她生氣的樣子和你一模一樣,你們都喜歡說你不愛我了。」


我們第一次吵架,兩個人氣鼓鼓的誰都不理誰,直到我說出那句「你不愛我了」,他才來哄我。


「柔柔……」


「柔柔……」


「柔柔……」


只用輕輕的按一下字母 r,鍵盤就會自動跳出柔柔這兩個字。


誰知道他到底按了多少次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難怪他總喜歡把聊天記錄備份一遍又一遍,我還以為是有重要的文件怕丟。


難怪他喜歡讓我穿紅裙子,難怪他總喜歡讓我化不適合我的妝容,難怪他總是讓我把頭髮披下來,難怪他看我的時候總是滿眼星辰。


這些都是柔柔的,我只不過是鳩佔鵲巢而已。


我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掉。


我只是丟了所有的紅裙子,剪短了頭髮,把一切和柔柔相像的東西都從我的身邊割離開。


除了我的那張臉。


我找到了柔柔的和他的合照,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了相冊的最下方。


照片上的柔柔穿著鮮艷的紅裙子,化著可愛的妝容,披著頭髮,開心的對著鏡頭比耶。


而他,在她的身旁,側頭滿眼溫柔地看著她。


那種我再熟悉不過的眼神。


不得不說,他的運氣真的好,照片上的柔柔,真的和我太像了。


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媽確實只生了我一個女兒,或許我真的會懷疑一下她是不是我的孿生姐妹。

第二天的早晨,我煮好了醒酒湯,等他醒來。


一切好像都和從前一樣,也好像都不一樣了。


我沒有問他昨天晚上為什麼會喝醉,也沒有質問他柔柔是誰。


但他質問了我,問我為什麼要把頭髮剪掉。


我摸著參差不齊的頭髮,說我想試試短髮的感覺。


很醜,我知道,因為那是我昨天晚上自己在衛生間用生鏽的剪刀一縷一縷剪掉的。


我留了七年的長髮。


他沒再說什麼,但是我看的出來,他生氣了。


生氣歸生氣,他並沒有和我吵架,只是自己靜靜地壓著那份怒氣。


但他終歸也沒壓住。


因為他發現衣櫃裏的紅裙子全消失了。


和早晨一樣,他問我裙子去哪了。


丟了。」

他砸了家裡很多東西,甚至揚起了手,但是看到我的臉的那一瞬間,又放下了。


這張臉可真是好用。


然後他又讓自己平息下來,溫柔地哄我,說裙子丟了沒關係,他可以再帶我買,頭髮剪了也沒關係,可以帶我去接發,或者再留起來。


我拒絕了。


我明確地告訴他,不會了,我不會再留長發,也不會再穿紅裙子。


他氣急敗壞地吼出了他一直想說的那句話。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


他反應了過來,沒再說下去,但是即使他不說,我也知道後半句是什麼。


我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柔柔了。

後來,他摔門而去,一星期沒有回家。


我照常上班,照常下班,照常回家,照常做飯,照常睡覺。


好像除了身邊少了個人以外,也並沒有什麼差別。


一星期後,他回來了,向我道歉,並不怎麼誠心,我甚至還能看到他眼睛裡壓抑的怒火。


我知道他會回來的,因為我有這張臉。


我什麼都沒說,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相處。


只不過現在的我,開始避開一切和柔柔相像的地方。


柔柔喜歡紅裙子,我偏要穿褲子,柔柔長發,我偏要短髮,柔柔喜歡可愛的妝容,我偏要化誇張的歐美妝。


我不質問他,不是我懦弱,我只是想給彼此一個機會。


如果他能接受這樣的我,而不是以前那樣,把我當成柔柔的複製品,我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繼續和他好好的在一起。

一開始他確實很生氣,也有些抗拒我。


但是時間長了,他好像也慢慢接受了。


他開始帶我去褲子專賣區,陪我定期去修剪頭髮,看我的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樣深情。


但我是很開心的,因為他終於不是透過我去看另一個人了。


從前那些深情的眼神,本來就不是屬於我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他給柔柔發消息的頻率,開始減少了。

我偶爾還是會偷看他的手機,依舊沒有密碼。


他給柔柔發消息的頻率從一天好幾次,到一天一次,再到一週一次,再到一月一次,再到現在,他已經三個月沒有給柔柔發消息了,翻記錄的時候我往下劃了很久才找到那個熟悉的對話框。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柔柔沒再出現,我們也在漸漸相愛。

戀愛的第五年,他向我求婚了。


像告白那天一樣,滿地的花,只不過從柔柔喜歡的玫瑰,變成了我喜歡的滿天星。


單膝跪地的他,鴿子蛋大的鑽戒,還有朋友的祝福。


我接受了。


鑽戒很漂亮,而且聽說這個牌子的鑽戒男人一輩子只能買一枚。


那天晚上,我盯著那枚鑽戒傻笑了許久。


對我來說,這不光是一枚鑽戒,更是我的定心丸。


我幾乎可以確定,我不再是柔柔的替身,我的男朋友,不,現在是未婚夫,是因為喜歡我,纔跟我在一起的,是因為喜歡我,才向我求婚的。

距離訂婚宴還有十天,他每天都緊繃著,生怕到時候哪裡做不對,拉著我把每個流程練了一遍又一遍。


我好氣又好笑,我就那麼點休息時間全都被他拉著排練了,不過這也說明他很重視我們的訂婚宴,我還是很高興的。


如果沒有那條簡訊的話。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摟著我,讓我枕在他的臂彎裏,把玩著我的頭髮。


他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起了消息提示音,他順手拿起來看。


只一秒,只有一秒,我就感覺他的身體變的僵硬,有些不自然。


我疑惑地問他怎麼了,他含糊地說自己想去廁所,把胳膊慢慢抽離,帶著手機去了廁所。


他沒去多久,一個男人正常的小便時間,但我卻沒聽到沖水聲。


從廁所出來的他和往常一樣,一點變化都看不出來。


可惜,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準得可怕。

晚上,我費了一番力氣,才把他的手機從枕頭下面拿出來。


他以前可從來不會把手機壓在枕頭下面。


打開他和柔柔的聊天對話框,沒有最新消息。


鬼使神差的,我點開了簡訊。


最上方的,是備註柔柔的女孩發來的簡訊。


在此之前,我從沒見過這個手機號,也從沒見過這個備註,想來,是他們重新聯繫上了吧。


「何辰,我後天回國,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是你嗎?柔柔?」


「嗯。」


「你後天幾點的飛機?我去接你。」


「不用麻煩啦,後天我到了把見面地址發你吧,我現在有點事,回見。」


他又給柔柔發了幾條簡訊,不過對面都沒有回復,想來是去忙了。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柔柔是個永遠不會出現的人,或者是死了,或者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他們永遠不會相見。


所以我才會選擇留下,妄圖用我的真心把他拉回我的身邊。


看完簡訊,我合上手機,盯著身邊酣睡如泥的未婚夫看了許久,才把手機放回了他的枕頭下,抱住他繼續睡覺。

柔柔回國的前一天晚上,我來了月事。


我從小就體虛,每次都會疼得死去活來。


我曾經覺得每月一次的月事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但是這次不一樣了。


我拖著疼痛難忍的身體洗了個冷水澡,我決定用自己的身體賭一把。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我發了高燒。


我想看看,來著月事發著高燒的未婚妻,和快下飛機的白月光,他會選哪一個。

最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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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12-14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MandarinMandarin

心有不甘 男主最後die

盛寵之下 女主到死也沒有原諒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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