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這廝正懶洋洋地躺著我的牀上,

順便指揮我。

「剝個核桃。」

「去你的」我把袖子一摔。

「你被綁架還是我被綁架。」

「你怎麼沒有一點綁匪的自我修養?」他眯起好看的丹鳳眼。

「身為綁匪的第一準則,就是善待人質,你連這點都做不到。」

「我善待你是善待你,你看,我連綁都沒有綁你。」

我一攤手。

「可是,你讓我剝核桃就太過分,哪有綁匪給人質剝核桃的。」

太子立刻皺起好看的眉頭。

「我可是太子誒,每天都要人給我剝核桃喫的。我一天不喫核桃,就像你一天不喝奶茶,受得了嗎?」

我想像了一下一天不喝奶茶,立刻驚恐搖頭。

「想喫什麼核桃,我給你剝。」

太子喫完了核桃,又癱回我可愛的牀上。

我把太子揪起來

「這是我的牀!」

太子無辜地對我眨眼。

「我是太子誒,太子是睡九十九層羽絨被的,你這麼硬的牀,我忍著睡就不錯了。」

這麼個嬌生慣養的太子,睡我的小木牀好像確實有點委屈。

太子睡起來,嚷著要喫飯,還說至少十道菜。

我差點沒忍住把他揍個半死。

「我要是天天能喫十道菜,也就不綁架你了!」

太子嘟起嘴。

我:「我知道了,你是太子,所以每天要喫一百道菜,喫十道菜是委屈你。」

太子附和點頭

「對對對,你怎麼知道。」

我一巴掌拍他腦門上,

「對你個大頭鬼」

這個太子看起來長得不錯,誰知是個事兒精。

我已經忍受了他一天精神折磨。

「綁匪我餓了,要喫飯。」

「綁匪大大,被子掉了,幫我蓋上。」

「匪匪,你牀頭這個花瓶好可愛,可以摸摸嗎?」

經過長期修鍊,我已經達到了話不入耳的狀態。

等等,牀頭什麼

啪——

我看著自己心愛的琉璃瓶碎成渣渣。

啊啊啊啊啊!!

這玩意兒可以換一百個靈石啊。

我怒氣沖沖地拎起太子,好吧太沉了拎不動。

太子目光純潔得跟小鹿一樣。

「匪匪,不要生氣了,要看到長遠利益嘛。我是太子誒,你肯定能領一大筆贖金,到時候想買幾個花瓶就買幾個,堆滿整個屋子都可以。」

為了贖金,我忍忍忍忍忍。

太子喫得賊多,嘴還賊刁,價格低於五十靈石的東西一律不喫。

我曾經想過讓太子少喫幾頓,我一提出,太子就一副快要餓暈的樣子。

可憐我一個少女,竟因為綁架逐漸貧窮。

每當我摸著自己逐漸消瘦的荷包,兩眼含淚。

太子總會在一旁安慰我

「要考慮長遠利息嘛,想一想你的贖金,到時候五十靈石的菜想喫多少喫多少。」

為了贖金,我再忍忍忍忍忍。

不僅如此,太子還是個纏人鬼。

太子怕打雷,打雷一定讓我哄他睡。

太子怕下雨,一下雨就要抱抱。

太子怕颳風,風來了直往我懷裡鑽,

太子怕天晴,太陽一出更是揪著我不撒手。

明明綁了個人質,為什麼感覺像綁了個兒子。

我看著在我懷裡亂扒拉的小手,忍住了剁下的衝動。

為了贖金,我忍了!

十天過去了,贖金沒有來。

半個月過去了,贖金還是沒有來。

一個月過去了,我的小荷包裏再也倒不出一塊靈石。

我綁了太子一個月,搭進了一萬四千七十五塊靈石,和我親愛的小木牀。

可憐我每天辛苦打工睡地鋪。還忍受著精神上雙重摺磨。

我說太子這個傢伙,怎麼這麼好綁。

我把門一開,指著太子

「滾出去。」

太子一臉疑惑

「你不要贖金了?」

我憤憤咬牙,

「對,老子不綁你了,從現在起,你自由了。」

太子反而指責我,

「你這個綁匪,怎麼這麼不講武德,哪有綁匪不要贖金就把人質放了的。」

我氣得七竅生煙,

「老子綁了你一個月,天天供你喫供你睡,贖金連個影子都沒有。」

我把門一開,砰得把太子扔出去,反手關上門。

世界終於清凈了。

晚上打工回來,我舒服得往我的小牀上一癱。

這是啥?

我拎起牀上的太子,

「說,又回來幹啥?」

太子弱弱開口,

「你本來要多少贖金?」

我氣鼓鼓,

「沒有一百萬塊,是撫平不了我受傷的心靈的。」

太子弱弱摸出一個小袋子。

「這兒有一千萬塊,綁我一輩子吧。」

(作者一時衝動寫出得比正文還長的番外,可跳過。)

番外?百花宴(已完)

我從前是個綁匪,

現在,我是個富婆了。

作為富婆,我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喫喫喝喝。

啊,還有養小白臉。

小白臉扒拉著我的袖子,

「匪匪,和我回天宮吧。」

我打掉他的手,

哼,之前我問天宮時,這貨支支吾吾的。現在忽然提出來,準沒好事。

「不去。」我大氣搖頭,

「什麼天宮地宮,都不如我的小窩住著舒服。」

「是嗎?」太子眼睛亮閃閃地看著我。

「天宮宮殿瓊樓連片,最小的宮室都比你的小屋大。

天宮景緻綺麗又變炫無窮,你若去了,怕是幾年都逛不完。

而且,現在正值天界百花宴,宴中有四海佳餚,八方珍饈。

太子眨了眨眼,

「你錯過真是太可惜了。」

我忙揮手,

「害,什麼天宮不重要,你看我們相處這麼久了,我連你家都沒去過,這也太說不過去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太子眉眼含笑,

「匪匪若是想去,現在就可以走啊。」

啊,大house.,百花宴,我來了。

天宮真大,本綁匪一雙老腿都要走斷了。

天宮真闊,本綁匪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啊」我指著經過的一排雲霧中晶瑩剔透的仙閣。

「地磚都是琉璃瓦啊,什麼有錢人能住這裡。」

「只是下等仙官的住所。」

嘖嘖,這待遇真好。

「那這個呢?」

我又指了現在這棟金碧輝煌的大殿。這就差在門上寫個「我很有錢」了。

「中等仙官。」

「哈,難怪難怪,我看著就不怎麼樣。」

「是嗎?」太子挑了挑眉,

「咦,我怎麼聞到了一股檸檬的味道。」

我捂臉往前走。

走了又走,我忽見大片桃花樹,遠遠望去,連成粉色的一團輕煙,燦若雲霞。桃花枝中露出幾角硃色樓閣。

天宮還有桃花林,愛了愛了,我要好好折幾枝發仙友圈炫耀。

太子輕輕拽了拽我,

「這是仙君的私邸。」

啊啊啊啊啊,一個人佔了一座山,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

等等,這只是仙君的私邸。太子的會不會更高級。

我揪了揪太子,「走了這麼多路,我還不知道太子府在哪呢?」

太子難得撓了撓頭,好像有些窘。

「其實,我們已經路過了。」

什麼,我指了指桃林,

「這裡?」

太子搖頭。

我又指了指大豪宅

「這裡?」

太子再次搖頭。

我猶豫地指著仙閣。

「總不會是,呃,這裡?」

太子堅定搖頭。

「不可能!」我咆哮,「這裡沒有別的房子了。」

「那個…」太子弱弱開口

「你有沒有看見,那個洞。」

別說,還真有一個。

我艱難地將目光轉向那個豪宅羣中孤零零的洞。

作為一個標準的洞,洞口前還長了幾根草。

喂,幺幺零麼,我懷疑這裡有人假冒太子。

我從牙縫裡擠出句話。

「你作為太子,就住,一個洞?」

太子?小可愛?憨憨摸摸腦袋。

「父皇告訴我要節儉。」

「是嗎?」

我惡狠狠拎起太子。

「每天有人剝核桃」

「九十九層羽絨被」

「五十靈石的菜。」

太子:露出假笑.jpg

我沒好氣地將太子拖進洞裏。

害,終歸是自己家的,還能扔了不成。

媽呀,亮閃閃的,這是啥?

那啥,如果我沒有猜錯,

這整個洞,

都是靈石。

我陷入了沉思。

我狠狠揪起太子。

「所以,你有個靈石洞。」

「怎麼不早說?我那一千塊靈石是不是也是從這裡來的。」

太子委屈巴巴,

「匪匪,我那一千塊靈石可是敲了整整一天。」

我算是明白了,真?太子?隱形富豪對靈石的力量根本一無所知。

我激動撲上去,什麼大豪宅,都沒有靈石實在嘛。

「那個。」我害羞,

「哪個?」太子微笑,

「那個嘛」我搓搓手

「人家不好意思說。」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儘管說吧。」

太子笑得燦爛。

「真的可以?」

我鼓起勇氣,

「那我說了。」

「那個,百花宴什麼時候開始,我想喫了。」

「咕——」我的肚子發出恰到好處的聲響。

「原來有這個」太子一笑

「先喫飯吧。」

「至於百花宴啊。」太子笑得更溫柔了。

「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揪著太子起來,

太子望著黑漆漆的天空,似乎有點精神恍惚。

太子恍惚地給我點了個贊,還給我頒了個獎狀,

「有史以來起得最早一次。」

我害羞捂臉,順便擦擦嘴角的口水。

「害,人家只是一晚沒睡。」

我在前面跑,太子在後面追。

「匪匪,今天眾仙都會到哦,你要不要畫個漂漂釀釀的妝。」

眾仙,纔不care

我瀟灑搖頭,

「化妝只會影響我喫東西的速度。」

我繼續奮力地邁動兩條小短腿。

身後太子的聲音越來越小「匪匪,慢點,我話還沒說完,今天可是去……」

太子?什麼太子?

四海佳餚,八方珍饈,我來了!

百花宴真是太刺激了。

我忘不了當我滿目猙獰地跑進場時,眾仙目光齊刷刷盯在身上的感覺。

這種感覺,我發誓這輩子不想再有第二次。

(某太子:說好眾仙不care呢?)

據目擊者太子描述,我當時兩眼一翻,差點不省人事。

好在殘存的意志促使我抬頭,看了看上面。

天帝天后

我後悔了,當時我應該直接暈過去。

大家好,

現在我在大型家長見面會現場,

早知道有今天,我為什麼沒有畫個漂漂釀釀的妝。

(某太子:後悔了吧,誰叫你沒有聽完我說話。

我:送你個爆慄,想喫嗎? )

你看看,這叫眾仙怎麼看我。

等等,眾仙看我的眼神怎麼這麼奇怪?

為什麼眾仙眼神裏

有那麼一絲絲同情。

還有天后,就差在臉上寫個

「姑娘,你受委屈了。」

天帝天后拉著我噓寒問暖,尤其天后緊緊還拽住我的手,好像怕她一鬆手,我就跑了。

天后殷切地叮囑我,想喫什麼御廚就給我做,想穿什麼織女給我手工定製,想住那間房立刻給我騰出來。

天后還熱情地把我的婚期拍板定在明天。

我一點頭,

天帝天后立刻抱頭痛哭,

「我家豬終於被白菜拱了。」

我抱著小白臉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回想著白天的事。

等等,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一把揪起太子,

「為什麼眾仙看我的眼神這麼怪異。。」

太子嚶嚶嚶,

「匪匪,你不知道嘛,天界仙女現在熱衷搞百合,但凡是個正常女仙,都去搞百合了,女仙們寧可單身都不想嫁給異性。」

嘿嘿,怪不得女仙們一個個勾肩搭背的。

可是總還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睜著眼睛直到半夜,

突然,

我猛得把太子揪起。

「說好的百花宴呢?」

「百花宴啊」

太子懶洋洋地眯起眼,

「就是我們的婚宴啊。」


我綁架了天界的太子,他非但不打我,還很配合的教我怎樣用捆仙繩把他綁的更緊一些。我哆哆嗦嗦的把他扛上雲車,扛半天沒扛動,後來還是他自己跳上去的。

(軟萌粗神經劍修姜琉x溫柔腹黑法修鎮熙,修仙文,男主前期暗戀女主。)

鎮熙:我喜歡一個姑娘,可她不喜歡我,她喜歡我厭惡的那個人。後來我設計她綁了我,從此讓她陷入無邊陰謀,和我一起不得逃脫,永世糾纏。

幸運的是,我賭贏了。

(1)

姜琉托腮獃獃的看著傳說中溫潤親和樸素謙恭的天界太子轉世鎮熙真人,他一身白衣乾淨無塵,即便被捆仙繩縛著也無損端方氣質,彷彿被綁著的是姜琉而不是他。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綁你嗎?」姜琉小聲道,她看著鎮熙這麼配合,心裡有些愧疚了。

鎮熙嘴角微翹,上下打量著姜琉好脾氣道「好吧,你為什麼要綁我?」

姜琉清咳一聲道「因為你是天界太子轉世,只要喫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就可以長生不老!」

「你是修士,以你的天賦,只要勤加修鍊,一樣可以長生不老。」鎮熙慢條斯理道「誰讓你綁我的?」

「是巖墨真人——」姜琉捂住自己嘴巴,天啊,說漏嘴啦!

在鎮熙的微笑下,姜琉老老實實交代出來。

她是朝劍宗非戰長老關門弟子,很快便是修仙界百年一度的天闕大會,非戰長老卻身中劇毒。此次大會非戰長老是主力,若是輸了,朝劍宗的靈脈就會被收回,讓本就不富裕的朝劍宗雪上加霜。

姜琉孤身一人闖入妖界欲求可解百毒的千織草,可這千織草一來是靈族鎮族之寶,二來還未成形,靈族的巖墨長老就給她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姜琉病急亂投醫,還真的去正清元宗綁了鎮熙。

鎮熙笑了「我的血肉沒有靈力,你要知道,我只是個轉世之身。不過,你若是殺了我,倒說不定會業障纏身,直接入魔。」

姜琉急道「你可有辦法?」

鎮熙點點頭「辦法自然有,我知道有個地方有株成熟的千織草。」

姜琉「在哪裡?」

「人間夢歡山。」

姜琉皺眉「人間?沒有令牌普通修仙者是不允許去人間的。」

鎮熙抓起她的手,唰的破開她掌心,血一下流了出來。

「可是,你不是普通修仙者啊。」

天邊傳來飛劍的錚鳴聲,美麗的流光帶著無邊殺機趕來,姜琉驚訝的看著鎮熙「你,你假裝被我綁住,就是為了逃避追殺麼?」

「猜對了。」鎮熙嘉許的對她笑笑,法陣啟動,通往人間的天塹處用流光搭出一條細細的橋。鎮熙展開風雷翼,帶著姜琉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前飛行。

「大膽鎮熙,竟敢攜印私自出逃,元君有令,再不束手就擒,即刻斬殺!」

「幫我。」鎮熙在姜琉耳邊低語。

姜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就聽了鎮熙的話,她幻出昆吾劍朝來人狠狠一斬,長劍橫貫天際,頓時將洶湧流雲一分為二。

「是朝劍宗的姜琉真人!」

「一起殺!」

姜琉頓時傻眼,她剛剛是被鎮熙操縱了麼?

她她她,她好像給師門惹禍了!

鎮熙一把摟住她的腰輕聲道「非我非命,非時非運,貫乎乾坤,定於滄冥,破!」

元嘉三年,人間京都,有流星燃大火穿空而過,落於翠微山,驚起衝天灰塵。

(2)

姜琉剛醒就被人打了一巴掌。

她十歲築基十五結丹,一路修鍊二十三年成為修仙界年輕一輩頂尖修士,對上敵人只有殊死搏鬥,還沒有受過像這樣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的攻擊。

她被打的有些不清醒,一臉懵逼道「你誰啊?」

「放肆,我是你爹!」一個中年男子暴怒道。

姜琉皺眉「你胡說,我明明是孤兒!」

「蓮兒,還不住口!莫再與你爹爹頂嘴!」一位美婦兩眼通紅跪倒在地「老爺,蓮兒她不是故意的。」

「她竟敢傷謝家公子,簡直無法無天!」

姜琉看著這場鬧劇覺得頭疼,正當她想睡覺時,一個面色蒼白的白衣男子突然闖了進來,一下跪倒在她身前。

那男子深情道「孫叔叔,我待蓮兒一片真心,請你把她嫁給我。」

中年男子怔住了「她都對你捅了一刀,你不計較?」

男子笑道「我對蓮兒的真心,九死未悔。」

中年美婦感動不已「好孩子,好孩子,蓮兒你看,到哪兒去找這麼好的夫婿!」

然後他們迅速敲定了婚期,就在三天之後。

姜琉聽的一愣一愣的,等到眾人走了,男子轉身朝她一笑。

「姜琉真人,請恕在下失禮。」

「鎮熙?!是你!」姜琉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富家公子皺眉道「你改了我們的相貌?」

鎮熙搖頭「不是改換相貌,是我們借這兩個已死之人的身軀重生,將真靈束於其軀殼之中。」

「自從天界太子轉世後,整個修仙界被天界鎖死,任何人仙不得出入。若非借你鮮血為媒介,我們斷斷出不來的。」

「我們平安過了天塹,執法神必然會來尋找,至少在入夢歡山前我們不能暴露身份。」鎮熙負手望向天邊流雲「我一入人間就看見一對殉情的男女,讀取記憶後我決定假扮這兩人身份,暫時先這樣呆著。」

「那對男女呢?」姜琉好奇。

鎮熙回頭嘆道「都死了。女子以為男子殺了她的愛人只為娶她,於是殺了那個男子,然後服毒自盡了。」

(3)

十里紅妝,佳人成雙,洞房花燭徹夜照花窗。

當鎮熙掀起姜琉的紅蓋頭時,發現她手裡捧著一大堆花生桂圓,嘴裡還叼著一塊桂花糕。

鎮熙一襲紅衣,雖是謝家郎君的容貌,卻依稀能見他略帶深紫色的眼瞳,在龍鳳燭的照耀下如妖似仙,能活生生將人溺斃,總之不似凡人。

他素白纖長的手輕輕將姜琉嘴裡的桂花糕拿下,看著被咬一小塊顯得有些可愛的糕點笑了。他將糕點丟進嘴裡嘗了嘗,眯起眼看著姜琉輕笑「人間的東西確實好喫,不怪姜琉真人拿了這麼多。」

姜琉覺得哪裡怪怪的,不過她沒多想「我們為何要成親?」

鎮熙從她手裡拿了顆紅棗邊喫邊說「自然是成親更方便行動,更何況,你要是獨自一人呆在孫府會很難過的。」

姜琉想到孫府的那對夫妻和一系列陰陽怪氣的姐妹,深以為然的點頭。

「追殺你的人是正清元宗的麼?你們門派的人真奇怪。」姜琉嘆了口氣,突然間她想到什麼,兩眼放光「不對,宣辰除外!」

鎮熙的動作頓了頓「你很喜歡宣辰?」

姜琉點頭「他很好,法術也很不錯,生的也好看。」

「那我呢?」鎮熙微微偏頭看著她「我好不好看?」

姜琉愣住了,她忽然記起初見鎮熙時他的樣子。

一襲白衣,瞳若星河,眉目溫雅悲憫,縱然萬千詩句難訴神仙玉人。

其實也蠻好看的,溫潤如雲上清風明月,看著溫和,實則高渺無比。

不愧是天界太子轉世。

鎮熙見她不說話,低聲笑了。

姜琉有點尷尬,她舉起酒杯道「那個,我們還是喝酒吧,我跟你說我可是千杯不醉,哎呀這酒真好喝(?▽?)」

姜琉正咂摸這酒的味道,突然感覺整個身子熱了起來。

她一下將鎮熙撲倒在牀上,覺得離太遠看不清人,於是又湊的更近了些。

像小獸一樣濕潤的呼吸噴在他的脖子上,鎮熙感覺多年來的靜心咒像是白修了一般,他看著眼前迷濛的姜琉嘆道「酒量怎麼這麼淺?也對,你現在用的是孫蓮的身體,還是凡身,以後不可如此了。」

他翻身將姜琉放在喜被上,卻沒料到姜琉一把摟住他脖子,狠狠吻上他的脣,聲音像水底勾魂的綠藻柔柔喚道。

「郎君~」

「我喜歡你,要了我吧。」

她的臉徹底紅了起來,像是雪地被紅霞暈染,萬分妖嬈中帶著懵懂的純真最是勾人。尤其是她的眼睛,就那樣柔柔的望著他,不肯放人輕易離去。

鎮熙:!!!

他覺察不對想要離開,被姜琉長腿一勾徹底壓在牀上。

修仙界若論拳腳武力,無人可敵劍修。

而萬千劍修門派,朝劍宗無人能越。

姜琉,是朝劍宗最為優秀的一批弟子。

(4)

在靈力雙雙受到壓制的情況下,常年打坐的鎮熙對上擅長煉體的姜琉就像柔弱書生對上壓寨大王。

他被姜琉死死壓在牀上不能動彈。

而且,對於姜琉的流氓行為,他也不是很想躲開。

鎮熙的眼神逐漸幽深,姜琉與他十指交纏,交頸而臥,他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姜琉覺得好熱,就像當時她呆在滿是烈火的屋子裡無法逃脫的時候。

這時一個白衣藍袍的修士從天而降,引九川秋水澆滅大火把她救出。

他說,他叫宣辰。

「宣辰……」姜琉迷迷糊糊的叫出聲來。

鎮熙正在情動之時,聽見這個名字後猛然頓住,就像一瓢涼水當頭澆下。

宣辰,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準確的說,他是被正清元宗元君選定的宣辰的替身。

世人都說他是天界太子轉世,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宣辰纔是真正的天界太子。

天官下諭,問天閣親自測算太子轉世的時日,正好與元君之孫宣辰一樣。

宣辰出生時,五彩霞光映滿天空,隱有龍吟鳳嘯之聲,元君認定他的孫子就是太子轉世。

可太子轉世必遭三災六劫,加上天界勢力交錯,太子這個身份只會引來無數追殺,元君便想了個辦法,就是找一個天賦高超的孩子來代替他的孫子承受劫難,然後宣辰便能順利渡劫。

他從小以天界太子轉世的身份受外人追捧,即使外出歷練身邊也跟隨著一大批長老。可鎮熙知道,那些長老並不把他放在心上,他是隨時可以被放棄的。

而宣辰雖然歷練時都是獨身一人,可他身上有著無數靈寶,更有元君心頭血三滴隨時可以出竅相助於他。

他想逃跑,他不想做這個隨時拿去擋災的替身了。

卻沒想到,到哪裡都逃不開宣辰這兩個字。

姜琉的手逐漸探入他的衣領,被鎮熙無奈的揪了出來。

他的雙眸突然變成紫色,其中可見無數符咒,牢牢攝住姜琉心神。

姜琉頓時無法動彈,此時,一個紅色的虛影從她頭上飄出。

「修仙者,竟然是修仙者!」

鎮熙一把掐住它的脖子狠狠一捏。

「捏碎被本尊的傀儡也沒有用,這個仇本尊記下了,我很快會找到你們的。」

「修仙者的靈魂啊,我很久沒有喫到了。」

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喟嘆響起,紅色虛影煙消雲散,姜琉也啪的一下徹底睡死過去。

正清元宗,浩然殿。

一個身著深藍色道袍的老人正在打坐,突然間他似感應到什麼,睜開了眼。

「我發現他了。」

(5)

姜琉一大早起來就發現自己像八爪魚一樣纏在鎮熙身上,手還不安分的探入他衣襟中……

她倒抽一口涼氣,想要不驚動鎮熙慢慢的抽出手,沒想到鎮熙正含笑望著她。

姜琉的手就那樣僵在原地。

鎮熙好脾氣道「你是手冷了想暖一暖嗎?」

姜琉獃滯點頭。

他笑了起來,把姜琉的手握住輕輕呵了口氣「這樣就不冷了。」

姜琉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飛快的起牀換衣道「那個,今天是要去敬茶對吧!」

鎮熙悠哉悠哉的看著姜琉換衣服,然後一起去拜見謝家父母。

謝父謝母因為之前的刺殺很不待見這個媳婦,姜琉被晾在院內整整一個時辰。

好在她是劍修,站這麼點時間也不累。

鎮熙直接拉著她就走。

這時一個綠衣丫鬟忙上前來「夫人很快就準備好了。」

鎮熙眼神一冷「那就等母親出來再說。」

「放之!」謝母拉著一個粉衣女子的手顫巍巍的出現,看向姜琉的眼神滿臉嫌惡「就是為了這個女子,你連性命都不顧麼?」

鎮熙把姜琉往身後一拉「蓮兒是我的性命,她生我生。」

謝母氣的身子都站不穩了「好好好,這媳婦來頭太大,她的茶我不敢喝!」

姜琉簡單的腦迴路哪裡知道這種陣仗,只躲在鎮熙身後默默觀看。

鎮熙嘆道「她是孩兒心裡唯一的妻子。」

謝母道「你要我承認她也可以,你納了芳兒便是。」

粉衣女子偷覷鎮熙一眼,臉微微紅了「姑母——」

「芳兒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之女,你本就該娶她!」謝母咳嗽道「這是你的責任,如今讓芳兒成為你的妾,還是辱沒了她!」

鎮熙帶著姜琉轉身就走。

姜琉有些惴惴不安「這樣走了真的沒事嗎?」

鎮熙笑了「你擔心什麼,她又不是你我真的娘親。」

「說來,你沒有感覺哪裡不對麼?」

姜琉看向窗外怒放的芍藥沉吟一會道「這花開的有點怪,總覺得哪裡不對。」

鎮熙看了她一眼,隨意寫了個符咒,用火點燃後丟到窗口的芍藥花上。

芍藥花竟然變成了黑色,然後很快凋謝了。

「不是不能用法術麼?」姜琉疑惑。

「寫個符咒罷了,還不演算法術。」鎮熙喝了口茶「那粉衣女子叫顧芳,是謝息的表妹,我懷疑她被妖物侵染,也在影響謝母。」

「妖物?!」姜琉震驚「修仙界封鎖,妖物被乾坤印鎮壓在浮屠塔下,人間怎麼還會有妖物出現?」

「我把乾坤印偷出來了。」鎮熙淡淡道「修仙界一日人間三年,算算時間也差不多。」

姜琉已經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偷的印原來是這個!」

鎮熙嘆道「即便沒有乾坤印,浮屠塔也可以鎮壓妖獸,之所以如此是天道出了岔子,我不過是推波助瀾。」

姜琉愣愣望著他,然後喝口茶冷靜了一下「我忽然覺得綁架你是個錯誤的決定。」

鎮熙笑笑「那就一直錯下去,說不定錯著錯著就對了呢?」

「那,我們要做什麼?」

鎮熙「捉妖,抓到這隻妖,也許我們就可以去夢歡山了。」

(6)

幾天後,鎮熙有事被謝父叫走,只留下姜琉一人呆在屋裡。

她正在喫桂花糕,顧芳抱著一朵芍藥花靜立於門口。

姜琉奇怪的看她一眼,見她沒什麼表示就繼續喫東西。

顧芳看她半天,見她沒有動作便幽幽開口道「我真羨慕姐姐。」

姜琉「我沒有你這個妹妹,請叫我姜——孫小姐謝謝。」

「為什麼謝哥哥這麼喜歡你?」顧芳抱著芍藥在她對面緩緩坐下「我真是不甘心啊。」

「你都刺了他一刀,幾乎送他下了黃泉,他為什麼還喜歡你,不喜歡我呢?」

姜琉沉思片刻「可能是你長的醜吧。」

顧芳狠狠揪下一片芍藥花瓣,一滴鮮紅的血滴在地上,冒出滋滋的臭味。

姜琉頓時喫不下去了。

「你的那個情郎還埋在地底,你不想他嗎?」顧芳蠱惑道。

姜琉警惕後退「人都死了,想他幹嘛?」

「你為什麼不跟他一起去死呢?」顧芳的雙眼突然變成血紅色,她的手臂扭曲成藤蔓的樣子迅速朝姜琉襲去。

鎮熙回來時發現屋子裡安靜的可怕,他心中一緊,迅速推門而入。

然後就險些被一柄匕首刺中。

只見姜琉喘著氣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而半空中懸掛著一個頭髮散亂被藤蔓纏的無法脫身的女人。

「這是——顧芳?」鎮熙驚訝道。

「是啊,她只知道用藤蔓攻擊,剛好我發現這妖化藤蔓非常堅韌,綁她綽綽有餘,就把她繞起來了。」

說的簡單,其中對身法的要求卻極為高超。

鎮熙圍著顧芳轉了兩圈,突然間抬起她的頭望向她無光的眼瞳。

「告訴我,它在哪裡?」

「謝哥哥——」顧芳喃喃道「你為何不喜歡我。」

鎮熙柔聲道「我最喜歡的就是芳兒妹妹了。」

顧芳的眼睛突然生出神采「真的!」

鎮熙笑道「自然是真的,我把真心話都說給你聽,你也要告訴我真心話哦。」

「它在哪裡?」

「在,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顧芳小聲道。

姜琉皺眉。

鎮熙點點頭,突然纖長的手狠狠扎向顧芳的眼睛。

顧芳發出悽厲的叫聲,鎮熙毫無所動,他的手中出現兩朵血紅色的小小芍藥花。

「顧芳本是盲女。」鎮熙向姜琉解釋道「後來家中斥巨資為她買下一雙眼睛,從此被它控制。」

「它是誰?」姜琉好奇。

鎮熙噓了一聲,拿起她的手在她手中寫下幾筆。

夢歡山山主。

「今晚它就會來。」鎮熙看向兩眼空洞的顧芳嘆道「可惜了。」

「我聽她的意思,是她害了孫蓮所愛之人,然後嫁禍給謝息,這才讓孫蓮殺了謝息。」姜琉分析「為什麼要殺孫蓮的愛人呢?」

「一方面是為了嫁禍,另一方面,大概是這雙眼睛看不得真心相愛吧。」

鎮熙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顧芳的事情居然就這樣過去了。等到夜幕降臨,謝府的芍藥花競相開放,妖異非常。

姜琉有些緊張的等著夢歡山山主降臨,一直等到子夜時分都毫無動靜。

「它厲不厲害,還會不會來啊?」姜琉打了一個呵欠,突然聽人來報說謝母重病,要她這個兒媳婦前去侍疾。

鎮熙被攔在屋外。

姜琉一進去門就被鎖上了,只見謝母對著一個神女像默默唸經,也不理她。

姜琉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母親?」

謝母回過頭來。

那不是謝母。

是一個盲眼的紅衣女人。

她嘴角微翹,琵琶忽然出現在手中,竟然和神像別無二致。

盲女正要彈奏,姜琉突然幻化出劍挑斷她的琴絃。

盲女:……

姜琉「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我不想聽你彈琴。」

盲女也不說話,輕輕一拂,琴絃恢復原狀。

姜琉又挑了一劍,琴絃又斷了。

盲女:……

盲女變作了好幾個,看的姜琉眼花。

她忽然想起那個神像,於是凝氣朝神像劈去。

神像紋絲不動。

姜琉火了,幾個盲女一起合奏,聽的她魂魄都要脫離這具軀殼。

她奮力一揮劍,右手結九字真言之印。

臨兵鬥者皆陣列於前。

昆吾劍暴漲數尺,隱見五彩流光縈繞霜雪劍刃上,讓劍看起來無比鋒利又無比虛無。昆吾劍以碎玉斷金之勢朝神像劈去,只聽得嘩啦一聲,像是花開極致頹然衰敗,神像終於碎了。

連帶著半間屋子的崩塌。

劫雷頓起,鎮熙一臉無奈的站在灰塵裏看著她。

「你的動靜太大,執法神已經降臨。」

「好在,這也不算太壞。」

「誰敢壞吾神像!」巨大的紅色虛影出現在空中,聲音不辯男女。

鎮熙高聲道「大膽妖孽,你橫行人間多年作惡甚多,今日我正清元宗便來替天行道!定要叫你魂飛魄散,還天地清明!」

夢歡山主尖聲大笑「正清元宗?哈哈哈哈,正清元宗也配說我作惡甚多?!」

如血花雨灑落人間,鎮熙雙眼化為紫瞳,無數符咒在他眼中浮現。

「巽字訣,風過無痕。」

「花雨會讓人迷失神志,不要讓它觸碰到身上。」鎮熙低聲道。

姜琉有些緊張「我們能對付它嗎?」

鎮熙輕笑「我們有幫手啊。」

他話音剛落,聽得劫雷噼啪作響,一個身著深藍色道袍的老者巨像在天空出現。

鎮熙的眼神瞬間出現一抹恨意。

「大膽鎮熙,念在你修行不易,還不——」

「元君!你欺瞞我好苦啊!」夢歡山主一見他便發怒了「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藏去哪裡了!」

它化為一條巨蛇狠狠咬向元君,就在兩人纏鬥之時,一道大門從空中浮現。

鎮熙迅速拉著姜琉沖了進去。

(我承認自己想寫修仙文很久了,雖然在知乎寫總覺得不合時宜.......)

(7)

姜琉被鎮熙扯進大門中,眼前景物突然變幻,化為一處狹窄無比的山洞。

姜琉驚訝的看向鎮熙「你恢復容貌了?!」

鎮熙搖頭「真靈已出,我們已經脫離了謝息和孫蓮的軀殼。」

「那他們兩個的身體——」

「已經被我焚化,我為他們唸了往生的經文,希望來世能修段好些的緣分。」鎮熙張開右手,裡面出現一顆閃閃發亮的藍色珠子。

「有情人遺憾而終化為的情淚,倒是少見。」鎮熙嘆了口氣「孫蓮未必不喜歡謝息,只是,她要為她的愛人報仇。」

「倒是可憐謝息白白背了這口黑鍋。」姜琉也嘆氣,她忽然發現鎮熙正直直盯著她看。

他認真問道「你可憐謝息嗎?你覺得,如果孫蓮知道謝息不是殺她愛人的兇手,她可以和謝息在一起嗎?」

姜琉一臉懵逼「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孫蓮。」

———————2.4更新—————————————

鎮熙垂眸看著手中的情人淚,知道自己不該問下去了。

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知道麼?我非常嫉妒一個人。」

姜琉覺得現在的鎮熙有點怪怪的「啊?」

「有時候我很想殺了他。」鎮熙繼續道「可我又怕一個人傷心,怕那個人用憎惡的眼神望著我,告訴我我不配去愛她。」

姜琉:鎮熙該不會是被奪舍了吧?為何開口閉口愛來愛去,這不符合畫風!

鎮熙突然盯著她道「你覺得呢?若我殺了你喜歡的人,你會不會恨我?」

姜琉一臉懵逼「鎮熙,你是不是中了什麼情情愛愛咒?」

鎮熙看著一臉無覺得姜琉嘆了口氣,罷了。

若沒有猛烈的歡喜,就不會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走吧。」

兩人朝洞口走去,此洞極為狹長,行至洞口時卻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子。

姜琉甩了甩手驚訝道「法力消失了?!」

「不,是被壓制了。」鎮熙很冷靜「此處有密寶一件,是夢歡山的鎮山之寶,有壓制修士法力之效用。」

「你不是說這裡有千織草嗎?」

「額,都有,千織草也在這裡。」

姜琉默默看他一眼「其實你就是想拉我陪你找寶貝是吧?」

鎮熙清咳一聲。

「兩位外來者,我是這裡的村長。你們可也是傳說中的修行者麼?」

老者的聲音傳來,兩人驚訝回頭,發現那是一個鶴髮童顏杵著柺杖,身著綢緞,一看就很有地位的老者。

「也是?」鎮熙皺眉「除了我們,還有修行者來過?」

「其實一直都有,只是最近一百多年來的人比較多。」老者摸著鬍子呵呵笑了「只是修行者來到這裡都會失去法術,變成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

「但是他們也有些優點,就是和我們這裡的男女結合生出來的孩子都很好,聰明好看有力氣,實在是絕佳的父母。」

「請問兩位,可成婚了?」

姜琉倒抽一口涼氣,這是要拉他們去配種的節奏?!

鎮熙一把抓住她的有些發涼的手溫聲道「我們是道侶,早發誓今生今世禍福相依,多謝您的美意。」

村長的臉上頓時出現失望的表情。

他眯起眼細細打量兩人,突然笑了「兩位先在這裡住下,日子久了自然會適應的。」

「其實,一夕之歡我們這邊的孩子也是能接受的。」

「兩位願意就好。」

姜琉和鎮熙一進村子就遭到圍觀,一些美貌的少女見到鎮熙這種絕色早就恨不得撲到他的懷裡,但生生被姜琉手裡的劍嚇到,只敢對鎮熙不停的拋媚眼。

「嘖,又是一個母老虎,修界的女人都這麼厲害麼?」

「小哥哥,晚上我在玉米地裏等你哦。」

「這種兇巴巴的女人有什麼好的?肯定渾身上下又平又硬,哪比得上奴家香軟?」

姜琉聽得青筋直跳,第一次感覺女人怎麼這麼吵。

鎮熙低頭輕笑,一把攬住她的腰滿眼深情望著她道「我的心裡只有娘子一人,再說了,她的好你們怎會知曉?」

姜琉居然被鎮熙的眼神看的心頭一跳。

她摸摸告訴自己,桃花眼看誰都深情,鎮熙只是在演戲,她要配合,要配合。

一邊男子的聲音響起。

「你看看這姑娘,這細腰長腿,一看就有勁道,像條魚一樣。」

「若是躺在牀上,再用她的腿圈住——啊!他孃的誰打老子!」

鎮熙不著痕跡的收了手裡的石子,把懵懂的姜琉往懷裡緊了緊。

他記住那幾個人了。

此地非善地,不可久呆。


我綁架了天界的太子。


這位平日裏仙氣飄飄的主兒,如今衣著不整站在地上。


我衣著不整跪坐在牀上。


他怒氣衝天,火冒三丈。


我兩眼瞪圓,無賴流氓:「要打隨便打,要罵隨便罵,只要不告你媽,你說是啥就是啥!」


鳳翎仙君一襲紅衣遮不住胸前的血道道,聽完我的話,氣得渾身哆嗦:「你怎敢——」


「對不起,我錯了,」我麻溜兒從牀上爬起來。


忍著要斷的老腰,小爪把鳳翎散開的衣襟掖了掖,抬眼看著他絕色美顏,忍不住嚥了口口水:「……下回還敢。」


「你!」鳳翎反手拂開我,原地轉了身,頓時紅光四射。


光暈褪去,他已穿好了層層疊疊的蛟綃華服,發上鳳凰羽飾艷焰似火,容貌絕世,冷若冰霜。


我不禁看呆了。


心想和這雞崽兒也就幾萬年沒見,他居然出落得這樣好看。


九天十地,諸神諸魔裡頭,靠顏值他能排進前三……前二……


自信點,第一沒跑了!


身為他老姨,吾深感欣慰。


哦對了,我是鳳翎的老姨,四聖獸之一白虎神君,與鳳翎他娘朱雀神君是好閨蜜乾姐妹兒。


一起打過仗,一起同過窗。


一起扛過槍,一起蹲牢房。


現在,我把她兒子睡了。


但這事兒真不怪我!


我好端端在洞府閉關,打算沉睡……悟道個幾十十幾萬年,誰知會被鳳翎破了結界,把退化為幼崽的本神偷偷抱走。


美其名曰:收養流浪仙貓。


我可去你娘……我姐的吧,本神自生來,就沒人敢把本神當貓!


本神當然不是貓,但不知什麼原因,本神竟然有了貓的特性——發情期……


我原本入定後萬物不擾,就算被扯著尾巴輪個呼啦圈,也未必能醒。


鳳翎倒是沒輪呼啦圈,讓我直悠悠地轉,卻把我放到他懷中擼毛。


鳳翎是朱雀之後,天地火鳳,氣息灼熱。


我愈感滾燙,身體裏像有小火苗在燒,硬生生把我燒醒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連是誰都沒看清,便直接硬撲了——迎男而上,本神幹得漂亮!


開始很懵懂,過程很清晰,結果很爽利。


……個屁嘞!


本神覺得不太對,很不對。


已經滾了一夜,為什麼本神又開始想那個啥了????


我水汪汪眼巴巴盯著鳳翎看,小爪忍不住要去撓他衣裳。


「自重!」


鳳翎冷喝一聲,身體已瞬間退後數步。


絕美的一張臉冷若冰霜。


仙姿綽約,高高在上。


我饞。


饞他身子。


他退,我追。


擼著袖子,我想都不想就撲過去。


我尋思好了,先抓他衣袖,再施展仙法,把他定在原處,任我為所欲為。


我有自信,我可是上古神君,道行深厚,走獸之長,鳳翎他姨,拿捏個紅毛雞崽兒應不費吹灰之力。


是的!


撲上去的瞬間,我已經想好怎麼一層層剝竹筍一樣扒開鳳翎的衣裳,這樣那樣決戰到天亮!


然而下個瞬間,我的臉摔平了。


沒抓到鳳翎,整個人就這麼從天而降。


並且,臉先著地。


白玉地磚又冷又硬,我這一摔,鼻子險些斷裂。


捂著摔疼的鼻子,我弓成個蝦米,嚶嚶嚶起來。


視線範圍內,一雙綉著鳳羽銀線的鞋走過來,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昨夜之事,乃仙途大劫,你究竟是誰,敢壞我清修?」


我一愣,啥?敢情兒,這雞崽兒還不知道我是誰?


那好辦!


那太好辦了!


睡你的流氓不管是誰,都和我白虎神君沒關係。


趁著鳳翎靠近,我迅雷不及他捂耳朵的速度,一把抓住他垂落下的縐紗廣袖。


天字為乾,地字為坤。


乾坤宇宙,皆俯於此。


「困仙陣?」鳳翎詫異,但周身已徒然升起四道法牆,將他困在中間。


我就地一翻,拍拍手站起身,對他笑啊笑地眯眯眼:「清修這東西,一次也是壞,兩次也是壞,壞著壞著就習慣了,習慣習慣就自然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自動自發先把衣裳脫了個七七八八。


鳳翎被困仙陣禁錮,除了微微皺起的眉,眼神居然還保持著鎮定冷靜。


太年輕。


還是太年輕啊。


我蒼蠅腿搓手手,對鳳翎賊笑:「放心,等我解決完了,就給你下一個咒,保證讓你把昨晚今天的事都忘光光。」


鳳翎垂著手,冷著臉,任由我靠近。


法陣之中,我說的算。


穿過法陣結界,我伸出手,要按照計劃開始剝筍。


可指尖才碰到他的衣襟,就被一陣熱燙灼傷了手指。


「嘶——」我連忙收回手指。


不對!


法陣既成,陣中人再大的神通都該施展不出來才對。


鳳翎法力如何我不清楚,畢竟當年我閉關時,他才破殼而出,是個毛茸茸的雞崽兒,但他現在竟不受法陣約束!


我察覺不對,想退出來,可已經晚了。


面前的絕色美男化作一片紅艷鳳羽落在地上,法陣之外,紅紗升騰。


緋紅紗幕遮天蔽日,將整個法陣皆包裹起來。


我和我引以為傲的困仙陣,就這麼做了餡兒,被包成了餃子。


我撤了法陣,正要破開紅紗,鳳翎卻忽然出現在我面前。


「你用羽毛做了幻象騙我!」我控訴。


捶足頓胸,大意了。


「你假意摔倒暗中布陣,想困住我,」鳳翎冷著臉看我:「陣法天成,你究竟是誰?」


我咬牙,打死不說!


閉關幾萬年,修為不進反退,居然連個雞崽兒都拿不住了。


這樣丟臉的事,天知地知我知,絕不讓鳳翎知曉。


同時,我又像剛醒來時那樣,身體又癢又熱。


此時此刻想化出原型,就地打滾,渾身皮肉在粗糲沙地蹭上三五天才好。


我眼睛赤紅地看著鳳翎:「你先放了我……有話以後說!」


「放你?」鳳翎冷眼:「做什麼去?」


廢話當然是找人解癢難不成我就這樣火熱難耐神格隕落你有臉聽我還沒臉說!


我忍住神虎咆哮,喘著氣說:「你放我……等我好了……一定給你個交代!」


鳳翎不說話,就這麼看著我。


眼淚氤氳在眼眶裡,我看不清鳳翎,只是憑著本能朝他走過去。


鳳翎一動不動,萬幸,他沒躲開。


我抱著他的腰,恨不得整個人都趴在他身上纔好,


鳳翎的衣飾華麗,衣襟上綉著繁複的鳳羽紋,腰帶上懸掛銀鏈。


鳳羽紋凸起,適合我蹭臉。


銀鏈冰冷,適合我降溫。


萬萬年前,天境盛世,五方神帝俱在其位時,白虎聖獸是青帝的愛寵。


身為聖獸,我總喜歡縮小身體,窩在帝君懷中睡懶覺。


帝君掌管春與百花,曾親手編了一個紫藤花架,上面有一隻用青鸞羽築成的窩。


那麼好的窩,我卻很少去睡。


我喜歡帝君的懷抱,滿是花香,又清冷,又舒適,就像……


現在這樣。


我憑本能抱著鳳翎還嫌不夠,又到處亂聞。


一邊聞,一邊嘟囔:「……好香……雞崽兒……好香……」


鳳凰是什麼味道我不清楚,但鳳翎身上是鳳凰花的香味。


嘿。


我喜歡~!


不但喜歡聞,我還喜歡喫。


湊到鳳翎的衣領旁,我張開嘴,嗷嗚一口。


抱著的軀體瞬間緊繃,我眨眨眼,鳳翎怎麼僵住了?


「你——」


鳳翎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咬牙切齒:「自找的!」


我迷迷糊糊,沒明白什麼意思,整個人就騰空被抱起。


四周緋紅紗幕尚在,我卻沒能完成剝筍的願望——鳳翎自己脫了……


不孝的崽兒!


-


我不是貓。


真的!


我是白虎,四聖獸之一,東方青帝的愛寵,天地之間的神君。


但我現在和貓好像也沒什麼分別。


活了萬萬年,第一次失控,我足足纏了鳳翎半個月。


從初一纏到十五,人間的供果都換了一番。


我難。


我太難了。


老腰幾乎斷了,身上到處都是痕跡,青青紫紫,好不精彩。


我躺在鳳翎懷裡,仰頭看了看我這沉睡的絕色大侄子。


臉還是那張日月失色的臉,美到極致,沒有一絲瑕疵,眉宇間一道印記,形若鳳凰花,艷麗非常。


是錯覺嗎?


昨晚好像沒見這印記……


不過有這印記,確實更美。


我無聲嘆氣,造孽啊。


當年朱雀姐姐生蛋,正在神魔大戰後,諸神隕落,仙界支離破碎,滿目瘡痍。


我和朱雀被關在天獄中,她生產那天,整個牢獄下起了花瓣雨。


後來才知道,這顆丹被逼出體外的同時,仙界人間百花齊放,東海聖境更是紅光萬丈。


託這顆蛋的福,我只被打掉一半修為,驅逐回花谷。


從此閉關睡覺,不問世事。


大夢萬年,一睜開眼,當年破殼而出的紅毛雞崽兒居然都長這麼大了。


長得好,長得妙,長得呱呱叫。


白便宜了他老姨,本神君。


我是個慫貨,當年被打掉一半修為,如今又睡了侄子,怕不是要被打掉剩下那半。


盛世美顏沒福享受,我悄悄咬破手指,在鳳翎眉間寫了個字。


「舊事盡遺忘。」


「不記免思量。」


鳳翎皺了皺眉,依舊沉睡。


我鬆了口氣,「忘」字咒種下,不怕他和他娘我姐告狀了。


挪開他在我腰上的手,躡手躡腳下了牀。


我點了一下地上鳳翎的衣服,湊合著穿好。


扶著腰嘶嘶抽氣兒,又心虛不敢回頭,化作一道白煙迅速逃離案發現場。


只要我跑得快,沒人知道我睡了自己的大侄兒!


逃出了九重天,我還覺得心慌慌。


這很對。


因我是有良心的好神。


捂著心口,默唸三遍「這不是你的錯」「這是鳳翎的錯」「這是天地的錯」。


三!


二!


一!


我好了。


往前走了一步,疑惑瞬間——欸?我剛剛想什麼來著?


不重要不重要。


我美滋滋地駕起雲,往西海飄去。


西方聖獸,我那大哥青龍涅霆,想他了。


西海之濱章華島,常年煙遮雲蔚,周遭布滿結界,凡人神仙非請勿入。


涅霆神君與我不同,我喜歡窩在帝君懷裡睡大覺,愛誰誰,都不理,時間久了,諸神諸仙都只覺我是青帝座下小寵。


相比於混喫懶惰的我,涅霆神君與白帝的關係就沒這般和諧。


身為帝君輔神,我大哥很不服管,


神魔大戰之前,三不五時便要和白帝打上一架,動刀動劍那都是日常操作,就算鬧上天庭也是常有的事。


我大哥不講武德,有一顆造反的心。


神魔大戰後,五方帝君隕落的隕落,重傷的重傷,白帝雖未身死道消,卻墜入了輪迴深淵,要經歷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九劫才能重塑神祇。


我被關大獄時,閑得無聊給他算了算,七萬七千七百七十九劫,也就百八十萬年吧。


我大哥終於有了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機會!


我駕著雲,往章華島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這是我大哥的山頭。


按我大哥審美,這山頭早該是宮闕飛鸞,雕樑畫棟,金光燦燦,晃瞎仙眼才對。


結果卻還如之前那般,山是山,洞是洞,原始風貌,平平無奇。


大哥變了。


太質樸。


我跳下雲頭,站在洞府外朝裏喊。


「哥!我來了!你在家嗎?」


半天,滾出來一個白糰子。


沒腳,沒角,滑溜溜的一條蛇。


「空桑,」我笑了:「你還沒被我大哥燉成羹?」


白蛇拱了拱腦門,黑溜溜的眼睛看我:「月棠神君稍等,我家神君正待客。」


「他待他的客,我進我門,不耽誤。」我大大咧咧要往洞府裏走。


「我家神君沒讓你進去!」


空桑在我腳底下來回盤,試圖阻止我。


我真怕自己一腳把這條活了上萬年還沒化型的白蛇踩扁,乾脆拎著尾巴將它提起來,在眼前晃了幾晃。


「我說空桑,你也算妖仙界的奇葩了,幾萬年修為就是化不成人形,居然比我還懶得修鍊麼?」


「要你管!」空桑企圖咬我。


我五隻收攏,把空桑又壓縮的更小,攥在掌中。


洞府之所以叫洞府,皆因外面是洞,裡面是府。


庭院宮闕,應有盡有。


但我若沒看錯,這裡一磚一瓦,甚至門口臺階下的那根草,都與我最後一次看見時一毛一樣。


連草梗上的葉子都沒捨得多長一片。


我閉關少說幾萬年。


所以。


我哥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搖搖頭,深感涅霆他變了,不再是那個動不動就要弄死白帝的熱血叛徒。


從良真可怕。


我剛進大門,就見銀杏樹下,拎著別人衣領凶神惡煞的我哥本哥。


「你懂不懂什麼叫劫數?圓了房還歷個屁的劫!看得到喫不到才叫情劫!懂嗎?懂嗎你個老糊塗!」


白鬍子打成同心結的月老嗚呼哀哉:「懂了懂了。」


「改!馬上給本神改!把他後面那幾百世情劫都改了!」我哥吼得地動山搖。


月老顫顫巍巍掏出姻緣冊,小心翼翼問:「下一世帝君是個小倌……」


「賣藝不賣身,被龜公亂棍打死!」


「下下一世,帝君是個坐擁後宮佳麗三千的帝王……」


「少年天子國破家亡,讓他在後花園找棵歪脖子樹早早上吊!」


「下下下一世,帝君是個風流倜儻的俠客……」


……


我站在門口,聽的瞠目結舌,我哥掰斷別人姻緣的手腕竟如此之多。


厲害了!


涅霆盯著月老塗塗改改,不經意間眼角瞥到了門外喫瓜的我。


「月棠!你怎麼出關了?!」


我幾步跑過去,給了他一個大抱抱,「萬年不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涅霆把我從他身上撕下來,上下打量我:「你這衣裳……」


我心裡咯噔一聲。


壞了,從鳳翎那出來忘記換!


「這是鳳羽仙衣啊,」月老一心二用,手裡塗鴉畫墨,眼睛瞪得老大:「鳳凰羽織成,實屬難得。」


「鳳凰?」涅霆眉心一皺,察覺事情並不簡單。


天地初分,萬物定靈。


飛禽以鳳凰為長,走獸以麒麟為長。


水脈以虎鮫為首,山川以旋龜為首。


創世後三千萬年,鳳凰涅槃絕跡天地,麒麟化形神格漸離,虎鮫消弭于山海,旋龜石化在泰山。


因而又有了四聖獸。


朱雀得鳳凰血,統領飛禽。


白虎得麒麟靈,統領走獸。


青龍得虎鮫鱗,統領水脈。


玄武得旋龜殼,鎮守山河。


上古四神獸早已消失萬萬年,我身上這件鳳羽仙衣便耐心尋味了。


遙想朱雀生蛋時,我本以為要生只小朱雀,誰知竟生出紅毛雞崽兒。


尾巴比身子長,腦門頂上飄乎乎的幾根雀翎。


朱雀身為親娘怔愣當場,「這好像不是鳥仔……」


「確實不是鳥仔。」我撿了朵飄在地上的花,插在小雞崽兒腦袋毛上。


小雞崽兒晃了晃腦袋,想把上面的花甩掉,卻因絨毛太多,甩了半天也無用。


在這期間,我與朱雀姐姐進行了深度友好地交流探討。


「烏鴉?」


「你見過紅毛烏鴉麼?」


「喜鵲?」


「你見過紅毛喜鵲麼?」


「仙鶴!」


「你見過紅毛仙鶴麼?」


朱雀捂臉:「世間生靈,有哪樣是天生紅毛的?」


我仔細想了想,對不起,是我讀書少,想不到。


小雞崽兒怒甩頭花不成,張開嫩黃的小嘴,「啾」地長叫了一聲。


鳳鳴清越。


繞樑不絕。


剎那間,整個牢房皆是紅彤彤的吉兆。


我與朱雀一個呆一個傻,蹲在滿室紅光又飄著花瓣的天牢裏,後知後覺接受了事實。


朱雀承襲鳳凰血脈,竟返祖生出了火鳳。


我不由得好奇,這雞崽兒的親爹究竟是個什麼品種,可惜朱雀對此守口如瓶。


如今天地之間只有一隻鳳凰,便是鳳翎我那大侄子。


身上這衣服,自然也是他的。


我摸鼻子,我假咳嗽,我眼神遊離,但我知道,我依舊是個好神仙。


涅霆問我衣服怎麼回事,我反問他:「你篡位功了?」


涅霆先是一愣。


然後搭著我肩膀尬笑:「這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整個西海我說的算,要風颳風,要雨下雨,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我真誠認同:「看出來了,連白帝轉世的情劫都得聽你安排。」


我哥臉色一僵,哼哼哈哈打馬虎眼:「那可不……我讓他一輩子睡不到女人……他就別指望能梅開二度……」


月老在涅霆的淫威下,毫無主見,喪失尊嚴,把白帝轉世的情劫硬生生改成了光棍是怎樣煉成的。


我在一旁,圍觀了幾百世虐戀情深,每一世的花樣都不同,但結局是一定的。


圓房之前,白帝必死。


可憐,可嘆。


月老按涅霆毫無邏輯劇本要求改完,一刻不敢留,化作祥雲迅速逃上了天。


我不由得替涅霆擔憂:「白帝下凡歷劫再久,也有重回神位的一天,你不就怕他撥了你龍鱗?」


「他敢!」涅霆理直氣壯,「有本事早些回來,本神就在這裡等著他,萬萬年也等!」


我諂笑:「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等?」


涅霆兩隻龍眼一瞪,「你不守東海花谷,賴在我這作甚?」


我:「想你唄。」


我哥明察秋毫,不信我的貓話,「說吧,是不是闖禍要避難?」


我支支吾吾,十分心虛。


從前聽過凡間一個說法——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


我倒黴,根本不用喝水。


還沒等我選擇坦白從寬牢底坐穿,亦或者抗拒從嚴回谷過年,涅霆臉色就變了。


我修為被打掉一半,遠不及他耳聰目明。


直等天邊紅霞滿布,院子裏的花樹瘋狂盛放,我才察覺到不對。


瑞氣升騰,清鳴穿雲。


在我想拔腿就跑的同時,一道紅光落下。


蛟綃翩飛,環佩叮噹,那驚艷九天十地的大美人已站在我眼前。


紅衣似火,冷若冰霜。


我逃無可逃,只能躲在我哥身後,探頭探腦,形似猥瑣。


鳳翎無視我的存在,對涅霆略微低頭:「奉母命,請舅舅三日後赴九辰宮夜宴。」


我支棱著耳朵,聽見了九辰宮。


天界九辰宮,不是中天帝君的寢宮麼?


同時,我也稍微放心些,離開時我已讓鳳翎忘記了這段時間的事。


沒必要心虛。


我一直都是個陽光正面的好神仙。


神設不崩。


涅霆微微一笑:「回復你母后,本神定然前往夜宴。」


母母母……母后?


我又傻眼。


九辰宮、母后……


這雞崽兒的親爹——是中天帝君玄昊?!


我想起那個總是眉眼笑眯眯,一身金燦燦的天帝本人,再看看鳳翎這張冰天雪地的臉。


這真是親父子麼?


我若沒記錯,天帝乃聖人成神。


一個人和一隻鳥,生出鳳凰來,著實匪夷所思。


我胡思亂想著,一不留神,被涅霆從身後拎出來。


「這是你小姨,東海花谷白虎神君,名曰月棠。」我哥熱熱鬧鬧要現場認親。


我頓時慌張,看著鳳翎,哆哆嗦嗦:「你娘是我姨,我是你姐……不對,你娘是我姐,我是你姨。」


鳳翎不說話,拿一雙美目看我,視線從我臉上一點一點往下挪。


脖子晃了晃,領口晃了晃。


我下意識抓住衣襟,生怕露出痕跡來。


凡間話本總是極盡誇張,說男女之間乾柴烈火動不動要燒個七天七夜,但我和鳳翎卻翻天覆地纏了十五天。


中間有幾次我實在扛不住,伸出爪子連帶著小爪鉤,把鳳翎前胸後背都撓了一遍。


走之前,我只記得抹了他的記憶,卻忘了給他治傷。


敗筆。


敗筆。


我心知鳳翎身上的痕跡一點不比我少,只是被他那層疊的紅衣給遮了個嚴嚴實實。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我專往他脖子根領子口裡瞅。


好奇心害死貓。


我和鳳翎之間的氣氛不對。


鳳翎冷著一張臉,我心裡滿是小九九,表情也精彩得多。


片刻後,鳳翎終於捨得開口:「月棠神君,母后義妹……嗯?」


微微揚起的小尾音,讓我神魂都跟著顫三顫。


「我竟不知鳳羽仙衣這等寶物,月棠神君也有一件,」鳳翎一雙鳳尾目冷冷掃過我:「與我丟失的那件,一模一樣。」


「哈,是麼……」我含糊其辭:「那真是太巧了,我這件,我這件是萬萬年前,青帝所賜……」


「萬萬年前,」鳳翎勾脣:「也有火鳳?」


「沒有沒有,那肯定沒有,」我絞盡腦汁圓謊:「我這件鳳羽仙衣不是火鳳羽,是白鳳羽!對,就是白鳳羽,我喜歡紅艷,才……現在變成白衣給你看!」


我捻了個法訣。


變!


低頭看:「?」


不對。


我繼續捻法訣。


變!變!


再低頭看:「??」


身上的紅衣依舊耀目,半點不曾褪色。


坑姨呢!


我傻了眼,本神如此道行,連變個仙衣都不行?


鳳翎目色冷淡地看著我:「火鳳涅槃不死,拒抗一切仙法,翎羽永不褪色,」


我張著嘴,石化當場。


「……你小姨最是頑皮,同你開了個玩笑,鳳翎,你且不要動怒,我這就讓她換下來給你。」


關鍵時候,我哥用無比生硬蹩腳的理由為我開脫。


臺階雖然陡,但我選擇跳。


我立刻對鳳翎尬笑:「對對對,我同你開玩笑,閉關幾萬年實在太無聊了,其實這件就是你那件,哈哈哈,我馬上還給你。」


「不必,」鳳翎定定盯著我看:「鳳羽仙衣乃我真靈法寶,從不離身,今早起來便不見了,若非月棠神君夜闖清梧宮,仙衣也不會穿在神君身上。」


「本神從未夜闖你清梧宮!」這話我說得底氣十足。


我是被你親手抱回清梧宮,注意措辭。


「闖與未闖,查過便知,除卻鳳羽仙衣,清梧宮還丟失了更為重要的東西,」鳳翎冷著聲道:「關係重大,請月棠神君與我同返,查個究竟。」


瞳、孔、地、震!


我心慌慌,鳳翎口中更重要的東西,指的,該不會是他的貞操吧?!


造孽造孽太造孽。


若說我姐是天后,姐夫是天帝,那我這個大侄子身份何其貴重?


我雖是神君,也不敢毀了鳳翎清白。


這事兒若是傳出去,我另一半修為鐵定保不住了。


「我不去!」


心慌意亂,直接拒絕。


我的回答似乎在鳳翎預料之中。


他雖容色冷淡,卻彬彬有禮道:「既然神君不自願,那便恕我無禮了。」


說罷,他廣袖一揮。


我身上仙衣倏地收緊,同時,仙衣周遭薄紗飛起。


唰唰唰。


將我手腳捆綁得嚴嚴實實。


鳳翎出手雖快,但我歷經魔神大戰,自問也是個能打架的主。


奈何鳳羽仙衣太過厲害,竟卸去我的法力,讓我掙扎不能。


「月棠!」


涅霆見我被綁,便要出手。


「舅舅素來持正,」鳳翎面無表情道:「莫非要不分青紅皁白徇私?」


持正?


誰?


我哥?


涅霆神君?


別鬧!


他不服白帝整日造反,陰的陽的,能見光的不能見光的,什麼把戲沒耍過。


他纔不正,他歪,他邪,他彎!


我哥被鳳翎說的一頓。


就這一頓的功夫,鳳翎已驅使法術,仙衣將束縛住的我凌空送到他面前。


我氣的大罵:「我可是你老姨!不孝的雞崽兒!當年你剛破殼,是誰給你梳毛?是誰給你帶花?你——唔唔!」


鳳翎眼瞳一眯,一道紅紗纏住了我的嘴。


「舅舅留步,我告辭了。」


鳳翎食指中指併攏,當空一劃,一朵紅雲託著我和他升了天。


「唔唔——!」


我拚命掙扎,試圖用眼神向涅霆求助。


但我那不禁誇的大哥,還沉寂在鳳翎「持正」的虛偽評價中,笑吟吟地擺手:「月棠你就去天宮住幾天罷,鳳翎是個好孩子,不會為難你。」


「唔唔唔!」我絕望了。


寒風飄零灑滿我的臉,我侄叛逆傷透我的心。


我被鳳翎這個不孝侄兒綁著,像個毛毛蟲一般浮在半空中。


鳳翎把我帶進了清梧宮。


「關閉宮門,謝絕外客。」


鳳翎一聲令下,我只聽大門被吱呀關起的聲音。


一起被關閉的,是我自由之門啊。


嚶。


鳳翎推開寢宮門走進去,我飄著跟他一起進了屋。


身後的寢宮門轟然關起。


鳳翎握住我身上飄浮的一根絲帶,猛地一扯。


呼啦圈!


直悠悠地轉!


我在熟悉的白玉地磚上滾了半天,頭暈腦脹,金星環繞。


鳳翎居高臨下看著我,越看鳳眸眯得越細,越看眉頭蹙得越緊。


我覺得涼颼颼。


是被他看的?


不。


是因為我衣裳不見了!


抹胸素裙還在,但手臂鎖骨卻露了出來。


胸口上青紫一片,鎖骨上斑斑痕跡。


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


我雙臂擋胸,朝鳳翎色厲內荏:「混賬!你想做什麼?本神可是你長輩!」


鳳翎不說話,默默解腰帶。


「你——!」我拚命往後蹭,恨不得一退三千里。


這雞崽兒該不會是想和我這樣那樣吧?


可我現在完全沒衝動啊!


鳳凰這物種太罕見,保不齊也有發情期……


魚幫水,水幫魚。


他幫我,我幫他。


……不不不!


我在想什麼?!


他是本神大侄子。


本神是他小老姨。


鳳翎解下腰帶,衣襟鬆散,白皙柔韌的胸膛若隱若現。


他單手拂開衣領,直白地露出了滿是抓痕的上身。


轟——


我只覺得頭頂一道驚雷劈下,他想起來了?!


「是你罷?」鳳翎問。


我心跳如鼓,連忙裝傻:「什麼是我……我……本神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鳳翎撥開額頭髮絲,露出眉心間那朵鳳凰花印記。


嫣紅印記烙印在白皙肌膚,說不出的好看。


「雛鳳破身,神印浮現,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心頭一涼,壞了,這印記原是個隱形守宮砂,睡完才顯現。


鳳翎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明明是隻火鳳,卻冷得掉冰碴,「壞我清修,亂我仙心,還抹去我的記憶,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我……」


我在地上往後蹭,脊背猛地撞在柱子上,退無可退。


把心一橫,我仰頭喊道:「明明是你把我帶到這裡,還惡人先告狀!東海花谷封閉數萬年,你一個天宮上仙不好好在天上呆著,去那裡做什麼?我閉關之地有青帝咒印,你又是怎麼解開的?以你的法力本可以制住我,何必任我為所欲?」


鳳翎被我三個問題問的無話可說。


他被抹掉的記憶是從見到我開始,如今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去了東海,又怎麼破了咒印,更別提十五天的纏綿悱惻。


我趁機站起身,想找機會開溜。


鳳翎看出來我的意圖,淡淡道:「寢宮四周設有陣法結界,你以為你出得去?」


「趁你睡著我已經溜過一次了!」我得意洋洋。


我閉關萬年,這小字輩兒大約還不知道,東海青帝最善陣法,我跟著他日久天長,本事學得不差。


我這話大約是刺激到鳳翎。


他容色一紅,冷冷說道:「之前的事……我不記得了,你既抹去我的記憶,現在就還來。」


我兩手一攤:「對不起啊大侄子,忘咒已下,神仙沒轍。」


說罷,我語重心長道:「我們當神仙的又不是肉體凡胎,修三千大道應不拘小節,有些細節記憶沒了便沒了,根本不影響你仙途坦蕩,別那麼較真。」


鳳翎冷著臉:「既如此,你要如何負責?」


我一愣:「哈?」


鳳翎走到我面前,絕美鳳眸瀲灧迫人:「鳳凰圖騰生於額心,諸天神仙皆知我已破身,你想當一切沒發生?」


我張了張嘴。


這話槽點太多,我一時竟不知道要從何吐起!


難道只因我沒像你一樣,在腦門上弄個什麼證明物來賣慘,到頭來,居然是我對你負責?那誰來對我負責?


「亦或者,」鳳翎冷眼看我:「請母后裁決?」


「直說罷要我怎麼負責。」我瞬間認慫。


鳳翎不說話,站在我眼前盯著我看。


我緊張,我無助,我像砧板上的一塊肉,忐忑不安等著被切成八塊。


鳳翎最終沒有把我切成八塊,可也差不多了。


他在我眉間一點,與他一模一樣的鳳凰花印記烙了下來。


我只覺得腦門一燙,捂著額頭朝他喊:「你做什麼?」


鳳翎攏好衣裳,繫好腰帶,看我還是抹胸素裙,撇開眼,對著地上那件仙衣指了一下。


仙衣沖著我飛了過來,不由分說便穿在我身上。


「連心印,」鳳翎淡淡道:「從此你不得離我身邊,就算逃走,我也知道你在哪。」


我不答應:「我是鎮守東方的聖獸,遲早要回東海花谷,不能一直留在天上。」


「東方司春掌百花,自青帝隕落,便由花神代勞其職,萬年來皆是如此,與你何干?」鳳翎戳穿我不務正業。


東方青帝,西方白帝,南方赤帝,北方玄帝,中天天帝。


五方帝君各司其職,並配有輔神,帝君若不在,輔神需代其責。


然而,自從青帝去後,我便封閉東海花谷,獨自閉關沉睡萬年,再不管世間之事。


若非花神挺身而出,人間大約再無春色。


我硬著頭皮嚷嚷:「以前是本神懶惰,現如今本神改過自新,想重掌東方之權不行麼?」


「行,」鳳翎語氣平淡:「你要重掌權責需得去見父帝,三天後九辰宮夜宴,想見誰都可以。」


我預感。


我的死劫快到了。


大概,可能,很可能,基本確定,熬不過三天!


我縮在牀腳,抻著脖子看在矮臺上打坐的鳳翎。


與我說完三天後赴宴,他便再不管我如何,自顧自去修鍊了。


我不懂。


真的不懂。


前一刻還撩著頭髮展示證據的「苦主」,下一刻就和沒事兒人一樣打坐。


到底他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一口一個要我負責的話,還在樑上繞著兩圈半,正在往第三圈奔跑。


他這麼無所謂,難道是喫定我會負責?


我看起來像那種做錯事會勇於承擔的神麼?


並不啊,喫幹抹凈,說跑就跑纔是本神會做出的事。


鳳翎修鍊,我也不閑著。


我拔了根頭髮,吹了口氣,頭髮化作一隻白蝴蝶,忽扇忽扇著翅膀往窗口飛去。


我盯著那隻蝴蝶看,見蝴蝶飛出了窗口,我心裡一喜!


又見蝴蝶繼續往外飛,我心裡狂喜!


蝴蝶飛出去五步遠,忽地撞上一道閃著紅光的牆,瞬間灰飛煙滅,硬生生燒沒了。


眼淚啪嘰一聲掉在了牀上。


我的自由就像那隻蝴蝶,飛啊飛啊的就沒影了。


鳳翎眼睛不睜,淡淡開口:「結界中有我一滴血,能燒毀世間萬物,你若不信,可親身試試。」


「我不要我不想我不去!」我渾身寫滿了拒絕。


轉而,又覺得不對,「你沒入定?」


合著假修鍊,真看戲,守株待虎等我逃呢。


鳳翎睜開瑰麗鳳眸:「心有煩雜,如何修鍊?」


明白了。


這關過不去了。


得~


我也乾脆,從牀上下來走到他面前,把個絕色美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搖搖頭,感慨:「大侄子,你說你長這麼好看,幾萬年來就沒有一個惦記你美色的人?神?魔?妖?」


這句話倒讓鳳翎有了點表情。


他看著我,蹙眉:「我名鳳翎。」


「我知道啊,你這名還是我取的。」


我回憶著說:「天牢裏朱雀把你生下,我看你破殼出來,巴掌大點,紅彤彤毛茸茸胖乎乎,尾巴比身子長,腦袋頂上還有呆毛……一開始不知道你是什麼鳥,管你叫小紅,後來知道了,就叫小鳳,再後來我快閉關時,你還是一隻雞崽兒,我揉著你屁股毛,給你起了名字叫鳳翎。」


我說完,又讚美了他一句:「你屁股委實好揉,又軟又綿,揉了一遍想兩遍,揉了兩遍想三遍,乖侄兒,化個原型再讓老姨體驗一下行麼?」


鳳翎用冷到快結冰的眼神回答了我的問題。


我說他什麼來著。


不孝崽兒!


我肖想鳳翎的屁股——非常。


凡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一點對神仙也有用。


我心裡想著什麼,眼睛便盯著什麼。


正當我一眨不眨盯著鳳翎打坐的屁股看個不停時,鳳翎忽然站起身。


廣袖一振,走向屋外。


「你去哪?」我連忙問。


「沐浴。」鳳翎丟下一句,拉開屋門。


「等我一起!」我想都不想就跟了上去。


鳳翎已邁出門的腳步倏地停住,轉頭看我,眼神很是複雜。


洗澡是什麼複雜的事嗎?


面對他這樣的神態,我眨巴眨巴眼,純良且無辜。


鳳翎與我,誰都不說話,就這麼尬看老半天。


最後還是鳳翎率先轉過頭。


看不見他的臉,但能看見他的耳尖,我疑惑,怎麼好端端的瞅著紅了點呢?


-


清梧宮中栽了無數梧桐樹,後院更是一片梧桐林。


繞過九曲十八彎的長廊,穿過梧桐密林,一個白玉堆砌的池子近在眼前。


這池子看不見水,只見仙氣繚繞。


我忍不住伸手,在白茫茫的仙氣上抓了一把。


仙氣飄忽散開。


我樂了,又抓了兩把,甚至伸出指尖的小倒鉤,一頓亂抓。


仙氣被我抓的聚攏又消散。


「你,」鳳翎的聲音有些低沉:「先出去。」


我扭頭,笑眯眯:「你洗你的,我玩我的。」


鳳翎眉心一蹙:「男女有別。」


「是你讓我寸步不離,而且,」我真誠地問:「你渾身上下還有我沒看過的地方麼?」


鳳翎抿了抿脣,再度轉身。


這次,不止耳尖,臉上也紅了一小片。


聲音冷淡,氣場稍弱地說了句——「切勿胡言亂語。」


我翻譯了一下,這六個字說的應該是:你真討厭為什麼要說出來呢人家家害羞了啦~


畢竟是隻才幾萬歲的小鳳凰。


老虎喫嫩鳥,我為自己感到了一瞬間的可恥。


因為可恥,所以我決定聽鳳翎的話,乖乖收回爪子,老老實實往梧桐林外走。


「站住。」鳳翎喊住我。


我腳步一停,身後落下一片紅綃。


紅綃隱隱約約透著光,卻看不清裡面的人。


我老實,鳳翎讓我站住,我便不動了。


片刻後,我聽見了細細的水聲。


鳳翎用法力做了紅綃,我隨手摘了一片梧桐。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我手中綠葉化作一片綠緞,緊貼著紅綃。


我不知紅綃對面,鳳翎能否看見我,但在我的結界中,他多少法力也穿不透。


我手掌一翻,掌心中盤著一團白軟。


「空桑,」我笑:「睡飽了麼?」


空桑朝我吐信呲牙:「好你個月棠神君!拜訪我家神君是假,抓我纔是真!」


我道:「我閉關睡了幾萬年,要見大哥怎會是假?只不過,想請你幫忙也是真的。」


「我纔不幫你!」空桑不買賬,對我積怨頗深。


我想了想,從懷裡摸出個琉璃瓶,又咬破手指,往瓶子裏滴了十來滴血。


空桑綠豆眼直勾勾盯著瓶子不放。


我把瓶子封好,在它眼前晃了晃:「作為交換,你幫我一次,這個就是你的。」


白虎乃走獸之長,我的血對空桑而言是世間難尋的珍品。


空桑猶猶豫豫:「你先說,要我幫什麼忙。」


「簡單,」我和顏悅色:「我分一縷神魂給你,你變成我的樣子應付鳳翎。」


空桑是妖仙界中的奇葩,修行上萬年不能化形,因它出生時神魂殘缺之故。


只要有神仙將神魂分它一點,它便能變作對方模樣,襲承對方些許法力,世間任何法寶靈器都看不破。


空桑遲疑:「我怕鳳翎仙君看穿,他可不是一般神仙,萬一識破……」


「不會識破,」我信誓旦旦:「我只離開一會,你只要裝作像我便夠了。」


空桑更為難:「可我裝不來傻子。」


我:「……」


聖獸的血到底更有吸引力些。


空桑沒能逃得過誘惑,乖乖接受了條件。


我將神魂分給它,同時也將鳳羽仙衣給了它,叮囑它萬萬不要招惹鳳翎。


少說少錯,不說不錯。


空桑記下了。


我將收散結界的辦法告訴空桑後,不再耽擱,迅速離開清梧宮。


-


幾萬年前,神魔大戰。


五方帝君除天帝外,幾乎損傷殆盡。


好一點的,如北方玄帝,元神受創陷入沉睡。


差一點的,如西方白帝,墜入輪迴深淵不得解脫。


可至少,他們都還活著,終有一日能重塑神祇。


只有我的帝君,再也回不來了。


-


我闖上了鎖靈宮。


整座鎖靈宮布滿陣法,是天界三大禁地之一,這裡封印著無數禁器。


我站在宮門外,趁天兵巡視空隙,在宮殿正門口畫下了破靈大陣。


雙手解印,驅動陣法。


嗡——地一聲,門外浮現出淡淡金網。


我不慌不忙,凌空一抓,手中拿住一根紅色鳳羽。


這是鳳翎頭髮所化,那十五天裏我偷來的。


鳳凰羽是天地至寶,我原只打算摸來一根收藏,卻不想在這裡派上了大用處。


鎖靈宮陣法是青帝所布,能穿過陣法的人只有青帝和天帝,而鳳翎是天帝之子,他的翎羽中有天帝靈氣血脈,再合我傳自青帝的破陣祕法,一樣能進入鎖靈宮。


果不其然,眼前的金網像兩片紗幔,緩緩拉開。


我立刻沖入,將宮門關起。


鎖靈宮中,冷森至極。


一個個高臺上擺放著石化的禁器,曾經這些禁器動輒能毀天滅地,如今它們不過只是塊石頭。


我無視擺在外面的禁器,迅速往裡走。


越往裡面,壓迫感越強,我越覺得渾身不自在——白虎乃聖獸,吸食天地靈氣,可這裡卻被陣法隔絕了靈氣。


走到最後,我倏地停下腳步。


被放置在白玉臺上的,是一截枯敗的樹枝。


我望著這截樹枝,只覺得心窩裡疼得厲害。


我忍不住伸出手,顫抖著呢喃:「帝君……」


這截樹枝是青帝的本體。


青帝原是春木的意志,凝結於東海一棵桃樹上。


天地初分,靈氣催生,帝君誕生於桃花之中。


掌管春與百花,生生不息,不死不滅。


如今,這不死不滅的真神帝君,只剩了一截本體。


我的手指堪堪碰到了樹枝,卻被一陣磅礴之力彈開。


宮門口暗布的陣法同時有了感應。


有人要進來了!


我心驚肉跳,顧不得再多,拼著一身修為再度抓向那根枯枝。


與此同時。


宮門大開。


-


「陛下,」一道清麗的聲音響起:「若非情勢所迫,本也不必如此……」


「無妨,」帶笑的聲音不緊不慢道:「朕知你這萬年來著實辛苦,原本此物也該由你掌管,接管此物後,朕擇日封你為春神。」


花神菲箬!


天帝玄昊!


我瞪大了眼,是了,能進入這裡的人就那三三兩兩,不是青帝便只能是天帝——還有我面前這隻紅毛雞崽兒!


鳳翎抓著我躲在一根天柱後,雙眸又冷淡又憤怒,死死盯著我看。


我乾巴巴地尬笑,心想空桑太不靠譜,羹了羹了馬上羹了!


「陛下!」菲箬詫異:「青帝本體不見了!」


玄昊呦了一聲,「是不見了,上次朕明明還見它放在這裡的。」


菲箬急急地問:「陛下上次見是什麼時候?」


「這個麼……」玄昊慢吞吞:「大概是三五萬年前吧。」


菲箬無語了一瞬,緊接著道:「青帝本體幹係重大,請陛下無論如何都要找回。」


「確實幹系重大,不過……」玄昊頓了頓,笑著說:「青帝已亡,本體只附著他的神力,卻沒有他的神魂,便是拿了,也喚不回青帝,如今不過是件厲害的法器罷了。」


我手裡攥著枯枝,眼睛通紅一片。


青帝隕落,我比誰都清楚,但旁人說的,玄昊卻說不得!


我氣急,臟腑一陣劇痛,脣角溢出了鮮血。


封靈臺上有玄昊的法力,我強取禁器被反噬,已然傷了神魂。


見我吐血,鳳翎眼中的憤怒責備頓時消散,他握住我的手,渡了些靈力潤養我被創的神魂。


我望著鳳翎,心中一嘆,玄昊縱使再不是個東西,至少生了個好崽兒。


我與鳳翎躲在天柱後,他握著我的手,我握著帝君的本體。


等玄昊和菲箬走後,我鬆了口氣,問鳳翎:「你怎知空桑不是我?」


「你話如此多,它偏不說話,」鳳翎淡聲道:「我焉能不起疑?」


我笑笑:「大侄子,你真聰明,真……真……」


還沒誇完鳳翎,我兩眼一翻,昏迷在他懷裡。


我對修鍊向來不執著,以前有帝君寵,我只管睡覺偷懶追蝴蝶。


勤能補拙,可我又懶又拙。


即便如此,帝君依舊時時誇我有進步。


那語氣,就像誇花谷裏的雪兔毛又多了一捧、仙鶴腿又長了兩寸一般。


十分不走心。


但我對此深信不疑,堅稱自己是四聖獸中的打架鬥毆小能手。


便是被打掉一半修為,我依舊強,很強。


遠的不說。


我敢硬闖天界禁地,誰敢?


我敢強破天帝法力,誰敢?


我敢睡天帝之子仙界第一美人,誰敢?


我的豐功偉績能吹一輩子。


但如今卻真的栽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鳳翎漂亮的下巴和微微敞開卻不露肌膚的衣領。


這個角度……


誒?


「喵?」


誒?!


「喵?!」


鳳翎!


「喵喵!」


我傻了,愣了,呆了。


連忙低頭,只見一片雪白軟綿的毛肚皮和毛絨絨的長尾巴,以及捧著我的、鳳翎修長的五指。


我怎麼又變成幼崽了?


連話都說不出來!


「醒了?」鳳翎低頭,用他那美煞的鳳眸冷冷看我,「你神魂殘缺受損,若非我在,鎖靈宮中險些魂飛魄散。」


我僵住,抬起自己的手,獃獃地看著兩隻白綿綿的小貓爪和粉嘟嘟的小爪墊。


「為了讓我證明你在清梧宮,連分裂神魂的事都敢做,青帝本體對你來說就如此重要?」鳳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我瞪他,「喵喵喵喵!」


當然重要。


「喵喵喵喵喵——」


那是帝君本體,是帝君存世的唯一憑證。


「喵喵喵喵喵喵——」


我要把他帶回東海花谷,帝君生於此,就該葬於此。


「喵喵喵喵喵喵喵——」


帝君本體即帝君本人,他為保全天界而死,玄昊居然把他封印,還要當法器送人。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你爹不要臉!你爹真無恥!你爹是混蛋!


鳳翎見我尾巴炸毛兇貓惡煞,淡漠道:「你說這麼多,我一句聽不懂。」


「喵!」


凸。


「我知你不高興,」鳳翎望著我的眼:「但青帝本體能號令春來,使百花盛開,於情於理都該交付花神。」


「喵喵喵。」


就不給。


鳳翎聽不懂貓語,卻也從我鼓著的腮幫子和瞪圓的大眼睛裡看出一二。


「這萬年來,花神支撐三界春分,早有資格持青帝本體,繼而晉封上神。」


「喵喵喵喵——」


不聽不聽鳳凰念經。


我歪頭趴在他手裡,用後背對他。


鳳翎也不想再與我講道理,便摸了摸我背上的軟毛。


他氣息溫熱,摸在我身上,舒服得讓我直眯眼。


鳳翎把我帶回清梧宮,我一搭眼就看見被縛在寢宮柱子上的我本人。


空桑用我的臉,做出哭唧唧的醜樣子來。


「鳳翎殿下明鑒,我是被自願的!這事都是月棠神君的主意,與我無關!她非要給我神魂精血,我說不收不收,她說得收得收,我說不行不行,她說不行也得行!你不知道她本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劣神,早年仗著有青帝庇護,胡作非為,為禍一方,方圓東海,駭人聽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真就是母老虎一隻啊!」


「喵喵喵喵喵!」


本神要羹了你這條破蛇!


我舉起爪子要撓,被鳳翎按著不讓動,「神魂不穩,切勿動怒。」


空桑一震,看著鳳凰懷中的我,嘴張了張,又合了合,半天沒吭聲。


鳳翎一手抱我,一手指向空桑,輕輕一勾。


空桑額頭那抹鳳凰花印記亮起,在鳳翎的引導下,白光閃爍的神魂被勾了出來。


鳳翎將神魂送入我額心。


空桑形體消散,一條肥軟白蛇啪嘰掉在地上。


我收了神魂,運起法力,想化作人形。


「喵!咪!喵咪!」


我費了半天力氣,卻還是一隻巴掌大的小白貓。


我慌了,神魂歸位,卻法力盡失?


我淚奔地看向鳳翎,怎麼辦怎麼辦,大侄子,我法力沒了!


鳳翎似乎早知會這樣,冷眼道:「隨意分裂神魂,便是歸位也難融合,何況父帝法力又傷了你的元神。」


「喵嗚嗚嗚……!」


虎生艱難,大侄子救我啊!


「神魂乃是神仙命門,一旦元神消亡本體身死,便是有萬萬年道行也無力迴天,」鳳翎抿了抿脣,「當初青帝便是如此隕落,你不長教訓,反而這樣衝動。」


「喵……」


別罵了,我錯了。


「再有下次,還敢如此麼?」


「喵……」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耷拉著小毛腦袋,抽抽噎噎在鳳翎手上求放過。


鳳翎冷著臉:「沒了法力便沒了法力,給你法力只會闖禍。」


「喵!喵!喵!」


我不要當貓!我是白虎神君!我是你小老姨!


鳳翎對我毫不同情,一雙鳳瞳冷的隨時要飄雪花。


我深知對這大侄子不能硬來。


又圓又大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鳳翎,我兩爪抱著他的手指,膩膩乎乎蹭毛毛,末了,又伸出小舌頭,討好地舔了舔他的指尖。


只舔得滿嘴鳳凰花味。


鳳翎見我這樣撒嬌,終於軟了些語氣:「……我去找老君求凝神丹藥,記住,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喵喵喵喵喵喵!」


大侄子你真好!


我美滋滋蹲在鳳翎手中,舔了舔嘴角的白毛。


沾染了鳳翎氣息的毛毛上也都是鳳凰花的香味。


空桑趴在地上,綠豆大的眼睛裡滿是震驚。


「月棠神君你……鳳翎殿下你……你們——」


「喵?」


怎麼了?


空桑盯著我腦門不放。


我伸出毛爪撓了撓腦袋,低頭看,爪上粉嘟嘟的小肉墊和白軟軟的毛並沒有髒東西。


鳳翎卻知道空桑看見了什麼。


我被他下了連心印,額頭有與他一樣的鳳凰花印記,原本被我額發遮住,這會兒我成了貓沒有頭髮,那印記大喇喇地無償展示。


幸好鳳翎發量足,沒露出印記來。


空桑只以為我被鳳翎下了連心印,氣得這破蛇難得幫我說了句話。


「月棠神君再不是個東西,好歹是殿下的長輩,她偷雞摸狗不學無術懶惰成性囂張跋扈……這林林總總原歸青帝管轄,青帝不在還有我家神君在,殿下越俎代庖下了連心印,是想把月棠君囚困在天上不成?就不怕我家神君知道了闖上天來?」


我捂臉:「好了空桑你可閉嘴吧。」


鳳翎長眸一暗,漠然道:「聽聞你本體乃是龍族,因神魂缺失只能化蛇?」


空桑抬了抬小肥腰:「那又如何!」


「神魂殘缺本不可修復,便是有了白虎精血也於事無補,但,」鳳翎慢條斯理道:「我卻知道幾種修補神魂的辦法。」


「什麼辦法?!」


「喵喵喵喵?!」


我和空桑一齊看向鳳翎。


空桑想化龍。


我想救帝君。


「與你何干?」鳳翎看我:「鎖靈宮中,父帝的話你該是聽清了,青帝神魂消弭於天地間,早已不留分毫,再有多少辦法也無濟於事。」


「喵咪喵!」


有辦法就要試,本神纔不信你那陰險的天帝老子!


「殿下快說啊!」空桑急不可耐:「有什麼辦法修補神魂?」


鳳翎望著空桑這條胖蛇,幽幽道:「青帝本體丟失,父帝必然追查,花神也不會放任不管,需有人出來承擔罪責。」


「???」空桑沒明白。


鳳翎廣袖輕揮,十來個散著魔氣的鎮魂袋飄浮在半空中。


「這是萬年來,我封印的漏網魔族神魂,你選一個做化身,在天界遊走一圈,若不死,我便告訴你如何修補神魂。」


我無語,鳳翎這崽兒絕壁玄昊親兒子,壞都是一樣的壞。


空桑不鎮定,跺尾呲牙:「在天界化身魔族,你是想讓我替月棠神君去死!」


「修行萬年卻是蛇身,若不修補神魂,再多修幾萬年依舊如此,」鳳翎瞥向空桑,「如何抉擇,全看自身。」


說罷,收了鎮魂袋又一指地上的鳳羽仙衣,抱著我轉身走出去。


「喵喵!」


鳳翎你太壞了!


「喵喵喵!」


空桑是無辜的,不能害了它!


「喵喵喵喵!」


只要我們不說出去,誰也不知道是我拿了帝君本體!


「我說了,聽不懂你的話,」鳳翎點了一片紅雲,託著我往兜率宮去:「自神魔大戰後,天界一直安然無事,我帶你進清梧宮,鎖靈宮禁器隨後被盜,丟的還是青帝本體,你以為讓白蛇化身便能避開耳目追查?」


我低頭,好吧,是我想簡單了……


鳳翎不疾不徐道:「如今之計,歸還本體於花神,息事寧人。」


我猛地抬頭:「喵!」


不行,不給她!


「既不願歸還,那便永遠不還,」鳳翎瀲灧迫人的美目盯著我看:「盜走禁器乃是魔族,那魔族強取禁器被父帝震傷,走投無路下闖入清梧宮被我緝拿,我擒住魔族,抽離神魂封在鎮魂袋中,肉身化作飛灰消弭殆盡,至於被盜禁器,則不知所蹤,大約魔族還有同伴,已將禁器帶離天界。」


我瞠目結舌,只想給鳳翎鼓個掌。


大侄子盤靚條順又聰明,小老姨心悅誠服溜溜溜!


按照這個走向,便是空桑化了魔族,也是鳳翎暗箱操作。


帝君本體順利歸我。


空桑沒有性命之憂。


我忍不住抬爪,按在鳳翎臉頰,親暱地用肉墊墊蹭他。


鳳翎拿開我的毛爪爪握住,輕輕捏了捏,「只善後這一次,再闖禍絕不幫你。」


「咪~~」


我甜甜叫了一聲。


鳳翎動了動嘴角,我猜他是想笑。


這麼個大美人,要是能笑一笑,只怕不用帝君本體,也能讓百花盛開。


但鳳翎終究沒笑出來,只是摸著我毛毛的手指,越發輕柔。


鳳翎帶著我去了兜率宮,守門的童子一看他來,連忙施禮。


「老君可在?」鳳翎問。


「在,師尊就在丹房。」童子回。


我對兜率宮頗為懷念。


帝君還在時,時長上天與老君對弈。


帝君擅布陣,老君愛煉丹。


兩人交情頗深,但我對老君卻很是無奈。


「鳳翎!」


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


穿著杏色道袍,滿頭銀亮長發的少年老君,朝著鳳翎樂顛顛跑過來。


我嘆氣,這老頭,八成又喫錯丹藥,返老還童了。


「老君。」鳳翎見怪不怪,行了個晚輩禮。


「一看外面祥瑞駕臨,便知道是你來了,正好,後院的瓊花蔫巴巴的,你幫老夫吹幾口氣讓它再……誒? 」少年老君忽然瞪大了眼,盯著我不放:「這不是月棠麼!」


我渾身一哆嗦,要往鳳翎懷中躲。


「真的是你!」


少年老君驚喜不已,一把將我從鳳翎懷中抱出,拋高高:「幾萬年不見,你越發可愛了。」


「喵!」


我被拋起來,當下炸了毛。


少年老君接住我,小圓臉就要往我肚皮上蹭。


「老君!」


鳳翎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仙氣飄飄的丹房裡瞬間降了溫。


少年老君身體被凍僵,一格一格轉頭,瞧見鳳翎嚴寒飛霜的臉,訕笑:「老夫只是……打個招呼……」


鳳翎不說話,朝他伸出手。


少年老君顫顫巍巍把我交到鳳翎手上,努力維持小臉上的僵笑:「月棠與你幾時關係這麼好,連心印都有了……」


鳳翎冷著臉不說話,把我攏在他身前,細細梳著我炸起的毛。


少年老君看著我們,喃喃了句:「真像……」


「咪。」


鳳翎順毛擼,把我安撫了一陣,我軟軟回了他一聲。


少年老君打破沉默:「鳳翎,你來找老夫有事?」


「求凝神仙丹。」鳳翎眼不抬道。


「是為月棠求的?」少年老君有些無奈:「那老夫可沒辦法。」


「為何?」鳳翎問。


少年老君捋著暫不存在的鬍子,「數萬年前,青帝以神魂為代價,佈下封魔大陣,魔君陸離不甘戰敗,竟引北冥弱水倒灌人間,想再闢戰場。那時天界剛經歷大戰,疲憊不堪無力阻止,是月棠幻化出真身,堵住弱水之眼,挽救人界生靈。」


我感覺到鳳翎梳理毛的手指猛地一頓。


「喵?」


我抬頭,疑惑地看向鳳翎。


鳳翎垂著眼看我,漆黑的瞳仁似乎縮了縮。


少年老君嘆氣:「北冥弱水極陰極冷劇毒無比,便是神仙也難全身而退。月棠真身被弱水所侵,神魂被弱水所傷,原本就難以自保,何況又打掉了半數修為……當年天后與涅霆也來求過老夫,可老夫的仙丹幫不了月棠,唯有在靈氣充裕的仙境之地沉眠,才能延緩寒毒侵蝕她的神魂。」


鳳翎的聲音有些沉暗:「言下之意,弱水寒毒依舊附著在她身上?」


「正是,」少年老君看著我:「當年你閉關時還能勉強維持人形,如今退化成這樣……只怕再難幻化了。」


「喵喵喵!」


我連忙叫喚。


對對對,是是是,我閉關時就剩一口氣了。


閉關後,慢慢從人形變成真身白虎,從真身白虎變成小貓,但我不久前又恢復人身了,還能布陣施法與玄昊硬碰硬呢!


我喵了半天,又是瞪眼睛,又是揮爪爪,連比劃帶猜瞎折騰。


少年老君卻還是心疼的模樣,「可憐的月棠……來,老夫抱抱……」


鳳翎往後退了半步,避開少年老君伸來手,「世間萬物,相生相剋,北冥弱水再如何陰毒,也該有對應之法。」


少年老君從腰後拎出把拂塵,在手裡揮來揮去,故作深沉:「確實如此,北冥弱水極陰極冷,除非有極陽極烈的真神上仙為鼎爐雙修,以自身真元驅散月棠神魂中的弱水寒毒,才能救她一命。」


「喵!」


我驚掉了下巴。


鼎爐?


雙修?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麼?!


少年老君搖搖頭,感慨道:「且不說極陽極烈的真元世所罕見,就月棠被弱水傷了幾萬年,怕不是也要雙修個幾萬年纔行,若非修為絕高,貿然為鼎爐只會被吸乾,且這等損及根本的劣法,只有無恥魔族才用,我等仙家絕不能墮落至此!」


我把自己團成了個毛球,臉上滾燙,無顏見人。


極陽極烈的真元。


真神上仙的修為。


鼎爐雙修的……十五天……


難怪和鳳翎這樣那樣後,我便恢復了人形,還能動用法力。


卻原來……


原來……


鳳翎顯然也是想到了,摸著我脊背的手指像被燙到一般地放下。


片刻後,鳳翎微啞著嗓音問:「……只有此法可用?」


「老夫知道的,就這一法,」少年老君憐憫道:「可憐小月棠,以身救世反落得這樣下場。鳳翎,聽老夫一言,把月棠送回東海,有花谷遺留的青帝靈氣在,還能保她萬年不滅。」


少年老君又說:「月棠啊,凡人常說甚為有理,好死不如賴活著,當貓睡覺總比神魂俱散要好。」


少年老君還說:「左右你都當貓了,來給老夫抱抱吧。」


少年老君囉裏囉嗦,再沒什麼正經的話。


鳳翎三避兩躲,抱著我便要告辭。


少年老君依依不捨,送了五六葫蘆各式丹藥,鳳翎不為所動,到底也沒放他擼我一把。


駕著雲,我身上的毛被吹的忽忽悠悠,腦子也跟著忽忽悠悠。


我不但睡了自己的大侄子,還把他當做鼎爐,翻雲覆雨整整十五天!


哦對了。


老君說給我當鼎爐會被吸乾。


鳳翎是不是已經虛了?


十五天啊,那可是不分白天黑夜,被翻紅浪的十五天啊。


鳳翎不記得,但我記得。


可我若是沒記錯,那時受不住的是我,收不住的纔是鳳翎。


受。


收。


分明一個音,意義卻全然不同。


「喵……」


「你……」


我和鳳翎一起說話,又一起住口。


滿天的尷尬到處亂飛,把我砸的頭暈腦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過,我便是說了,鳳翎好像也聽不懂。


仗著語言不通,我悶悶地哼唧。


「喵……喵喵……喵……咪……」


我並不知道這些事,也不是有意要這麼做,你如果虛了弱了病了……我……我……讓你打一頓也行……


鳳翎等我悶哼完,低聲道:「我知你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弱水之毒根深蒂固,便是我送你回了花谷,再睡幾萬年終究還是逃不過死。」


我挪開一隻捂臉的爪,圓瞳望向鳳翎,「喵……喵喵喵……」


我知道,早在萬年前,我閉關時便知道。


那時我即將沉睡,想著這一睡,怕是醒不過來了。


那倒也好。


東海花谷中,帝君結界裏,就這麼無聲無息消散隕落,於我而言是一個很好的結局。


眼中的鳳翎正在看我,我忍不住軟了聲音,「喵喵……」


可誰知,我竟沒死成,還被你帶出花谷,帶回清梧宮,睜開眼便是無休無止的渴望與糾纏。


我無意以你為鼎爐,更不想損你修為。


所以,鳳翎。


「喵喵喵。」


放我回花谷吧。


讓我帶著帝君回家。


鳳翎聽不懂我的話,但他總是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東方帝君隕落已是天界遺恨,輔神若再死,何以慰天道?」鳳翎語氣嚴肅:「況且,你說想代青帝掌春,重領職責,莫不是又在騙我?」


「喵喵喵……」


騙你都看出來了……


鳳翎板著臉:「老君說你早知一切,由此可見,沉睡時你便想好要隕落,只是被我……被我所救,你借我真元恢復人形法力,動了要取青帝本體念頭,又怕天界發現追回禁器,便去西海抓了白蛇來,冒險分割神魂讓白蛇助你。鎖靈宮中,我若不去,你也不會再回清梧宮,而是帶著青帝本體逃回東海花谷死在那裡,白蛇得你神魂靈血非但能化作人形,將來亦有化龍契機,你對得起青帝,對得起白蛇,唯獨——」


鳳翎捏著我圓滾滾的貓臉,一字一句道:「對不起我。」


我無話可說,無地自容,無言以對。


鳳翎實在聰明,我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那點小心思更是無所遁形。


「怎麼不說話?」鳳翎冷聲問。


我圓眸亂眨,大侄子你是不是聰明過了頭,我便是說話你也聽不懂啊。


鳳翎鬆開手,看著遠處雲端裏的清梧宮,冷淡道:「你想回花谷可以,想沉睡隕落也可以,只要給我個交代,我便不攔你。」


「喵?」


什麼交代。


鳳翎瞪我:「你心中沒數?」


雲氣仙風吹起他額發,露出了那抹鳳凰花印記。


「咪!」


來了來了,久違的良知和心虛。


我默默把爪子重新搭在臉上,捂著眼睛繼續裝死。


鳳翎不理我掩耳盜鈴的愚蠢行為,自顧自道:「你虧欠我良多,再者,青帝本體還在我手中,你又能哪裡去?」


「喵咪!」


我不裝了,立刻抬頭。


鎖靈宮中我昏迷過去,那截枯枝被鳳翎拿去了,本以為他能給我,原來這崽兒就沒想還!


鳳翎看著前方目不斜視:「世間玄妙,我不信只有……才能救你,你暫時留在我身邊,我再找其他辦法。」


我聽了這話,歪了歪頭,「喵?」


為什麼這麼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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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沙雕甜餅。番外已更。】

我綁架了魔界的太子。

現在我正在連線魔君陛下。

「歪,魔君大人嗎?你兒子在我手……」

「本尊沒有兒子。」

我看著不遠處的沈彥戍沉默了一下:

「您的兒子,魔界太子,姓沈名彥戍……」

「好像是有個兒子,不過他叫沈昂。」

我小聲問沈彥戍:「你別名?」

他用口型對我說:「我家的狗。」

尼瑪,一條狗都比你有面子。

於是我嚴肅地和魔君說:「我沒有和您開玩笑,一千萬,不然撕票。」

那邊傳來閑閑的聲音:「撕吧。一個廢物點心能被綁有什麼用。」

「誒誒,咱還可以商量,一百萬成不?」

「撕。」

「……一萬。」

「你倒貼一千萬都不可能。愛撕不撕。」

嘟——嘟——

「……」對面單方面切斷通話。

沈彥戍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裏,看起來又可憐又無助

我重重嘆了口氣:「別難過,以後你給我幫工,爸爸給你發工資。」

以前總是自稱他爸爸,沒想到有一天真成了他爸。

他小心翼翼地探頭:「那個……」

「……有五險一金嗎?

住房公積金百分之多少?

底薪多少?

有季度獎嗎?

幾班倒?

晉陞空間如何??」

我:「……」

身為魔界太子,從小被他爹扔進基層,不知咋長大的,這番話熟練的讓人心疼。

後來好不容易被他爹找回來,又過上了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活,還處處被他姐打擊。

比如,他姐喫肉,他喫碗……

如今,他娘懷了三胎,萬一生了個男寶寶,魔界太子是不是他那就不好說。

所以他求我綁架他,試試他在他爹眼裡的分量。要是低的話,得了贖金我倆平分後,他跑路。

果然人心試不得。

低的話怎麼可能要到贖金。

但是我也窮,沒那麼多錢給他發工資,再說我這也不缺活幹呀。

所以我打發他進廚房給我做飯,想他從小自食其力廚藝應該不會太差。

他炒了一份魚香肉絲,看起來不錯。我愉快地拿起筷子,喫了一口。

……

我微笑微笑再微笑,誠懇地對他說:

「隔壁醉香樓魚香肉絲十錢一碗,不行咱買盆大的。」

就這樣他被我趕出了廚房,暫時沒想到讓他幹啥,就打打雜吧。

他老愛黏著我,說是要隨時聽候我的差遣。

但我覺得不是這樣。我喫東西的時候他總是偷偷地看我,我一轉頭他又目視前方。

如此重複數次。

我掙紮了很久,終於遞出手中沒喫完的冰糖葫蘆:「你喫吧。」

他不可置信地接過,感動得快哭了。

可憐的孩子,怎麼喫個糖也能開心成這樣。

某一天我忽然說想喫竹蓀,但是這玩意貴,不是我能消費起的。

我說完後,眼神飄忽看著沈彥戍,嘴上卻說我只是說說。

是的,我在暗示他進山給我採。他好歹不是人,這應該可以做到……吧。

他愣是沒理解。

哼╯^╰

夜晚,沈彥戍在樹下偷偷與人通話。

「爹,打點錢。」

「用的座機。」對面十分冷漠。

沈彥戍試圖解釋:「我媳婦想喫……」

【魔界錢莊提醒您:到賬一百萬靈石。】

我洗頭出來剛好聽到這句「我媳婦想喫」又不接著說下去,我拿毛巾擦頭,隨口問道:「你媳婦誰呀?我認識嗎?」

他走過來,施法替我烘乾頭髮:「保密。還在追求,以後你就知道了。」

「哦。」我心裡堵堵的,「那以後你成親……」

聲音都帶了些哽咽。

「……隨禮錢我能不能打白條?」

啊啊啊啊,本來並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沉默了半晌:「打吧。」

果然是我好兄弟,連錢都能不計較。

他和我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確被魔界遺忘了。

我和他日日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奔波,過得不算太好,但是也不拮据。

那時我在魔界邊境初見他,沒想過會與他有太多交集。

他拔劍的英姿逐漸與他剝蒜的身影重合。

我竟能看著他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後來有一天,他從外面回來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般跪在我身前。

我心怦怦直跳,在他開口前說道:

「我沒錢給你發紅包。」

「……」

沈彥戍很是無語,最終還是堅強地開口:

「我喜歡你,嫁給我吧。」

我僵在原地不敢說話。

他說:「三胎是假的。」

他又說……

「我爹說魔界的財產一半給我姐,一半給他兒媳婦。」

我原地復活,但還是滿臉糾結。

我結結巴巴道:

「可、可是……你爹的兒子是一條狗啊。」

「……」

—完—


既然都在蹲後續,那就更吧。

不過期待值不要太高,怕你們說我強行搞笑,反而尬到。


沈彥戍為了證明自己比狗地位高甚至舉出了例子:「我家狗子不見別人半年就不認識了,但每次我打仗回來它對我特恭敬,還給我做了四菜一湯。」

「……」多少沾點。

我震驚道:「你兄弟它……上過學?」

「魔都皇家學……不是,它不是我兄弟。」

我懂,它是魔君認證的兒子,而你什麼都不是。為了他的自尊我決定不提這茬。

他用半天時間說服我跟他回魔界,我會跟他回去,畢竟富貴險中求。

一路上魔界人士確實對他畢恭畢敬,然而到了魔宮畫風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宮門外隔著十里都能聽到大型犬中氣十足的吼叫聲。

一條毛皮比黑緞子還油亮光滑的大狗快成閃電般出現,沖沈彥戍呲牙直吠。

好傢夥站立起來可能比我要高,就這樣撲過來,我有點慌。

「沈昂!退——」沈彥戍話卡在喉嚨裏。

因為沈昂堪堪在我腳邊停住,邊搖尾巴蹭我,邊沖沈彥戍吼。

「你還有臉回來。」一個紅裙美人姐姐走出來。

沈彥戍哽了一下:「我怎麼沒臉回來?」

美人姐姐面無表情:「我在翻譯沈昂的話。」

會獸語?我好奇地看著沈彥戍,沈彥戍小聲道:「我姐以前是個獸醫。」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沈姐姐深沉道:「學獸醫救不了小狗勾。」

「……」道理我都懂,可是,「學獸醫就能通獸語?」

沈姐姐倒是坦然:「不能。我瞎編的。」

沈彥戍:「!我一直以為你會!」所以一直沒問,一直挨罵受著,不屑和狗計較。

我不太想承認我認識這個憨批。

沈姐姐說看在他帶了人回來,今天先不算賬,讓他帶我安頓下來。

我的房間有人幫忙整理,到了沈彥戍房間,宮人極其冷漠。

沈彥戍房間裝飾簡陋,宮人說所有值錢的,有趣的都給沈昂當了玩具。

家徒四壁,大概說的是這樣。

我想笑,但我得忍住,不能再打擊他了。

沈昂躡著四條腿噠噠噠跑過來,邁過門檻,順便關上了門。

它領我到裡屋,示意我伸手,將嘴中銜著的和田黃玉放在我手上。

與貧窮的沈彥戍形成鮮明的對比。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沈彥戍幽幽地看了沈昂一眼,頗有些自閉。

我驚嘆道:「它還真上過學?」

「怎麼說?」

「狗富貴,毋相忘。」

「……」

沈彥戍家裡人都對我很好,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因為沈彥戍喜歡我。

看著沈彥戍好像不受待見,慢慢就能感覺到他們家裡感情不錯,沈彥戍跟誰都能貧幾句,這樣他爹都能不打死他,愛子之心,由此可窺一斑。

這幾天沈彥戍忙著成親事宜,問我要不要請我孃家人,我說不要,怕你們打起來。

也沒再強求。

相對而言他姐姐和他娘親就比較閑了,成天拉我打牌,逛街,還說了很多關於沈彥戍的事。

沈昂之所以能這麼橫,基本上是沈彥戍慣的。

魔界大部分戰爭是內亂,沈彥戍自幼跟著大將軍南征北戰,他在一個邊陲小鎮撿到沈昂,那時沈昂還只有巴掌大。是沈彥戍省下口糧一點點把它喂成大豬豬……不對,是大狗狗。

後來戰事告緊,沈彥戍寧願自己不回去,也要把沈昂送回魔宮。

我能想像他們盼望已久的親人沒回來,卻收到一隻狗心情有多複雜。

像他會做的事情。

沈彥戍少小離家,其實心裡十分渴望親情。每次回家都把自己的姿態放的格外低,小心翼翼地討好,生怕自己融不進這個家。

沈姐姐說:「他怎麼會是外人呢?可越是待他好,他越是惶恐。不如配合他,只要能讓他安心,都可以試試。」

於是就發現,照拂他在意的人和物,會讓他更高興。

我笑了笑,這一家子都是溫柔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彼此。

也正是後來的相處讓沈彥戍有了足夠的安全感,所以他纔不會被魔君不承認他這個兒子之類的話傷到。

魔君召見沈彥戍,讓沈姐姐去通知他,沈姐姐又讓我去找他。

嘖。

我又懂了。

我悄咪咪靠近他的院子,這個大可愛正在rua狗。

我還未出聲,沈昂倏地撲倒沈彥戍,一爪踩他胸,一爪踩他臉,屁顛屁顛朝我跑來。

沈彥戍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沈昂!我與你不共戴天!」

他站起來拍拍灰,走過來委屈巴巴地看著我。

沈昂不甘示弱,嗷嗚嗷嗚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煞有介事道:「沈昂可能是餓了。」

沈彥戍沒懂我的意思:「剛剛才喂的……」

我笑,示意他低頭。

他遲疑地低下頭,我湊在他嘴角親了下。

沈昂搖尾巴的頻率頓時低了不少。

(沈昂:我可能不是人,但你們是真的狗。)

親完後我纔想起,他的臉被狗踩過!

woc我對他是真愛沒錯了。

魔君找他可能是商量下聘的事情。

別問我怎麼知道,這個東西我不好解釋,人家只是個小仙女啦。

前幾日被我拉黑已久的老哥瘋狂cue我。

霸總老哥:「膽肥了?成親的事都敢瞞!」

我輸出全靠吼:「瞞你怎麼了!又不叫你隨禮,又不叫你替我置辦嫁妝……」

「那不行!」老哥打斷我輸出,「他們可以瞧不起你,絕不能瞧不起天界!」

「……」親哥沒跑了,這該死的勝負欲。

聽說天界來人了,不知道談得怎麼樣。

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沈姐姐慌慌張張地跑來:「你去看看沈彥戍……」

我立馬起身,反射性問道:「打起來了?彥戍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不是。」仔細看沈姐姐冷靜得一批,「要成親的傻小子太激動,不小心跌了,摔破了皮膚,筋膜,肌肉,隱約可見骨頭。」

「……」倒也不必如此嚴謹。

我沿著宮牆往前,盡頭是沈彥戍依舊英挺的身影。落日餘暉斜斜地映下,染紅了一地青磚。

我看向他眼底,他輕輕地吟誦:

「我的心是一顆種子,我守著積年不化的堅冰。你來時雪融凍土,我招架不及,理智朝不保夕。一想你,脆弱的種子冒冬雪生長,因為我的心它屬於你。」

—完—


寫得爛,希望大家不要被我尬到。

最後例行祝福:

新年暴富!


【完結。沙雕甜餅。番外已更。】

我綁架了魔界的太子。

現在我正在連線魔君陛下。

「歪,魔君大人嗎?你兒子在我手……」

「本尊沒有兒子。」

我看著不遠處的沈彥戍沉默了一下:

「您的兒子,魔界太子,姓沈名彥戍……」

「好像是有個兒子,不過他叫沈昂。」

我小聲問沈彥戍:「你別名?」

他用口型對我說:「我家的狗。」

尼瑪,一條狗都比你有面子。

於是我嚴肅地和魔君說:「我沒有和您開玩笑,一千萬,不然撕票。」

那邊傳來閑閑的聲音:「撕吧。一個廢物點心能被綁有什麼用。」

「誒誒,咱還可以商量,一百萬成不?」

「撕。」

「……一萬。」

「你倒貼一千萬都不可能。愛撕不撕。」

嘟——嘟——

「……」對面單方面切斷通話。

沈彥戍頭深深埋進自己的臂彎裏,看起來又可憐又無助

我重重嘆了口氣:「別難過,以後你給我幫工,爸爸給你發工資。」

以前總是自稱他爸爸,沒想到有一天真成了他爸。

他小心翼翼地探頭:「那個……」

「……有五險一金嗎?

住房公積金百分之多少?

底薪多少?

有季度獎嗎?

幾班倒?

晉陞空間如何??」

我:「……」

身為魔界太子,從小被他爹扔進基層,不知咋長大的,這番話熟練的讓人心疼。

後來好不容易被他爹找回來,又過上了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活,還處處被他姐打擊。

比如,他姐喫肉,他喫碗……

如今,他娘懷了三胎,萬一生了個男寶寶,魔界太子是不是他那就不好說。

所以他求我綁架他,試試他在他爹眼裡的分量。要是低的話,得了贖金我倆平分後,他跑路。

果然人心試不得。

低的話怎麼可能要到贖金。

但是我也窮,沒那麼多錢給他發工資,再說我這也不缺活幹呀。

所以我打發他進廚房給我做飯,想他從小自食其力廚藝應該不會太差。

他炒了一份魚香肉絲,看起來不錯。我愉快地拿起筷子,喫了一口。

……

我微笑微笑再微笑,誠懇地對他說:

「隔壁醉香樓魚香肉絲十錢一碗,不行咱買盆大的。」

就這樣他被我趕出了廚房,暫時沒想到讓他幹啥,就打打雜吧。

他老愛黏著我,說是要隨時聽候我的差遣。

但我覺得不是這樣。我喫東西的時候他總是偷偷地看我,我一轉頭他又目視前方。

如此重複數次。

我掙紮了很久,終於遞出手中沒喫完的冰糖葫蘆:「你喫吧。」

他不可置信地接過,感動得快哭了。

可憐的孩子,怎麼喫個糖也能開心成這樣。

某一天我忽然說想喫竹蓀,但是這玩意貴,不是我能消費起的。

我說完後,眼神飄忽看著沈彥戍,嘴上卻說我只是說說。

是的,我在暗示他進山給我採。他好歹不是人,這應該可以做到……吧。

他愣是沒理解。

哼╯^╰

夜晚,沈彥戍在樹下偷偷與人通話。

「爹,打點錢。」

「用的座機。」對面十分冷漠。

沈彥戍試圖解釋:「我媳婦想喫……」

【魔界錢莊提醒您:到賬一百萬靈石。】

我洗頭出來剛好聽到這句「我媳婦想喫」又不接著說下去,我拿毛巾擦頭,隨口問道:「你媳婦誰呀?我認識嗎?」

他走過來,施法替我烘乾頭髮:「保密。還在追求,以後你就知道了。」

「哦。」我心裡堵堵的,「那以後你成親……」

聲音都帶了些哽咽。

「……隨禮錢我能不能打白條?」

啊啊啊啊,本來並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沉默了半晌:「打吧。」

果然是我好兄弟,連錢都能不計較。

他和我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確被魔界遺忘了。

我和他日日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奔波,過得不算太好,但是也不拮据。

那時我在魔界邊境初見他,沒想過會與他有太多交集。

他拔劍的英姿逐漸與他剝蒜的身影重合。

我竟能看著他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後來有一天,他從外面回來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般跪在我身前。

我心怦怦直跳,在他開口前說道:

「我沒錢給你發紅包。」

「……」

沈彥戍很是無語,最終還是堅強地開口:

「我喜歡你,嫁給我吧。」

我僵在原地不敢說話。

他說:「三胎是假的。」

他又說……

「我爹說魔界的財產一半給我姐,一半給他兒媳婦。」

我原地復活,但還是滿臉糾結。

我結結巴巴道:

「可、可是……你爹的兒子是一條狗啊。」

「……」

—完—


既然都在蹲後續,那就更吧。

不過期待值不要太高,怕你們說我強行搞笑,反而尬到。


沈彥戍為了證明自己比狗地位高甚至舉出了例子:「我家狗子不見別人半年就不認識了,但每次我打仗回來它對我特恭敬,還給我做了四菜一湯。」

「……」多少沾點。

我震驚道:「你兄弟它……上過學?」

「魔都皇家學……不是,它不是我兄弟。」

我懂,它是魔君認證的兒子,而你什麼都不是。為了他的自尊我決定不提這茬。

他用半天時間說服我跟他回魔界,我會跟他回去,畢竟富貴險中求。

一路上魔界人士確實對他畢恭畢敬,然而到了魔宮畫風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宮門外隔著十里都能聽到大型犬中氣十足的吼叫聲。

一條毛皮比黑緞子還油亮光滑的大狗快成閃電般出現,沖沈彥戍呲牙直吠。

好傢夥站立起來可能比我要高,就這樣撲過來,我有點慌。

「沈昂!退——」沈彥戍話卡在喉嚨裏。

因為沈昂堪堪在我腳邊停住,邊搖尾巴蹭我,邊沖沈彥戍吼。

「你還有臉回來。」一個紅裙美人姐姐走出來。

沈彥戍哽了一下:「我怎麼沒臉回來?」

美人姐姐面無表情:「我在翻譯沈昂的話。」

會獸語?我好奇地看著沈彥戍,沈彥戍小聲道:「我姐以前是個獸醫。」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沈姐姐深沉道:「學獸醫救不了小狗勾。」

「……」道理我都懂,可是,「學獸醫就能通獸語?」

沈姐姐倒是坦然:「不能。我瞎編的。」

沈彥戍:「!我一直以為你會!」所以一直沒問,一直挨罵受著,不屑和狗計較。

我不太想承認我認識這個憨批。

沈姐姐說看在他帶了人回來,今天先不算賬,讓他帶我安頓下來。

我的房間有人幫忙整理,到了沈彥戍房間,宮人極其冷漠。

沈彥戍房間裝飾簡陋,宮人說所有值錢的,有趣的都給沈昂當了玩具。

家徒四壁,大概說的是這樣。

我想笑,但我得忍住,不能再打擊他了。

沈昂躡著四條腿噠噠噠跑過來,邁過門檻,順便關上了門。

它領我到裡屋,示意我伸手,將嘴中銜著的和田黃玉放在我手上。

與貧窮的沈彥戍形成鮮明的對比。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沈彥戍幽幽地看了沈昂一眼,頗有些自閉。

我驚嘆道:「它還真上過學?」

「怎麼說?」

「狗富貴,毋相忘。」

「……」

沈彥戍家裡人都對我很好,我清楚地知道那是因為沈彥戍喜歡我。

看著沈彥戍好像不受待見,慢慢就能感覺到他們家裡感情不錯,沈彥戍跟誰都能貧幾句,這樣他爹都能不打死他,愛子之心,由此可窺一斑。

這幾天沈彥戍忙著成親事宜,問我要不要請我孃家人,我說不要,怕你們打起來。

也沒再強求。

相對而言他姐姐和他娘親就比較閑了,成天拉我打牌,逛街,還說了很多關於沈彥戍的事。

沈昂之所以能這麼橫,基本上是沈彥戍慣的。

魔界大部分戰爭是內亂,沈彥戍自幼跟著大將軍南征北戰,他在一個邊陲小鎮撿到沈昂,那時沈昂還只有巴掌大。是沈彥戍省下口糧一點點把它喂成大豬豬……不對,是大狗狗。

後來戰事告緊,沈彥戍寧願自己不回去,也要把沈昂送回魔宮。

我能想像他們盼望已久的親人沒回來,卻收到一隻狗心情有多複雜。

像他會做的事情。

沈彥戍少小離家,其實心裡十分渴望親情。每次回家都把自己的姿態放的格外低,小心翼翼地討好,生怕自己融不進這個家。

沈姐姐說:「他怎麼會是外人呢?可越是待他好,他越是惶恐。不如配合他,只要能讓他安心,都可以試試。」

於是就發現,照拂他在意的人和物,會讓他更高興。

我笑了笑,這一家子都是溫柔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彼此。

也正是後來的相處讓沈彥戍有了足夠的安全感,所以他纔不會被魔君不承認他這個兒子之類的話傷到。

魔君召見沈彥戍,讓沈姐姐去通知他,沈姐姐又讓我去找他。

嘖。

我又懂了。

我悄咪咪靠近他的院子,這個大可愛正在rua狗。

我還未出聲,沈昂倏地撲倒沈彥戍,一爪踩他胸,一爪踩他臉,屁顛屁顛朝我跑來。

沈彥戍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沈昂!我與你不共戴天!」

他站起來拍拍灰,走過來委屈巴巴地看著我。

沈昂不甘示弱,嗷嗚嗷嗚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煞有介事道:「沈昂可能是餓了。」

沈彥戍沒懂我的意思:「剛剛才喂的……」

我笑,示意他低頭。

他遲疑地低下頭,我湊在他嘴角親了下。

沈昂搖尾巴的頻率頓時低了不少。

(沈昂:我可能不是人,但你們是真的狗。)

親完後我纔想起,他的臉被狗踩過!

woc我對他是真愛沒錯了。

魔君找他可能是商量下聘的事情。

別問我怎麼知道,這個東西我不好解釋,人家只是個小仙女啦。

前幾日被我拉黑已久的老哥瘋狂cue我。

霸總老哥:「膽肥了?成親的事都敢瞞!」

我輸出全靠吼:「瞞你怎麼了!又不叫你隨禮,又不叫你替我置辦嫁妝……」

「那不行!」老哥打斷我輸出,「他們可以瞧不起你,絕不能瞧不起天界!」

「……」親哥沒跑了,這該死的勝負欲。

聽說天界來人了,不知道談得怎麼樣。

一直等到夕陽西下,沈姐姐慌慌張張地跑來:「你去看看沈彥戍……」

我立馬起身,反射性問道:「打起來了?彥戍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不是。」仔細看沈姐姐冷靜得一批,「要成親的傻小子太激動,不小心跌了,摔破了皮膚,筋膜,肌肉,隱約可見骨頭。」

「……」倒也不必如此嚴謹。

我沿著宮牆往前,盡頭是沈彥戍依舊英挺的身影。落日餘暉斜斜地映下,染紅了一地青磚。

我看向他眼底,他輕輕地吟誦:

「我的心是一顆種子,我守著積年不化的堅冰。你來時雪融凍土,我招架不及,理智朝不保夕。一想你,脆弱的種子冒冬雪生長,因為我的心它屬於你。」

—完—


寫得爛,希望大家不要被我尬到。

最後例行祝福:

新年暴富!


我綁架了魔界太子,然而還沒等獅子大開口,魔尊就送信給我說:

這個兒子送你了。請問,第一次綁票,就碰上魔尊批發太子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我綁架了魔界太子。

我的本意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太子在手,天下我有。

有了魔界太子這塊金字招牌,我就可以在魔界過上喫香喝辣,出任CEO,迎娶高富帥,走上人生巔峯的道路。

然而狗逼魔尊沒有心。

在綁架了太子的第一個月。

魔界安然無恙。

在綁架了太子的第二個月。

魔界平靜無波。

在綁架了太子的第三個月。

一道魔氣悄然而至,在我所住的山洞外,匯成三個大字。

送你了。

蕩氣迴腸,可歌可泣。

整個魔界奔走相告。

魔尊又又又又送兒子啦!

我一口老血,逼問被我綁來卻完全不知逃跑為何物的憨憨。

「什麼叫又送兒子?」

魔界太子露齒一笑,給我科普。

「因為我爹走的就是送兒子的外交政策啊。」

我:……

丫還掰著指頭給我算。

「迄今為止,我爹一共往天界送了三百八十一個兒子去和親,往修仙界送了四千五百六十三個兒子進各大門派修行不同派別術法,往妖界送了七百六十五個兒子,如果你不把我搶過來,我應該就被送去給麒麟當腳踏了。」

我捂著胸口,弱弱的問這貨是魔尊的第幾個太子。

然後人就從自己胸口裡頭扣出來了塊牌子,讓我自己看。

正面是一串數字,六千七百八十四。

反面是一個名字,無妄。

秋風掃起落葉,和落葉一起飛舞的,是我那如喪考妣的心。

「你不會……是魔尊的六千七百八十四太子吧。」

對面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魔宮裡一般都叫我六七八四。」

我差點給這位六七八四太子跪了。

我,一個胸懷大志,背負血海深仇,身為妖族,長在魔界,修著仙法的人蔘精,第一次出手,就趕上了魔尊陛下批發太子。

我好死不死,沒綁前十名,沒抓吊車尾,正正摸回來了一個位於魔尊浩瀚太子大軍裏的中間小透明。

難怪魔尊這麼大方,直接把他給我了。

放在魔宮裡也是個喫閑飯的,還不如送出去了事。

還有,送去給麒麟當腳踏是個什麼鬼出路!

魔尊陛下的太子現在已經這麼不值錢了嗎?

不僅量產,還能隨便封,隨便送?

我在很認真的考慮,要不要退貨。

然而太子殿下似乎很滿意我這個小破山洞的地理位置,不僅自掏腰包買了張牀,還恬不知恥的問我,要不要上來一起睡。

我睡你個仙人闆闆!

花九千上品靈石買回來的牀,居然只有一個功能。

好看。

我可去你大爺的好看。

靈石有多難找你不知道嗎?

我才剛化形,一窮二白的你心裡沒點數嗎?

九千上品靈石你知道能兌多少功法,抽多少靈氣,買多少提升修為的靈丹妙藥嗎?

我看著那張佔據山洞大半壁江山的豪華大牀,發出了土撥鼠的尖叫。

「你給我退貨,退貨啊啊啊啊!!!!」

太子殿下表示,他好歹也是有魔尊血脈的尊貴人兒,退貨這種掉價的事情,他死都不幹。

於是,我面無表情的對他說。

「那你就去死好了。」

我這小破洞,養不起你這麼尊貴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沖我露出了一個非常傷心的表情。

指責我對他始亂終棄不負責任。

他不就是想有張舒服點的牀睡一睡麼,我居然連這點要求都滿足不了,簡直就是渣女中的戰鬥機。

我頭痛扶額。

這是一張牀的事兒嗎?

這是由儉入奢,再進入到窮奢極欲罪惡深淵的第一步啊!

有了牀,就要有牀帳,有了牀帳,就要有地毯,有了地毯,就要有宮殿,有了宮殿,就要有陳設,有了陳設,你就要保養這些奢侈品,要保養這些奢侈品,你就要招下人。

但問題是,我養我自己都費勁,哪來的閑錢養閑人啊……

我捏著我癟癟的儲物戒指,在看著躺在牀上,一臉牀就應該長這樣的,理所當然的魔尊太子。

第一次覺得,我虧了。

我真的虧了。

在魔尊還沒有把他送給我之前,他好歹還收斂了一點,沒管我要喫要喝的。

然而當魔尊做主把他送給我之後,大尾巴狼終於露出了他猙獰的面目。

他不僅嫌棄我的山洞太寒酸,他還嘲笑我沒牀只能打地鋪。

我辛辛苦苦修鍊了兩萬年,好不容易纔化形。

鼓足勇氣幹了第一票生意,竟然還被肉票嫌棄我貧窮。

我要是不窮,我搶你做什麼?

我沒笑你爹賣兒子,你還嘲笑我了?

虧你還好意思叫自己是魔尊太子。

你家太子搞批發哦!

然而太子殿下告訴我,他家太子,還真是批發的。

畢竟魔尊說了,魔尊兒子聽上去沒氣勢,魔尊太子這感覺就不一樣了,送去哪裡,說出去都有面兒。

想一想,外頭人說,我跟魔界聯姻,娶的是魔尊太子呢。

多好聽!

我真誠的給魔尊陛下的不要臉,獻上了我的膝蓋。

並真誠的問這位太子殿下,既然都有錢買牀了,那不如再多花點錢,給我這小破山洞添點傢具,四捨五入,我就不算他的伙食費和房租了。

太子殿下比我還光棍。

在我提出了這個要求之後,他直接掏出了他的儲物戒指,一次性倒空。

真正給我展示了一下,什麼叫做千金一擲之後的一窮二白。

是的,他拿他的所有靈石存款,就買了一鋪牀。

一鋪什麼附加功能都沒有的,純牀。

並且還給我舉了若干例子。

什麼他嫁去仙界的哥哥們,各個都是拎包入住啊。

什麼他跑去修仙的兄弟們,門派還管發工資啊。

什麼他去了妖界的弟弟們,都成了妖修身邊最得力的團寵,喫香喝辣應有盡有。

所有的例子,核心都非常明確。

既然魔尊爸爸把他送給我了,那他就是我的人了。

我必須負責養他,而他只需要貌美如花。

對此,我只幹了一件事。

一腳把他踹出了大門。

那一天,整座山頭,都充斥著我的咆哮。

「你給我掙錢去,掙不回來錢,你就給老孃睡外頭啊啊啊!」

我綁架了魔尊太子。

然後,我讓我的肉票,去掙房租。

並且,為了表示我的決心,我憤怒的,把他的那張牀,也拖到了山洞門口。

放出話來。

「沒掙到進門費,你就睡這兒了。」

外頭,風雨飄搖。

魔尊太子離開的背影,弱小,可憐,又無助。

而我,就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房東大娘,盤點著我所剩無幾的小資產,在想怎麼才能找到快速修鍊的法門。

畢竟修仙是一個非常玄妙的事情。

有靠靈石堆修為的,也有靠感悟成大道的,有天賦異稟一出生就能感應天地靈氣的,也有靠血脈純正直接躺贏的。

然而更多的,都是碌碌無為想要延長壽命的。

飛升這種事情,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拚,剩下九十分,就只能躺平任調戲了。

我住的山洞位於魔界邊沿,魔氣稀薄的同時,靈氣也非常貧乏。

周圍既沒有靈脈,也沒有祕境,既沒有天敵,也沒有機遇。

整個兒就是魔界裏的一塊透明之地。

大魔不稀罕,小魔看不上。

而我,就靠著結界縫隙裏透出來的那一點點靈氣,硬是一點一點的,用了兩萬年的時間,才和螞蟻搬大象似的,化形成功。

不能說,說多了都是淚。

原本我的想法是,綁了太子立刻搬家。

然而現在看起來,我還需要在這個小破山洞裡,住上很久,很久……

太子殿下一去就是整整一天。

以至於我都在懷疑,他是不是打算丟下這鋪牀,直接跑路了。

而等他回來時,我就知道,我自己之前的想法,錯得有多離譜。

因為,他是鼻青臉腫回來的。

不僅鼻青臉腫,而且還一瘸一拐。

一進門,就嘩啦啦從兜裏掏出一大把靈石,藍汪汪,水盈盈,一看就是上品。

我當即對他刮目相看,並問他這麼多上品靈石,都是從哪兒來的。

然後丫一臉得意的告訴我。

他搶了一條水系靈石脈礦。

那一瞬間,我是真心實意的希望,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而不是他的話出了問題。

所以我不死心的,又問了他一遍。

「你說什麼?」

「我去搶了一條脈礦啊,水系靈石,怎麼樣,品質好吧。」

「你把你第一句話重複一遍?」

「我去搶了一條脈礦。」

「你知不知道脈礦都是修仙世家把持瓜分的,裡頭都是守著人的啊!」

「知道啊。」

「那那些人呢?」

「我把他們全都打跑了。」

然後,我們敬愛的太子殿下,還特別悍不畏死的,給我邀功。

「怎麼樣,我很厲害吧。」

嗯,是很厲害。

我隨便往他身上掃了一下,就發現了三個追蹤陣法四隻紙鳥外帶五處螢石粉末。

真是好棒棒呢。

難怪魔尊要把他送給我。

這踏馬就是個傻子!

我拆了那鋪斥巨資買回來的超豪華大牀,分三批裝進了我的儲物口袋,並勒令太子把自己扒得乾乾淨淨換衣服,又把陣法轉移到了一截枯枝上,挖了個洞把靈石埋進去。

然後飽含熱淚的,連夜離開了我住了兩萬年的山頭。

跑路。

一路太子殿下還在嚷嚷著問我為什麼跑,他好不容易給山洞添置了個傢具,而我說走就走,真是浪費至極。

並對我變出來的衣服款式表示了極大的鄙視。

什麼這都是好早以前就流行過了的舊款啊,樹葉子穿在身上觸感不好啊,沒有什麼珍貴的材料他穿著不爽啊。

嘰嘰咕咕嘟噥了一路。

我發誓,等我攢夠錢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去買一本咒術大全,第一個要學的就是禁言咒。

老孃禁他個十年八年啊!

我朝著太子殿下搶劫的相反方向一路狂奔,沿途躲躲藏藏,生怕後頭有追兵。

我是植物成妖,不用喫喝,有土有靈氣,就能活著。

然而太子殿下不知道是個什麼血統,才跑半天,就開始喊餓。

我翻出庫存最後一隻土陶碗,塞給他,指著不遠處的城門,讓他自己找個城牆根兒蹲著,沒準有人會給他碗裏丟個三瓜倆棗。

太子殿下似乎是被我氣到了,眼睛一翻,直接暈死在了地上。

我拿腳踹了踹他,人巋然不動。

我撿了根棍子戳了戳他,依然沒有迴音。

我圍著他轉來轉去,然而這貨死都不肯醒。

不僅不醒,似乎還隱隱有點魔氣亂竄的趨勢。

提問,修士修鍊岔劈了叫走火入魔。

修魔修岔劈了,該叫什麼?

我在很正式的考慮,如果把他拆了塞儲物袋裡,就露一個腦袋在外頭呼吸,太子殿下的存活率能有多高。

畢竟他挺沉的,我力氣也挺小的。

除非走土遁,否則我是真背不動他。

至於怎麼治,我也沒轍。

他修魔,我修仙,南轅北轍。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拖到一個有屋頂的房子裏,然後給他象徵性的買點葯。

前提是,那葯我能買得起。

我全部的家當,只有幾個土碗,幾株藤蔓,以及兩顆從土裡刨出來的珠子。

亮晶晶的,也不知道能做什麼用。

當然,另一個前提是我能搬得動他。

我剛把他胳膊抬起來,人一口血,直接和個噴泉似的噴到了天上。

我又試著拽了拽他的腳,這廝立刻捂著胸口,面色痛苦,開始哼哼。

行吧,我搬不動。

小路上空空蕩蕩,半天了,沒有路過一個人。

這也可以理解。

修仙嘛,修士們都在天上飛呢。

就算不在天上飛,也喜歡在水裡遊,就算不在水裡遊,也有可能在土裡走。

反正就是一條原則,能用仙術的地方,絕不用腿。

我往路邊揪了幾片大芭蕉葉子,意思意思蓋在他身上,然後坐在旁邊,等他自己醒。

畢竟生病了嘛,要保暖。

萬一下雨了,還能給他遮遮水。

我覺得我還挺能因地制宜的。

至於等他好了以後能做什麼,我也都已經想好了。

先進城,找個地方打零工,先解決溫飽問題。

然後等他什麼時候能夠自力更生了,什麼時候讓他給我打工還債。

我的房租,我的勞務,外帶他搶劫帶給我的精神損失,統統都要記在賬上,一筆一筆算清楚。

這年頭,修仙想要活著,也不容易。

大門大派瓜分了大部分都靈脈靈礦,大妖大仙霸佔了幾乎所有靈氣充裕的洞府山頭。

像我這種實力又渣,又天生容易被人惦記的小妖怪,隱姓埋名不要高調是第一要務。

其次纔是想盡辦法提升修為。

畢竟上午發願要好好修鍊,下午就被人逮了塞進丹爐,這種人生慘劇也是夠夠的。

一個人影遠遠從路的盡頭走過來。

我坐在地上百無聊賴,只能盯著那人越走越近。

接著,他就往我身前,放了兩塊靈石。

「小姑娘,不要再在這裡坐著了,錢拿著,趕緊去買口棺材,把你爹葬了吧。」

我:……

所以說,魔界太子都是這麼好使的嗎?

他甚至什麼都沒幹,往路上躺著,就能給我掙錢?

基於賣身葬父帶給我的靈感,我硬是把他用芭蕉葉拖進了城門。

然後就在牆根兒底下,用葉子把他連頭帶腳一起矇住,往他身邊一跪。

牌子也沒浪費,就從芭蕉葉上撕了一小塊下來。

上書:求好心人贊助靈石給家父買口薄棺入土為安。

連賣身都不用呢!

城門口人來人往,高等修士都在天上,水平一般才走城門。

這種修到一半被雷劈死的慘狀,最能激起大家同情。

我從正午,跪到半夜。

一共收穫了十八顆下等靈石,三顆中品靈石,外帶兩口薄棺,和四卷草蓆。

連客棧錢都省了。

我連夜把太子殿下又拖出來城門,從儲物袋裡掏出兩口棺材,他一副,我一副。

既能遮風,也能擋雨,還不透光。

除了窄一點兒,簡直沒有任何缺點。

反正他也翻不了身,睡進去剛剛好。

我喜氣洋洋的把太子殿下扛進棺材裡,蓋上蓋子,又把自己那副跟他並排放好,也鑽了進去。

甚至還貼心的給他蓋兒上留了條縫。

一晚上,我都在盤算,今天賺到的靈石,夠不夠明天給他請大夫。

羊毛出在羊身上,治好他,我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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