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4600字。

【蹲蹲怪們站起來吧，蹲了一個多星期怪不容易的，前文略有改動，也建議追更的姐妹們從頭看一篇。】

【謝謝大家的喜愛與支持】

「阮月七歲愛上葉遊，二十歲與他喜結連理，他們從結婚到離婚整整十年，也痛苦的糾纏了整整十年。

今天，她終於再一次走進婚姻殿堂，幸福的挽著身邊男人的臂膀，相愛餘生。」

——《霸道總裁：契約嬌妻你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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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某篇虐文裏的女主，今天我突然醒悟了。

很奇妙，早上一睜眼看到身邊癱著一張宿醉臉的男人時，我感到一絲厭倦。

也不知道是厭倦些什麼，是厭倦身邊的男人，還是厭倦現在的生活？

我原先是千金小姐，天天和一羣狐朋狗友縱情玩樂；後來變成了豪門闊太，守在空蕩蕩的豪宅裏每天等著男人偶爾的回家。

我睜著眼睛，看著雕花的天花板，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男人時的情景。

我對男人在家族聚會上一見鍾情，當時是個人都誇我們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們的家世、相貌都可算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家人也很喜歡我，覺得我乖巧懂事卻不死板，聰明伶俐又無心機。

但是他不喜歡我，我知道他心中有個草包白月光，可我還是鐵了心要嫁給他，縱使他看我的眼神厭惡至極，我也依舊央求著家人定下了這門親事。

我和他結婚五年，過了五年渾渾噩噩的生活，我不知以前是如何忍下來的，但我現在只想做個了斷。

我起了牀，穿衣打扮，依舊做了早餐，我知道他不會喫，他寧願喫草包白月光的大鍋飯，也不願意嘗一口我在五星級廚師教導下的成品。

但是我已經為他做了五年的早飯了，再做一次也無妨。

我喫完早餐，坐在沙發上思考未來的路。

我大概瞭解這篇虐文的劇情，男主——也就是我的丈夫一直深愛著一個草包姑娘，雖然被迫與我結婚，但是連碰都沒有碰過我，等虐了我千百次之後，我終於死心與他離婚，黯然消失，結果沒多久他就發現草包姑娘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遂追妻火葬場，最後我回心轉意，兩人和和美美。

我不想這樣走完我的一生，也沒有人想這樣。

我上網查過，知乎裏不少重生打臉爽哈哈的劇情，但我不恨他，也不恨那位草包姑娘。

都是劇情，都是設定，我不是受虐狂，他也不是施暴狂，草包姑娘更不是栽贓陷害狂。

或許我可以改變這個充斥著劇情與人設的世界。

我有些單純地想。

男人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桌上的早餐，依舊沒有喫一口的打算。

他淡漠的走到門口，打算穿鞋離開，整個過程沒有看我一眼，彷彿我是個不存在的人。

「我們聊聊吧。」我沒有看向門口，平靜的說。

我對他每天的行程瞭如指掌，他完全沒必要這麼早出門。

大概是不想見到我，或者急著想去見女配。

但我更相信前者，畢竟我纔是女主。

醒悟不代表我能夠與這個小說世界違抗，就像我是在芸芸眾生中的智者，我自己對世界一清二楚，但我一個人做不到什麼。

這種感覺何其可悲。

他愣了愣，立在門口，在等著我的下一句話。

「你有沒有為你的未來考慮過？」我問。

————————2.19——更

「你什麼意思？」

如果直接把一切都全盤托出，那我的未來可能確實會被改變。

從優雅豪門闊太變成精神病院病患。

「你喜歡白歡歡。」白歡歡是草包白月光的名字。

「你想怎麼樣？」他的語氣裏滿是提防，生怕我會傷害她。

如果我還是以前那個我，肯定要倍感悽涼，掩面哭泣。

畢竟五年婚姻。

「我不想怎麼樣，我後悔了，我想和你離婚。」

他又些錯愕，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喜歡白歡歡，你想娶她，但你心裡清楚你的父母不會接受她的。」我的語氣波瀾不驚，「因為她沒有一個能配得上你的家世。」

他似乎有些惱火了：「哪又怎樣？我愛她！」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離婚，現在就痛痛快快的把她娶進門？」

「今天我會請律師把離婚協議書擬好，」他冷笑一聲，「到時候，你可別想反悔了。」

我笑了笑：「我反悔什麼？我圖你什麼？我家雖沒有您那麼有錢，但好歹夠我揮霍到下半輩子；而帥氣的男人您覺得我這個條件會找不到嗎？五年前我是一腔愛意嫁給你，但現在我累了，我不想和你耗了。」

「……你等著吧。」他沒再說話，把門關上了。

不夠。

我看著緊閉的大門。

他依然愛我，我卻不想回心轉意。

————————2.20——更

晚上他果然回來了，帶著那份離婚協議書。

我粗略的看了看裡面的內容，果然，跟原著中我們真正離婚時的那份協議內容一模一樣。

我感到有些悲哀，為我們這羣走劇情的木偶人；但也有難以掩飾的興奮。

我似乎抓到這個小說世界的漏洞了。

「簽了這份協議，你就再也不會是我葉家的少夫人了。」他這話說的有些試探與警告的意味，我也很能理解他的情緒。

都到這個時候了，他依然認為我還像之前那樣不可自拔的愛著他；他依然認為我是在賭氣，只是拿這個威脅他。

我嘆了口氣，在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著吧，等姐來拯救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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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離掉了，我心情頗好。

按照原著劇情，我馬上就要雄起，進入我爸的公司拼出一番天地。

真是想想就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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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葉氏總裁離婚的消息很快被傳得沸沸揚揚，連著好幾天的新聞頭條都在報道這件事情。

男主葉遊雖然把那套價值不菲的豪華大別墅給我了，但我還是連夜搬回了自己家。

家人其實一直都不太贊成這樁婚姻，他們不希望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為了一個男人而卑躬屈膝。見我痛快的離了婚，還主動提議想去公司實習，喜不勝收。

一轉眼，半年過去了。

我成功混到了公司經理的位置，其實作為女主，我本來就有商業的天賦，只不過之前被男人蒙了心，做了五年家庭主婦罷了。

不過舒服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個重磅消息就炸碎了平靜的水面。

葉遊和白歡歡訂婚了。

所有人一邊熱情洋溢的讚美這對即將走進婚姻殿堂的新人，一邊小心翼翼的盯著我的反應。

葉遊連千金小姐阮月都看不上，卻看上了這個一看就是個土包子的白歡歡？

這是莫大的侮辱。

所有人都覺得我肯定會大鬧訂婚宴。

我靠在老闆椅上，捻著這張紅通通的，看起來喜氣極了的請帖。

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是白歡歡的主意。

她就等著我去大鬧一場，然後好抱著葉遊裝可憐，然後葉遊為心上佳人怒斥我一頓。不僅能讓我丟盡臉面，還能讓葉遊因為可憐她，快點結婚。

劇情裏的我去了，然後被她狠坑一把，毀了容，養了好幾年才養好。

但這一次我不會去了。

距離訂婚宴只剩下一個星期。

我要加緊速度了。

—————————2.26————更

在原著的劇情中，白歡歡之所以會掉馬，其實是因為一條項鏈。

那個項鏈不是普通的項鏈，它的背後有一段老套的故事。

其實葉遊是葉老爺子的私生子，在還沒有被葉家接走的時候，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被附近比他大很多很多的小霸王欺負過。

葉母對他的態度很冷淡，所以當葉遊放學的時候被小霸王堵在牆角遲遲沒有回家的時候，她也壓根沒有想過自己的孩子是否遇到了什麼麻煩。

所以當葉遊小霸王堵在牆角嘲笑沒有爸爸，奮起反抗卻被打的鼻青臉腫的時候，他已經認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再在乎他了。

而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從天而降，給這個可憐的男孩以最溫暖的關懷與幫助，那麼這個人大概就會成為他心中永遠的光。

那個項鏈的真正主人——那個姑娘就是這麼一個角色。

姑娘趕跑了小霸王，給葉遊包紮了傷口，還請他喝了半杯奶茶。

那種劣質奶茶滿是香精的味道，但是葉遊卻覺得沒有什麼比它更甜更暖。

後來葉遊攢幾個月的零花錢給姑娘買了一條項鏈，然後被葉家接走，後來舊街區拆遷，裡面的人家一戶一戶的搬走，那位姑娘也再沒有了音訊。

而白歡歡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這個故事，花重金訂做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鏈，然後冒名頂替，希望可以因此而的到永世的榮華富貴。

當葉遊看到白歡歡帶著那條項鏈出現的時候，也不難想像他那時有多激動。

的確，這一切似乎都看起來很合理，白歡歡是窮人家孩子，住在那偏僻的城鄉結合部很正常，姑娘仗義出手又一見鍾情，會保留那條項鏈也很正常，幾乎找不出任何bug。

所以他相信了白歡歡拙劣的謊言，相信了為什麼有人會帶著那種劣質項鏈來參加頂級公司的面試。

葉遊相信了白歡歡的一切。

但只要他稍微查一查我，他的妻子，葉遊就一定會發現我們家公司之所以能夠成立是因為一筆高昂的拆遷賠償金，我的小學就讀於當時那個學校，我的房間裏收藏了很多印有那家劣質奶茶店logo的小貼畫。

但他都懶得看我一眼，又怎麼會在意這些細節呢？

他理所應當的認為姑娘會將他的禮物收藏個十幾年，卻沒有想過那條項鏈早就在搬家的時候被遺忘在某一個抽屜裏；而他所認為的久別重逢，其實不過是贗品的小丑鬧劇。

我把喜帖扔到桌上，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因為劇情的強制性，只要他們的訂婚宴舉行，我就不得不參加，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毀容。

而我不可能這麼傻的。

我有些慶幸白歡歡只是憑藉著項鏈這個一個輕輕一戳就能裂開露出污濁真相的玩意當靠山。

不然我的計劃還真沒那麼容易進行。

——————2.27——更

訂婚宴的前一天晚上。

葉遊坐在牀上，背靠著牀頭的板子，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歡歡洗完澡，套著一件浴袍，笑著坐上了牀，將頭輕輕的靠在葉遊的肩頭：「明天，我可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嗯。」葉遊的語氣令人有些捉摸不透，「那條項鏈，你能拿出來給我看看嗎？」

他清晰地感覺到倚在他肩頭的白歡歡僵住了，葉遊沒有低頭，看不見白歡歡的臉，卻可以從她的語氣裏聽到幾分若有若無的不情願：「這……當然可以啊。」

白歡歡下了牀，從一個精緻的小盒子裏拿出了那條項鏈，遞給了葉遊。

葉遊接過，銀色的項鏈在豪華吊燈的照射下泛著冷冷的、銀白色的光。

白歡歡緊張的看著他，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白歡歡，你他媽居然敢騙我！」葉遊把項鏈往地上狠狠一摔，「你他媽居然敢騙我！」

「老子他媽會讓你永遠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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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葉遊退婚了。

白歡歡也消失了。

第三天，全城議論紛紛，沒人知道明明前幾天還如此恩愛的兩個人居然就這樣在訂婚宴的前一天退婚了。

第四天，葉遊敲響了我家的門。

我打開了門，他紅著眼睛，緊緊地抱住了我。

「月兒，對不起……是我眼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勾起嘴角，笑了笑。

在訂婚宴的前一天晚上，我讓人給葉遊發了一條簡訊。

白歡歡的贗品項鏈本身就有一個巨大的漏洞，只不過出於劇情的原因，葉遊一直沒有發現。

葉遊成功人士，豪門出生的光環太耀眼，以至於白歡歡忽視了這個男人小時候也是真窮。

所以她理所應當的認為葉遊送給心愛姑娘的那條銀項鏈一定會是純銀的，重金命人打造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銀項鏈。

而這條贗品與正品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在於贗品是真銀，但正品不過是鍍了一層銀上去罷了。

所以經過多年歲月的洗禮，正品早因為氧化而露出了斑斑駁駁的古銅色，怎麼可能會像真銀那樣如新月一般銀白？

只要稍稍提點幾句，葉遊不會反應不過來。

畢竟在原著的劇情中，白歡歡就是這樣掉馬的。

至於那條簡訊是誰發的，相信葉遊輕輕鬆鬆就能查到是我叫人發的。

但我為什麼會知道那條項鏈是鍍銀的？

答案不言而喻。

原著中的我一直遺忘了小時候曾救助過這麼個人，後來記起來了，向葉遊解釋，也因為他對我有太深太深的惡劣印象而一直沒有相信。

更何況原著裏的我根本沒有意識到關於項鏈的材質的問題，正品早已消失，又拿不出有力證據，再加上白歡歡的挑撥離間，被葉遊誤會了很久。

現在，我可總算是提前了好幾年就讓他知道真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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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所發現的，這個小說世界的漏洞，相信各位也都應該意識到了吧？

的確，劇情不可逆轉，但情節可以向前任意撥動，無論是離婚也好，還是白歡歡掉馬也罷，都不過是在原有劇情的基礎上向前調一調罷了。

如今，終於快要走到這本書的盡頭了。

還記得原著的最後一句話嗎？

「她終於再一次走進婚姻殿堂，幸福的挽著身邊男人的臂膀，相愛餘生。」

這句話裏的「她」指我，是因為「再一次走進婚姻殿堂」與前文的「離婚」有所對照，存在著一種指向性，所以人物必須一致。

但句中的這個「男人」，與前文所出現的「葉遊」可沒有什麼絕對的指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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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逼，滾，腦子像有問題一樣，再敢來找老孃小心老孃錘爆你狗頭。」

我死命的推開葉遊，在他錯愕的眼神裏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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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我以外，所有的人都在此刻與劇情主線脫離了關係。

但願脫離了劇情控制的葉遊可以擦亮雙眼。

但願白歡歡還活著，往後可以重新做人。

至於我嘛……我當然要去走完我最後的劇情——

找個帥哥結婚，相愛餘生。

【全文完】

師父帶回一個小師妹，清冷而瑩潤，一對璧人。


師兄師姐都等著我因愛生恨，直接爆炸，可我卻愣了。


看見兩人站在一起，終於讓我感覺到了，原來是我不配。


我是一名虐文女主這件事，我是聽我師姐說的。


聽說我是一名虐文女主，我是聽我師姐說的。


師父方纔下凡歷劫去了，我剛準備跟著下凡，但走到半路被大師姐攔住了。


「阿菁，你的心莫要繼續放在師父身上了，師徒間註定是沒有結果的。」大師姐朝槿勸我道。


她說得沒錯，我確實是看上了我師父。


「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無人配白衣」


這大概就是形容我師父的，瑞雲山上的雪落在我師父的油紙傘上，那一番美景世間難得。


「師姐，你怎麼知道？」我不屑地嗤笑一聲，「我執意拜入師父門下，為的就是他。」


「你與師父不僅沒有結果，你還會因此生恨，攪亂你師父的婚禮，最後墜入誅仙台。」大師姐一邊說一邊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實，他在人間會遇到他註定一生的人，那人也會隨著他上天宮。」


我沒反駁，因為我知道我還真的能幹出這種事情。


「師姐，我知道了，但是我還想試一試。」我道。


大師姐自知阻止不了我，擺了擺手放棄了。


我以為她是不打算攔我了，提起裙子就準備走出南天門，沒成想後頭突然有人對我動手。


臨昏迷之前，我聽到師姐嘆了一聲。


「阿菁，我來就是為了不讓你執迷不悟的，既然你不聽話，就別怪師姐不講武德了。」


3


再醒來的時候，我不是躺在自己的房間裏，而是躺在瑞雲後山的桃林裏。


山的這邊向陽，蔥蘢的草木之中還有一條溪水，水聲潺潺。


「小師叔，要不你高抬貴手，放我走唄。」我真誠地對著坐在石桌旁的男人道。


他身著耀眼的紅色，髮髻高挽，長相陽光，盯著我的一雙美目亮得驚人。


原是我那騷包的小師叔阮珩。


「阿菁，你師姐說等到十天後再放你走呢。「他一邊說一邊拿起茶盞，撇了撇茶葉抿了一口。


十天後？


十天後師父都能找到新歡了，準能把我忘了。


「再說，我若沒有高抬貴手，你現在就是一具屍首了。」


阮珩的話讓我的小心肝抖了抖，因為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話裏的真實性。


這個小師叔與師父是截然相反的兩股氣派，師父疏冷，他狷狂；


師父像夜空中遙不可摘的星辰，美好純凈而柔和；他像血色裏探出頭的曼珠沙華，混合著迷幻而似腥甜的霧氣，極其危險。


聽說我拜入師父門下的時候這號人物還在雲遊天地，但不知怎的我一來之後，他就經常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整個瑞雲山我最煩的就是他，見到他恨不得躲著走。


「小師叔，朝槿師姐給你什麼好處，我出雙倍！」我氣得一拍桌子，想把他手上的茶盞給丟了。


……


阮珩目光微沉，不為所動。


「阮珩你到底圖什麼？」我語氣一沉，摁捺住朝他俊臉來一掌的衝動。


聽到這話他好像來精神了，眼梢一挑染上點點笑意，「阿菁，你知道的，喜歡你這句話我已經說了好多遍了，你不知道我圖什麼？「


這話裏聽著挺認真的，但又有幾分揶揄調侃。


我一把抓起他的衣領，逼他跟我對視，「可我、不、喜、歡、你這句話，我已經說倦了。」


阮珩不以為意，陽光透過樹梢，灑在他臉上，


半面俊朗，半面陰鬱。


「那好，我去殺了阮淮，你不是喜歡他那身白衣嗎？但我不一樣，我更喜歡白衣上染點血。」他輕輕撥開我的手，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讓人膽戰心驚的話。


「你瘋了是吧。」我與他對視的時候，竟從他眼底看到一絲恨意。


漫無止境的春風中，我竟然感到一絲涼意從頭頂灌入。


4


「朝槿師姐？」我餘光突然瞥到山間小路上走來的朝槿，連忙放開了阮珩。


她是那種氣質美人，模樣算不上頂尖，氣質卻是一等一的好。


「阿菁，我和你小師叔都不想看到你陷入無劫不復之地，到那時，一切都晚了。」師姐道。


「可我就是不死心，我能怎麼辦。」我一攤手，就像面前有一座牆，但我就是想撞一下看看。


阮珩袍袖一拂，「不死心是嗎？那小師叔今天帶你下凡看看，看看你師父到底對誰用情至深。」


「小師叔不可，之前可不是這樣商議的！」朝槿師姐一著急，說漏了嘴。


我連忙看向朝槿，他們兩個有事情瞞著我呢。


「無礙，朝槿，我最後向你確認一次，真的是她回來了嗎？「阮珩臨走之前，詢問朝槿道。


朝槿很確定地點了點頭。


我對他們的對話只覺莫名其妙，其實我總覺得，大師姐知道很多事情，甚至能預知未來。


「不是要下凡去嗎？還不走？」阮珩催促我一句。


「哦。」我嘟囔了一句。


我能感覺到他的怒氣，回望山間開得燦爛而熱鬧的海棠，都像綻在他的眼角眉梢，幽深的眸子就像是要捲了我進去。


5


下凡的時候，阮珩就看著我，怎麼說都不讓我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我沒辦法，只能趁他休息的時候翻牆跑路，但沒跑出院子就撞到了一堵仙障。


再回頭的時候，小師叔就背手佇在廊前，徐徐清風略過他容顏，衣擺被風吹亂了。


「小師叔中午好。」我心虛地朝他招招手。


「這麼早，去哪呢？」阮珩配合著我的演出，故作不知地問我。


我支支吾吾了半日沒說出來，之後隨便指了個地方，「外頭的桂花糖挺香的，饞了。」


於是他隨意一抬手，掌心出現了我剛剛胡謅的桂花糖。


我一邊微笑接過一邊心裡罵了他不下百遍。


但我怎麼能這麼容易放棄呢？


地上跑不掉，我還不會走水路？


小院背後有一池塘，直通外頭的河水，我只要施個訣從那跑就行了。


而且這回我學聰明瞭，挑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院裏一片寂靜。


我果斷跳進池塘裏，但沒遊幾米，又被阮珩這丫的逮著了。


我這個小師叔表面看著溫溫和和的，實際上一點都不好說話。


畢竟阮珩能有什麼壞心思呢，他就是一肚子壞水而已。


「阿菁，大晚上的又打算去哪呢？」


這回他的臉色好像沒這麼好看了，語氣也隱隱有些不耐煩了


我指了指池塘，「我打算救魚呢，他們好像快淹死了。」


阮珩不想聽我解釋了，這是我今天第六次嘗試脫離他的掌控，從早上開始主意就沒停過。


這會子阮珩直接把我拎起來，丟回房間去了。


「小師叔我發誓，我下次一定不跑！不對，沒有下次，真的。」


「對不起，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信任可言。」阮珩無情道。


我：……


6


我拚老命跑出去的原因還簡單，還不是為了我師父。


聽聞師父投胎成國公府的世子，皇族算計，家族榮光，制衡世家，樁樁件件都落到他肩上。


昨日下凡的時候，我在皇宮門前見到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黑髮如墨，容如雪玉，飄逸如仙。


只是他身邊已然牽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嬌嬌柔柔的，一襲暖粉色長裙，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羞澀地低下頭。


那個姑娘叫念念。


我第一次看到師父用那種充滿柔情蜜意的目光看著他人，既是含情脈脈，又讓人心癢癢的。


但無奈，他看我的時候，從來都只剩下疏離和淡然。


但我還沒來得及再看一次那女子的容貌，阮珩便抬起手擋住了我的視線。


「嫉妒不嫉妒？」阮珩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拖長了一點音調，輕嘲的意味更明顯。


「不嫉妒，就是有點恨。」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恨就對了。」阮珩故作玩笑地道。


我忍不住用手捶了他一拳，他也沒躲開，就是找了個附近的小院落腳。


現下已是月上中天，我托腮看著窗外的月，亮晶晶的大玉盤很好看。


都說師父他像天上月，非常人能肖想。


「阮珩，我想喝酒。」我隔空對外頭喊道。


師兄們說可以借酒澆愁，其實整個瑞雲山都知道我對師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師父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半晌之後，阮珩已經立在窗外，撩袍坐下，靠在藤椅上顯得愜意無比。


酒沒有半滴，花茶倒是有一壺，還有一盤葵瓜子。


我走出抓了把瓜子，靠在另外一張藤椅上。


「你到底喜歡他什麼？」小師叔給我倒了杯茶，茶煙裊裊，模糊了我的視線。


他肯定指的就是我師父。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覺得他好看吧。」我含糊其辭。


這個答案肯定是糊弄不了阮珩的，他側頭看著我，「阿菁，我也好看，你要不試試喜歡我？」


我別過臉不去看他，埋汰他道：「小師叔，你一天幾頓仙氣，怎麼飄成這樣？」


阮珩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天上的月。


「師叔，我突然想起個事，」我一翻身彈起來，湊近他道：「我昨日看到站在師父身邊的女子，很眼熟，眉眼間那種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哦？」阮珩可能是來了興緻，坐起來直視我。


我思索了半晌，「說不出哪裡像，但看到她的時候，熟悉感一瞬間充斥著整個腦門。」


「你是不是記得什麼？」他面色驟變，目光沉如水，試探性問道。


「不知道，不記得。」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搖頭。


此時他淺淺的鼻息瞬間撲在我臉上，溫得很，其實我還挺喜歡這種柔和的感覺，就像是感情，


太熱烈不好，太涼薄傷人。


7


又靜靜地過了幾日，這幾日的光景在天宮不足一提，但在人間居然讓我感覺過了整年。


我是被鼓聲吵醒的，滴滴答答的吵得我心煩意亂。


一躍而上屋頂，我看見了滿目的紅。


禮樂相和，霓裳錦繡，想來傳說中的十里紅妝，也不過如此吧。


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的那人，平日披散的頭髮此時高束，往常的一身白衣的，今日竟然身穿大紅喜服騎著高頭白馬，卻不是朝我這個方向來。


師父即使是穿大紅的喜袍，我還是感受不到喜氣，他也遠不如小師叔來得張揚熱烈。


他是去迎喜轎的，我忘記了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好運氣，反正不是我。


整個京城沉浸在一片喜氣之中，特別是國公府張燈結綵，紅綢子就掛在屋檐下。


想到他今晚會從喜嬤嬤的手裡接過一桿紅綢緞纏住的烏木秤，揭開紅艷的蓋頭，看到身披鳳冠霞帔的新娘，然後和她執手合歡過這短暫的人間一生……


我再也抑制不住，嫉妒摻雜著艷羨浮上心頭，我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掩飾內心撕裂一樣的疼。


手中若隱若現的一個仙訣，實不相瞞，我就是想毀了這一切，讓什麼大婚儀式都見鬼去吧。


再抬眼，師父迎新娘時脣角的一抹淺笑讓我開始猶豫了，我其實是不是該選擇成全？


呸，成全說得好，孤獨直到老。


「阿菁！」


一聲怒喝嚇得沉思的我差點把手上的仙訣丟出去。


阮珩匆忙地飛身上屋檐，旋即握住我的手腕呵斥道：「你能不能冷靜些？」


「我怎麼冷靜？」我甩不開阮珩的手，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不管不顧地對他喊道。


阮珩目中厲色更甚，一看就是怒到了極點，「你今日能阻止第一次，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我氣上頭的時候哪能想這麼多。


其實他說得也對，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四次，都不會是我。


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無力。


「他娶的是別人，愛的也是別人，師叔，我就是不死心也不甘心……」


說到一半我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我哽咽了，情緒一上來我就控制不住。


又不能動手將這一切砸了，只能一把抱住阮珩的臂膀。


阮珩身形一僵，帶著怒氣的面具猛地碎裂，好一會子只好才抬起手象徵性地拍了拍我的後背安慰我。


他一看就是不會安慰人的，抱得那麼手足無措又那麼用力。


「小師叔，我的喜歡是不是就這麼一文不值？我是不是很傻？」我哭得差不多了，還不小心打了個嗝，氣息不穩地含糊道。


大師姐之前跟我說過了，我要是繼續選擇掛念師父，最後痛徹心扉做傻事的一定還是我。


如果我每一日都少掛念些，是不是現在就不會徹底崩潰？


「不傻，我之前認識有個人，比你更傻。」


8


今日我見得最多的就是一個喜字，觸目可及之處皆是艷紅，彷彿是一個鮮明的嘲諷。


晚些時候，我跟阮珩坐在國公府的屋頂上，準確來說，是師父跟那女子的新房頂上。


反正下面是付銀子才能看的內容。


「也許我應該謝謝我師父，謝他從來沒有給過我希望；對了，還得謝謝朝槿師姐，讓我別陷這麼深。」我垂眸嘆息，其實說不難受是假的。


其實說放手，還不如說我是放過。


「我有點失望，你謝的居然不是我。」他一攤手無奈道。


我抱了抱小師叔，湊近的時候發現他表情裏除了平和還多了一點哀傷，淺淺淡淡的，彷彿被這帶著喜氣的風一吹，就能徹底彌散在夜空之中。


「阮珩，你有故事。」我別過頭，抹了抹鼻子才道，「你是不是挺討厭我師父的？」


「嗯。」


阮珩應了我一聲，像是逃避似的躍下房頂，緩緩走在街道上。


國公府的賓客盡數散去，門前只剩下幾個小廝在收拾殘局，燈籠明滅，暈開了阮珩的身影，夜中更顯柔和。


好奇心促使我跟了上去，他回到小院裏，又躺回了前幾天晚上喝茶的地方。


問了阮珩許久，他才磨磨蹭蹭地跟我說回當年的事情。


其實又是一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幾百年前的仙妖大戰，小師叔和師父一同跟著思源上神去抵禦妖族。


當時我師父年輕氣盛，小瞧了妖族，為了儘快結束戰爭衝動上前強殺妖皇。


妖皇當時秉著必死的決心以妖族上萬士兵的血祭出血刃，以此血刃給師父致命一擊順帶拉著仙將們陪葬，當時阮珩上前助了他一臂之力，兩人之力終究微薄，還是無用。


思源上神為了挽回師父這一時的衝動，只能選擇以身化屏障，將萬千血刃擋在陣法之外，最後消散在三界之外。


「他用一時的衝動換來了之後的威名，也換走了她的性命。」


阮珩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如地獄寒霜，我突覺得頭頂的下弦月也如一把寒刀，森森閃著冷意。


其實吧，還是挺難想像孤冷的師父竟然也有年輕氣盛的衝動時候。


我突然記起，師父也是幾百年前因為殺了妖皇，從此一戰封神。


只是沒成想，裡頭還搭上了一位上神的命。


「這就是你之前想殺了我師父的原因？」我追問道，「可你不是一直都那麼的……大度善良的麼？」


我一時間找不到什麼好詞形容這個師叔，就隨便謅了個。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他頭也不抬，手上拎起茶吊子往紫砂壺裡注水，「再說，若你經我苦，也未必有我善。」


我沉默了，視線落到了他指節分明的大手上，妥妥的一個穩當。


燙茶杯，沏茶，斟茶，每一步看起來都那麼隨便，但又穩得滴水不漏。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思源的女子？」


阮珩沉默，手上動作微微一滯，我只當他是默認了。


「那阮珩你又說喜歡我。」我繼續道。


他還是沉默。


「師叔，你真是個渣男。」我最後無情地道。


這回他不沉默了，只是笑一聲，可能是自嘲，也可能是笑我天真。


「阿菁，花開花落自有時，情起情滅不由人。」


「你就裝深沉吧。」我冷哼一聲，拿起那杯茶灌了一口，入口才發現是熱水，燙得我直抽氣。


這回輪到阮珩嘲笑我了，「說錯話了吧，拜託你有點良心吧。」


良心？


笑死，根本沒有。


9


相遇這種東西很奇妙，想看見某個人的時候偏偏一次也遇不到，不想看見的時候卻又多次出現在眼前。


所以這幾天下來，我看了不下十遍師父和那個姑娘泡在糖罐裏的柔情蜜意情調生活。


早晨看日出，午後賞花吟詩，晚間相擁共眠，就連互相凝視的眼神都濃得像蜜糖，難捨難分。


我從一開始的嫉妒，再到不甘心，直至最後的麻木無感，也不過是短短几日。


「他們待在一起這麼久，就不嫌膩歪嗎？」我嘀咕道，就像糖果，太甜了就變得齁了。


「放棄了嗎？要不再努努力？」阮珩倚在樹上，悠閑地調侃已經沒眼看的我。


阮珩現在已經懶得攔我去找師父，因為他篤定我一看到師父就會繞道走。


「不瞞你說，死心了。」


我已經不只是放棄這麼簡單了，反正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舒服。


趁著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就和阮珩駕雲迴天宮去了，師父有命數庇護，再過些時日肯定就能迴天宮了。要是被師父發現我偷偷下凡偷懶不修行，那他對我肯定不會像對那位姑娘一樣溫柔包容。


其實師父很早之前就察覺到了我的心意，但他卻無動於衷甚至不肯多看我一眼。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自作多情罷了。


10


迴天宮後的我自閉了幾天。


經歷這麼一遭，我竟出乎意料地沒有太惦記尚在凡間的師父。更加奇怪的是，這幾日我腦海中頻頻想起阮珩那副滿懷心事的深沉模樣。


真是見鬼了。


一段時間不見後山的花，竟然開得更旺了。溪水載著桃花一路流向山裡，山裡有一泉眼，裡頭是瑞雲山山脈孕養的花露。


我到後山去尋阮珩，只是後山被一隻狐狸守著，正面闖不進去。


正在我爬樹翻牆的時候，腳一滑直接摔到他面前，他本是站在桃花樹下，突然被嚇得後退一步看著跌下地的我。


我們四目相對， 一雙驚愕，一雙尷尬。


僵持了半晌，還是由我打破了沉默。我故作無辜地道：「小師叔，我摔得腰疼，屁股也疼。」


阮珩輕嗤一聲，「平日不都是在前院蹲著？怎麼今天有空往我這來？」


之後他伸出手緩緩將我扶起來，我突然摸到了他手中的薄繭。


小師叔當年也是握長槍的人，但那次大戰之後就再也沒有拎起過兵器，當年天帝封賞他和師父的時候，他通通都拒掉。


這些年想拜入他門下的小仙君也不少，無一不是沖著他一手好槍法而來。


「你倒是大膽，不曉得後山花露池不得隨便靠近？」他等我站穩之後才道。


「是嗎？」我假裝不知，反問道。


花露池子的佳釀散發迷人的香氣，就是不知道這東西會不會醉人。


「你記東西怎麼這麼慢。」阮珩無奈地搖搖頭。


「但我忘東西快呀！」我挑眉道。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幽默？」阮珩一嘆只覺好笑，面色朗朗，不掩輕嘲之意。


11


正說著，一道金光劃過天際，我突然記起原是師父要回天庭了。


按照大師姐的說法，那個叫做念念的姑娘也會在的。


按照目前的情況，整個瑞雲山都知道我對師父有意思，大夥等著屆時我在師父和念念姑娘面前大發雷霆，要死要活，最後鬧得整個瑞雲山雞犬不寧。


其實我覺得我本來確實會這麼乾的，但現在跟小師叔下凡走了一遭，突然覺得心累了。


瑞雲山前院人頭攢動，空地處師兄弟們分列兩側，神色恭敬。


我一眼就看見朝槿站在人羣前頭，跟大師兄不知道在說什麼，眉梢笑意都掩蓋不住。


在場諸位師兄師姐們看到我的出現，馬上就換上了等看戲的激動表情。


「阿菁，我聽說師父帶了師娘回來，你要不要看看？我覺得有些人可能一時接受不了師娘。」


二師兄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事越大他越不怕的人，一見我他就拉著我興奮道。


「要不，你直接念我名字得了？」我皮笑肉不笑地道。


二師兄說完之後，幾個師姐也湊過來了，「小阿菁，要不我們等下幫你問問師父？」


「是呀，指不定你還是有些希望的。」


……


她們七嘴八舌地拉著我嘮嗑，吵得我太陽穴直直發脹。


「別別別，哥哥姐姐新年好，求求你們別亂搞。」我就差給他們跪了，他們一人一口唾沫，我都能直接在裡面游泳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提到這點子關於師父的八卦，甚至眼裡有光。


害怕。


12


「阿菁，來這邊！」 大師姐好心地把我從人羣裏拉出來，帶我去前排。


「我站這？」我狐疑道，她還敢把我這個定時炸彈放最前排？


「怎麼了？不敢了？」大師兄程煥義搖了搖手上的扇子，一派風流，「對了，我們沒看到過師父臉上有除了冷漠之外的第二種表情了，小師妹可以試著挑戰一下。」


師父對我們確實只有疏離，但對念念可就不一樣。


大師姐瞥了師兄一眼，「程煥義，你是不是有病？不對，你是不是覺得你得了精神病之後整個人又精神了？」


我眼角一抽，朝槿師姐罵起人來總是奇奇怪怪的。


隨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嗯嗯，前有冷漠無情師父領著小嬌娘，後排八卦師兄喫瓜不嫌事大，簡直就是雙倍崩潰雙倍尷尬的極致體驗。


13


雲散開了，一條光柱從上至下灑在瑞雲山山頂。


隱隱約約的光之中，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盡顯飄逸出塵。


師父氣質相當儒雅，用一根烏簪便輕鬆固定起髮髻，神情高貴而淡漠。


金光漸淡，我在凡間看到的那個女子果真站在了他後面。


只不過她這次不再身著粉色衣裙，而是隨著師父一般的白色道袍，輕紗覆面，整個人也是一副清冷而瑩潤的氣質，與師父氣質絕配。


朝槿悄悄看了我一眼，確認我神情平靜之後，悄悄地舒了口氣。


我第一次見到念念的時候，確實是心有不忿，恨不得把她人都給吞了。


但此時此刻我心底早已驚不起什麼波瀾，那點子不合規矩的心思早就被埋了，可能再過一段時日就能算是消散了。


有些事情無論他人如何勸說，終究比不上自己看透。


14


師兄弟們想要等來的好戲沒有上場，師父的訓誡我也一句也沒有聽進腦子裡，我的注意力一直留在了念念身上。


方纔金光散去的一瞬間，有一道黑色氣息也借著金光瞬間消失。


也許是金光太燦，又或是大夥的注意力全在師父的訓誡之上，竟然沒有人看出有丁點不對勁。


纖細嬌小的凡人念念，不該和妖氣拉扯在一起才對……


「阿菁，作揖！」


朝槿低聲提醒了幾次走神的我，我連忙隨著她和其他師兄弟拜了拜。


之後便是散場了，慣例是師父先離開。


師父對關於這位念念的事情一句不提，離開的時候也輕輕牽起她的手，朝著書房而去。


念念不知為何悄悄轉頭看向這邊，恰好和我的目光撞個滿懷。


山風有點大，揚起了師父的袖子，也吹起了她面上的輕紗。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念念熟悉的五官輪廓，還有她脣角一絲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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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結，女主智商在線，放心入。） 我是不受寵的長公主。當著我的面，昏庸的父皇砍下了我深愛男孩的頭顱，還對我說「你一輩子就是你弟弟的奴僕」。


從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這江山，該換個女人來坐了。


01


豐慶十七年，九月初三，大旻王朝發生藩王叛亂那天，正是我大婚當日。


我鳳冠霞帔地端坐在玉宸殿內，等待我的夫婿來迎我，等來的卻是他謀反的消息。


嬤嬤慌亂地跑進來，沖我喊：「雲昭王反了，世子領兵打進了內宮，御林衛已抵擋不住了，公主快逃吧！」


我坐著沒動，耳畔已隱約能聽見刀兵相接的錚鳴聲，不知該作何表情。


嬤嬤快步走過來，顫抖著伸手來解我的鳳冠霞帔，哽咽道：「世子雖然與你有婚約，但如今的情形，您穿著這身衣服，到底不方便。公主你待會兒換身衣服，從偏門出去，眼下只能寄希望於他們不會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不是衣服不方便，而是公主的身份已變得尷尬。


大婚當日，遭遇新婚夫婿叛變，還有可能人頭不保。這公主做的，怕是沒有比我更倒黴的了。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宮女衣服，制止了她的動作，對她說：「嬤嬤，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趕緊走吧，別管我了。」


這時，我的貼身宮婢福珠也進來了，她手裡拿著一個布包，腰間和袖間都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她將布包塞給我：「怎麼能不走呢？把這個拿好，一會兒有人搶，你就給他，保命要緊。」


我明白她的意思，偽裝成宮人，貪生怕死，拿錢財換取性命，興許能僥倖逃出宮去。


她們想得都挺好的，只是她們都忘了，我是誰？我是江知筠，一個十歲就被自個兒父皇許親給雲昭王嫡子沈齊喑，還以培養感情之名，將我送去燕北待了四年的大旻朝嫡公主。


最關鍵的是我和沈齊喑，相互看不對眼，在燕北也沒少結怨。


用一句我化成灰沈齊喑也認識，來形容我倆的關係，絲毫不為過。


沈齊喑真要殺我，我就算變成一條狗都無濟於事。所以我沒打算要逃，我就坐在這裡，等沈齊喑來找我。


嬤嬤和福珠的痛哭聲，引來了其他還在收拾東西的宮人，他們都以為我不走，是打定主意要殉國。


因此走之前，都在我寢殿外，哭哭啼啼、如喪考妣地朝我叩三叩。


我看著那些快被脹破的各種布料的包袱，心在滴血，還得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揮揮手道：「走吧，把能拿走的東西都拿走吧，別便宜了那些亂臣賊子。」


嬤嬤和福珠，也在我的授意下，被人拉走了。


「公主，保重！」


當最後一個宮人，朝我磕完頭，還不忘順走牆腳靠著的金痰盂，整個玉宸殿已空空如也。


好在頭上的赤金花冠還在，所以，在玉宸殿門被撞開那一刻，我整了整衣冠，站起身來，朝殿外走去。


「沈齊……」來人一身玄衣鐵甲，卻不是沈齊喑，而是他弟弟沈鞍。我一臉驚訝：「怎麼是你？」


沈鞍一步步登上臺階，脣角帶笑，長劍帶血，挑起我的下巴說：「公主殿下，我父兄都死了，怎麼辦？委屈一下，做我的皇后吧。」


我看著他，表面平靜，實則心中萬馬奔騰。


先前不走，是因為這場叛亂，是我一手促成的。因為我不想在這場聯姻中，被我父皇送去燕北做一個質子，然後一個不注意就嗝屁了。


可與我達成約定的是雲昭王沈映烈，交換條件是我要嫁給沈齊喑做太子妃。


而眼下來的沈鞍，確確實實在我計劃之外。


02


我從小是個不受寵的公主。


雖貴為大旻朝嫡長公主，但卻爹不疼娘不愛。


用史書筆法來論斷，我父皇是個妥妥的昏君。在為太子時期，私底下就荒淫好色。


登基為帝後，徹底放飛自我。廣納後宮，酒池肉林，醉生夢死，朝政之事，從來都是屁股決定腦袋。自打他登基為帝之後，大旻百姓就活得水深火熱。


聽說我出生那天，我父皇剛得了幾個西域進貢的美姬，喝了鹿血酒，一夜連御數女。


當晚一揮手就斬了去跟他通報皇后難產，打擾了他興緻的小太監。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起居郎的筆注，把其中一個秉筆直書的年輕史官，夷了族。


我母后出自當年太子黨裏的肱骨之臣的家族，一心只有家族榮耀。加之生我的時候難產，在見到我不是能助她鞏固母族榮耀的皇子之後，鐵青著臉讓乳母將我抱走了。


從此，不管不問。


直到乳母疏忽，差點導致我早夭，傳到了皇祖母的耳朵裏，將我接到她身邊撫養。幼小的我有了倚仗，纔在那深深宮闕中活了下來。


我的皇祖母是個極其溫柔的人。


我跟在她身邊，得她悉心教養，一直長到了八歲。在那年皇祖母的壽宴上，被母后要回了她的宮中。


尚未踏進雲棲宮的門，一個小小的影子飛快地跑過來，將手中端著一碗百合肉糜粥扣在了我的身上。


我尚在詫異，母后已鬆開了我的手，一把抱起了那個小孩，與他鼻尖抵著鼻尖笑著：「我們小知虞看見母后牽著別人的手，生氣了是不是？」


那小孩得意地轉過頭來看著我，嘻嘻笑著，口水直流。


身旁的宮女提醒我道：「公主，這是小殿下，你的同胞弟弟。」


我在那一刻，終於明白祖母那句話的含義了。


她說，去吧，他們要你回去，總是有原因的。有些事，該作何決斷，你得親自看過之後再做決定。


果真，當晚，我就見到了我傳說中的父皇。那個尚未到不惑之年，卻因縱慾過度，提早進入了風燭殘年的男人。


他是來和母后一同給我洗腦的，給他單薄的子嗣中，唯一一個傻兒子江知虞，為之計深遠。


他說：「筠筠，你弟弟到了開蒙的年紀了，除了伴讀，身邊總得跟個能盡心照顧他的人。不僅是現在，待我與你母親百年之後，你還得替他守好這江山。」


母后在一旁附和：「是啊，筠筠，放眼整個天下，知虞就你這一個同胞姐姐，把他交給你我們最放心不過。將來你的一言一行，都要以守護好弟弟為先，記住了嗎？」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輕聲提醒他們，我有一個乳名，叫沅沅，皇祖母起的。


而他們叫的筠筠，不過是內務府呈上來的名字江知筠的一個後綴而已。


父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對母后說：「就這樣吧，明兒在文曲殿開西席，你讓他倆一同去拜先生就是了。」


說著起身就要走，母后連忙問：「那知虞的伴讀……」


「就按你說的辦，再加一個趙侍郎家的兒子。」父皇的聲音，已漸行漸遠。


等我去了文曲殿，我才知道，母后給知虞選的伴讀，都是她母家兄弟的孩子。


雖說也是我的表兄表弟，但他們只一心討好江知虞。他喜歡作弄我，他們就變著法兒幫著他一起作弄我。


倒是趙侍郎家的小兒子趙成玉，與我頗合得來。


因著除了陪同知虞聽先生授課之外，我還得學習母后安排的，嬤嬤們教授的各種琴棋書畫女紅的課業。


先生的課業我時常會落下一些，趙成玉便趁我打瞌睡的間隙，做兩份筆記，再偷偷塞給我一份。


好在我在皇祖母宮裡，讀了許多書，底子打得厚實。最後，我與他，都成了先生的得意門生。


饒是如此，我依舊沒逃過要為江知虞的皇位做陪襯的命運。


03


豐慶十一年，纏綿病榻的父皇，突然意識到先祖時期分封的幾個異姓藩王，纔是江知虞能不能坐穩江山的心腹之患。


於是，他聽取了大臣們削藩的意見。本著槍打出頭鳥的原則，他準備先拿盤踞在燕北勢力最強盛，據說已有反意的雲昭王沈映烈開刀。


一羣人，在勤政殿裏商量了幾天，定下了計策。


先是採取懷柔政策，將十歲的我許親給了雲昭王做填房，鑒於我尚未到婚配年齡，就以培養感情之名，將我送去了燕北住上一段時間。


然後趁此機會，搜羅雲昭王謀反的罪證。


等我回京都後，再以迎親之名，將雲昭王召進京城，囚禁、定罪、斬殺。殺雞儆猴，其他幾個藩王，定會主動請辭的。


這些是趙成玉告訴我的，他爹旁聽來的消息。


我聽了，不禁失笑，原以為只有我那愚蠢的父皇想事情是屁股決定腦袋。看來，他身邊的一羣臣子也都是夢想家，不然怎麼能把人想得那麼傻呢。


趙成玉十分著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那雲昭王長你三十歲都有了，再說，若他真有反意，你還能完璧歸趙？」


我說：「又不是真的要嫁給他，你也聽見了，我只是個藉口和誘餌。」


「那也不成，就算皇上他能成功削藩，你的名聲也毀了呀。往後……」趙成玉憋紅了臉。「當然，與名聲比起來，你的安危更重要。」


這個長我四歲的少年郎，打從認識他起，就沒見他這麼失態過。


我向來早慧，怎會不知他想說什麼。


可眼下我勢單力薄，胳膊擰不過大腿，不能平白牽連了他。只是安慰他道：「放心，我會想辦法保全自己。」


他紅了眼，從衣襟裏摘下一枚護身符遞給我：「這是我娘親替我求的，希望它以後也能護佑你一生平安喜樂。」


我正想推拒，他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語氣深沉：「你記住，你首先是你，然後纔是知虞殿下的皇姐。他就算沒有你，因著他的身份，也會有許多人護著他。」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人生中，最後一次對話。


我一定會告訴他，我不是毫無退路，至少我可以熬到父皇母后百年歸老，垂簾聽政，做這天下最有權勢的長公主。


他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但他不願看我受絲毫委屈。所以，他跑到父皇跟前去死諫。


直言當今形勢，外有強敵環伺，內裏百姓疲敝，軍務廢弛，朝廷不易妄動削藩念頭。


應當先施富民之政，再圖強軍之策，挑選有才能的將領戍邊，一步步改變我朝藩王鎮守一方的局勢。


屆時，再圖削藩之計不遲。


我得了消息，趕到大殿時，趙成玉正一襲白衣，慷慨陳詞。


父皇難得的耐心，聽他說完，手上捻著一串南紅珠子，眼神陰鷙：「趙侍郎骨頭軟，倒是養出了你這樣一個硬氣的兒子。只是，你覺得朕能等到你說的圖大計的那天嗎？知虞失去朕的庇護，他能等到那一天嗎？」


這個糊塗了一生的君王，臨了倒是難得的清醒。


趙成玉看了我一眼，脣角翕動，想說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可我都懂，他想說的是，那也不能為了兒子的基業，就犧牲女兒的幸福，甚至性命。


「你要死諫，朕就成全你，說完了，就去領罰吧。」父皇話音一落，殿外守著的帶刀侍衛，便上前架住了趙成玉。


我有些慌亂，撲上前去請求父皇：「父皇，請您念在趙成玉年少不懂事，趙侍郎一生為國事盡心竭力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父皇抬起渾濁的眼眸，看著我，冷冷地說：「小小年紀？小小年紀就知道挑撥父女、離間姐弟，依朕看，是其心可誅！」


這纔是他要趙成玉死的真正原因，他不在意趙成玉做了什麼，他只想要一個事事依從於他的女兒。


我癱坐在地上，趙成玉被人拖著從我身旁走過，他的靴子，在我衣襟上緩緩劃過。


他對我說：「別哭，若你此生註定命運多舛，那我至少要做些努力，纔不枉費你我相識一場。」


趙成玉的身影消失後，父皇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人，請公主去觀刑。」


我被內侍從地上撈起來，站在高樓上，看著那個清雋少年郎的頭顱，被人一刀揮下。滿腔熱血，淋淋漓漓撒了滿地，也洇紅了我整個視線。


再回到大殿內，我聽見那個魔鬼在問我：「看清了嗎？」


「看清了。」我緊咬嘴脣，竭力不讓自己顫抖和哭泣。


他甚是滿意：「看清了就好，筠筠，你長大了，是時候知道，誰纔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眼下是我，往後是你弟弟，你是奴，是僕，除了服從，不可以有任何雜念。」


04


那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昏睡了許久。


再次清醒時，聽見有人在哭。定睛一看，是皇祖母身邊的甄嬤嬤，而我正睡在皇祖母寢殿的外間，像小時候那樣。


此前種種，猶如大夢一場。


「嬤嬤，你怎麼了？」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甄嬤嬤發現我醒了，立即抹去眼淚，拿了外裳給我披上，到底忍不住悲傷，又哭出聲來：「公主，你快去看看太后吧，她不行了……」


「什麼意思？」我一驚，差點沒站穩。


「那日你在欽安殿昏迷，驚動了太后，她親自去接你回福壽宮。並就皇上想將你賜婚於雲昭王一事，和皇上在大殿上發生了爭吵，晚上回來，就病了。」


原來不是夢，我要被嫁去燕北，趙成玉的死，都是真的。並且，連累皇祖母也氣病了。


我套上繡鞋，邊走邊問：「太醫呢，太醫來瞧過嗎？」


甄嬤嬤沒有回應。


我一再逼問，她才說：「去請過了，一連幾天過去請太醫，都說小殿下摔跤了，皇上下令，所有太醫都得在他那邊守著待命……」


我頓住腳步，肝膽俱寒，他這是要逼死皇祖母！


甄嬤嬤見我臉色鐵青，上前扶住我說：「公主，你先去瞧瞧太后，說不定她見你醒來，一高興，就什麼病都好了呢。」


皇祖母見我去了，果真精神好了許多。她拉著我的手，顫顫巍巍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封詔書，遞給我道：「沅沅，祖母能為你做的，就這麼多了。」


我打開來看，是賜婚的詔書，我還是要嫁去燕北，只是不需要嫁給長我三十歲的雲昭王，而是嫁給他的嫡子沈齊喑。


「聽說那孩子，生得極好看，也是個有才能的。」皇祖母摩挲著我的手，愛憐道：「記住，自古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婚後，只需處好你和夫君的關係就是了。沅沅那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


祖母意在提點我，不必在意其他，去了燕北，就好好在那邊生活。


我點點頭，珠淚滾落。


當晚，皇祖母確實精神頭好了許多。在我伺候下，不僅進食了一碗白粥，還拉著我說了許多話。


就寢時，我還想像兒時那樣，與她同榻而眠，被她柔聲拒絕了。


誰知，第二日黎明時分，就聽見了甄嬤嬤的哀慟的哭聲。緊接著，喪鐘響遍整個皇城，皇祖母薨逝了。


循例，父皇應該來給皇祖母守孝的，可我在靈堂，只等來了母后。


她要我別怪父皇，因為皇祖母那天爭吵中，曾威脅過父皇，若他再這般混賬下去，要廢去他的帝位。所以，你父皇只是在賭氣。


我什麼也沒說，說也沒用，她只會因為知虞的得失而難過，又何嘗會在意我失去了什麼。


我一直強撐著沒哭，待祖母入皇陵之後，回到玉宸殿。門關上的一剎那，方纔捧著祖母給我的詔書，攥著趙成玉的護身符，哭得無法遏制。


福珠一直站在外間，等到我哭累了，才捧著一個布包進來，說是甄嬤嬤送來的。裡邊放著皇祖母生前最喜歡讀的一冊書卷，上邊有她的親筆批註。


福珠說，甄嬤嬤特地囑咐，讓我帶在身邊，留個念想。往後在燕北困頓時，記得多讀一讀這本書，要記著太后娘娘的意思，她只想公主殿下過得好。


事與願違，我在燕北的那四年，過得並不好。


05


很快，父皇就將我賜婚燕北的消息，昭告天下。中秋剛過，他們就著急忙慌地將我送出京都。


我記得，抵達燕北的那天，雪下得很大，來迎我的沈齊喑，臉色和積雪一樣冷冽。


他比我長八歲，已是一個丰神俊秀的公子，身旁跟著個扮成男裝的少女，與他甚是般配。


那是他青梅竹馬的心上人，他們原本即將成婚，因著我的關係，他的心上人只能屈就做妾了。這是沈齊喑不喜歡我的原因。


雲昭王沈映烈就他一個嫡子，打小就將其視為繼承人，教養也好，嬌寵也好，總之做什麼也不曾避過他。


事實上，傳說是真的，雲昭王真的在籌謀反叛朝廷自立為王，並且，在我跟前絲毫不掩飾他的野心。


正因如此，我這朝廷送來和親的小公主，不，小姦細，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隨時可以殺了祭旗的牲畜罷了。


我剛到燕北的第三天，沈齊喑就找了個理由，殺了我偽裝成我侍從的，父皇派去刺探消息的間者。


就在他們提議要盡地主之誼的冬獵場上，一片茫茫的大雪地裏，除了厚厚的積雪，什麼都沒有。


沈齊喑一臉笑意，踱步到我跟前說：「哎呀，公主，不好意思，雪下大了，有家的畜生都回家了。我原本想著，興許有不識好歹的小畜生在外亂蹦噠呢，沈某也好一展身手，給公主打個野狗，權作咱們定親的聘禮了。」


自古下聘，男子給女子打的都是大雁，寓意鴻雁傳書，表達愛意。沈齊喑這是在罵我呢，不識好歹的小畜生，連野狗都不配有。


我站在那裡，掃了一眼坐在不遠處，一聲不吭的雲昭王，又直視著沈齊喑道：「想必野狗大抵是嗅到了豺狼的腥臭味，避開了吧。」


沈齊喑好看的眸子一沉，瞪了我一眼，轉身朝他父王拱手道：「父王，公主遠道而來，沒道理讓她空手而歸。兒臣提議，來個射藝比試吧。雙方各出一人，頭頂一壺，我與公主比試，向父王討個彩頭可好？」


雲昭王點頭以示應允。


沈齊喑主動在我的隊伍裏，挑了那個倒黴的間者，然後，故意失手，一箭穿喉。


殺雞儆猴，這就是他所說的不能空手而歸。


而我拉弓的手，尚未放開。


雲昭王拍手叫好，對我說：「小兒射藝不精，公主殿下贏了，說罷，想要什麼？」


看我目光鎖在那個死不瞑目的間者身上，他哈哈一笑：「想必公主殿下也看不起小王的東西，不如這樣吧，小王就帶你去我燕北軍營瞧上一瞧。殿下日後回京，報與皇上，也好叫他知道咱們燕北兵強馬壯，放心將燕北交予我守護。」


於是，我就被雲昭王提溜著，去參觀了他軍士數量龐大，軍容肅整的軍營，以及打造各種軍械的作坊。


私下招兵買馬，私自鑄造軍械，無視朝廷律例，濫殺，妄自尊大……


隨便拎出一條，就夠誅沈氏九族的，父皇和那些臣子料想得沒錯。但我知道，燕北上下鐵桶一般，我們在這裡蒐集到的消息，是送不出去的。


除非，我能活著回去。可雲昭王父子，又怎會放任我回去告密呢？


這是一個死局。


所以，我在燕北的那四年，是在無數明槍暗箭中熬過來的。


唯一的安慰，是沈鞍。在一次沈齊喑刁難我時，他出現了，並維護了我，當晚，他被沈齊喑打得皮開肉綻。


我那時才知道，除了沈齊喑，雲昭王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只是，他和我一樣，從未獲得過這府中人，哪怕一個眼神的關注。這一切，只因他是一個下賤歌女所出的庶子。


也許是因為他的出身，也或者是他拚命保護我時，像極了那個我失去的少年。那之後，我不再排斥沈鞍對我的親近。


就連後來，我為了活著回到京都，與虎謀皮時，也選擇將他置身事外。想著，如果雲昭王謀反失敗，我還可以倚仗自己在父皇那裡的可利用價值，保下他。


直到，他在玉宸殿外，用長劍挑起我的下巴，說出要我做他皇后的那一刻，他眼中那昭然若揭的野心，讓我如夢方醒：我從來不曾看透過他。


06


玉宸殿內，我和沈鞍四目相對。


我問他：「你想好了，真的要娶一個前朝公主為後？」


他點點頭：「我說過，此生非你不娶。」


這話他的確說過，在我十三歲那年，我和他一同逃過一場刺殺，這是他劫後重生，抱住瑟瑟發抖的我說的第一句話。


那場刺殺，沈齊喑是鐵了心要殺我，因為他的心上人有了身孕，但在我過門之前，他不能給她任何名分。


那個女人，挺著孕肚，來給我難堪，聽說回去後就動了胎氣。


當晚，在玉湖畔遊玩的我，就遭遇了刺殺。


我永遠記得，沈鞍拉著我跳入冰冷的湖水中，羽箭擦著我們頭頂飛過的破空聲。


也記得他說：「沅沅，別怕，我不會讓你嫁給沈齊喑。我會娶你，一輩子保護你。」


當時的他，左肩的傷口，正在滴血，臉色蒼白，眼神卻無比堅定。


那場刺殺，讓我徹底明白，我和沈齊喑的恩怨，不是單靠我的隱忍就能解決的。


當晚，我闖了雲昭王的書房，將一封密詔放在他跟前說：「我知道你們在籌謀什麼，我有更好的辦法，不僅能讓你們順利進京，還能讓你師出有名。」


那封密詔，是皇祖母夾在書卷中留給我應付這種當務之急的。她曾希望，我能與沈齊喑舉案齊眉，若不能，這詔書至少也能保我一命。


密詔內，她以太后之名，曆數我父皇在位期間的種種惡行，給予持詔之人，廢舊立新的權利。


新帝只能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傻兒子。


如此一來，雲昭王不僅能順利洗白叛賊之名，還輕鬆佔有擁立新帝的功勛，挾天子以令諸侯，排除異己。再假以時日，以禪讓之名，從弱智的新帝手中，奪取皇位。


他的帝王夢，實現得再順暢不過了。


雲昭王寶貝似的捧著那詔書，笑得合不攏嘴，半晌方問：「公主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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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美人謀算：殺伐果斷的後宮大女主

燕微雨 一枚愛寫作的姐姐，可古風可懸疑可言情，亦可短可長，可鹽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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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屋外。

暴雨，狂風，電閃雷鳴。

屋內。

煙蒂，酒瓶，一地凌亂。

我披著一條毛絨披肩，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眉眼慵懶，神色淡然，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根香煙，眼神若有若無地瞥向門口。

我一口一口慢慢地抽著煙，饒有耐心的在等人。

桌前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

客廳的地面上，掉落著幾根沒抽過的香煙，以及七八個東倒西歪的酒瓶。

我強撐著精神，壓抑著昏沉的醉意，等了那個人，等了很久很久……

直至凌晨一點。

門外響起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我點燃一根香煙，起身離開沙發，邊吸著煙邊光著腳走在冰涼的地面上，走到門口前，準備迎接今夜我等候已久的「來賓」。

傅斯林走進屋內，摁下開關，客廳的燈光一瞬間亮起，他冷眼看著自己眼前站著的那個妝容凌亂，滿嘴煙味，滿身酒氣的女人，出口訓斥：「你今夜又在發什麼瘋？」

我冷笑著看著他，不緊不慢，一字一字緩緩回道：「發-酒-瘋。」

他用力扯開領帶，眼神冷然，語氣惡劣：「寧睿，我今夜不想和你吵架。」

我似笑非笑地說道，「但傅斯林，我想和你吵架。」

「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就想惹你不痛快。」

「寧睿你是不是有病。」

「所以呢，你要不要給我找個醫生確診一下我的精神狀態？」

我和傅斯林之間的吵架，向來是回合制。

他一句，我一句。

你來我往。

誰也不停嘴，誰也不服誰。

「寧睿，我真後悔當初娶了你。」

切～

放狠話，誰不會啊。

放狠話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在氣勢和字數上壓倒對方：「傅斯林，你別以為我嫁給你不後悔。」

「寧睿，你如今究竟在和我鬧什麼！」

「鬧離婚。」

「所以，這就是你這些天一直和我鬧情緒的原因？」

「正解。」

他眼底略帶有遲疑：「你……想和我離婚？」

我將嘴邊的香煙掐滅，乖巧地點頭：「嗯嗯嗯。」

不一會，他用一種極其諷刺的語氣問我：「你這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

少年，是～你～想太多。

【2】

在我穿成一本虐文《愛你如我命》裏的女主的第十五天後，我終於如願和男主傅斯林離了婚。

離婚當日，我收拾完自己的衣物離開傅家，邊拉著行李箱邊高興地哼著歌：「她總是隻留下電話號碼，從不肯讓我送她回家……聽說你也曾經愛上過她，曾經也同樣無法自拔……你說你學不會假裝瀟灑，卻教我別太早放棄她……」

當我開車回到寧家時，我發現我和傅斯林離婚了，高興的不只有我一個人。

寧睿的爸媽也同樣笑得極其燦爛，全家人圍在草坪旁的空地上，寧睿她哥寧絎還吩咐管家取了一串長達五十米的炮仗擺成一個「喜」字點燃，並興高采烈道：「來，慶祝我妹妹脫離苦海，重獲新生！」

身為當事人的我有點懷疑人生：「爸媽哥，我是離婚哎，你們這放鞭炮，和樂融融的場景是怎麼回事……」

彷彿我不是離婚。

而是——

我中了幾百億的彩票，他們在為我放鞭炮慶祝這件高興的事情。

寧絎對傅斯林的討厭是直接寫在臉上的，他直言道：「小妹，如果你是喪偶的話，老哥我會更高興的。真到了那時，我一定會敲鑼打鼓，到酒樓裏連擺三天宴席。」

「哥，您與傅斯林是死對頭嗎？」

「不是。」寧絎一聽我提起傅斯林就來氣，「我和他不是死對頭，但他和你結婚以後，一直對你使用冷暴力。他這樣對你，我作為你親哥！」寧絎著重強調著「親」字，「我是你親哥，我能和他客客氣氣說話嗎？」

說的也是。

寧睿她二哥是個實打實的護妹狂魔。

「話說回來……」寧絎用一副你是不是中邪了嘛的眼神看著我：「妹啊，你當初愛傅斯林，那是愛得死去活來，非他不嫁的那種。」

「婚後這三年，他就算是再不待見你，你也無怨無悔。」

「但自從十幾天前你發了一場高燒，高燒醒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寧絎越說越覺得奇怪，「妹啊，你說你是不是那夜高燒不退，突然把腦子給燒正常了？」

「……」

「妹啊，看到終於不是「戀夫腦」的你，二哥真的很欣慰！」

「……」

「妹啊，來，為了慶祝你離婚，哥決定今夜帶你去浪。」

「……」

「妹啊，哥去一個全場都是養眼的小哥哥的地方，有沒有興趣？」

一聽到小哥哥這種字眼呢，我就差把「我非常有興趣」寫在臉上：「哥，我有興趣，我有大大的興趣！」

寧絎看著我：「妹啊！」

我也看著他：「哥啊！」

寧絎的手臂微微彎曲，他用眼神示意我，快挽上你哥的手，哥帶你去浪。

我接收到寧絎的意思，興高采烈地挽著他手臂，用極其喜悅的眼神暗示他：哥，我們這就去浪起！

「走，哥帶你去浪！」

「好的，浪我們去哥！」

人一激動，就容易說錯話。

我原本想說：好的，哥我們去浪。

【3】

晚上，寧絎帶我去了一間名為「嗨嗨鴉」的娛樂場所。

在那裡，真的如寧絎所言，都是養眼的小哥哥。可以挑選各類形形色色的小哥哥，陪你猜拳喝酒尋開心。

有高的，瘦的，壯的。

清純風，猛男風，儒雅風。

還有各種職業裝小哥哥。

真的太會玩了。

啊……

我瞬間體會到了富婆的快樂。

有錢，原來是真的能買來開心的。

小錢錢，真的有鈔能力。

我和寧絎坐在包廂裏的一張U型真皮沙發上，男領班站在我隔壁，親切地問：「寧小姐，您看您喜歡哪種類型，哪種風格的？」

我對我面前這一排的「小哥哥」都不滿意，嘖了一聲，不經意間和領班說起：「我嘛，向來看眼緣，不看類型和風格。所以，懂？」

男領班笑了笑，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拿出對講機：「全部人都來007包廂，有ＶＶＶＩＰ大客戶。」

我這位ＶＶＶＩＰ，「邀請」了五六七八個小哥哥陪我唱歌，別多想，真的只是唱歌。

兩個小時後，寧絎記起自己還有個約會，留了兩個保鏢給我，提前閃人了。

凌晨三點。

我半醉半清醒地走出包廂，正準備帶著我的兩名保鏢帥哥，打道回府。

突然，我對門包廂的門從裡面打開了，傅斯林這傢伙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寧睿？」

我壓根就不想搭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傅斯林從身後將我一把拉住，我手臂都快被他抓出紅痕了，我最討厭別人和我動手動腳：「放手，別逼我打你。」

我身後的兩個保鏢見勢，趕緊衝到我身前，但傅斯林身旁的保鏢也不是喫素的。

最終的局面變成了，他的六個保鏢摁住我的兩個保鏢……

失算失算，太失算了。

早知道我該問寧絎多要幾個保鏢的。

我一臉煩躁地看著他，絲毫不打算隱藏自己心底對他的厭惡：「傅先生，你能不能講些斯文，別對我的人動手動腳。」

傅斯林輕輕揮動了一下手指頭，他身後的保鏢就把我的兩個帥哥保鏢鬆開了，他問道：「婚也是你非要和我離的，怎麼一離婚就來這裡買醉？」

我此刻的表情很懵：「誰告訴你，我是來買醉的……」

「那你來幹嗎。」

「你管我。」

隨後，我身後的長廊裏，有兩個路過的小哥哥，他們親切地對我笑道：「小姐姐，歡迎下次光臨哦，剛剛和你在一起，我們都覺得很開心噢。還有……你的體香味，真好聞。」

【4】

我也給那兩個剛剛陪我唱了好幾首歌曲的小哥哥拋了個媚眼：「那我下次來，還找你們噢。」

那兩個小哥哥各自隔空回了我一個飛吻：「好的呀好的呀！」

傅斯林好像明白了什麼：「你來這裡……是來尋開心的？」

我反問他：「不然呢？」

我繼續說道：「不然您這位商界大人物以為，我來這裡是特意來為你買醉的？」我呵呵冷笑了兩聲，「傅先生，您在我心裡啊，沒這麼重的分量。」

要論起分量，傅斯林在我心底充其量就是顆花生米，佔不了什麼地方。

誰說虐文女主就一定要被虐？

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虐我，沒這可能，但我虐別人就有可能。

反正我都穿書了，乾脆就任性一次。至於原文劇情，去它大爺的。我纔不會像原文描述的那樣，深愛著傅斯林，他虐我千百遍，我待他啊如初戀。

我懶得繼續搭理傅斯林，和他廢話連篇。一手一邊挽住寧絎留給我的那兩個帥氣保鏢小哥哥，蹦著跳著笑著，從傅斯林面前離開，留給他一個「姐不想搭理你的」瀟灑身影。

「寧睿！」

我聽見傅斯林在喊我，但腳步一刻也沒停下，繼續蹦著跳著，臉上笑著，嘴裡哼著歌：「我們這麼在乎她，卻被她全部抹煞，越疼她越傷心永遠得不到回答……到底她怎麼想應該繼續猜測嗎，還是說好全忘了吧……」

這是草蜢的《失戀陣線聯盟》。

我喜歡這首歌，無關歌詞，主要是這首歌朗朗上口。

被我左右手，一手一邊挽著的兩個保鏢小哥哥，也會唱這首歌。

於是，接下來。

在傅斯林的目送下。

我和兩個保鏢，蹦著跳著笑著唱著失戀陣線聯盟，消失在他眼前。

——

回到寧家後。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躺在我那張純手工製作，造價六位數的高端品牌「NZND」牀墊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嗯，離婚真好。」

寧睿是寧氏集團的千金。

本該有錢有顏有才的她，無奈眼瞎，上趕著喜歡傅斯林。

原文裏，她是在一場晚宴上對傅斯林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後來，她從自己父母口中瞭解到，她的爺爺和傅老爺子是故交，在她和傅斯林沒出生前，就已經提前同對方定下婚約。在得知這一事情後，她高興得好幾天沒睡得著。

傅斯林一直心有所屬，娶寧睿，只是因為傅老爺子對他施壓，而傅斯林出於尊重老人家，他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爺爺，所以這才順服了老人家的心意，和寧睿結婚。

最後，寧睿和傅斯林在經歷了……

她誤會了他，他又誤會了她，他挖了她的腎給女二，他失手推了她導致他們的孩子沒了的情況下……她再次誤會了他，而他又誤會了她，傷害了她。在重重誤會之下，他居然愛上了她，而她依舊深愛著他，在種種誤會誤會誤會誤誤會之後，兩人終於修成正果，團圓結局。

不過。

如今這誤會不誤會的，都和我沒有絲、毫、關、系。

傅老爺子在我穿書來的那一天，就已經去世了。傅老爺子不在，傅斯林恨不得把我直接從傅家踹出去。

所以，這也是傅斯林後來同意和我離婚的主要原因。

至於現在，傅斯林愛跟誰誤會，就跟誰誤會去。

總之，我不摻和。

畢竟，額滴腎啊，傷不起。

【5】

時間來到了半個月後。

從寧睿和傅斯林結婚那天起，他們結婚的消息，就被傅斯林一直壓著，他沒有告知媒體，也從未對外界承認過寧睿傅太太的身份。

傅斯林對外一直宣稱寧睿只是他的「未婚妻」，但因為傅老爺子很喜歡寧睿，先前為了討傅老爺子的喜歡，也看在傅氏的面子上，外界一直尊稱寧睿一聲傅太太。

寧氏和傅氏兩個集團，在不同的領域，有各自的人脈與商圈。

我一直覺得寧睿挺傻的，放著好好的寧氏三小姐不做，非要去當那什麼傅太太。

從我和他協議離婚的第一天起。

這期間，我和傅斯林半個月沒在公眾前合體露面，去參加什麼豪門世家的晚宴，外界紛紛猜測我和傅斯林是不是「情變」了。

對此，我還特意開了個微博，發了個聲明：感情已散，勿擾。

我的心態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雖然我自己就是那個熱鬧，但我看自己的熱鬧也挺開心的。

一個悠閑的午後。

我躺在露臺的休閑躺椅上，左手擰著一杯紅酒。沉思著自己如今雖然穿進了虐文裡面，但其實我很想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比如那什麼……要不要給自己制定一張兩百平米的大牀，天天紙醉金迷，美男在懷？

再不然，就去混娛樂圈，解鎖影后這一成就，成為娛樂圈的萬人迷？

寧絎突然嗖一下出現在我面前，打斷了我的思緒，他面露怨意：「小妹，有人找你，你要不要見？」

看寧絎那表情，我心下有了那麼些許不好的預感：「那人是來幹嘛的？」

「討打的！」

我尋思著，哪有人這麼賤，故意上門討打是不是。

直至我看見了坐在客廳裏的傅斯林……

好吧，寧絎已經按耐不住自己那緊握的拳頭了。

我壓根就不想看見傅斯林，主要是一看見他，我的腎就瘮得慌。

說起「賣腎」二字，尚且能說是出於自己自願的基礎。

可「挖腎」的行為，純屬就是傅斯林單方面的強迫啊。

簡直就是，挖腎的禽獸啊！

我忍下心底的不悅，走到傅斯林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傅先生今日來寧家，是來找我？」

傅斯林西裝革履，言談舉止間流露出這男人此刻心底非常的生氣：「要不然你覺得我閑得慌，來你家找些阿貓阿狗聊天？」

這言語間，感覺像是在罵我啊。

我這時腦子都是：我哪裡得罪傅斯林了？？？

我唯一得罪他的可能性就是，我開了個微博，發了個聲明。

我想不明白，我言明自己已經恢復單身，可以光明正大去找小啊小哥哥，這怎麼礙著他傅斯林了。

我打量著他那張陰沉的臉，本人有幸，在網上瀏覽過《網路小說中的霸總形容詞大全》，而此時此刻，我腦海中閃過好幾個形容詞大全裏的詞語來形容傅斯林——男人刀削般的清冷麵龐上，一雙滿是冷冽的眸光向我掃射而來。

我這人嘛，天生反骨，別人瞪我呢，我肯定是要瞪回去的。

而且呢，原本我今日心情很好。

但這會傅斯林出現了，攪得我心情不爽。

我心情一不爽呢，就會故意「輕微耳鳴」，耍點小性子，去隔閡別人。

傅斯林瞪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昨天是不是欺負迪娜了！」

我瞪回他，語氣淡淡的：「我昨天沒去迪拜啊，我去的是三亞。」

「寧睿，我問你的是，你昨天是不是欺負迪娜了！」

「我昨天沒去買迪奧啊，我買的是香奶奶。」

「我說的是迪娜！」

「是的啊，我說得是迪迦奧特曼啊！」

「寧睿！」他被我氣得臉色一變，那陣勢就跟下一秒直接想掐死我一樣。

嘖嘖嘖……聽有家暴潛質的。

不過說實在話，面對傅斯林，我沒帶怕的。畢竟寧絎就在我身旁，我就不信了，動起手來，我和寧絎還摁不住一個傅斯林？

我挺囂張地看著他：「咋滴呢，找削啊。」

他口中的迪娜，就是他深愛著的白月光女二。

【6】

「寧睿，我和你之間的事情，最好不要牽扯到第三人。」

「迪娜究竟怎麼招惹你了？能讓你如此對待她。」

「從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我會娶你，但我不會愛你，是你一直執著於哭著吵著要嫁給我。離婚是你提的，如今我們離也婚了，你卻對迪娜懷恨在心，你可笑不可笑？」

傅斯林那張嘴就跟連環炮一樣，一直在朝我「開火」。

我聽著傅斯林的那番話，一直沒整明白：「不是……傅先生，我心腸歹不歹毒和迪娜有什麼關係，還有就是，我並沒有對迪娜懷恨在心啊！」

我恨誰不好，去恨一個白蓮花女二？

真當我閑得慌啊。有那會子恨人的功夫，多看幾眼帥哥，培養培養高雅情操不好？

他突然怒斥：「你敢說你真的沒有對迪娜懷恨在心？」

我抓狂不已：「我幹嘛要對她懷恨在心啊！」

他繼續狂怒：「那你為什麼要推她，害她摔傷手！」

這都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我一臉無辜加懵圈：「我什麼時候推她了，我又什麼時候害她摔傷手了……」

「那你敢不敢和我去她面前對質。」

敢啊，怎麼不敢，沒做過的事情，我幹嘛要怕：「去就去。」

「好。」傅斯林陰鷙的眼神向我投來，開口說話的語氣就跟我挖了他祖墳似的：「我看你到時候怎麼狡辯。」

我的暴脾氣頓時也上來了，冷笑道：「傅斯林，誰不去誰小狗，我看到時候是你狗還是我狗。」

一旁的寧絎默默地聽著我和傅斯林回合制的對話，緊握著的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握。他一直在怕自己家小妹喫虧，怕她會像之前那樣，無端端被傅斯林兇哭，可如今在他看來，他家小妹在氣勢上就沒弱過。

——

晚上七點，華燈初上，北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嗨嗨鴉」夜總會的VIP包廂裏，卻沒有一絲熱鬧的氣氛。

我們約在這裡對峙，此刻，我嘴邊叼著一根煙，翹著二郎腿，坐在U型真皮沙發上。

我坐在U型沙發的一側，而傅斯林坐在我對面。而他的身旁，坐著一個身形纖瘦，面容白皙的女人。

女人臉上沒有化妝，她的皮膚天生就很白，再加上聲音很柔軟，反而無意間會令人心生一種保護欲，她向傅斯林開口解釋：「阿林，她沒有欺負我。」

傅斯林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隨後又溫柔地望著她：「那你手臂上的淤青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寧小姐弄的。」

「有人和我說昨晚哦你見過寧睿。」傅斯林溫聲細語地詢問道：「不是她弄的，那是誰弄的？」

「我昨晚從醫院下班後，去這附近的酒吧接一位失戀的朋友，碰巧看見兩個喝醉的男人，他們在糾纏我朋友，然後我過去推開他們，無意之間自己撞到吧檯桌角的。我的傷，和寧小姐無關。後來，寧小姐出現在酒吧裏，把那兩個男人一拳一個給撂倒了。阿林，其實是寧小姐幫了我。」

有的時候，我是真不懂傅斯林的腦迴路，等迪娜和傅斯林解釋清楚所有來龍去脈以後，我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質問道：「所以，傅先生是從哪裡聽了流言蜚語，說是我欺負迪小姐了？」

傅斯林這死狗，不分青紅皁白就把罪名往我身上扣。

我穿書後，根本就沒見迪娜，昨晚在酒吧裏出現還幫了她，純粹就是個巧合。

昨夜，寧絎在那個酒吧組了個局，我過去那裡給他熱場子，玩到一半困了就中途開溜了。誰知道前腳離開包間後，後腳就看見兩醉酒在欺負一個柔弱的姑娘，於是路見不平，過去打架。

我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救的女人，是迪娜。

傅斯林欲言又止，隨後低沉道：「是我誤會了。」

下午四點，他氣沖衝出現在寧家，來興師問罪。好嘛，他這麼一鬧，把我一整天的好心情都給糟蹋了以後，輕言淡語的給我來了一句是我誤會了，就想把事給翻篇？

我穿書前，在我那酒鬼父親和好賭母親的日復一日的影響下，養成了我得饒人處非但不饒人還會往人身上踹多幾腳，即暴躁，又易怒的扭曲性格。

我穿書後，要父母疼有父母疼，要哥哥們寵就有哥哥寵，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我的性格在原先暴躁易怒的性格之上得到了「升華」，變得開始講道理了。我把抽了一半的煙扔進面前只有半杯滿的酒杯裏，笑容極其燦爛：「一句誤會，就能輕鬆的抵消傅總今天下午在我家對我的誹謗了嗎？」

「那你想怎樣？」

「傅總，我和你離婚時，只要帶走了二十個億和十套豪宅。因為我想著啊，婚是我先提出要離的，我也不好意思要那麼多分手費，但如今這麼一想啊，虧了呀，我和你結婚三年，浪費了我三年的寶貴青春，那些青春是二十個億能買回來的嗎？」

傅斯林用陰冷的目光凝視著我：「說人話。」

「你們傅家在我們北市西一區不是有塊地嗎，我要那塊地，作為你今日誹謗我的補償。」

「寧睿，你覺得我會給你嗎？」

我淡定地說道：「決定權在你手上，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給。」

接著，我從默默解鎖手機，點開相冊，在一個被我命名為「鎮邪三大法寶」的相冊裡面靜靜地躺著三張照片。

其中兩張照片，是我和傅斯林的結婚證以及離婚證，還有一張照片，是寧睿穿著婚紗，挽著傅斯林的手臂，站著過世的傅老爺子身後，拍的合影。

我默默調亮了屏幕亮度，拿著手機在傅斯林面前來來回回饒了一圈：「我和你結過婚，雖然婚禮現場，只有傅寧兩家人出席，是一場見不得光的婚禮，但我們的婚姻是的的確確存在過的事實。」

「你說日後，在你公佈你和迪娜結婚的同一天，我把我們的結婚證和離婚證，以及我穿著婚紗，你穿著西裝，站在爺爺身後的合拍，一不小心拍照發了微博。」我鼓著手掌，瘋笑道：「你說，到時候熱心喫瓜羣眾們，對我們仨之間的瓜感興趣嗎？」

【7】

傅斯林輕挑眉毛，他壓制住自己心底的怒意：「寧睿，你在威脅我？」

我做出一副我很無辜的表情，但嘴上卻是十分坦然的承認了：「傅總，我就是在威脅你。」

傅氏和寧氏，論財力，大家都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又不是威脅不起來。

之前因為兩個集團涉及的業務不同，傅寧兩家又是聯姻關係，傅老爺子也還在，於是傅寧兩家，大家都沒有撕破臉。但如今不同了，寧氏集團在我的父親寧裕和我大哥寧循的佈局下，開始涉足傅氏的經營行業。

傅寧兩家的臉，終究是會撕破的，只不過是時間快慢問題而已。

又恰好我呢，無論是穿書前還是穿書後，為人處世都遵循著一個準則，一旦別人讓我不開心了，我就會加倍噁心回去。

因為，我就是個沒道德的人。別人讓我不痛快，那就一起不痛快唄。互相傷害，總比我獨自受傷來得好。

而如今，作為寧氏的千金，寧氏也有資本支撐著我，在傅斯林面前，飛揚跋扈。

迪娜開口解釋道：「寧小姐，您誤會了，我並沒有插足您和阿林的婚姻，我們是在你們離婚後纔在一起的。」

「我和傅先生離婚未滿二十天，你們就互相表白心意，在一起了。」我由衷的感嘆：「那你們這在一起的速度啊，也是麻溜麻溜的快咯……」

迪娜覺得我這話是暗地裡在諷刺她，聲音逐漸有了哭腔：「你們離婚了，我和阿林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很誠摯地看著她，「我也沒有說你們不能在一起，我只是感嘆一句你們速度真快而已。等哪一天，你們結婚了，喜糖可不能少了我這位……」我故意強調接下來這五個字：「前任傅太太。」

迪娜漸漸抽泣著，「我沒有插足，我不是小三。」

我今晚本來是想拿著那三張照片來噁心噁心傅斯林的。在前半本小說裏，還沒有愛上寧睿的他，對他和寧睿的這段婚姻是無比厭惡的。但我沒想到，我此舉，反而弄哭了迪娜。

我最看不得女人哭，想著要不今夜就算了，噁心傅總的遊戲，到此結束。

但沒想到傅斯林看見心愛的女人哭了，他的教養與耐性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一把奪過我手機，狠狠摔在地上，眼神兇狠，直視著我：「寧睿，你在這裡陰陽怪氣給誰看？」

好吧……

那遊戲，繼續。

手機摔了就摔了，反正手機如果摔壞的話，我還有備份。

我默默把手機撿起，眼神先是落在傅斯林身上，最後又落在了迪娜身上，笑了笑，緩緩說道：「就陰陽怪氣給你們兩人看啊，這在場又沒有第四人。」

「傅總，我知道你喜歡這位迪小姐，哦不對……」我故作喫驚狀，「如今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應該是男女朋友關係了。」我自認自己是個不怎麼會威脅的人，但奇怪的是，威脅人的話語下一秒便脫口而出：「既然都在一起了，肯定有結婚的準備了。不知道到時外界對傅總有過兩段婚姻的消息後，是對我這位前任傅太太感興趣呢，還是對您將來那位現任傅太太感興趣呢？」

「寧睿，好，很好。」傅斯林被我氣的胸口此起彼伏，彷彿下一秒就要心臟被氣炸了：「我給你，我給你西一區那塊地。」

我笑道：「喲，傅總真大方。」

他捉摸不透我今晚的用意：「你要那塊地來做什麼？」

我的目的本來也不是西一區那塊地，我的本意只想噁心傅斯林，給他添不痛快而已。至於那塊地要來做什麼，我也不清楚，便隨口道：「可能會用來建墓地吧，畢竟，我們北市墓地稀缺嘛。」

傅斯林的臉被我氣的簡直快扭曲了，「市值五億的地，你用來建墓地！」

我笑眼盈盈道：「我這叫物盡其用。」

「我看你是喪心病狂。」

我繼續保持微笑，「傅總，您要是真的忍不住的話，我也不介意你罵我是瘋子。」

傅斯林甩給我一張黑臉。

在離開包廂前，我給予了傅斯林最後的警告：「我呢，骨子裡刻有瘋癲基因。一般別人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去報復別人。日後，你若是不來找我晦氣，我就不會在外界面前，公開我們結過婚的事實，這樣，對你好，對我好，對大家都好。若是你再不分青紅皁白往我身上波髒水，來招惹我，那麼……我們魚死網破，我不介意自己被罵二婚女，那麼傅總您呢，您介意您將來的太太被人說成是狐狸精上位嗎。」

我最後把視線落在迪娜身上：「你的確不是小三，但你也說不上完全沒有插足過我和傅斯林的婚姻。在我與傅斯林仍舊是夫妻時，你不也經常給他發消息，和他曖昧來曖昧去嗎？」

迪娜被我戳到了痛處，慘白著臉說道：「你們又不是因真心相愛而結婚，而且本該就是我先遇上阿林的，他是迫不得已才娶你的，我是我是……我是心疼阿林，阿林每日處理公司事情還要回家應付你，他很累的。」

我沒用和傅斯林說話時那種堅硬又刻薄的態度和她說話，畢竟我憐香惜玉的心也是有的，向來對長得漂亮的女生嘴下留情：「但後來是我和他結婚了，無論你是否先我一步與他相愛，你都不應該繼續和他曖昧不清，欲拒還迎。」

「我們沒有曖昧不清！」

我用溫柔的語氣開口問她：「那你告訴我，一個已婚男人稱呼一個未婚女子為親愛的，而且那位未婚女子也並無拒絕之意，這算什麼情況？」

傅斯林眼裡的怒意已騰空躍起：「你看我手機了？」

「既然要離婚，我為什麼就不能在離婚前多掌握些仍處於婚姻狀態下，你作為過錯方的證據，說不定這些證據日後能用來適當的保障自己的名譽呢。」

傅斯林是我看過古早霸總文中，最令我討厭的一個男主了。

作為男主，婚後和女二曖昧不清，冷落妻子，對她使用冷暴力，挖她腎，害她流產，諸如此類種種全方位對女主進行虐心又虐身的行為，數不勝數。

我走出包廂以後，在長廊裏碰見了傅斯林的妹妹傅瑗。

傅瑗向來很討厭寧睿，因為寧睿性情乖巧，很討傅老爺子喜歡，傅老爺子疼寧睿多過疼傅瑗。又因為傅斯林這位大哥以身作則，不待見寧睿，所以她和她哥是一個陣線的傅瑗，她討厭寧睿的程度和傅斯林討厭寧睿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突然就理解了傅斯林為什麼會誤會迪娜手臂上的淤青，是我弄的了。

接下來，傅瑗玩起了自爆，她攔住了我的去路，開口嘲諷：「寧睿，被我哥再一次誤會的滋味如何啊？」

果然，今天的事情，就是傅瑗這隻小鬼搞的鬼。

我一想到我輕輕鬆鬆因為一次「誹謗」搞到了一塊市值五億地，空手套白狼，想想都開心。我告訴傅瑗：「被人誤會的滋味，真的不要太爽了。」

傅瑗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寧睿，你腦子沒事吧。」

我側身越過她，留給她一個身影：「我就是神經病。」

【8】

我回到寧家以後，發現蹲在我房門前的寧絎，在看著爆笑校園。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哥，看漫畫怎麼不回自己房間裏看。」

寧絎一見我回來了，立馬收起爆笑校園，快速站起，把我從臉到腳趾頭，用眼神仔細地「瀏覽」了一遍，隨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鬆了一口氣：「我說我跟著你一起去，你偏不讓，我真怕傅斯林會動手打你。」

我從他的話中聽出端倪：「傅斯林之前有動手打過我？」

「也不算動手，」寧絎道：「你有一次不小心弄髒了迪娜送他的領帶，他在一氣之下，把那條髒了的領帶扔在你臉上。那會你正好站在樓梯口，想躲開，但沒站穩，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摔斷了腿。」

「那我那會，斷了左腿右腿？」

「右腿骨折。」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倒吸一口涼氣：「珍愛生命，遠離傅斯林，噢耶。」

寧家原本只有寧絎一個「二世祖」（二世祖，專指紈絝子弟），後來我來了，寧家的二世祖就變成了「two」。

寧睿的爸媽都以為我是因和傅斯林那段不幸福的婚姻，導致我突發性性情大變。

其實不是，是我本性就是如此。

我本性就是個喜歡抽煙喝酒好賭好玩的人。

穿書前，我跟和我那酒鬼爸與爛賭媽生活在一起，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喝酒搖色子打麻將說髒話。

品行不端的我，自十六歲就沒有再讀過書，我逃離了原生家庭，去了外面打工。後來，被一名所謂的好朋友，騙去了東南亞，被博彩公司扣了護照，一天二十四小姐被人監視。

我沒有一套健全的三觀，視道德於無物。

髒話，打架，抽煙，喝酒，謊言，是五個最常常與我為伴的「親友」。

所以，在我發現自己穿書了以後，其實我很僥倖，慶幸自己能和我之前那「爛泥般」的人生揮手告別。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我有親情了。

有一對很愛我的父母，以及很疼我的哥哥們。

親情二字，是我穿書前一度非常渴望，卻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

而如今，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內心暴增——我希望真正的寧睿不會回來。

只要她不回來，我就可以代替她，守住如今擁有的一切。

這樣的話，我就會繼續擁有疼我的父母和哥哥們，我會很幸福。

我很自私吧……

是的，我就是這麼自私自利，性格陰沉。

在這世上，比山匪還可怕的一種人就是盜賊。

山匪是明搶。

可盜賊是暗偷。

賊，總喜歡背地裡下手。

我知道，自己如今就是在偷走別人的人生。

可那又如何？

我就是壞，骨子裡明晃晃的壞，與好人絲毫不搭邊。

我覺得我很適合去演電視劇。

本色出演惡毒女配。

我想，我應該能憑本色出演，而拿個演技大滿貫。

——

凌晨四點。

我和寧絎剛剛去參加完一場泳池派對回到寧家。

剛進家門一步，我就嗅到了一絲「殺氣」……

「哥，我感覺今夜氣氛不太對。」

「妹，是你喝糊塗了吧。」

「哥，我很清醒。」

「妹，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

「你醉了！」

就在我和寧絎吵個沒完沒了時，我察覺到二樓的樓梯上隱隱約約站著一個黑影。

我下意識喊道：「二哥，咱們家遭賊了！」

寧絎也抬起頭往我指著的方向望去，他半醉半清醒道：「小妹，照我看那是鬼！」

我和他相互對視一眼，齊聲大叫：「鬼啊！」

二樓的那個「鬼」摁下手裡拿著的遙控按鍵，整棟別墅的燈突然全都亮起，二樓的樓梯上站著的那個被我和寧絎稱呼為又是「賊」又是「鬼」的傢伙露面了——

是寧睿的大哥寧循。

我穿書後，最怕的人就是寧循，但也最喜歡他。因為他雖然嘮叨，但我能從他身上感覺到那種哥哥嘮叨弟弟妹妹時的關懷之情。

寧循是寧家長子，身肩寧氏集團未來繼承人的重任，一身老幹部作風，明明還沒夠三十歲的他，除非是應酬，否則很少碰酒。

日常喝的是枸杞泡紅棗，大冬天的，還會追在我和寧絎身後，語重心長地開口提醒我們要穿冬褲，否則會凍感冒的……

不止我怕寧循嘮叨，寧絎也怕他嘮叨。我和寧絎此時此刻見到寧循，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慫，酒意，霎時間清醒了一半。

寧絎咧著嘴笑道：「哥，晚上好啊。」

寧循開口的語氣很有教導主任的氣勢，他說：「纔回來啊，也不看看幾點了，再過一個小時，都可以喫早餐了。」

我和寧絎面面相覷，沉默無言。

就憑氣勢，寧循就已經壓我們一頭了。

我打算明哲保身，先發制人：「大哥，都是二哥的錯！」我左邊站著的人是寧絎，下一秒，我就默默往我的右手邊邁了一步，「大哥，是二哥帶壞我。」

寧絎：「……」

寧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我用害怕極了的眼神看著他：二哥，我怕大哥。

我和寧絎開展了眼神交流。

寧絎：別說你怕，我也怕他啊！

我：二哥，昨夜我倆被逮了，是我犧牲小我，攬下罪責救了你，今夜輪到你了！

寧絎：妹，你臭不要臉！

兩個小時過後。

語重心長地「勸說」完弟弟妹妹的寧循悠哉悠哉地走出書房，只留下書房裡的我和寧絎，雙手捂著耳朵，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9】

寧循那一番「語重心長」地「勸說」並不能讓我和寧絎「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貪玩的還是貪玩，喜歡浪的還是喜歡浪。

半年後，北市富人區一間豪宅裏，正在舉行一場晚宴。

這場晚宴，是寧絎舉行的。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慶祝我二十六歲生日，次要目的是為了慶祝我脫離婚姻的苦海。

但不知道為何，我居然在我的生日晚宴上，看到了傅斯林。

看見這死狗，我頓時猶如生吞了一隻活蒼蠅一樣，突然覺得有點反胃。

我和他之間隔著三四個人，我看見他了，他也看見了我，他微微蹙眉，正欲走過來張嘴和我說什麼。

我一見這情景，立馬掉頭走人。

我認為我和傅斯林這位前夫哥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見面不必打招呼，直接當對方陌生人就行。

就在我走到長行餐桌前拿起一杯紅酒時，身後突然有人喊了我一聲：「妹啊！我穿這身西裝如何，帥嗎？」寧絎嘚瑟地朝我揚了揚眉毛。

我豎直大拇指：「帥，可帥了！」

我的生日宴會，寧父寧母因為出國環球旅行數月，一時之間無法到場，至於寧循這位老幹部，他管著寧氏集團，貴人事忙，出國談項目去了。所以，寧絎就作為家長代表，一手操辦與出席我的生日宴會。

當然了，在我的生日晚宴上，玩的最開心的也是他。

「小妹，生日快樂。」

我本欲開口對寧絎說一聲鄭重的感謝話語，因為我在沒穿成寧睿前，不曾有人對我的生日上過心。別說開生日宴會了，就連一句生日快樂，我的父母都不曾和我說過。

他們曾很認真和我說過，我的存在，於他們而言，不像是他們的女兒，而像是一個討債的仇人。

可誰知我感謝的話沒說出口，正經了沒兩秒的寧絎直接遞給我一張卡：「小妹，卡里的錢，自己拿去買生日禮物哦，密碼是你的的身份證倒數六位數。」然後，這廝就在我的晚會上公然開始他的傳統老項目了，又在勾搭妹子了。

穿書前，親眼見證我的父母的婚姻有多麼失敗，和他們為人父母也十分失敗的緣故，我對待愛情和婚姻的觀念是——

去它喵的。

我在這半年裡，前前後後談了三任男朋友。每次我對他們的新鮮感一過，就把他們踹了。他們都說我，睡過就翻臉無情，翻臉比翻書還快。【要是有感情潔癖受不了，看到這裡就可以離開了。】

儘管每次在和我的每一任男朋友開展戀愛之前，我都會明確告訴他們，我不是以結婚為目的和他們交往的，壓根就沒想過和他們有未來，所以不要對我傾注太多感情。

只是，往往深知這一點的他們，都還是會陷得很深。為防止我再和他們談下去，他們就會對我死纏爛打。於是，在他們陷得更深前，我會先提分手，打住他們那個想和我步入婚姻的念頭。

我不會結婚。

不會有孩子。

我可以有無數個男朋友，但絕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成為我的丈夫。

我沒有什麼遠大志向，沒有事業心，由始至終嚮往的都是成為一個富婆，然後在有錢的日子裡，喫喝玩樂，然後孤獨終老。

【10】

今晚宴會來的人很多，帥哥更多，但我沒心情看帥哥。因為傅斯林這死狗一晚上我走哪，他跟哪，就跟個哈巴狗一樣惹人煩。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了，就差指著他鼻子直接問候他是不是腦子抽風了：「跟跟跟……跟你大爺啊跟，有事說事。」

「寧睿，我想和你談談。」

我不耐煩道：「談什麼？」

他說，「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

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傅斯林：「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好談？！」

我想不通，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好談的。

「你現在變得很奇怪，寧睿。」

「傅總，咱們之間現在沒有了婚姻法可以約束的關係，我變得奇不奇怪，關你何事？」

「寧睿，我和迪娜要結婚了。」

我臉上洋溢著高興的表情，真心誠意地說道：「那我提前祝你和迪娜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子孫滿堂。」

「我希望你到時候，能出現在我和迪娜的婚禮的婚禮現場。」

我很疑惑：「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參加你和迪娜的婚禮？」

「是。」

聽到他的回答後，我更疑惑了：「我為什麼要去呢？」

「因為如果你那日出現了，就相當於一種變相的澄清與祝福。等同於給外界釋放一種信號，表明你和我之間分手，不是因為迪娜的出現而導致的，我們是和平分開的。我不希望有人會以你這位寧小姐和我曾經的過往，對迪娜造成什麼不好的罵聲。」

「……「傅狗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但我內心沒有那麼仁善，一口回絕：「不去。」

「為什麼不去，寧睿，你是不是還在愛著我？」

傅斯林那謎一般的腦迴路，真的讓我無言以對。我忍下想爆粗的心，忍住自己那暴躁的脾性，保持高雅，勾起嘴角微微笑道：「我沒病，也沒瞎，不會對你還有那種想法的，你放心。」

他反問：「那你為什麼不肯出席我和迪娜的婚禮？」

我也不找藉口了，直接了當和傅斯林講清楚：「我就是不想去，因為去參你的婚禮平白無故浪費我時間。」

有那麼多時間，在家睡覺不好？

「我給你一個億，作為出場費。」

喲，菜市場的大爺都沒傅斯林這麼豪爽，但是我如今也不差錢啊，於是乎，甩下一句話：「姐也不差那幾個小錢。」接著，扭頭，轉身，懶得再跟他廢話。

傅斯林看著那抹卓越多姿的背影，心裡有種莫名的落空感。

那種落空感，就像是原本一件本該是屬於自己的物品，後來不知為何，那件物品長了腿，自己跑遠了。

很奇怪。

他從心底感覺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丟了……

從此不再屬於自己。

傅斯林結婚的那日，我收到了他的婚禮邀請函，我說了不去就真沒去，選擇無視邀請函。

——

一個月後，有媒體拍到傅斯林陪著「傅太太」出入私立醫院，並且小腹微微凸起，外界紛紛猜測，傅太太這是懷孕了？

然後，傅氏集團傅總和傅太太這兩個關鍵詞成了熱搜預定。

有一些愛喫貨的八卦網友還專門跑到我最新一條轉發的微博下評論。

兔兔不喫圖圖：【姐，不要傷心，分手就分手，下一個更好，下一個更乖，下一個更有錢！】

迷茫的流氓兔ZZZG：【我覺得還是你和傅總更配。】

住在瓜田裡的run土君：【結婚一個月就顯懷，這有點先上車後補票的意思哦……】

但我沒有認真看過這些評論，微博上線之後去超話裏打卡，並且轉發了一條白Rap最新發的專輯的微博後，下線，補覺。

晚上十一點，北市一間外表裝修非常工業風的酒吧裏。

一分鐘前，我正和我的第四任男朋友說了「拜拜」，把他踹了，轉頭就發現我身旁的高腳吧椅上，不動聲色地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帶著眼鏡，鼻子高挺，稜角分明，金色的眼鏡框在酒吧晃眼的燈光照射下，倒是顯得別有一番斯文敗類的騷味。

嗯，是我喜歡的類型。

現有美男在身旁，不去撩一撩，好像有點不甘心哦。

我放下喝剩一口威士忌的酒杯，側著身子緩緩靠近那個被自己歸類為斯文敗類的男人，舌頭輕輕舔了舔下脣，用最騷的語氣說出我眼下認為能體現自己較為友善的文字：「小哥哥，你的嘴脣真性感，很想吻一吻。」

我有些微醺，但人還是清醒的，只是女流氓的本質暴露了。

那男人拿著酒杯的手一愣，轉而詫異地盯著我。

隨後，男人的表情由震驚轉換作沉思狀，默不作答。

行吧……

長得這麼帥，是個啞巴？

真可惜。

但下一秒，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男人的手掌落在了我的手腕上，他的聲音很好聽：「那……你想怎麼吻？」

噢，原來不是啞巴。

我笑得很柔媚，反問他：「那你會怎麼吻？」

男人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似笑非笑地說：「口說無憑，你要不要試試？」

【11】

隔天晚上。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來，女主的性格和心理，都挺有問題。

原生家庭帶給一個人的傷害，真的很深。

無法抹去，亦無法逃避。

我暫定的思路是，這篇文的女主性格，和我過去的所有文的性格，都不一樣。

不純情，不專一。

所以，介意者，勿蹲。

（已完結，女主智商在線，放心入。） 我是不受寵的長公主。當著我的面，昏庸的父皇砍下了我深愛男孩的頭顱，還對我說「你一輩子就是你弟弟的奴僕」。


從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這江山，該換個女人來坐了。


01


豐慶十七年，九月初三，大旻王朝發生藩王叛亂那天，正是我大婚當日。


我鳳冠霞帔地端坐在玉宸殿內，等待我的夫婿來迎我，等來的卻是他謀反的消息。


嬤嬤慌亂地跑進來，沖我喊：「雲昭王反了，世子領兵打進了內宮，御林衛已抵擋不住了，公主快逃吧！」


我坐著沒動，耳畔已隱約能聽見刀兵相接的錚鳴聲，不知該作何表情。


嬤嬤快步走過來，顫抖著伸手來解我的鳳冠霞帔，哽咽道：「世子雖然與你有婚約，但如今的情形，您穿著這身衣服，到底不方便。公主你待會兒換身衣服，從偏門出去，眼下只能寄希望於他們不會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不是衣服不方便，而是公主的身份已變得尷尬。


大婚當日，遭遇新婚夫婿叛變，還有可能人頭不保。這公主做的，怕是沒有比我更倒黴的了。


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宮女衣服，制止了她的動作，對她說：「嬤嬤，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趕緊走吧，別管我了。」


這時，我的貼身宮婢福珠也進來了，她手裡拿著一個布包，腰間和袖間都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她將布包塞給我：「怎麼能不走呢？把這個拿好，一會兒有人搶，你就給他，保命要緊。」


我明白她的意思，偽裝成宮人，貪生怕死，拿錢財換取性命，興許能僥倖逃出宮去。


她們想得都挺好的，只是她們都忘了，我是誰？我是江知筠，一個十歲就被自個兒父皇許親給雲昭王嫡子沈齊喑，還以培養感情之名，將我送去燕北待了四年的大旻朝嫡公主。


最關鍵的是我和沈齊喑，相互看不對眼，在燕北也沒少結怨。


用一句我化成灰沈齊喑也認識，來形容我倆的關係，絲毫不為過。


沈齊喑真要殺我，我就算變成一條狗都無濟於事。所以我沒打算要逃，我就坐在這裡，等沈齊喑來找我。


嬤嬤和福珠的痛哭聲，引來了其他還在收拾東西的宮人，他們都以為我不走，是打定主意要殉國。


因此走之前，都在我寢殿外，哭哭啼啼、如喪考妣地朝我叩三叩。


我看著那些快被脹破的各種布料的包袱，心在滴血，還得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揮揮手道：「走吧，把能拿走的東西都拿走吧，別便宜了那些亂臣賊子。」


嬤嬤和福珠，也在我的授意下，被人拉走了。


「公主，保重！」


當最後一個宮人，朝我磕完頭，還不忘順走牆腳靠著的金痰盂，整個玉宸殿已空空如也。


好在頭上的赤金花冠還在，所以，在玉宸殿門被撞開那一刻，我整了整衣冠，站起身來，朝殿外走去。


「沈齊……」來人一身玄衣鐵甲，卻不是沈齊喑，而是他弟弟沈鞍。我一臉驚訝：「怎麼是你？」


沈鞍一步步登上臺階，脣角帶笑，長劍帶血，挑起我的下巴說：「公主殿下，我父兄都死了，怎麼辦？委屈一下，做我的皇后吧。」


我看著他，表面平靜，實則心中萬馬奔騰。


先前不走，是因為這場叛亂，是我一手促成的。因為我不想在這場聯姻中，被我父皇送去燕北做一個質子，然後一個不注意就嗝屁了。


可與我達成約定的是雲昭王沈映烈，交換條件是我要嫁給沈齊喑做太子妃。


而眼下來的沈鞍，確確實實在我計劃之外。


02


我從小是個不受寵的公主。


雖貴為大旻朝嫡長公主，但卻爹不疼娘不愛。


用史書筆法來論斷，我父皇是個妥妥的昏君。在為太子時期，私底下就荒淫好色。


登基為帝後，徹底放飛自我。廣納後宮，酒池肉林，醉生夢死，朝政之事，從來都是屁股決定腦袋。自打他登基為帝之後，大旻百姓就活得水深火熱。


聽說我出生那天，我父皇剛得了幾個西域進貢的美姬，喝了鹿血酒，一夜連御數女。


當晚一揮手就斬了去跟他通報皇后難產，打擾了他興緻的小太監。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起居郎的筆注，把其中一個秉筆直書的年輕史官，夷了族。


我母后出自當年太子黨裏的肱骨之臣的家族，一心只有家族榮耀。加之生我的時候難產，在見到我不是能助她鞏固母族榮耀的皇子之後，鐵青著臉讓乳母將我抱走了。


從此，不管不問。


直到乳母疏忽，差點導致我早夭，傳到了皇祖母的耳朵裏，將我接到她身邊撫養。幼小的我有了倚仗，纔在那深深宮闕中活了下來。


我的皇祖母是個極其溫柔的人。


我跟在她身邊，得她悉心教養，一直長到了八歲。在那年皇祖母的壽宴上，被母后要回了她的宮中。


尚未踏進雲棲宮的門，一個小小的影子飛快地跑過來，將手中端著一碗百合肉糜粥扣在了我的身上。


我尚在詫異，母后已鬆開了我的手，一把抱起了那個小孩，與他鼻尖抵著鼻尖笑著：「我們小知虞看見母后牽著別人的手，生氣了是不是？」


那小孩得意地轉過頭來看著我，嘻嘻笑著，口水直流。


身旁的宮女提醒我道：「公主，這是小殿下，你的同胞弟弟。」


我在那一刻，終於明白祖母那句話的含義了。


她說，去吧，他們要你回去，總是有原因的。有些事，該作何決斷，你得親自看過之後再做決定。


果真，當晚，我就見到了我傳說中的父皇。那個尚未到不惑之年，卻因縱慾過度，提早進入了風燭殘年的男人。


他是來和母后一同給我洗腦的，給他單薄的子嗣中，唯一一個傻兒子江知虞，為之計深遠。


他說：「筠筠，你弟弟到了開蒙的年紀了，除了伴讀，身邊總得跟個能盡心照顧他的人。不僅是現在，待我與你母親百年之後，你還得替他守好這江山。」


母后在一旁附和：「是啊，筠筠，放眼整個天下，知虞就你這一個同胞姐姐，把他交給你我們最放心不過。將來你的一言一行，都要以守護好弟弟為先，記住了嗎？」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輕聲提醒他們，我有一個乳名，叫沅沅，皇祖母起的。


而他們叫的筠筠，不過是內務府呈上來的名字江知筠的一個後綴而已。


父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對母后說：「就這樣吧，明兒在文曲殿開西席，你讓他倆一同去拜先生就是了。」


說著起身就要走，母后連忙問：「那知虞的伴讀……」


「就按你說的辦，再加一個趙侍郎家的兒子。」父皇的聲音，已漸行漸遠。


等我去了文曲殿，我才知道，母后給知虞選的伴讀，都是她母家兄弟的孩子。


雖說也是我的表兄表弟，但他們只一心討好江知虞。他喜歡作弄我，他們就變著法兒幫著他一起作弄我。


倒是趙侍郎家的小兒子趙成玉，與我頗合得來。


因著除了陪同知虞聽先生授課之外，我還得學習母后安排的，嬤嬤們教授的各種琴棋書畫女紅的課業。


先生的課業我時常會落下一些，趙成玉便趁我打瞌睡的間隙，做兩份筆記，再偷偷塞給我一份。


好在我在皇祖母宮裡，讀了許多書，底子打得厚實。最後，我與他，都成了先生的得意門生。


饒是如此，我依舊沒逃過要為江知虞的皇位做陪襯的命運。


03


豐慶十一年，纏綿病榻的父皇，突然意識到先祖時期分封的幾個異姓藩王，纔是江知虞能不能坐穩江山的心腹之患。


於是，他聽取了大臣們削藩的意見。本著槍打出頭鳥的原則，他準備先拿盤踞在燕北勢力最強盛，據說已有反意的雲昭王沈映烈開刀。


一羣人，在勤政殿裏商量了幾天，定下了計策。


先是採取懷柔政策，將十歲的我許親給了雲昭王做填房，鑒於我尚未到婚配年齡，就以培養感情之名，將我送去了燕北住上一段時間。


然後趁此機會，搜羅雲昭王謀反的罪證。


等我回京都後，再以迎親之名，將雲昭王召進京城，囚禁、定罪、斬殺。殺雞儆猴，其他幾個藩王，定會主動請辭的。


這些是趙成玉告訴我的，他爹旁聽來的消息。


我聽了，不禁失笑，原以為只有我那愚蠢的父皇想事情是屁股決定腦袋。看來，他身邊的一羣臣子也都是夢想家，不然怎麼能把人想得那麼傻呢。


趙成玉十分著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那雲昭王長你三十歲都有了，再說，若他真有反意，你還能完璧歸趙？」


我說：「又不是真的要嫁給他，你也聽見了，我只是個藉口和誘餌。」


「那也不成，就算皇上他能成功削藩，你的名聲也毀了呀。往後……」趙成玉憋紅了臉。「當然，與名聲比起來，你的安危更重要。」


這個長我四歲的少年郎，打從認識他起，就沒見他這麼失態過。


我向來早慧，怎會不知他想說什麼。


可眼下我勢單力薄，胳膊擰不過大腿，不能平白牽連了他。只是安慰他道：「放心，我會想辦法保全自己。」


他紅了眼，從衣襟裏摘下一枚護身符遞給我：「這是我娘親替我求的，希望它以後也能護佑你一生平安喜樂。」


我正想推拒，他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語氣深沉：「你記住，你首先是你，然後纔是知虞殿下的皇姐。他就算沒有你，因著他的身份，也會有許多人護著他。」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們人生中，最後一次對話。


我一定會告訴他，我不是毫無退路，至少我可以熬到父皇母后百年歸老，垂簾聽政，做這天下最有權勢的長公主。


他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但他不願看我受絲毫委屈。所以，他跑到父皇跟前去死諫。


直言當今形勢，外有強敵環伺，內裏百姓疲敝，軍務廢弛，朝廷不易妄動削藩念頭。


應當先施富民之政，再圖強軍之策，挑選有才能的將領戍邊，一步步改變我朝藩王鎮守一方的局勢。


屆時，再圖削藩之計不遲。


我得了消息，趕到大殿時，趙成玉正一襲白衣，慷慨陳詞。


父皇難得的耐心，聽他說完，手上捻著一串南紅珠子，眼神陰鷙：「趙侍郎骨頭軟，倒是養出了你這樣一個硬氣的兒子。只是，你覺得朕能等到你說的圖大計的那天嗎？知虞失去朕的庇護，他能等到那一天嗎？」


這個糊塗了一生的君王，臨了倒是難得的清醒。


趙成玉看了我一眼，脣角翕動，想說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可我都懂，他想說的是，那也不能為了兒子的基業，就犧牲女兒的幸福，甚至性命。


「你要死諫，朕就成全你，說完了，就去領罰吧。」父皇話音一落，殿外守著的帶刀侍衛，便上前架住了趙成玉。


我有些慌亂，撲上前去請求父皇：「父皇，請您念在趙成玉年少不懂事，趙侍郎一生為國事盡心竭力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父皇抬起渾濁的眼眸，看著我，冷冷地說：「小小年紀？小小年紀就知道挑撥父女、離間姐弟，依朕看，是其心可誅！」


這纔是他要趙成玉死的真正原因，他不在意趙成玉做了什麼，他只想要一個事事依從於他的女兒。


我癱坐在地上，趙成玉被人拖著從我身旁走過，他的靴子，在我衣襟上緩緩劃過。


他對我說：「別哭，若你此生註定命運多舛，那我至少要做些努力，纔不枉費你我相識一場。」


趙成玉的身影消失後，父皇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人，請公主去觀刑。」


我被內侍從地上撈起來，站在高樓上，看著那個清雋少年郎的頭顱，被人一刀揮下。滿腔熱血，淋淋漓漓撒了滿地，也洇紅了我整個視線。


再回到大殿內，我聽見那個魔鬼在問我：「看清了嗎？」


「看清了。」我緊咬嘴脣，竭力不讓自己顫抖和哭泣。


他甚是滿意：「看清了就好，筠筠，你長大了，是時候知道，誰纔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眼下是我，往後是你弟弟，你是奴，是僕，除了服從，不可以有任何雜念。」


04


那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昏睡了許久。


再次清醒時，聽見有人在哭。定睛一看，是皇祖母身邊的甄嬤嬤，而我正睡在皇祖母寢殿的外間，像小時候那樣。


此前種種，猶如大夢一場。


「嬤嬤，你怎麼了？」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甄嬤嬤發現我醒了，立即抹去眼淚，拿了外裳給我披上，到底忍不住悲傷，又哭出聲來：「公主，你快去看看太后吧，她不行了……」


「什麼意思？」我一驚，差點沒站穩。


「那日你在欽安殿昏迷，驚動了太后，她親自去接你回福壽宮。並就皇上想將你賜婚於雲昭王一事，和皇上在大殿上發生了爭吵，晚上回來，就病了。」


原來不是夢，我要被嫁去燕北，趙成玉的死，都是真的。並且，連累皇祖母也氣病了。


我套上繡鞋，邊走邊問：「太醫呢，太醫來瞧過嗎？」


甄嬤嬤沒有回應。


我一再逼問，她才說：「去請過了，一連幾天過去請太醫，都說小殿下摔跤了，皇上下令，所有太醫都得在他那邊守著待命……」


我頓住腳步，肝膽俱寒，他這是要逼死皇祖母！


甄嬤嬤見我臉色鐵青，上前扶住我說：「公主，你先去瞧瞧太后，說不定她見你醒來，一高興，就什麼病都好了呢。」


皇祖母見我去了，果真精神好了許多。她拉著我的手，顫顫巍巍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封詔書，遞給我道：「沅沅，祖母能為你做的，就這麼多了。」


我打開來看，是賜婚的詔書，我還是要嫁去燕北，只是不需要嫁給長我三十歲的雲昭王，而是嫁給他的嫡子沈齊喑。


「聽說那孩子，生得極好看，也是個有才能的。」皇祖母摩挲著我的手，愛憐道：「記住，自古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婚後，只需處好你和夫君的關係就是了。沅沅那麼聰明，一定沒問題的。」


祖母意在提點我，不必在意其他，去了燕北，就好好在那邊生活。


我點點頭，珠淚滾落。


當晚，皇祖母確實精神頭好了許多。在我伺候下，不僅進食了一碗白粥，還拉著我說了許多話。


就寢時，我還想像兒時那樣，與她同榻而眠，被她柔聲拒絕了。


誰知，第二日黎明時分，就聽見了甄嬤嬤的哀慟的哭聲。緊接著，喪鐘響遍整個皇城，皇祖母薨逝了。


循例，父皇應該來給皇祖母守孝的，可我在靈堂，只等來了母后。


她要我別怪父皇，因為皇祖母那天爭吵中，曾威脅過父皇，若他再這般混賬下去，要廢去他的帝位。所以，你父皇只是在賭氣。


我什麼也沒說，說也沒用，她只會因為知虞的得失而難過，又何嘗會在意我失去了什麼。


我一直強撐著沒哭，待祖母入皇陵之後，回到玉宸殿。門關上的一剎那，方纔捧著祖母給我的詔書，攥著趙成玉的護身符，哭得無法遏制。


福珠一直站在外間，等到我哭累了，才捧著一個布包進來，說是甄嬤嬤送來的。裡邊放著皇祖母生前最喜歡讀的一冊書卷，上邊有她的親筆批註。


福珠說，甄嬤嬤特地囑咐，讓我帶在身邊，留個念想。往後在燕北困頓時，記得多讀一讀這本書，要記著太后娘娘的意思，她只想公主殿下過得好。


事與願違，我在燕北的那四年，過得並不好。


05


很快，父皇就將我賜婚燕北的消息，昭告天下。中秋剛過，他們就著急忙慌地將我送出京都。


我記得，抵達燕北的那天，雪下得很大，來迎我的沈齊喑，臉色和積雪一樣冷冽。


他比我長八歲，已是一個丰神俊秀的公子，身旁跟著個扮成男裝的少女，與他甚是般配。


那是他青梅竹馬的心上人，他們原本即將成婚，因著我的關係，他的心上人只能屈就做妾了。這是沈齊喑不喜歡我的原因。


雲昭王沈映烈就他一個嫡子，打小就將其視為繼承人，教養也好，嬌寵也好，總之做什麼也不曾避過他。


事實上，傳說是真的，雲昭王真的在籌謀反叛朝廷自立為王，並且，在我跟前絲毫不掩飾他的野心。


正因如此，我這朝廷送來和親的小公主，不，小姦細，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隨時可以殺了祭旗的牲畜罷了。


我剛到燕北的第三天，沈齊喑就找了個理由，殺了我偽裝成我侍從的，父皇派去刺探消息的間者。


就在他們提議要盡地主之誼的冬獵場上，一片茫茫的大雪地裏，除了厚厚的積雪，什麼都沒有。


沈齊喑一臉笑意，踱步到我跟前說：「哎呀，公主，不好意思，雪下大了，有家的畜生都回家了。我原本想著，興許有不識好歹的小畜生在外亂蹦噠呢，沈某也好一展身手，給公主打個野狗，權作咱們定親的聘禮了。」


自古下聘，男子給女子打的都是大雁，寓意鴻雁傳書，表達愛意。沈齊喑這是在罵我呢，不識好歹的小畜生，連野狗都不配有。


我站在那裡，掃了一眼坐在不遠處，一聲不吭的雲昭王，又直視著沈齊喑道：「想必野狗大抵是嗅到了豺狼的腥臭味，避開了吧。」


沈齊喑好看的眸子一沉，瞪了我一眼，轉身朝他父王拱手道：「父王，公主遠道而來，沒道理讓她空手而歸。兒臣提議，來個射藝比試吧。雙方各出一人，頭頂一壺，我與公主比試，向父王討個彩頭可好？」


雲昭王點頭以示應允。


沈齊喑主動在我的隊伍裏，挑了那個倒黴的間者，然後，故意失手，一箭穿喉。


殺雞儆猴，這就是他所說的不能空手而歸。


而我拉弓的手，尚未放開。


雲昭王拍手叫好，對我說：「小兒射藝不精，公主殿下贏了，說罷，想要什麼？」


看我目光鎖在那個死不瞑目的間者身上，他哈哈一笑：「想必公主殿下也看不起小王的東西，不如這樣吧，小王就帶你去我燕北軍營瞧上一瞧。殿下日後回京，報與皇上，也好叫他知道咱們燕北兵強馬壯，放心將燕北交予我守護。」


於是，我就被雲昭王提溜著，去參觀了他軍士數量龐大，軍容肅整的軍營，以及打造各種軍械的作坊。


私下招兵買馬，私自鑄造軍械，無視朝廷律例，濫殺，妄自尊大……


隨便拎出一條，就夠誅沈氏九族的，父皇和那些臣子料想得沒錯。但我知道，燕北上下鐵桶一般，我們在這裡蒐集到的消息，是送不出去的。


除非，我能活著回去。可雲昭王父子，又怎會放任我回去告密呢？


這是一個死局。


所以，我在燕北的那四年，是在無數明槍暗箭中熬過來的。


唯一的安慰，是沈鞍。在一次沈齊喑刁難我時，他出現了，並維護了我，當晚，他被沈齊喑打得皮開肉綻。


我那時才知道，除了沈齊喑，雲昭王還有這麼一個兒子。只是，他和我一樣，從未獲得過這府中人，哪怕一個眼神的關注。這一切，只因他是一個下賤歌女所出的庶子。


也許是因為他的出身，也或者是他拚命保護我時，像極了那個我失去的少年。那之後，我不再排斥沈鞍對我的親近。


就連後來，我為了活著回到京都，與虎謀皮時，也選擇將他置身事外。想著，如果雲昭王謀反失敗，我還可以倚仗自己在父皇那裡的可利用價值，保下他。


直到，他在玉宸殿外，用長劍挑起我的下巴，說出要我做他皇后的那一刻，他眼中那昭然若揭的野心，讓我如夢方醒：我從來不曾看透過他。


06


玉宸殿內，我和沈鞍四目相對。


我問他：「你想好了，真的要娶一個前朝公主為後？」


他點點頭：「我說過，此生非你不娶。」


這話他的確說過，在我十三歲那年，我和他一同逃過一場刺殺，這是他劫後重生，抱住瑟瑟發抖的我說的第一句話。


那場刺殺，沈齊喑是鐵了心要殺我，因為他的心上人有了身孕，但在我過門之前，他不能給她任何名分。


那個女人，挺著孕肚，來給我難堪，聽說回去後就動了胎氣。


當晚，在玉湖畔遊玩的我，就遭遇了刺殺。


我永遠記得，沈鞍拉著我跳入冰冷的湖水中，羽箭擦著我們頭頂飛過的破空聲。


也記得他說：「沅沅，別怕，我不會讓你嫁給沈齊喑。我會娶你，一輩子保護你。」


當時的他，左肩的傷口，正在滴血，臉色蒼白，眼神卻無比堅定。


那場刺殺，讓我徹底明白，我和沈齊喑的恩怨，不是單靠我的隱忍就能解決的。


當晚，我闖了雲昭王的書房，將一封密詔放在他跟前說：「我知道你們在籌謀什麼，我有更好的辦法，不僅能讓你們順利進京，還能讓你師出有名。」


那封密詔，是皇祖母夾在書卷中留給我應付這種當務之急的。她曾希望，我能與沈齊喑舉案齊眉，若不能，這詔書至少也能保我一命。


密詔內，她以太后之名，曆數我父皇在位期間的種種惡行，給予持詔之人，廢舊立新的權利。


新帝只能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傻兒子。


如此一來，雲昭王不僅能順利洗白叛賊之名，還輕鬆佔有擁立新帝的功勛，挾天子以令諸侯，排除異己。再假以時日，以禪讓之名，從弱智的新帝手中，奪取皇位。


他的帝王夢，實現得再順暢不過了。


雲昭王寶貝似的捧著那詔書，笑得合不攏嘴，半晌方問：「公主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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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美人謀算：殺伐果斷的後宮大女主

燕微雨 一枚愛寫作的姐姐，可古風可懸疑可言情，亦可短可長，可鹽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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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屋外。

暴雨，狂風，電閃雷鳴。

屋內。

煙蒂，酒瓶，一地凌亂。

我披著一條毛絨披肩，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眉眼慵懶，神色淡然，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根香煙，眼神若有若無地瞥向門口。

我一口一口慢慢地抽著煙，饒有耐心的在等人。

桌前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

客廳的地面上，掉落著幾根沒抽過的香煙，以及七八個東倒西歪的酒瓶。

我強撐著精神，壓抑著昏沉的醉意，等了那個人，等了很久很久……

直至凌晨一點。

門外響起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我點燃一根香煙，起身離開沙發，邊吸著煙邊光著腳走在冰涼的地面上，走到門口前，準備迎接今夜我等候已久的「來賓」。

傅斯林走進屋內，摁下開關，客廳的燈光一瞬間亮起，他冷眼看著自己眼前站著的那個妝容凌亂，滿嘴煙味，滿身酒氣的女人，出口訓斥：「你今夜又在發什麼瘋？」

我冷笑著看著他，不緊不慢，一字一字緩緩回道：「發-酒-瘋。」

他用力扯開領帶，眼神冷然，語氣惡劣：「寧睿，我今夜不想和你吵架。」

我似笑非笑地說道，「但傅斯林，我想和你吵架。」

「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就想惹你不痛快。」

「寧睿你是不是有病。」

「所以呢，你要不要給我找個醫生確診一下我的精神狀態？」

我和傅斯林之間的吵架，向來是回合制。

他一句，我一句。

你來我往。

誰也不停嘴，誰也不服誰。

「寧睿，我真後悔當初娶了你。」

切～

放狠話，誰不會啊。

放狠話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在氣勢和字數上壓倒對方：「傅斯林，你別以為我嫁給你不後悔。」

「寧睿，你如今究竟在和我鬧什麼！」

「鬧離婚。」

「所以，這就是你這些天一直和我鬧情緒的原因？」

「正解。」

他眼底略帶有遲疑：「你……想和我離婚？」

我將嘴邊的香煙掐滅，乖巧地點頭：「嗯嗯嗯。」

不一會，他用一種極其諷刺的語氣問我：「你這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

少年，是～你～想太多。

【2】

在我穿成一本虐文《愛你如我命》裏的女主的第十五天後，我終於如願和男主傅斯林離了婚。

離婚當日，我收拾完自己的衣物離開傅家，邊拉著行李箱邊高興地哼著歌：「她總是隻留下電話號碼，從不肯讓我送她回家……聽說你也曾經愛上過她，曾經也同樣無法自拔……你說你學不會假裝瀟灑，卻教我別太早放棄她……」

當我開車回到寧家時，我發現我和傅斯林離婚了，高興的不只有我一個人。

寧睿的爸媽也同樣笑得極其燦爛，全家人圍在草坪旁的空地上，寧睿她哥寧絎還吩咐管家取了一串長達五十米的炮仗擺成一個「喜」字點燃，並興高采烈道：「來，慶祝我妹妹脫離苦海，重獲新生！」

身為當事人的我有點懷疑人生：「爸媽哥，我是離婚哎，你們這放鞭炮，和樂融融的場景是怎麼回事……」

彷彿我不是離婚。

而是——

我中了幾百億的彩票，他們在為我放鞭炮慶祝這件高興的事情。

寧絎對傅斯林的討厭是直接寫在臉上的，他直言道：「小妹，如果你是喪偶的話，老哥我會更高興的。真到了那時，我一定會敲鑼打鼓，到酒樓裏連擺三天宴席。」

「哥，您與傅斯林是死對頭嗎？」

「不是。」寧絎一聽我提起傅斯林就來氣，「我和他不是死對頭，但他和你結婚以後，一直對你使用冷暴力。他這樣對你，我作為你親哥！」寧絎著重強調著「親」字，「我是你親哥，我能和他客客氣氣說話嗎？」

說的也是。

寧睿她二哥是個實打實的護妹狂魔。

「話說回來……」寧絎用一副你是不是中邪了嘛的眼神看著我：「妹啊，你當初愛傅斯林，那是愛得死去活來，非他不嫁的那種。」

「婚後這三年，他就算是再不待見你，你也無怨無悔。」

「但自從十幾天前你發了一場高燒，高燒醒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寧絎越說越覺得奇怪，「妹啊，你說你是不是那夜高燒不退，突然把腦子給燒正常了？」

「……」

「妹啊，看到終於不是「戀夫腦」的你，二哥真的很欣慰！」

「……」

「妹啊，來，為了慶祝你離婚，哥決定今夜帶你去浪。」

「……」

「妹啊，哥去一個全場都是養眼的小哥哥的地方，有沒有興趣？」

一聽到小哥哥這種字眼呢，我就差把「我非常有興趣」寫在臉上：「哥，我有興趣，我有大大的興趣！」

寧絎看著我：「妹啊！」

我也看著他：「哥啊！」

寧絎的手臂微微彎曲，他用眼神示意我，快挽上你哥的手，哥帶你去浪。

我接收到寧絎的意思，興高采烈地挽著他手臂，用極其喜悅的眼神暗示他：哥，我們這就去浪起！

「走，哥帶你去浪！」

「好的，浪我們去哥！」

人一激動，就容易說錯話。

我原本想說：好的，哥我們去浪。

【3】

晚上，寧絎帶我去了一間名為「嗨嗨鴉」的娛樂場所。

在那裡，真的如寧絎所言，都是養眼的小哥哥。可以挑選各類形形色色的小哥哥，陪你猜拳喝酒尋開心。

有高的，瘦的，壯的。

清純風，猛男風，儒雅風。

還有各種職業裝小哥哥。

真的太會玩了。

啊……

我瞬間體會到了富婆的快樂。

有錢，原來是真的能買來開心的。

小錢錢，真的有鈔能力。

我和寧絎坐在包廂裏的一張U型真皮沙發上，男領班站在我隔壁，親切地問：「寧小姐，您看您喜歡哪種類型，哪種風格的？」

我對我面前這一排的「小哥哥」都不滿意，嘖了一聲，不經意間和領班說起：「我嘛，向來看眼緣，不看類型和風格。所以，懂？」

男領班笑了笑，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拿出對講機：「全部人都來007包廂，有ＶＶＶＩＰ大客戶。」

我這位ＶＶＶＩＰ，「邀請」了五六七八個小哥哥陪我唱歌，別多想，真的只是唱歌。

兩個小時後，寧絎記起自己還有個約會，留了兩個保鏢給我，提前閃人了。

凌晨三點。

我半醉半清醒地走出包廂，正準備帶著我的兩名保鏢帥哥，打道回府。

突然，我對門包廂的門從裡面打開了，傅斯林這傢伙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寧睿？」

我壓根就不想搭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傅斯林從身後將我一把拉住，我手臂都快被他抓出紅痕了，我最討厭別人和我動手動腳：「放手，別逼我打你。」

我身後的兩個保鏢見勢，趕緊衝到我身前，但傅斯林身旁的保鏢也不是喫素的。

最終的局面變成了，他的六個保鏢摁住我的兩個保鏢……

失算失算，太失算了。

早知道我該問寧絎多要幾個保鏢的。

我一臉煩躁地看著他，絲毫不打算隱藏自己心底對他的厭惡：「傅先生，你能不能講些斯文，別對我的人動手動腳。」

傅斯林輕輕揮動了一下手指頭，他身後的保鏢就把我的兩個帥哥保鏢鬆開了，他問道：「婚也是你非要和我離的，怎麼一離婚就來這裡買醉？」

我此刻的表情很懵：「誰告訴你，我是來買醉的……」

「那你來幹嗎。」

「你管我。」

隨後，我身後的長廊裏，有兩個路過的小哥哥，他們親切地對我笑道：「小姐姐，歡迎下次光臨哦，剛剛和你在一起，我們都覺得很開心噢。還有……你的體香味，真好聞。」

【4】

我也給那兩個剛剛陪我唱了好幾首歌曲的小哥哥拋了個媚眼：「那我下次來，還找你們噢。」

那兩個小哥哥各自隔空回了我一個飛吻：「好的呀好的呀！」

傅斯林好像明白了什麼：「你來這裡……是來尋開心的？」

我反問他：「不然呢？」

我繼續說道：「不然您這位商界大人物以為，我來這裡是特意來為你買醉的？」我呵呵冷笑了兩聲，「傅先生，您在我心裡啊，沒這麼重的分量。」

要論起分量，傅斯林在我心底充其量就是顆花生米，佔不了什麼地方。

誰說虐文女主就一定要被虐？

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虐我，沒這可能，但我虐別人就有可能。

反正我都穿書了，乾脆就任性一次。至於原文劇情，去它大爺的。我纔不會像原文描述的那樣，深愛著傅斯林，他虐我千百遍，我待他啊如初戀。

我懶得繼續搭理傅斯林，和他廢話連篇。一手一邊挽住寧絎留給我的那兩個帥氣保鏢小哥哥，蹦著跳著笑著，從傅斯林面前離開，留給他一個「姐不想搭理你的」瀟灑身影。

「寧睿！」

我聽見傅斯林在喊我，但腳步一刻也沒停下，繼續蹦著跳著，臉上笑著，嘴裡哼著歌：「我們這麼在乎她，卻被她全部抹煞，越疼她越傷心永遠得不到回答……到底她怎麼想應該繼續猜測嗎，還是說好全忘了吧……」

這是草蜢的《失戀陣線聯盟》。

我喜歡這首歌，無關歌詞，主要是這首歌朗朗上口。

被我左右手，一手一邊挽著的兩個保鏢小哥哥，也會唱這首歌。

於是，接下來。

在傅斯林的目送下。

我和兩個保鏢，蹦著跳著笑著唱著失戀陣線聯盟，消失在他眼前。

——

回到寧家後。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躺在我那張純手工製作，造價六位數的高端品牌「NZND」牀墊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嗯，離婚真好。」

寧睿是寧氏集團的千金。

本該有錢有顏有才的她，無奈眼瞎，上趕著喜歡傅斯林。

原文裏，她是在一場晚宴上對傅斯林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後來，她從自己父母口中瞭解到，她的爺爺和傅老爺子是故交，在她和傅斯林沒出生前，就已經提前同對方定下婚約。在得知這一事情後，她高興得好幾天沒睡得著。

傅斯林一直心有所屬，娶寧睿，只是因為傅老爺子對他施壓，而傅斯林出於尊重老人家，他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爺爺，所以這才順服了老人家的心意，和寧睿結婚。

最後，寧睿和傅斯林在經歷了……

她誤會了他，他又誤會了她，他挖了她的腎給女二，他失手推了她導致他們的孩子沒了的情況下……她再次誤會了他，而他又誤會了她，傷害了她。在重重誤會之下，他居然愛上了她，而她依舊深愛著他，在種種誤會誤會誤會誤誤會之後，兩人終於修成正果，團圓結局。

不過。

如今這誤會不誤會的，都和我沒有絲、毫、關、系。

傅老爺子在我穿書來的那一天，就已經去世了。傅老爺子不在，傅斯林恨不得把我直接從傅家踹出去。

所以，這也是傅斯林後來同意和我離婚的主要原因。

至於現在，傅斯林愛跟誰誤會，就跟誰誤會去。

總之，我不摻和。

畢竟，額滴腎啊，傷不起。

【5】

時間來到了半個月後。

從寧睿和傅斯林結婚那天起，他們結婚的消息，就被傅斯林一直壓著，他沒有告知媒體，也從未對外界承認過寧睿傅太太的身份。

傅斯林對外一直宣稱寧睿只是他的「未婚妻」，但因為傅老爺子很喜歡寧睿，先前為了討傅老爺子的喜歡，也看在傅氏的面子上，外界一直尊稱寧睿一聲傅太太。

寧氏和傅氏兩個集團，在不同的領域，有各自的人脈與商圈。

我一直覺得寧睿挺傻的，放著好好的寧氏三小姐不做，非要去當那什麼傅太太。

從我和他協議離婚的第一天起。

這期間，我和傅斯林半個月沒在公眾前合體露面，去參加什麼豪門世家的晚宴，外界紛紛猜測我和傅斯林是不是「情變」了。

對此，我還特意開了個微博，發了個聲明：感情已散，勿擾。

我的心態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雖然我自己就是那個熱鬧，但我看自己的熱鬧也挺開心的。

一個悠閑的午後。

我躺在露臺的休閑躺椅上，左手擰著一杯紅酒。沉思著自己如今雖然穿進了虐文裡面，但其實我很想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比如那什麼……要不要給自己制定一張兩百平米的大牀，天天紙醉金迷，美男在懷？

再不然，就去混娛樂圈，解鎖影后這一成就，成為娛樂圈的萬人迷？

寧絎突然嗖一下出現在我面前，打斷了我的思緒，他面露怨意：「小妹，有人找你，你要不要見？」

看寧絎那表情，我心下有了那麼些許不好的預感：「那人是來幹嘛的？」

「討打的！」

我尋思著，哪有人這麼賤，故意上門討打是不是。

直至我看見了坐在客廳裏的傅斯林……

好吧，寧絎已經按耐不住自己那緊握的拳頭了。

我壓根就不想看見傅斯林，主要是一看見他，我的腎就瘮得慌。

說起「賣腎」二字，尚且能說是出於自己自願的基礎。

可「挖腎」的行為，純屬就是傅斯林單方面的強迫啊。

簡直就是，挖腎的禽獸啊！

我忍下心底的不悅，走到傅斯林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傅先生今日來寧家，是來找我？」

傅斯林西裝革履，言談舉止間流露出這男人此刻心底非常的生氣：「要不然你覺得我閑得慌，來你家找些阿貓阿狗聊天？」

這言語間，感覺像是在罵我啊。

我這時腦子都是：我哪裡得罪傅斯林了？？？

我唯一得罪他的可能性就是，我開了個微博，發了個聲明。

我想不明白，我言明自己已經恢復單身，可以光明正大去找小啊小哥哥，這怎麼礙著他傅斯林了。

我打量著他那張陰沉的臉，本人有幸，在網上瀏覽過《網路小說中的霸總形容詞大全》，而此時此刻，我腦海中閃過好幾個形容詞大全裏的詞語來形容傅斯林——男人刀削般的清冷麵龐上，一雙滿是冷冽的眸光向我掃射而來。

我這人嘛，天生反骨，別人瞪我呢，我肯定是要瞪回去的。

而且呢，原本我今日心情很好。

但這會傅斯林出現了，攪得我心情不爽。

我心情一不爽呢，就會故意「輕微耳鳴」，耍點小性子，去隔閡別人。

傅斯林瞪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昨天是不是欺負迪娜了！」

我瞪回他，語氣淡淡的：「我昨天沒去迪拜啊，我去的是三亞。」

「寧睿，我問你的是，你昨天是不是欺負迪娜了！」

「我昨天沒去買迪奧啊，我買的是香奶奶。」

「我說的是迪娜！」

「是的啊，我說得是迪迦奧特曼啊！」

「寧睿！」他被我氣得臉色一變，那陣勢就跟下一秒直接想掐死我一樣。

嘖嘖嘖……聽有家暴潛質的。

不過說實在話，面對傅斯林，我沒帶怕的。畢竟寧絎就在我身旁，我就不信了，動起手來，我和寧絎還摁不住一個傅斯林？

我挺囂張地看著他：「咋滴呢，找削啊。」

他口中的迪娜，就是他深愛著的白月光女二。

【6】

「寧睿，我和你之間的事情，最好不要牽扯到第三人。」

「迪娜究竟怎麼招惹你了？能讓你如此對待她。」

「從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我會娶你，但我不會愛你，是你一直執著於哭著吵著要嫁給我。離婚是你提的，如今我們離也婚了，你卻對迪娜懷恨在心，你可笑不可笑？」

傅斯林那張嘴就跟連環炮一樣，一直在朝我「開火」。

我聽著傅斯林的那番話，一直沒整明白：「不是……傅先生，我心腸歹不歹毒和迪娜有什麼關係，還有就是，我並沒有對迪娜懷恨在心啊！」

我恨誰不好，去恨一個白蓮花女二？

真當我閑得慌啊。有那會子恨人的功夫，多看幾眼帥哥，培養培養高雅情操不好？

他突然怒斥：「你敢說你真的沒有對迪娜懷恨在心？」

我抓狂不已：「我幹嘛要對她懷恨在心啊！」

他繼續狂怒：「那你為什麼要推她，害她摔傷手！」

這都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我一臉無辜加懵圈：「我什麼時候推她了，我又什麼時候害她摔傷手了……」

「那你敢不敢和我去她面前對質。」

敢啊，怎麼不敢，沒做過的事情，我幹嘛要怕：「去就去。」

「好。」傅斯林陰鷙的眼神向我投來，開口說話的語氣就跟我挖了他祖墳似的：「我看你到時候怎麼狡辯。」

我的暴脾氣頓時也上來了，冷笑道：「傅斯林，誰不去誰小狗，我看到時候是你狗還是我狗。」

一旁的寧絎默默地聽著我和傅斯林回合制的對話，緊握著的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握。他一直在怕自己家小妹喫虧，怕她會像之前那樣，無端端被傅斯林兇哭，可如今在他看來，他家小妹在氣勢上就沒弱過。

——

晚上七點，華燈初上，北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嗨嗨鴉」夜總會的VIP包廂裏，卻沒有一絲熱鬧的氣氛。

我們約在這裡對峙，此刻，我嘴邊叼著一根煙，翹著二郎腿，坐在U型真皮沙發上。

我坐在U型沙發的一側，而傅斯林坐在我對面。而他的身旁，坐著一個身形纖瘦，面容白皙的女人。

女人臉上沒有化妝，她的皮膚天生就很白，再加上聲音很柔軟，反而無意間會令人心生一種保護欲，她向傅斯林開口解釋：「阿林，她沒有欺負我。」

傅斯林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隨後又溫柔地望著她：「那你手臂上的淤青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寧小姐弄的。」

「有人和我說昨晚哦你見過寧睿。」傅斯林溫聲細語地詢問道：「不是她弄的，那是誰弄的？」

「我昨晚從醫院下班後，去這附近的酒吧接一位失戀的朋友，碰巧看見兩個喝醉的男人，他們在糾纏我朋友，然後我過去推開他們，無意之間自己撞到吧檯桌角的。我的傷，和寧小姐無關。後來，寧小姐出現在酒吧裏，把那兩個男人一拳一個給撂倒了。阿林，其實是寧小姐幫了我。」

有的時候，我是真不懂傅斯林的腦迴路，等迪娜和傅斯林解釋清楚所有來龍去脈以後，我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質問道：「所以，傅先生是從哪裡聽了流言蜚語，說是我欺負迪小姐了？」

傅斯林這死狗，不分青紅皁白就把罪名往我身上扣。

我穿書後，根本就沒見迪娜，昨晚在酒吧裏出現還幫了她，純粹就是個巧合。

昨夜，寧絎在那個酒吧組了個局，我過去那裡給他熱場子，玩到一半困了就中途開溜了。誰知道前腳離開包間後，後腳就看見兩醉酒在欺負一個柔弱的姑娘，於是路見不平，過去打架。

我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救的女人，是迪娜。

傅斯林欲言又止，隨後低沉道：「是我誤會了。」

下午四點，他氣沖衝出現在寧家，來興師問罪。好嘛，他這麼一鬧，把我一整天的好心情都給糟蹋了以後，輕言淡語的給我來了一句是我誤會了，就想把事給翻篇？

我穿書前，在我那酒鬼父親和好賭母親的日復一日的影響下，養成了我得饒人處非但不饒人還會往人身上踹多幾腳，即暴躁，又易怒的扭曲性格。

我穿書後，要父母疼有父母疼，要哥哥們寵就有哥哥寵，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我的性格在原先暴躁易怒的性格之上得到了「升華」，變得開始講道理了。我把抽了一半的煙扔進面前只有半杯滿的酒杯裏，笑容極其燦爛：「一句誤會，就能輕鬆的抵消傅總今天下午在我家對我的誹謗了嗎？」

「那你想怎樣？」

「傅總，我和你離婚時，只要帶走了二十個億和十套豪宅。因為我想著啊，婚是我先提出要離的，我也不好意思要那麼多分手費，但如今這麼一想啊，虧了呀，我和你結婚三年，浪費了我三年的寶貴青春，那些青春是二十個億能買回來的嗎？」

傅斯林用陰冷的目光凝視著我：「說人話。」

「你們傅家在我們北市西一區不是有塊地嗎，我要那塊地，作為你今日誹謗我的補償。」

「寧睿，你覺得我會給你嗎？」

我淡定地說道：「決定權在你手上，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給。」

接著，我從默默解鎖手機，點開相冊，在一個被我命名為「鎮邪三大法寶」的相冊裡面靜靜地躺著三張照片。

其中兩張照片，是我和傅斯林的結婚證以及離婚證，還有一張照片，是寧睿穿著婚紗，挽著傅斯林的手臂，站著過世的傅老爺子身後，拍的合影。

我默默調亮了屏幕亮度，拿著手機在傅斯林面前來來回回饒了一圈：「我和你結過婚，雖然婚禮現場，只有傅寧兩家人出席，是一場見不得光的婚禮，但我們的婚姻是的的確確存在過的事實。」

「你說日後，在你公佈你和迪娜結婚的同一天，我把我們的結婚證和離婚證，以及我穿著婚紗，你穿著西裝，站在爺爺身後的合拍，一不小心拍照發了微博。」我鼓著手掌，瘋笑道：「你說，到時候熱心喫瓜羣眾們，對我們仨之間的瓜感興趣嗎？」

【7】

傅斯林輕挑眉毛，他壓制住自己心底的怒意：「寧睿，你在威脅我？」

我做出一副我很無辜的表情，但嘴上卻是十分坦然的承認了：「傅總，我就是在威脅你。」

傅氏和寧氏，論財力，大家都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又不是威脅不起來。

之前因為兩個集團涉及的業務不同，傅寧兩家又是聯姻關係，傅老爺子也還在，於是傅寧兩家，大家都沒有撕破臉。但如今不同了，寧氏集團在我的父親寧裕和我大哥寧循的佈局下，開始涉足傅氏的經營行業。

傅寧兩家的臉，終究是會撕破的，只不過是時間快慢問題而已。

又恰好我呢，無論是穿書前還是穿書後，為人處世都遵循著一個準則，一旦別人讓我不開心了，我就會加倍噁心回去。

因為，我就是個沒道德的人。別人讓我不痛快，那就一起不痛快唄。互相傷害，總比我獨自受傷來得好。

而如今，作為寧氏的千金，寧氏也有資本支撐著我，在傅斯林面前，飛揚跋扈。

迪娜開口解釋道：「寧小姐，您誤會了，我並沒有插足您和阿林的婚姻，我們是在你們離婚後纔在一起的。」

「我和傅先生離婚未滿二十天，你們就互相表白心意，在一起了。」我由衷的感嘆：「那你們這在一起的速度啊，也是麻溜麻溜的快咯……」

迪娜覺得我這話是暗地裡在諷刺她，聲音逐漸有了哭腔：「你們離婚了，我和阿林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很誠摯地看著她，「我也沒有說你們不能在一起，我只是感嘆一句你們速度真快而已。等哪一天，你們結婚了，喜糖可不能少了我這位……」我故意強調接下來這五個字：「前任傅太太。」

迪娜漸漸抽泣著，「我沒有插足，我不是小三。」

我今晚本來是想拿著那三張照片來噁心噁心傅斯林的。在前半本小說裏，還沒有愛上寧睿的他，對他和寧睿的這段婚姻是無比厭惡的。但我沒想到，我此舉，反而弄哭了迪娜。

我最看不得女人哭，想著要不今夜就算了，噁心傅總的遊戲，到此結束。

但沒想到傅斯林看見心愛的女人哭了，他的教養與耐性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一把奪過我手機，狠狠摔在地上，眼神兇狠，直視著我：「寧睿，你在這裡陰陽怪氣給誰看？」

好吧……

那遊戲，繼續。

手機摔了就摔了，反正手機如果摔壞的話，我還有備份。

我默默把手機撿起，眼神先是落在傅斯林身上，最後又落在了迪娜身上，笑了笑，緩緩說道：「就陰陽怪氣給你們兩人看啊，這在場又沒有第四人。」

「傅總，我知道你喜歡這位迪小姐，哦不對……」我故作喫驚狀，「如今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應該是男女朋友關係了。」我自認自己是個不怎麼會威脅的人，但奇怪的是，威脅人的話語下一秒便脫口而出：「既然都在一起了，肯定有結婚的準備了。不知道到時外界對傅總有過兩段婚姻的消息後，是對我這位前任傅太太感興趣呢，還是對您將來那位現任傅太太感興趣呢？」

「寧睿，好，很好。」傅斯林被我氣的胸口此起彼伏，彷彿下一秒就要心臟被氣炸了：「我給你，我給你西一區那塊地。」

我笑道：「喲，傅總真大方。」

他捉摸不透我今晚的用意：「你要那塊地來做什麼？」

我的目的本來也不是西一區那塊地，我的本意只想噁心傅斯林，給他添不痛快而已。至於那塊地要來做什麼，我也不清楚，便隨口道：「可能會用來建墓地吧，畢竟，我們北市墓地稀缺嘛。」

傅斯林的臉被我氣的簡直快扭曲了，「市值五億的地，你用來建墓地！」

我笑眼盈盈道：「我這叫物盡其用。」

「我看你是喪心病狂。」

我繼續保持微笑，「傅總，您要是真的忍不住的話，我也不介意你罵我是瘋子。」

傅斯林甩給我一張黑臉。

在離開包廂前，我給予了傅斯林最後的警告：「我呢，骨子裡刻有瘋癲基因。一般別人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去報復別人。日後，你若是不來找我晦氣，我就不會在外界面前，公開我們結過婚的事實，這樣，對你好，對我好，對大家都好。若是你再不分青紅皁白往我身上波髒水，來招惹我，那麼……我們魚死網破，我不介意自己被罵二婚女，那麼傅總您呢，您介意您將來的太太被人說成是狐狸精上位嗎。」

我最後把視線落在迪娜身上：「你的確不是小三，但你也說不上完全沒有插足過我和傅斯林的婚姻。在我與傅斯林仍舊是夫妻時，你不也經常給他發消息，和他曖昧來曖昧去嗎？」

迪娜被我戳到了痛處，慘白著臉說道：「你們又不是因真心相愛而結婚，而且本該就是我先遇上阿林的，他是迫不得已才娶你的，我是我是……我是心疼阿林，阿林每日處理公司事情還要回家應付你，他很累的。」

我沒用和傅斯林說話時那種堅硬又刻薄的態度和她說話，畢竟我憐香惜玉的心也是有的，向來對長得漂亮的女生嘴下留情：「但後來是我和他結婚了，無論你是否先我一步與他相愛，你都不應該繼續和他曖昧不清，欲拒還迎。」

「我們沒有曖昧不清！」

我用溫柔的語氣開口問她：「那你告訴我，一個已婚男人稱呼一個未婚女子為親愛的，而且那位未婚女子也並無拒絕之意，這算什麼情況？」

傅斯林眼裡的怒意已騰空躍起：「你看我手機了？」

「既然要離婚，我為什麼就不能在離婚前多掌握些仍處於婚姻狀態下，你作為過錯方的證據，說不定這些證據日後能用來適當的保障自己的名譽呢。」

傅斯林是我看過古早霸總文中，最令我討厭的一個男主了。

作為男主，婚後和女二曖昧不清，冷落妻子，對她使用冷暴力，挖她腎，害她流產，諸如此類種種全方位對女主進行虐心又虐身的行為，數不勝數。

我走出包廂以後，在長廊裏碰見了傅斯林的妹妹傅瑗。

傅瑗向來很討厭寧睿，因為寧睿性情乖巧，很討傅老爺子喜歡，傅老爺子疼寧睿多過疼傅瑗。又因為傅斯林這位大哥以身作則，不待見寧睿，所以她和她哥是一個陣線的傅瑗，她討厭寧睿的程度和傅斯林討厭寧睿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突然就理解了傅斯林為什麼會誤會迪娜手臂上的淤青，是我弄的了。

接下來，傅瑗玩起了自爆，她攔住了我的去路，開口嘲諷：「寧睿，被我哥再一次誤會的滋味如何啊？」

果然，今天的事情，就是傅瑗這隻小鬼搞的鬼。

我一想到我輕輕鬆鬆因為一次「誹謗」搞到了一塊市值五億地，空手套白狼，想想都開心。我告訴傅瑗：「被人誤會的滋味，真的不要太爽了。」

傅瑗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寧睿，你腦子沒事吧。」

我側身越過她，留給她一個身影：「我就是神經病。」

【8】

我回到寧家以後，發現蹲在我房門前的寧絎，在看著爆笑校園。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哥，看漫畫怎麼不回自己房間裏看。」

寧絎一見我回來了，立馬收起爆笑校園，快速站起，把我從臉到腳趾頭，用眼神仔細地「瀏覽」了一遍，隨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鬆了一口氣：「我說我跟著你一起去，你偏不讓，我真怕傅斯林會動手打你。」

我從他的話中聽出端倪：「傅斯林之前有動手打過我？」

「也不算動手，」寧絎道：「你有一次不小心弄髒了迪娜送他的領帶，他在一氣之下，把那條髒了的領帶扔在你臉上。那會你正好站在樓梯口，想躲開，但沒站穩，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摔斷了腿。」

「那我那會，斷了左腿右腿？」

「右腿骨折。」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倒吸一口涼氣：「珍愛生命，遠離傅斯林，噢耶。」

寧家原本只有寧絎一個「二世祖」（二世祖，專指紈絝子弟），後來我來了，寧家的二世祖就變成了「two」。

寧睿的爸媽都以為我是因和傅斯林那段不幸福的婚姻，導致我突發性性情大變。

其實不是，是我本性就是如此。

我本性就是個喜歡抽煙喝酒好賭好玩的人。

穿書前，我跟和我那酒鬼爸與爛賭媽生活在一起，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喝酒搖色子打麻將說髒話。

品行不端的我，自十六歲就沒有再讀過書，我逃離了原生家庭，去了外面打工。後來，被一名所謂的好朋友，騙去了東南亞，被博彩公司扣了護照，一天二十四小姐被人監視。

我沒有一套健全的三觀，視道德於無物。

髒話，打架，抽煙，喝酒，謊言，是五個最常常與我為伴的「親友」。

所以，在我發現自己穿書了以後，其實我很僥倖，慶幸自己能和我之前那「爛泥般」的人生揮手告別。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我有親情了。

有一對很愛我的父母，以及很疼我的哥哥們。

親情二字，是我穿書前一度非常渴望，卻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

而如今，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內心暴增——我希望真正的寧睿不會回來。

只要她不回來，我就可以代替她，守住如今擁有的一切。

這樣的話，我就會繼續擁有疼我的父母和哥哥們，我會很幸福。

我很自私吧……

是的，我就是這麼自私自利，性格陰沉。

在這世上，比山匪還可怕的一種人就是盜賊。

山匪是明搶。

可盜賊是暗偷。

賊，總喜歡背地裡下手。

我知道，自己如今就是在偷走別人的人生。

可那又如何？

我就是壞，骨子裡明晃晃的壞，與好人絲毫不搭邊。

我覺得我很適合去演電視劇。

本色出演惡毒女配。

我想，我應該能憑本色出演，而拿個演技大滿貫。

——

凌晨四點。

我和寧絎剛剛去參加完一場泳池派對回到寧家。

剛進家門一步，我就嗅到了一絲「殺氣」……

「哥，我感覺今夜氣氛不太對。」

「妹，是你喝糊塗了吧。」

「哥，我很清醒。」

「妹，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

「你醉了！」

就在我和寧絎吵個沒完沒了時，我察覺到二樓的樓梯上隱隱約約站著一個黑影。

我下意識喊道：「二哥，咱們家遭賊了！」

寧絎也抬起頭往我指著的方向望去，他半醉半清醒道：「小妹，照我看那是鬼！」

我和他相互對視一眼，齊聲大叫：「鬼啊！」

二樓的那個「鬼」摁下手裡拿著的遙控按鍵，整棟別墅的燈突然全都亮起，二樓的樓梯上站著的那個被我和寧絎稱呼為又是「賊」又是「鬼」的傢伙露面了——

是寧睿的大哥寧循。

我穿書後，最怕的人就是寧循，但也最喜歡他。因為他雖然嘮叨，但我能從他身上感覺到那種哥哥嘮叨弟弟妹妹時的關懷之情。

寧循是寧家長子，身肩寧氏集團未來繼承人的重任，一身老幹部作風，明明還沒夠三十歲的他，除非是應酬，否則很少碰酒。

日常喝的是枸杞泡紅棗，大冬天的，還會追在我和寧絎身後，語重心長地開口提醒我們要穿冬褲，否則會凍感冒的……

不止我怕寧循嘮叨，寧絎也怕他嘮叨。我和寧絎此時此刻見到寧循，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慫，酒意，霎時間清醒了一半。

寧絎咧著嘴笑道：「哥，晚上好啊。」

寧循開口的語氣很有教導主任的氣勢，他說：「纔回來啊，也不看看幾點了，再過一個小時，都可以喫早餐了。」

我和寧絎面面相覷，沉默無言。

就憑氣勢，寧循就已經壓我們一頭了。

我打算明哲保身，先發制人：「大哥，都是二哥的錯！」我左邊站著的人是寧絎，下一秒，我就默默往我的右手邊邁了一步，「大哥，是二哥帶壞我。」

寧絎：「……」

寧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我用害怕極了的眼神看著他：二哥，我怕大哥。

我和寧絎開展了眼神交流。

寧絎：別說你怕，我也怕他啊！

我：二哥，昨夜我倆被逮了，是我犧牲小我，攬下罪責救了你，今夜輪到你了！

寧絎：妹，你臭不要臉！

兩個小時過後。

語重心長地「勸說」完弟弟妹妹的寧循悠哉悠哉地走出書房，只留下書房裡的我和寧絎，雙手捂著耳朵，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9】

寧循那一番「語重心長」地「勸說」並不能讓我和寧絎「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貪玩的還是貪玩，喜歡浪的還是喜歡浪。

半年後，北市富人區一間豪宅裏，正在舉行一場晚宴。

這場晚宴，是寧絎舉行的。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慶祝我二十六歲生日，次要目的是為了慶祝我脫離婚姻的苦海。

但不知道為何，我居然在我的生日晚宴上，看到了傅斯林。

看見這死狗，我頓時猶如生吞了一隻活蒼蠅一樣，突然覺得有點反胃。

我和他之間隔著三四個人，我看見他了，他也看見了我，他微微蹙眉，正欲走過來張嘴和我說什麼。

我一見這情景，立馬掉頭走人。

我認為我和傅斯林這位前夫哥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見面不必打招呼，直接當對方陌生人就行。

就在我走到長行餐桌前拿起一杯紅酒時，身後突然有人喊了我一聲：「妹啊！我穿這身西裝如何，帥嗎？」寧絎嘚瑟地朝我揚了揚眉毛。

我豎直大拇指：「帥，可帥了！」

我的生日宴會，寧父寧母因為出國環球旅行數月，一時之間無法到場，至於寧循這位老幹部，他管著寧氏集團，貴人事忙，出國談項目去了。所以，寧絎就作為家長代表，一手操辦與出席我的生日宴會。

當然了，在我的生日晚宴上，玩的最開心的也是他。

「小妹，生日快樂。」

我本欲開口對寧絎說一聲鄭重的感謝話語，因為我在沒穿成寧睿前，不曾有人對我的生日上過心。別說開生日宴會了，就連一句生日快樂，我的父母都不曾和我說過。

他們曾很認真和我說過，我的存在，於他們而言，不像是他們的女兒，而像是一個討債的仇人。

可誰知我感謝的話沒說出口，正經了沒兩秒的寧絎直接遞給我一張卡：「小妹，卡里的錢，自己拿去買生日禮物哦，密碼是你的的身份證倒數六位數。」然後，這廝就在我的晚會上公然開始他的傳統老項目了，又在勾搭妹子了。

穿書前，親眼見證我的父母的婚姻有多麼失敗，和他們為人父母也十分失敗的緣故，我對待愛情和婚姻的觀念是——

去它喵的。

我在這半年裡，前前後後談了三任男朋友。每次我對他們的新鮮感一過，就把他們踹了。他們都說我，睡過就翻臉無情，翻臉比翻書還快。【要是有感情潔癖受不了，看到這裡就可以離開了。】

儘管每次在和我的每一任男朋友開展戀愛之前，我都會明確告訴他們，我不是以結婚為目的和他們交往的，壓根就沒想過和他們有未來，所以不要對我傾注太多感情。

只是，往往深知這一點的他們，都還是會陷得很深。為防止我再和他們談下去，他們就會對我死纏爛打。於是，在他們陷得更深前，我會先提分手，打住他們那個想和我步入婚姻的念頭。

我不會結婚。

不會有孩子。

我可以有無數個男朋友，但絕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成為我的丈夫。

我沒有什麼遠大志向，沒有事業心，由始至終嚮往的都是成為一個富婆，然後在有錢的日子裡，喫喝玩樂，然後孤獨終老。

【10】

今晚宴會來的人很多，帥哥更多，但我沒心情看帥哥。因為傅斯林這死狗一晚上我走哪，他跟哪，就跟個哈巴狗一樣惹人煩。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了，就差指著他鼻子直接問候他是不是腦子抽風了：「跟跟跟……跟你大爺啊跟，有事說事。」

「寧睿，我想和你談談。」

我不耐煩道：「談什麼？」

他說，「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

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傅斯林：「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好談？！」

我想不通，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好談的。

「你現在變得很奇怪，寧睿。」

「傅總，咱們之間現在沒有了婚姻法可以約束的關係，我變得奇不奇怪，關你何事？」

「寧睿，我和迪娜要結婚了。」

我臉上洋溢著高興的表情，真心誠意地說道：「那我提前祝你和迪娜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子孫滿堂。」

「我希望你到時候，能出現在我和迪娜的婚禮的婚禮現場。」

我很疑惑：「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參加你和迪娜的婚禮？」

「是。」

聽到他的回答後，我更疑惑了：「我為什麼要去呢？」

「因為如果你那日出現了，就相當於一種變相的澄清與祝福。等同於給外界釋放一種信號，表明你和我之間分手，不是因為迪娜的出現而導致的，我們是和平分開的。我不希望有人會以你這位寧小姐和我曾經的過往，對迪娜造成什麼不好的罵聲。」

「……「傅狗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但我內心沒有那麼仁善，一口回絕：「不去。」

「為什麼不去，寧睿，你是不是還在愛著我？」

傅斯林那謎一般的腦迴路，真的讓我無言以對。我忍下想爆粗的心，忍住自己那暴躁的脾性，保持高雅，勾起嘴角微微笑道：「我沒病，也沒瞎，不會對你還有那種想法的，你放心。」

他反問：「那你為什麼不肯出席我和迪娜的婚禮？」

我也不找藉口了，直接了當和傅斯林講清楚：「我就是不想去，因為去參你的婚禮平白無故浪費我時間。」

有那麼多時間，在家睡覺不好？

「我給你一個億，作為出場費。」

喲，菜市場的大爺都沒傅斯林這麼豪爽，但是我如今也不差錢啊，於是乎，甩下一句話：「姐也不差那幾個小錢。」接著，扭頭，轉身，懶得再跟他廢話。

傅斯林看著那抹卓越多姿的背影，心裡有種莫名的落空感。

那種落空感，就像是原本一件本該是屬於自己的物品，後來不知為何，那件物品長了腿，自己跑遠了。

很奇怪。

他從心底感覺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丟了……

從此不再屬於自己。

傅斯林結婚的那日，我收到了他的婚禮邀請函，我說了不去就真沒去，選擇無視邀請函。

——

一個月後，有媒體拍到傅斯林陪著「傅太太」出入私立醫院，並且小腹微微凸起，外界紛紛猜測，傅太太這是懷孕了？

然後，傅氏集團傅總和傅太太這兩個關鍵詞成了熱搜預定。

有一些愛喫貨的八卦網友還專門跑到我最新一條轉發的微博下評論。

兔兔不喫圖圖：【姐，不要傷心，分手就分手，下一個更好，下一個更乖，下一個更有錢！】

迷茫的流氓兔ZZZG：【我覺得還是你和傅總更配。】

住在瓜田裡的run土君：【結婚一個月就顯懷，這有點先上車後補票的意思哦……】

但我沒有認真看過這些評論，微博上線之後去超話裏打卡，並且轉發了一條白Rap最新發的專輯的微博後，下線，補覺。

晚上十一點，北市一間外表裝修非常工業風的酒吧裏。

一分鐘前，我正和我的第四任男朋友說了「拜拜」，把他踹了，轉頭就發現我身旁的高腳吧椅上，不動聲色地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帶著眼鏡，鼻子高挺，稜角分明，金色的眼鏡框在酒吧晃眼的燈光照射下，倒是顯得別有一番斯文敗類的騷味。

嗯，是我喜歡的類型。

現有美男在身旁，不去撩一撩，好像有點不甘心哦。

我放下喝剩一口威士忌的酒杯，側著身子緩緩靠近那個被自己歸類為斯文敗類的男人，舌頭輕輕舔了舔下脣，用最騷的語氣說出我眼下認為能體現自己較為友善的文字：「小哥哥，你的嘴脣真性感，很想吻一吻。」

我有些微醺，但人還是清醒的，只是女流氓的本質暴露了。

那男人拿著酒杯的手一愣，轉而詫異地盯著我。

隨後，男人的表情由震驚轉換作沉思狀，默不作答。

行吧……

長得這麼帥，是個啞巴？

真可惜。

但下一秒，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男人的手掌落在了我的手腕上，他的聲音很好聽：「那……你想怎麼吻？」

噢，原來不是啞巴。

我笑得很柔媚，反問他：「那你會怎麼吻？」

男人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似笑非笑地說：「口說無憑，你要不要試試？」

【11】

隔天晚上。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來，女主的性格和心理，都挺有問題。

原生家庭帶給一個人的傷害，真的很深。

無法抹去，亦無法逃避。

我暫定的思路是，這篇文的女主性格，和我過去的所有文的性格，都不一樣。

不純情，不專一。

所以，介意者，勿蹲。

【1】

屋外。

暴雨，狂風，電閃雷鳴。

屋內。

煙蒂，酒瓶，一地凌亂。

我披著一條毛絨披肩，蜷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眉眼慵懶，神色淡然，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根香煙，眼神若有若無地瞥向門口。

我一口一口慢慢地抽著煙，饒有耐心的在等人。

桌前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

客廳的地面上，掉落著幾根沒抽過的香煙，以及七八個東倒西歪的酒瓶。

我強撐著精神，壓抑著昏沉的醉意，等了那個人，等了很久很久……

直至凌晨一點。

門外響起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我點燃一根香煙，起身離開沙發，邊吸著煙邊光著腳走在冰涼的地面上，走到門口前，準備迎接今夜我等候已久的「來賓」。

傅斯林走進屋內，摁下開關，客廳的燈光一瞬間亮起，他冷眼看著自己眼前站著的那個妝容凌亂，滿嘴煙味，滿身酒氣的女人，出口訓斥：「你今夜又在發什麼瘋？」

我冷笑著看著他，不緊不慢，一字一字緩緩回道：「發-酒-瘋。」

他用力扯開領帶，眼神冷然，語氣惡劣：「寧睿，我今夜不想和你吵架。」

我似笑非笑地說道，「但傅斯林，我想和你吵架。」

「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就想惹你不痛快。」

「寧睿你是不是有病。」

「所以呢，你要不要給我找個醫生確診一下我的精神狀態？」

我和傅斯林之間的吵架，向來是回合制。

他一句，我一句。

你來我往。

誰也不停嘴，誰也不服誰。

「寧睿，我真後悔當初娶了你。」

切～

放狠話，誰不會啊。

放狠話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在氣勢和字數上壓倒對方：「傅斯林，你別以為我嫁給你不後悔。」

「寧睿，你如今究竟在和我鬧什麼！」

「鬧離婚。」

「所以，這就是你這些天一直和我鬧情緒的原因？」

「正解。」

他眼底略帶有遲疑：「你……想和我離婚？」

我將嘴邊的香煙掐滅，乖巧地點頭：「嗯嗯嗯。」

不一會，他用一種極其諷刺的語氣問我：「你這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

少年，是～你～想太多。

【2】

在我穿成一本虐文《愛你如我命》裏的女主的第十五天後，我終於如願和男主傅斯林離了婚。

離婚當日，我收拾完自己的衣物離開傅家，邊拉著行李箱邊高興地哼著歌：「她總是隻留下電話號碼，從不肯讓我送她回家……聽說你也曾經愛上過她，曾經也同樣無法自拔……你說你學不會假裝瀟灑，卻教我別太早放棄她……」

當我開車回到寧家時，我發現我和傅斯林離婚了，高興的不只有我一個人。

寧睿的爸媽也同樣笑得極其燦爛，全家人圍在草坪旁的空地上，寧睿她哥寧絎還吩咐管家取了一串長達五十米的炮仗擺成一個「喜」字點燃，並興高采烈道：「來，慶祝我妹妹脫離苦海，重獲新生！」

身為當事人的我有點懷疑人生：「爸媽哥，我是離婚哎，你們這放鞭炮，和樂融融的場景是怎麼回事……」

彷彿我不是離婚。

而是——

我中了幾百億的彩票，他們在為我放鞭炮慶祝這件高興的事情。

寧絎對傅斯林的討厭是直接寫在臉上的，他直言道：「小妹，如果你是喪偶的話，老哥我會更高興的。真到了那時，我一定會敲鑼打鼓，到酒樓裏連擺三天宴席。」

「哥，您與傅斯林是死對頭嗎？」

「不是。」寧絎一聽我提起傅斯林就來氣，「我和他不是死對頭，但他和你結婚以後，一直對你使用冷暴力。他這樣對你，我作為你親哥！」寧絎著重強調著「親」字，「我是你親哥，我能和他客客氣氣說話嗎？」

說的也是。

寧睿她二哥是個實打實的護妹狂魔。

「話說回來……」寧絎用一副你是不是中邪了嘛的眼神看著我：「妹啊，你當初愛傅斯林，那是愛得死去活來，非他不嫁的那種。」

「婚後這三年，他就算是再不待見你，你也無怨無悔。」

「但自從十幾天前你發了一場高燒，高燒醒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寧絎越說越覺得奇怪，「妹啊，你說你是不是那夜高燒不退，突然把腦子給燒正常了？」

「……」

「妹啊，看到終於不是「戀夫腦」的你，二哥真的很欣慰！」

「……」

「妹啊，來，為了慶祝你離婚，哥決定今夜帶你去浪。」

「……」

「妹啊，哥去一個全場都是養眼的小哥哥的地方，有沒有興趣？」

一聽到小哥哥這種字眼呢，我就差把「我非常有興趣」寫在臉上：「哥，我有興趣，我有大大的興趣！」

寧絎看著我：「妹啊！」

我也看著他：「哥啊！」

寧絎的手臂微微彎曲，他用眼神示意我，快挽上你哥的手，哥帶你去浪。

我接收到寧絎的意思，興高采烈地挽著他手臂，用極其喜悅的眼神暗示他：哥，我們這就去浪起！

「走，哥帶你去浪！」

「好的，浪我們去哥！」

人一激動，就容易說錯話。

我原本想說：好的，哥我們去浪。

【3】

晚上，寧絎帶我去了一間名為「嗨嗨鴉」的娛樂場所。

在那裡，真的如寧絎所言，都是養眼的小哥哥。可以挑選各類形形色色的小哥哥，陪你猜拳喝酒尋開心。

有高的，瘦的，壯的。

清純風，猛男風，儒雅風。

還有各種職業裝小哥哥。

真的太會玩了。

啊……

我瞬間體會到了富婆的快樂。

有錢，原來是真的能買來開心的。

小錢錢，真的有鈔能力。

我和寧絎坐在包廂裏的一張U型真皮沙發上，男領班站在我隔壁，親切地問：「寧小姐，您看您喜歡哪種類型，哪種風格的？」

我對我面前這一排的「小哥哥」都不滿意，嘖了一聲，不經意間和領班說起：「我嘛，向來看眼緣，不看類型和風格。所以，懂？」

男領班笑了笑，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拿出對講機：「全部人都來007包廂，有ＶＶＶＩＰ大客戶。」

我這位ＶＶＶＩＰ，「邀請」了五六七八個小哥哥陪我唱歌，別多想，真的只是唱歌。

兩個小時後，寧絎記起自己還有個約會，留了兩個保鏢給我，提前閃人了。

凌晨三點。

我半醉半清醒地走出包廂，正準備帶著我的兩名保鏢帥哥，打道回府。

突然，我對門包廂的門從裡面打開了，傅斯林這傢伙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寧睿？」

我壓根就不想搭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傅斯林從身後將我一把拉住，我手臂都快被他抓出紅痕了，我最討厭別人和我動手動腳：「放手，別逼我打你。」

我身後的兩個保鏢見勢，趕緊衝到我身前，但傅斯林身旁的保鏢也不是喫素的。

最終的局面變成了，他的六個保鏢摁住我的兩個保鏢……

失算失算，太失算了。

早知道我該問寧絎多要幾個保鏢的。

我一臉煩躁地看著他，絲毫不打算隱藏自己心底對他的厭惡：「傅先生，你能不能講些斯文，別對我的人動手動腳。」

傅斯林輕輕揮動了一下手指頭，他身後的保鏢就把我的兩個帥哥保鏢鬆開了，他問道：「婚也是你非要和我離的，怎麼一離婚就來這裡買醉？」

我此刻的表情很懵：「誰告訴你，我是來買醉的……」

「那你來幹嗎。」

「你管我。」

隨後，我身後的長廊裏，有兩個路過的小哥哥，他們親切地對我笑道：「小姐姐，歡迎下次光臨哦，剛剛和你在一起，我們都覺得很開心噢。還有……你的體香味，真好聞。」

【4】

我也給那兩個剛剛陪我唱了好幾首歌曲的小哥哥拋了個媚眼：「那我下次來，還找你們噢。」

那兩個小哥哥各自隔空回了我一個飛吻：「好的呀好的呀！」

傅斯林好像明白了什麼：「你來這裡……是來尋開心的？」

我反問他：「不然呢？」

我繼續說道：「不然您這位商界大人物以為，我來這裡是特意來為你買醉的？」我呵呵冷笑了兩聲，「傅先生，您在我心裡啊，沒這麼重的分量。」

要論起分量，傅斯林在我心底充其量就是顆花生米，佔不了什麼地方。

誰說虐文女主就一定要被虐？

我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虐我，沒這可能，但我虐別人就有可能。

反正我都穿書了，乾脆就任性一次。至於原文劇情，去它大爺的。我纔不會像原文描述的那樣，深愛著傅斯林，他虐我千百遍，我待他啊如初戀。

我懶得繼續搭理傅斯林，和他廢話連篇。一手一邊挽住寧絎留給我的那兩個帥氣保鏢小哥哥，蹦著跳著笑著，從傅斯林面前離開，留給他一個「姐不想搭理你的」瀟灑身影。

「寧睿！」

我聽見傅斯林在喊我，但腳步一刻也沒停下，繼續蹦著跳著，臉上笑著，嘴裡哼著歌：「我們這麼在乎她，卻被她全部抹煞，越疼她越傷心永遠得不到回答……到底她怎麼想應該繼續猜測嗎，還是說好全忘了吧……」

這是草蜢的《失戀陣線聯盟》。

我喜歡這首歌，無關歌詞，主要是這首歌朗朗上口。

被我左右手，一手一邊挽著的兩個保鏢小哥哥，也會唱這首歌。

於是，接下來。

在傅斯林的目送下。

我和兩個保鏢，蹦著跳著笑著唱著失戀陣線聯盟，消失在他眼前。

——

回到寧家後。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躺在我那張純手工製作，造價六位數的高端品牌「NZND」牀墊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嗯，離婚真好。」

寧睿是寧氏集團的千金。

本該有錢有顏有才的她，無奈眼瞎，上趕著喜歡傅斯林。

原文裏，她是在一場晚宴上對傅斯林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後來，她從自己父母口中瞭解到，她的爺爺和傅老爺子是故交，在她和傅斯林沒出生前，就已經提前同對方定下婚約。在得知這一事情後，她高興得好幾天沒睡得著。

傅斯林一直心有所屬，娶寧睿，只是因為傅老爺子對他施壓，而傅斯林出於尊重老人家，他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爺爺，所以這才順服了老人家的心意，和寧睿結婚。

最後，寧睿和傅斯林在經歷了……

她誤會了他，他又誤會了她，他挖了她的腎給女二，他失手推了她導致他們的孩子沒了的情況下……她再次誤會了他，而他又誤會了她，傷害了她。在重重誤會之下，他居然愛上了她，而她依舊深愛著他，在種種誤會誤會誤會誤誤會之後，兩人終於修成正果，團圓結局。

不過。

如今這誤會不誤會的，都和我沒有絲、毫、關、系。

傅老爺子在我穿書來的那一天，就已經去世了。傅老爺子不在，傅斯林恨不得把我直接從傅家踹出去。

所以，這也是傅斯林後來同意和我離婚的主要原因。

至於現在，傅斯林愛跟誰誤會，就跟誰誤會去。

總之，我不摻和。

畢竟，額滴腎啊，傷不起。

【5】

時間來到了半個月後。

從寧睿和傅斯林結婚那天起，他們結婚的消息，就被傅斯林一直壓著，他沒有告知媒體，也從未對外界承認過寧睿傅太太的身份。

傅斯林對外一直宣稱寧睿只是他的「未婚妻」，但因為傅老爺子很喜歡寧睿，先前為了討傅老爺子的喜歡，也看在傅氏的面子上，外界一直尊稱寧睿一聲傅太太。

寧氏和傅氏兩個集團，在不同的領域，有各自的人脈與商圈。

我一直覺得寧睿挺傻的，放著好好的寧氏三小姐不做，非要去當那什麼傅太太。

從我和他協議離婚的第一天起。

這期間，我和傅斯林半個月沒在公眾前合體露面，去參加什麼豪門世家的晚宴，外界紛紛猜測我和傅斯林是不是「情變」了。

對此，我還特意開了個微博，發了個聲明：感情已散，勿擾。

我的心態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雖然我自己就是那個熱鬧，但我看自己的熱鬧也挺開心的。

一個悠閑的午後。

我躺在露臺的休閑躺椅上，左手擰著一杯紅酒。沉思著自己如今雖然穿進了虐文裡面，但其實我很想體驗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比如那什麼……要不要給自己制定一張兩百平米的大牀，天天紙醉金迷，美男在懷？

再不然，就去混娛樂圈，解鎖影后這一成就，成為娛樂圈的萬人迷？

寧絎突然嗖一下出現在我面前，打斷了我的思緒，他面露怨意：「小妹，有人找你，你要不要見？」

看寧絎那表情，我心下有了那麼些許不好的預感：「那人是來幹嘛的？」

「討打的！」

我尋思著，哪有人這麼賤，故意上門討打是不是。

直至我看見了坐在客廳裏的傅斯林……

好吧，寧絎已經按耐不住自己那緊握的拳頭了。

我壓根就不想看見傅斯林，主要是一看見他，我的腎就瘮得慌。

說起「賣腎」二字，尚且能說是出於自己自願的基礎。

可「挖腎」的行為，純屬就是傅斯林單方面的強迫啊。

簡直就是，挖腎的禽獸啊！

我忍下心底的不悅，走到傅斯林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傅先生今日來寧家，是來找我？」

傅斯林西裝革履，言談舉止間流露出這男人此刻心底非常的生氣：「要不然你覺得我閑得慌，來你家找些阿貓阿狗聊天？」

這言語間，感覺像是在罵我啊。

我這時腦子都是：我哪裡得罪傅斯林了？？？

我唯一得罪他的可能性就是，我開了個微博，發了個聲明。

我想不明白，我言明自己已經恢復單身，可以光明正大去找小啊小哥哥，這怎麼礙著他傅斯林了。

我打量著他那張陰沉的臉，本人有幸，在網上瀏覽過《網路小說中的霸總形容詞大全》，而此時此刻，我腦海中閃過好幾個形容詞大全裏的詞語來形容傅斯林——男人刀削般的清冷麵龐上，一雙滿是冷冽的眸光向我掃射而來。

我這人嘛，天生反骨，別人瞪我呢，我肯定是要瞪回去的。

而且呢，原本我今日心情很好。

但這會傅斯林出現了，攪得我心情不爽。

我心情一不爽呢，就會故意「輕微耳鳴」，耍點小性子，去隔閡別人。

傅斯林瞪著我，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昨天是不是欺負迪娜了！」

我瞪回他，語氣淡淡的：「我昨天沒去迪拜啊，我去的是三亞。」

「寧睿，我問你的是，你昨天是不是欺負迪娜了！」

「我昨天沒去買迪奧啊，我買的是香奶奶。」

「我說的是迪娜！」

「是的啊，我說得是迪迦奧特曼啊！」

「寧睿！」他被我氣得臉色一變，那陣勢就跟下一秒直接想掐死我一樣。

嘖嘖嘖……聽有家暴潛質的。

不過說實在話，面對傅斯林，我沒帶怕的。畢竟寧絎就在我身旁，我就不信了，動起手來，我和寧絎還摁不住一個傅斯林？

我挺囂張地看著他：「咋滴呢，找削啊。」

他口中的迪娜，就是他深愛著的白月光女二。

【6】

「寧睿，我和你之間的事情，最好不要牽扯到第三人。」

「迪娜究竟怎麼招惹你了？能讓你如此對待她。」

「從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我會娶你，但我不會愛你，是你一直執著於哭著吵著要嫁給我。離婚是你提的，如今我們離也婚了，你卻對迪娜懷恨在心，你可笑不可笑？」

傅斯林那張嘴就跟連環炮一樣，一直在朝我「開火」。

我聽著傅斯林的那番話，一直沒整明白：「不是……傅先生，我心腸歹不歹毒和迪娜有什麼關係，還有就是，我並沒有對迪娜懷恨在心啊！」

我恨誰不好，去恨一個白蓮花女二？

真當我閑得慌啊。有那會子恨人的功夫，多看幾眼帥哥，培養培養高雅情操不好？

他突然怒斥：「你敢說你真的沒有對迪娜懷恨在心？」

我抓狂不已：「我幹嘛要對她懷恨在心啊！」

他繼續狂怒：「那你為什麼要推她，害她摔傷手！」

這都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我一臉無辜加懵圈：「我什麼時候推她了，我又什麼時候害她摔傷手了……」

「那你敢不敢和我去她面前對質。」

敢啊，怎麼不敢，沒做過的事情，我幹嘛要怕：「去就去。」

「好。」傅斯林陰鷙的眼神向我投來，開口說話的語氣就跟我挖了他祖墳似的：「我看你到時候怎麼狡辯。」

我的暴脾氣頓時也上來了，冷笑道：「傅斯林，誰不去誰小狗，我看到時候是你狗還是我狗。」

一旁的寧絎默默地聽著我和傅斯林回合制的對話，緊握著的拳頭，握了又松，鬆了又握。他一直在怕自己家小妹喫虧，怕她會像之前那樣，無端端被傅斯林兇哭，可如今在他看來，他家小妹在氣勢上就沒弱過。

——

晚上七點，華燈初上，北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嗨嗨鴉」夜總會的VIP包廂裏，卻沒有一絲熱鬧的氣氛。

我們約在這裡對峙，此刻，我嘴邊叼著一根煙，翹著二郎腿，坐在U型真皮沙發上。

我坐在U型沙發的一側，而傅斯林坐在我對面。而他的身旁，坐著一個身形纖瘦，面容白皙的女人。

女人臉上沒有化妝，她的皮膚天生就很白，再加上聲音很柔軟，反而無意間會令人心生一種保護欲，她向傅斯林開口解釋：「阿林，她沒有欺負我。」

傅斯林莫名其妙地瞪了我一眼，隨後又溫柔地望著她：「那你手臂上的淤青是怎麼一回事？」

「不是寧小姐弄的。」

「有人和我說昨晚哦你見過寧睿。」傅斯林溫聲細語地詢問道：「不是她弄的，那是誰弄的？」

「我昨晚從醫院下班後，去這附近的酒吧接一位失戀的朋友，碰巧看見兩個喝醉的男人，他們在糾纏我朋友，然後我過去推開他們，無意之間自己撞到吧檯桌角的。我的傷，和寧小姐無關。後來，寧小姐出現在酒吧裏，把那兩個男人一拳一個給撂倒了。阿林，其實是寧小姐幫了我。」

有的時候，我是真不懂傅斯林的腦迴路，等迪娜和傅斯林解釋清楚所有來龍去脈以後，我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質問道：「所以，傅先生是從哪裡聽了流言蜚語，說是我欺負迪小姐了？」

傅斯林這死狗，不分青紅皁白就把罪名往我身上扣。

我穿書後，根本就沒見迪娜，昨晚在酒吧裏出現還幫了她，純粹就是個巧合。

昨夜，寧絎在那個酒吧組了個局，我過去那裡給他熱場子，玩到一半困了就中途開溜了。誰知道前腳離開包間後，後腳就看見兩醉酒在欺負一個柔弱的姑娘，於是路見不平，過去打架。

我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救的女人，是迪娜。

傅斯林欲言又止，隨後低沉道：「是我誤會了。」

下午四點，他氣沖衝出現在寧家，來興師問罪。好嘛，他這麼一鬧，把我一整天的好心情都給糟蹋了以後，輕言淡語的給我來了一句是我誤會了，就想把事給翻篇？

我穿書前，在我那酒鬼父親和好賭母親的日復一日的影響下，養成了我得饒人處非但不饒人還會往人身上踹多幾腳，即暴躁，又易怒的扭曲性格。

我穿書後，要父母疼有父母疼，要哥哥們寵就有哥哥寵，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我的性格在原先暴躁易怒的性格之上得到了「升華」，變得開始講道理了。我把抽了一半的煙扔進面前只有半杯滿的酒杯裏，笑容極其燦爛：「一句誤會，就能輕鬆的抵消傅總今天下午在我家對我的誹謗了嗎？」

「那你想怎樣？」

「傅總，我和你離婚時，只要帶走了二十個億和十套豪宅。因為我想著啊，婚是我先提出要離的，我也不好意思要那麼多分手費，但如今這麼一想啊，虧了呀，我和你結婚三年，浪費了我三年的寶貴青春，那些青春是二十個億能買回來的嗎？」

傅斯林用陰冷的目光凝視著我：「說人話。」

「你們傅家在我們北市西一區不是有塊地嗎，我要那塊地，作為你今日誹謗我的補償。」

「寧睿，你覺得我會給你嗎？」

我淡定地說道：「決定權在你手上，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給。」

接著，我從默默解鎖手機，點開相冊，在一個被我命名為「鎮邪三大法寶」的相冊裡面靜靜地躺著三張照片。

其中兩張照片，是我和傅斯林的結婚證以及離婚證，還有一張照片，是寧睿穿著婚紗，挽著傅斯林的手臂，站著過世的傅老爺子身後，拍的合影。

我默默調亮了屏幕亮度，拿著手機在傅斯林面前來來回回饒了一圈：「我和你結過婚，雖然婚禮現場，只有傅寧兩家人出席，是一場見不得光的婚禮，但我們的婚姻是的的確確存在過的事實。」

「你說日後，在你公佈你和迪娜結婚的同一天，我把我們的結婚證和離婚證，以及我穿著婚紗，你穿著西裝，站在爺爺身後的合拍，一不小心拍照發了微博。」我鼓著手掌，瘋笑道：「你說，到時候熱心喫瓜羣眾們，對我們仨之間的瓜感興趣嗎？」

【7】

傅斯林輕挑眉毛，他壓制住自己心底的怒意：「寧睿，你在威脅我？」

我做出一副我很無辜的表情，但嘴上卻是十分坦然的承認了：「傅總，我就是在威脅你。」

傅氏和寧氏，論財力，大家都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

又不是威脅不起來。

之前因為兩個集團涉及的業務不同，傅寧兩家又是聯姻關係，傅老爺子也還在，於是傅寧兩家，大家都沒有撕破臉。但如今不同了，寧氏集團在我的父親寧裕和我大哥寧循的佈局下，開始涉足傅氏的經營行業。

傅寧兩家的臉，終究是會撕破的，只不過是時間快慢問題而已。

又恰好我呢，無論是穿書前還是穿書後，為人處世都遵循著一個準則，一旦別人讓我不開心了，我就會加倍噁心回去。

因為，我就是個沒道德的人。別人讓我不痛快，那就一起不痛快唄。互相傷害，總比我獨自受傷來得好。

而如今，作為寧氏的千金，寧氏也有資本支撐著我，在傅斯林面前，飛揚跋扈。

迪娜開口解釋道：「寧小姐，您誤會了，我並沒有插足您和阿林的婚姻，我們是在你們離婚後纔在一起的。」

「我和傅先生離婚未滿二十天，你們就互相表白心意，在一起了。」我由衷的感嘆：「那你們這在一起的速度啊，也是麻溜麻溜的快咯……」

迪娜覺得我這話是暗地裡在諷刺她，聲音逐漸有了哭腔：「你們離婚了，我和阿林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很誠摯地看著她，「我也沒有說你們不能在一起，我只是感嘆一句你們速度真快而已。等哪一天，你們結婚了，喜糖可不能少了我這位……」我故意強調接下來這五個字：「前任傅太太。」

迪娜漸漸抽泣著，「我沒有插足，我不是小三。」

我今晚本來是想拿著那三張照片來噁心噁心傅斯林的。在前半本小說裏，還沒有愛上寧睿的他，對他和寧睿的這段婚姻是無比厭惡的。但我沒想到，我此舉，反而弄哭了迪娜。

我最看不得女人哭，想著要不今夜就算了，噁心傅總的遊戲，到此結束。

但沒想到傅斯林看見心愛的女人哭了，他的教養與耐性終於在這一刻被徹底撕碎，一把奪過我手機，狠狠摔在地上，眼神兇狠，直視著我：「寧睿，你在這裡陰陽怪氣給誰看？」

好吧……

那遊戲，繼續。

手機摔了就摔了，反正手機如果摔壞的話，我還有備份。

我默默把手機撿起，眼神先是落在傅斯林身上，最後又落在了迪娜身上，笑了笑，緩緩說道：「就陰陽怪氣給你們兩人看啊，這在場又沒有第四人。」

「傅總，我知道你喜歡這位迪小姐，哦不對……」我故作喫驚狀，「如今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應該是男女朋友關係了。」我自認自己是個不怎麼會威脅的人，但奇怪的是，威脅人的話語下一秒便脫口而出：「既然都在一起了，肯定有結婚的準備了。不知道到時外界對傅總有過兩段婚姻的消息後，是對我這位前任傅太太感興趣呢，還是對您將來那位現任傅太太感興趣呢？」

「寧睿，好，很好。」傅斯林被我氣的胸口此起彼伏，彷彿下一秒就要心臟被氣炸了：「我給你，我給你西一區那塊地。」

我笑道：「喲，傅總真大方。」

他捉摸不透我今晚的用意：「你要那塊地來做什麼？」

我的目的本來也不是西一區那塊地，我的本意只想噁心傅斯林，給他添不痛快而已。至於那塊地要來做什麼，我也不清楚，便隨口道：「可能會用來建墓地吧，畢竟，我們北市墓地稀缺嘛。」

傅斯林的臉被我氣的簡直快扭曲了，「市值五億的地，你用來建墓地！」

我笑眼盈盈道：「我這叫物盡其用。」

「我看你是喪心病狂。」

我繼續保持微笑，「傅總，您要是真的忍不住的話，我也不介意你罵我是瘋子。」

傅斯林甩給我一張黑臉。

在離開包廂前，我給予了傅斯林最後的警告：「我呢，骨子裡刻有瘋癲基因。一般別人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去報復別人。日後，你若是不來找我晦氣，我就不會在外界面前，公開我們結過婚的事實，這樣，對你好，對我好，對大家都好。若是你再不分青紅皁白往我身上波髒水，來招惹我，那麼……我們魚死網破，我不介意自己被罵二婚女，那麼傅總您呢，您介意您將來的太太被人說成是狐狸精上位嗎。」

我最後把視線落在迪娜身上：「你的確不是小三，但你也說不上完全沒有插足過我和傅斯林的婚姻。在我與傅斯林仍舊是夫妻時，你不也經常給他發消息，和他曖昧來曖昧去嗎？」

迪娜被我戳到了痛處，慘白著臉說道：「你們又不是因真心相愛而結婚，而且本該就是我先遇上阿林的，他是迫不得已才娶你的，我是我是……我是心疼阿林，阿林每日處理公司事情還要回家應付你，他很累的。」

我沒用和傅斯林說話時那種堅硬又刻薄的態度和她說話，畢竟我憐香惜玉的心也是有的，向來對長得漂亮的女生嘴下留情：「但後來是我和他結婚了，無論你是否先我一步與他相愛，你都不應該繼續和他曖昧不清，欲拒還迎。」

「我們沒有曖昧不清！」

我用溫柔的語氣開口問她：「那你告訴我，一個已婚男人稱呼一個未婚女子為親愛的，而且那位未婚女子也並無拒絕之意，這算什麼情況？」

傅斯林眼裡的怒意已騰空躍起：「你看我手機了？」

「既然要離婚，我為什麼就不能在離婚前多掌握些仍處於婚姻狀態下，你作為過錯方的證據，說不定這些證據日後能用來適當的保障自己的名譽呢。」

傅斯林是我看過古早霸總文中，最令我討厭的一個男主了。

作為男主，婚後和女二曖昧不清，冷落妻子，對她使用冷暴力，挖她腎，害她流產，諸如此類種種全方位對女主進行虐心又虐身的行為，數不勝數。

我走出包廂以後，在長廊裏碰見了傅斯林的妹妹傅瑗。

傅瑗向來很討厭寧睿，因為寧睿性情乖巧，很討傅老爺子喜歡，傅老爺子疼寧睿多過疼傅瑗。又因為傅斯林這位大哥以身作則，不待見寧睿，所以她和她哥是一個陣線的傅瑗，她討厭寧睿的程度和傅斯林討厭寧睿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突然就理解了傅斯林為什麼會誤會迪娜手臂上的淤青，是我弄的了。

接下來，傅瑗玩起了自爆，她攔住了我的去路，開口嘲諷：「寧睿，被我哥再一次誤會的滋味如何啊？」

果然，今天的事情，就是傅瑗這隻小鬼搞的鬼。

我一想到我輕輕鬆鬆因為一次「誹謗」搞到了一塊市值五億地，空手套白狼，想想都開心。我告訴傅瑗：「被人誤會的滋味，真的不要太爽了。」

傅瑗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我，「寧睿，你腦子沒事吧。」

我側身越過她，留給她一個身影：「我就是神經病。」

【8】

我回到寧家以後，發現蹲在我房門前的寧絎，在看著爆笑校園。

我拍了怕他的肩膀：「哥，看漫畫怎麼不回自己房間裏看。」

寧絎一見我回來了，立馬收起爆笑校園，快速站起，把我從臉到腳趾頭，用眼神仔細地「瀏覽」了一遍，隨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鬆了一口氣：「我說我跟著你一起去，你偏不讓，我真怕傅斯林會動手打你。」

我從他的話中聽出端倪：「傅斯林之前有動手打過我？」

「也不算動手，」寧絎道：「你有一次不小心弄髒了迪娜送他的領帶，他在一氣之下，把那條髒了的領帶扔在你臉上。那會你正好站在樓梯口，想躲開，但沒站穩，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摔斷了腿。」

「那我那會，斷了左腿右腿？」

「右腿骨折。」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右腿，倒吸一口涼氣：「珍愛生命，遠離傅斯林，噢耶。」

寧家原本只有寧絎一個「二世祖」（二世祖，專指紈絝子弟），後來我來了，寧家的二世祖就變成了「two」。

寧睿的爸媽都以為我是因和傅斯林那段不幸福的婚姻，導致我突發性性情大變。

其實不是，是我本性就是如此。

我本性就是個喜歡抽煙喝酒好賭好玩的人。

穿書前，我跟和我那酒鬼爸與爛賭媽生活在一起，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喝酒搖色子打麻將說髒話。

品行不端的我，自十六歲就沒有再讀過書，我逃離了原生家庭，去了外面打工。後來，被一名所謂的好朋友，騙去了東南亞，被博彩公司扣了護照，一天二十四小姐被人監視。

我沒有一套健全的三觀，視道德於無物。

髒話，打架，抽煙，喝酒，謊言，是五個最常常與我為伴的「親友」。

所以，在我發現自己穿書了以後，其實我很僥倖，慶幸自己能和我之前那「爛泥般」的人生揮手告別。

因為在這個世界裡，我有親情了。

有一對很愛我的父母，以及很疼我的哥哥們。

親情二字，是我穿書前一度非常渴望，卻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

而如今，有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內心暴增——我希望真正的寧睿不會回來。

只要她不回來，我就可以代替她，守住如今擁有的一切。

這樣的話，我就會繼續擁有疼我的父母和哥哥們，我會很幸福。

我很自私吧……

是的，我就是這麼自私自利，性格陰沉。

在這世上，比山匪還可怕的一種人就是盜賊。

山匪是明搶。

可盜賊是暗偷。

賊，總喜歡背地裡下手。

我知道，自己如今就是在偷走別人的人生。

可那又如何？

我就是壞，骨子裡明晃晃的壞，與好人絲毫不搭邊。

我覺得我很適合去演電視劇。

本色出演惡毒女配。

我想，我應該能憑本色出演，而拿個演技大滿貫。

——

凌晨四點。

我和寧絎剛剛去參加完一場泳池派對回到寧家。

剛進家門一步，我就嗅到了一絲「殺氣」……

「哥，我感覺今夜氣氛不太對。」

「妹，是你喝糊塗了吧。」

「哥，我很清醒。」

「妹，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

「你醉了！」

就在我和寧絎吵個沒完沒了時，我察覺到二樓的樓梯上隱隱約約站著一個黑影。

我下意識喊道：「二哥，咱們家遭賊了！」

寧絎也抬起頭往我指著的方向望去，他半醉半清醒道：「小妹，照我看那是鬼！」

我和他相互對視一眼，齊聲大叫：「鬼啊！」

二樓的那個「鬼」摁下手裡拿著的遙控按鍵，整棟別墅的燈突然全都亮起，二樓的樓梯上站著的那個被我和寧絎稱呼為又是「賊」又是「鬼」的傢伙露面了——

是寧睿的大哥寧循。

我穿書後，最怕的人就是寧循，但也最喜歡他。因為他雖然嘮叨，但我能從他身上感覺到那種哥哥嘮叨弟弟妹妹時的關懷之情。

寧循是寧家長子，身肩寧氏集團未來繼承人的重任，一身老幹部作風，明明還沒夠三十歲的他，除非是應酬，否則很少碰酒。

日常喝的是枸杞泡紅棗，大冬天的，還會追在我和寧絎身後，語重心長地開口提醒我們要穿冬褲，否則會凍感冒的……

不止我怕寧循嘮叨，寧絎也怕他嘮叨。我和寧絎此時此刻見到寧循，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慫，酒意，霎時間清醒了一半。

寧絎咧著嘴笑道：「哥，晚上好啊。」

寧循開口的語氣很有教導主任的氣勢，他說：「纔回來啊，也不看看幾點了，再過一個小時，都可以喫早餐了。」

我和寧絎面面相覷，沉默無言。

就憑氣勢，寧循就已經壓我們一頭了。

我打算明哲保身，先發制人：「大哥，都是二哥的錯！」我左邊站著的人是寧絎，下一秒，我就默默往我的右手邊邁了一步，「大哥，是二哥帶壞我。」

寧絎：「……」

寧絎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

我用害怕極了的眼神看著他：二哥，我怕大哥。

我和寧絎開展了眼神交流。

寧絎：別說你怕，我也怕他啊！

我：二哥，昨夜我倆被逮了，是我犧牲小我，攬下罪責救了你，今夜輪到你了！

寧絎：妹，你臭不要臉！

兩個小時過後。

語重心長地「勸說」完弟弟妹妹的寧循悠哉悠哉地走出書房，只留下書房裡的我和寧絎，雙手捂著耳朵，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9】

寧循那一番「語重心長」地「勸說」並不能讓我和寧絎「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貪玩的還是貪玩，喜歡浪的還是喜歡浪。

半年後，北市富人區一間豪宅裏，正在舉行一場晚宴。

這場晚宴，是寧絎舉行的。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慶祝我二十六歲生日，次要目的是為了慶祝我脫離婚姻的苦海。

但不知道為何，我居然在我的生日晚宴上，看到了傅斯林。

看見這死狗，我頓時猶如生吞了一隻活蒼蠅一樣，突然覺得有點反胃。

我和他之間隔著三四個人，我看見他了，他也看見了我，他微微蹙眉，正欲走過來張嘴和我說什麼。

我一見這情景，立馬掉頭走人。

我認為我和傅斯林這位前夫哥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見面不必打招呼，直接當對方陌生人就行。

就在我走到長行餐桌前拿起一杯紅酒時，身後突然有人喊了我一聲：「妹啊！我穿這身西裝如何，帥嗎？」寧絎嘚瑟地朝我揚了揚眉毛。

我豎直大拇指：「帥，可帥了！」

我的生日宴會，寧父寧母因為出國環球旅行數月，一時之間無法到場，至於寧循這位老幹部，他管著寧氏集團，貴人事忙，出國談項目去了。所以，寧絎就作為家長代表，一手操辦與出席我的生日宴會。

當然了，在我的生日晚宴上，玩的最開心的也是他。

「小妹，生日快樂。」

我本欲開口對寧絎說一聲鄭重的感謝話語，因為我在沒穿成寧睿前，不曾有人對我的生日上過心。別說開生日宴會了，就連一句生日快樂，我的父母都不曾和我說過。

他們曾很認真和我說過，我的存在，於他們而言，不像是他們的女兒，而像是一個討債的仇人。

可誰知我感謝的話沒說出口，正經了沒兩秒的寧絎直接遞給我一張卡：「小妹，卡里的錢，自己拿去買生日禮物哦，密碼是你的的身份證倒數六位數。」然後，這廝就在我的晚會上公然開始他的傳統老項目了，又在勾搭妹子了。

穿書前，親眼見證我的父母的婚姻有多麼失敗，和他們為人父母也十分失敗的緣故，我對待愛情和婚姻的觀念是——

去它喵的。

我在這半年裡，前前後後談了三任男朋友。每次我對他們的新鮮感一過，就把他們踹了。他們都說我，睡過就翻臉無情，翻臉比翻書還快。【要是有感情潔癖受不了，看到這裡就可以離開了。】

儘管每次在和我的每一任男朋友開展戀愛之前，我都會明確告訴他們，我不是以結婚為目的和他們交往的，壓根就沒想過和他們有未來，所以不要對我傾注太多感情。

只是，往往深知這一點的他們，都還是會陷得很深。為防止我再和他們談下去，他們就會對我死纏爛打。於是，在他們陷得更深前，我會先提分手，打住他們那個想和我步入婚姻的念頭。

我不會結婚。

不會有孩子。

我可以有無數個男朋友，但絕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成為我的丈夫。

我沒有什麼遠大志向，沒有事業心，由始至終嚮往的都是成為一個富婆，然後在有錢的日子裡，喫喝玩樂，然後孤獨終老。

【10】

今晚宴會來的人很多，帥哥更多，但我沒心情看帥哥。因為傅斯林這死狗一晚上我走哪，他跟哪，就跟個哈巴狗一樣惹人煩。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了，就差指著他鼻子直接問候他是不是腦子抽風了：「跟跟跟……跟你大爺啊跟，有事說事。」

「寧睿，我想和你談談。」

我不耐煩道：「談什麼？」

他說，「談談我們之間的事情。」

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傅斯林：「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好談？！」

我想不通，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好談的。

「你現在變得很奇怪，寧睿。」

「傅總，咱們之間現在沒有了婚姻法可以約束的關係，我變得奇不奇怪，關你何事？」

「寧睿，我和迪娜要結婚了。」

我臉上洋溢著高興的表情，真心誠意地說道：「那我提前祝你和迪娜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子孫滿堂。」

「我希望你到時候，能出現在我和迪娜的婚禮的婚禮現場。」

我很疑惑：「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參加你和迪娜的婚禮？」

「是。」

聽到他的回答後，我更疑惑了：「我為什麼要去呢？」

「因為如果你那日出現了，就相當於一種變相的澄清與祝福。等同於給外界釋放一種信號，表明你和我之間分手，不是因為迪娜的出現而導致的，我們是和平分開的。我不希望有人會以你這位寧小姐和我曾經的過往，對迪娜造成什麼不好的罵聲。」

「……「傅狗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但我內心沒有那麼仁善，一口回絕：「不去。」

「為什麼不去，寧睿，你是不是還在愛著我？」

傅斯林那謎一般的腦迴路，真的讓我無言以對。我忍下想爆粗的心，忍住自己那暴躁的脾性，保持高雅，勾起嘴角微微笑道：「我沒病，也沒瞎，不會對你還有那種想法的，你放心。」

他反問：「那你為什麼不肯出席我和迪娜的婚禮？」

我也不找藉口了，直接了當和傅斯林講清楚：「我就是不想去，因為去參你的婚禮平白無故浪費我時間。」

有那麼多時間，在家睡覺不好？

「我給你一個億，作為出場費。」

喲，菜市場的大爺都沒傅斯林這麼豪爽，但是我如今也不差錢啊，於是乎，甩下一句話：「姐也不差那幾個小錢。」接著，扭頭，轉身，懶得再跟他廢話。

傅斯林看著那抹卓越多姿的背影，心裡有種莫名的落空感。

那種落空感，就像是原本一件本該是屬於自己的物品，後來不知為何，那件物品長了腿，自己跑遠了。

很奇怪。

他從心底感覺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丟了……

從此不再屬於自己。

傅斯林結婚的那日，我收到了他的婚禮邀請函，我說了不去就真沒去，選擇無視邀請函。

——

一個月後，有媒體拍到傅斯林陪著「傅太太」出入私立醫院，並且小腹微微凸起，外界紛紛猜測，傅太太這是懷孕了？

然後，傅氏集團傅總和傅太太這兩個關鍵詞成了熱搜預定。

有一些愛喫貨的八卦網友還專門跑到我最新一條轉發的微博下評論。

兔兔不喫圖圖：【姐，不要傷心，分手就分手，下一個更好，下一個更乖，下一個更有錢！】

迷茫的流氓兔ZZZG：【我覺得還是你和傅總更配。】

住在瓜田裡的run土君：【結婚一個月就顯懷，這有點先上車後補票的意思哦……】

但我沒有認真看過這些評論，微博上線之後去超話裏打卡，並且轉發了一條白Rap最新發的專輯的微博後，下線，補覺。

晚上十一點，北市一間外表裝修非常工業風的酒吧裏。

一分鐘前，我正和我的第四任男朋友說了「拜拜」，把他踹了，轉頭就發現我身旁的高腳吧椅上，不動聲色地坐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帶著眼鏡，鼻子高挺，稜角分明，金色的眼鏡框在酒吧晃眼的燈光照射下，倒是顯得別有一番斯文敗類的騷味。

嗯，是我喜歡的類型。

現有美男在身旁，不去撩一撩，好像有點不甘心哦。

我放下喝剩一口威士忌的酒杯，側著身子緩緩靠近那個被自己歸類為斯文敗類的男人，舌頭輕輕舔了舔下脣，用最騷的語氣說出我眼下認為能體現自己較為友善的文字：「小哥哥，你的嘴脣真性感，很想吻一吻。」

我有些微醺，但人還是清醒的，只是女流氓的本質暴露了。

那男人拿著酒杯的手一愣，轉而詫異地盯著我。

隨後，男人的表情由震驚轉換作沉思狀，默不作答。

行吧……

長得這麼帥，是個啞巴？

真可惜。

但下一秒，就在我轉身的那一刻，男人的手掌落在了我的手腕上，他的聲音很好聽：「那……你想怎麼吻？」

噢，原來不是啞巴。

我笑得很柔媚，反問他：「那你會怎麼吻？」

男人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似笑非笑地說：「口說無憑，你要不要試試？」

【11】

隔天晚上。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來，女主的性格和心理，都挺有問題。

原生家庭帶給一個人的傷害，真的很深。

無法抹去，亦無法逃避。

我暫定的思路是，這篇文的女主性格，和我過去的所有文的性格，都不一樣。

不純情，不專一。

所以，介意者，勿蹲。

《墜入暮雲間》

書中最後的結局浮現在腦海中，她眼底波光粼粼，打了個電話過去。

「離婚吧。」

宋錦盯著這棟豪宅裏清冷的擺放，只是靜靜地給他打了個電話。

她的警服放在旁邊，頭上裹著有些突兀的紗布，精緻的臉上透著淡淡的疏離。

「老周，你的電話。」

「嗯。」

周庭琛點下接聽。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他面無表情的說了句「知道了」，隨後掛掉電話，毫不拖泥帶水。

「砰——」

手機在空中劃了道弧線甩出，落在堅硬的門板上。

「周律師....」

有人仰著頭，站在門外詢問。

「砰。」

男人辦公室的門重重合上。

他站起身摩挲桌上的相框，眼底晦暗不明。

少女身著警服，俏生生的模樣端的鮮活。

明媚的笑意悅然，他從來知道，她是他陰暗生活裏，唯一亮起的光。

宋錦坐在地上，思緒漸漸拉遠。

儘管結局皆大歡喜，但過程中的個中緣由無法言說，難過和痛苦短暫又清醒。

她不是宋錦，成為她的那一刻，她便不想再這樣糊塗又勉強的過下去。

總是不值當的。

她想著，把手機摔進被窩。

歡城入冬很早，北方城市氣候乾燥，今年的雪也比往年下的厚實。

這是宋錦和周庭琛，結婚的第三年。

「吱呀——」

男人拿著鑰匙，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後。

髮絲間帶著微消的雪，他呼出一口寒氣，感受著暖氣撲面而來。

他退役那年受了重傷，每逢入冬都會感覺不適。

感受著烘熱的氣息，俊美的臉龐微微緩和。

他悄聲關上門，走進客廳。

「啪。」

燈光驀然亮起，顯眼的離婚協議書擺在桌上。

周庭琛頓時愣住，他靜靜地站在原地，遲緩地抬手從口袋裡掏出眼鏡布摘下眼鏡擦拭。

他復而戴上眼鏡，將那份文件扔進垃圾桶。

眸中閃過片刻陰鬱。

他迅速轉身走向主臥，用力推開。

「吱——」

牀上的女人瞬間驚醒，職業的警覺性讓她迅速起身。

男人的氣息裏夾攜帶著狂風暴雨，他欺身上前，用絕對的氣力壓制住她。

她拚命掙扎，奈何男女的懸殊此刻盡顯，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全身的重心壓在她的身上。

她試圖掙脫他的桎梏，怒不可遏的出聲。

「周庭琛你瘋了嗎。」

宋錦掙扎著，凌亂的被褥被踢在牀下。

「我就是瘋了，被你逼瘋的。」

他低聲說著，然後湊近她的耳廓。

微微的喘息中，她被迫貼在他的胸膛，聽著沉穩有力的心跳。

「想離婚？憑什麼？」

周庭琛緊緊的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眼神淡漠。

聽著他的回答，宋錦沒出聲，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為什麼，他自己不知道嗎。

在她接收起宋錦的全部記憶那一刻起，她所有的難過和痛，已經完完全全成為了她的痛。

她就好像自己經歷了一般。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她咬住脣，用力從他懷中掙脫。

「我不知道你發什麼瘋，但是現在，我請你出去。」

周庭琛站在原地，攥緊的拳頭骨節微微發白。

他看著微微夜色裏她的臉，終究走了出去。

宋錦的力氣就像突然被抽去，她滑落在地上，大滴眼淚滾落在地板上。

她疑惑的抹去，卻復而盈滿眼眶。

原身殘存在體內的意識，原來已經同化為她的痛苦。

門外的人皺著眉頭，眼神像寒冰。

夜，就過去了。

翌日，周庭琛忙完事情，已經是深夜了。

事務所一片黑暗，周庭琛的辦公室，已經連續幾天燈火通明。

他扔開手上的筆，黑色的墨跡劃在文件上，落下一道墨痕。

窗外璀璨的夜景，讓他形單影隻的背影更加孤寂。

周庭琛站在窗前久久佇立，隨即轉身。

第二日同事忙的焦頭爛額，周庭琛下班本來要叫他喫飯，看他忙，也沒再叫他了。

他站在門口，盯著屏幕看了很久。

過往的人看著樣貌清俊的男人，紛紛側目。

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宋錦正在公寓收拾東西，要離婚了，她的東西也必須帶走一些。

她早前就有結婚的想法，既然說開了，她便不再顧忌什麼。

她和宋錦很多地方很像，比如做事決絕，比如一樣不念舊。

當年宋錦母親出事，她為了遠離父親，報了離家很遠的大學，成為了警察。

畢業後分配到歡城，竟也收入不錯，在這個花銷很大的一線城市裡，她的工作也不是很累。

電話鈴聲響了。

「喂。」

「在家？」

周庭琛溫潤的嗓音傳來。

宋錦看了眼身後收拾的差不多的衣服，「嗯」了一聲。

周庭琛還在外面，冷風呼呼的刮過來，他身體狀況不好，這幾日還有些感冒，掛了幾天針。

周庭琛還想回答寫什麼，但一直忍著的咳嗽的慾望突然衝上來，他微微別開臉，清了清嗓音。

「感冒了？」

周庭琛沒說什麼，簡單回了句。

「身體不舒服。」

宋錦沒說什麼，他性子淡漠，問了白問。

想起原著裏周庭琛的設定，宋錦想起他的面容，也確實覺得他有些病態。

「現在忙嗎，我下班了，等你出來喫飯。」

他簡單說。

宋錦有些意外，卻也沒說什麼，答應了。

「我有時間的，你說。」

「等會五點半，我來接你。」

「好，那掛了。」

周庭琛收起手機，步履緩慢的朝人羣中走去。

宋錦掛了電話，想不通周庭琛怎麼突然和她一起喫飯。

想到以前宋錦總會做好飯等他回家，他從沒有正眼看過。

不在意心中的疼痛，她強壓著鑽進衣櫃，再次收拾一些行李。

四年前，她跟隨老警員們一起勘查現場。

她畢業於刑警學院，雖然是隊裏的新人，但專業水平和學習能力，都甚至能讓一些隊員刮目相看。

她和隊友們匆匆回局裡進行筆錄，進入大門的瞬間，竟和那人擦身而過。

她一愣，立馬回頭看著那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如此熟悉，落在她久違的目光裏，清冷矜貴。

宋錦從回憶裏抽出思緒，她嘆了口氣，把行李放在了門口。

周庭琛顯然等了許久，他站在原地，雪落滿肩頭來來往往的行人皆注視著氣質冷然的英俊男子。

「你總想和我喫飯，這次帶你來。」

他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面容比往日溫和。

宋錦沒說什麼，她複雜的看著洋洋灑灑的雪，心中五味雜陳。

來不及了。

男人氣質矜貴，身著黑色大衣，鼻樑上的金邊眼鏡襯得臉龐俊美，身旁的女人美艷高挑，身著臃腫的棉衣，也不遮掩曲線的靈動。

過往的人紛紛側目，為賞心悅目的二人讚歎。

喫完飯後，周庭琛開著車，送她回家。

剛上車，周庭琛便欺身上前。

男人清松的氣息圍繞在宋錦的鼻息，他的眉眼裡隱隱閃著宋錦看不懂的情緒。

「昨天的事，是我莽撞。」

「你就好像開槍打了我一槍，然後對我說走火一樣。」

宋錦答非所問，但二人知道，他們說的是一件事情。

周庭琛罕見的沉默，他看了眼窗外再次飄揚的雪，眼神閃過一絲陰鬱。

他的臉看不出端倪，但攥著安全帶的手已經捏的骨節泛白。

「非離不可？」

「是。」

「為什麼？」

宋錦樂了。

「沒有為什麼。」

她點了根煙，霎時間，香煙的味道刺鼻，充斥著這輛車廂。

「趁早離婚，我們互不相欠，後會無期。」

她吐出煙圈，猩紅的光點明滅。

周庭琛注視著她的側臉，良久後發動汽車。

回到公寓的第一刻，宋錦就迅速地搬了出去。

周庭琛靜靜地站著，身上的氣息有些凌冽。

他推了推鏡框，看著宋錦走遠的身影，看不清他在大雪中的身影。

良久，他折回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鏡片下，桃花眼裡折射出一片寒涼。

這天夜裡，宋錦正在值班。

三天前剛從周庭琛的公寓裏搬出去，她的新公寓跟周庭琛的私人獨棟隔得有些遠，昨天下班，還差點又走回去。

警察局內燈火通明，宋錦登記好安排批次，準備下班。

一些同事還在做筆錄，聽說今天有一幫打架的不良少年，讓同事們給逮了個抓回來了。

宋錦收拾好桌子，關掉辦公室的燈，路過審訊室。

她漫不經心的拎著包走，和過往值班的同事淡淡的打招呼。

她路過審訊室，不經意望裡面一瞥。

審訊室裏坐著個衣著單薄的男生，他耷拉著頭，低下的鼻樑線條優越，還帶著未痊癒的傷痕。

陪訊的同事注意到她，站起身開門。

「宋隊。」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

「不進來啦？」

「不了，怕打擾你們工作。」

宋錦簡單的回答，注視著裡面的男生。

長得不錯，很瘦，也很臭美。

宋錦看著他說話時候兩邊反射著燈光的耳釘，得出了結論。

裡面的同事問他。

「你都大半夜了，還聚眾打架，想幹嘛啊。」

「不幹嘛。」

他隨便答著，也不害怕這地是警局。

「少年的眉眼處綴著一顆痣，星眉劍目，五官組合在一起，都能用漂亮來形容。」

書中的描寫陡然穿過腦海，宋錦頓住，不自覺前傾想要看的更多。

書中，程斯年為了宋錦甘願放棄夢想選擇退役，成全了深愛的人，一輩子遠走他鄉。

她轉身從儲物間拿出衣服，送給裡面的同事遞給少年。

「大冬天，怎麼有人穿短袖。」

少年看到了她拿衣服的過程，他接過衣服，看了眼窗外的宋錦。

同事接著問他，他還是就那樣的回答。

白色T恤衫紮在工裝褲裏，馬丁靴踩在審訊室的桌腳上，他偶爾動動身子，還能看到他碎發下依稀遮蓋的耳朵上的耳釘。

問詢的同事一口氣沒上來，氣的喝了口水。

旁邊的陪詢同事看也沒辦法了，那就走吧，也沒啥能問的了。

「那宋隊，我們把這孩子送回去，你路上小心。」

兩個人站定，警車的燈霎時亮了一下。

「早些休息，注意安全。」

她點點頭，揮了揮手。

男生比她高上一個頭左右，和他擦肩而過，宋錦都能聞到他身上細不可聞的清爽的味道。

宋錦側過身看了一眼，只見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好友發來了信息，看著屏幕，宋錦腦中的原著場景此刻開始吻合。

身形高挑的女人長發半卷，身著駱色大衣，纖細的腳踝露出半截

金思琪回來了....

宋錦的好友剛好回國，此刻的時間點，也恰好是周庭琛偶遇初戀金思琪的節點。

由於上次的離婚事件二人不歡而散，宋錦沒再打電話過去。

宋錦面無表情的劃過去，感受著身體裏殘存的心痛。

周庭琛很少笑，但笑起來總是好看的，他那種如玉的翩翩公子，做什麼都好看。

照片的他尤為不真實，讓她感到困惑。

她關掉屏幕，步伐越發快速。

那種被拋棄的感覺排山倒海的襲來，此刻內心的壓抑，讓她呼吸微微顫抖。

看起小說的那一刻，她就為宋錦而難過，更是在成為她之後，這份同感讓她無法喘息。

這段感情裏，宋錦主動了太多，哪怕周庭琛可以往前一步，她都再可以不計前嫌，再往前拚命的跑。

宋錦感受著內心的翻江倒海，看了眼天上的繁星。

像感覺到什麼，她驀然回頭。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修長的身影被燈光拉的長長的墜落在地上。

黑色的西裝上落著大衣，他戴著圍巾，鏡片上的霧氣隨著呼吸若隱若現。

半張清俊的容顏被黑夜覆蓋著，他的身影孤寂。

雪已經落滿肩頭，他靜靜的佇立，看著遠處女人漸漸清晰的身形。

宋錦站定，和他隔著三四步的距離。

「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此刻，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周庭琛的氣勢排山倒海的襲來，微微壓的宋錦喘不過氣。

明明是輕聲詢問，卻山雨欲來。

「不打又怎樣，打了又怎樣。」

她眼神裏有些漠然，更多的是作為局外人的一種清醒。

她不是宋錦，她沒什麼想對他說的。

眼底的冷漠讓周庭琛刺痛，他緩慢的摘掉眼鏡，冷冷的注視。

「救贖我的人是你，你憑什麼能說走就走。」

鏡片上的寒光反射，他的眼神銳利，說出的話語冰冷。

宋錦好像聽了個笑話。

「你平心而論，你從沒把我當成替身過？」

「你以為我不知道，金思琪出國，你用我的事情轉移注意力，甚至於博同情，我都不知道？」

「周庭琛，我該說你懦弱，還是無知，還是自私。」

「是我救贖你嗎？不是吧？」

她一字一句的講出，讓面前的人僵住。

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

進入這本書開始，她就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之於宋錦，這是一份她奮不顧身都要追逐的愛。

但之於她，她無法做到她的一半。

「我很累，也許我們之間有誤會，但我沒力氣去說了，也不想解釋。」

她隨性的擺了擺手，越過他。

擦身而過的瞬間，她低聲說了句。

「周庭琛，你從來不是我的英雄。」

「砰——」

宋錦背靠著門，神情平靜。

只是難過溢於言表，她渾身無力。

周庭琛站在原地已經被大雪覆蓋，可他毫無知覺。

她的質問像利劍，讓本以為能職責她的他無法反駁。

他落荒而逃，消失在視線裏。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

漂亮的絲血反殺秀的對面一臉懵逼，拿下四殺後，角色正在草叢回城。

少年乾淨細長的手指行雲流水的操作，屏幕上亮起「勝利」。

他撇了一眼窗外，摘掉了耳機。

「不玩啦？」

「我應該拿大紅的，還可以上分。」

隊友哀嚎。

「不玩了，我先出去一趟。」

少年站起來，六芒星的耳釘透著光微微晃動。

「誒誒誒斯年記得帶份外賣。」

程斯年拉上衛衣的帽子，出了門。

再一次繞遠路經過警局，他故作不經意的往裡面看。

來了很多次了，估計這次也沒有。

隔著一面玻璃，女人的身形在門內盡顯。

她側著身，正在寫什麼東西。

他突然有些慌亂，立馬轉過頭，又悄悄用餘光瞄。

回想起幾日前的情形，總讓他感覺莫名。

隊友趕來給他開門，被面無表情卻陷入沉思的他嚇到。

他洗漱完躺在被窩裡，滿腦子都是女人熟悉又憐憫的眼神。

憐憫？素不相識的人見面，會有憐憫閃過眼底嗎。

程斯年看著窗外的星光，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他在腦海中搜尋她的身影，反覆確認，從沒見過她。

感受著心跳的悸動，他默默的捂住胸口，閉上了眼睛。

關於程斯年，宋錦躺在沙發上，思緒放空。

原著裏他便對宋錦深情不壽，讓諸多讀者為之動容。

因為自己的問題致使宋錦無法原諒，於是自己退出電競比賽成為一代電競人心中最可惜的無冕之王。

他不太喜歡說話，明明是朝氣蓬勃的十八九歲的男生，卻不好接近。

也不怎麼生氣，但一生氣，後果也挺嚴重的。

有年春季賽決選，有戰隊在微博上陰陽怪氣他們沒有實力，甚至造謠他們的成績是造假放水。

隊員們紛紛氣的在微博也暗戳戳回懟，只有程斯年瞥了眼手機，關了燈睡覺。

隔天賽場，對面的人三個ban位，其中兩個了都用給了程斯年拿手的國服英雄。

本以為程斯年會生氣，誰知他不緊不慢，拿了讓人大跌眼鏡的英雄。

比賽20分鐘，他殺得對面連個褲衩都沒留住。

點滅水晶，拿下最佳。

俊美的少年笑的剋制，但眼底的蔑視卻清楚的顯露，他抬眼，和記者的鏡頭相撞。

MT戰隊斬獲春季賽冠軍，程斯年也成為同年電競論壇年度盛典的最佳新人。

而他的單方面虐怪的比賽視頻，也霸佔了電競論壇年度點擊量TOP1的位置許久。

宋錦從門裡出來去開車，程斯年藏在樹後面看著遠去的背影，微微失落。

他回到宿舍，把盒飯扔給隊友。

隊友和他一起上分，看著他隔著屏幕都能感覺的心情不爽，吞了吞口水。

聞易回國了，周庭琛去看他。

聞易嚷嚷讓周庭琛請客，好哥們兒似的攔住周庭琛的肩。

二人本身長相不俗，氣質優越，惹得機場的人以為是什麼明星。

誰知走在半路，頓生事端。

「庭琛。」

久違的聲音響起，讓他短暫失神。

循聲望去，女人柔和的眼神裏，帶著熟悉的溫和。

金思琪。

本以為相逢會有多麼的傷感。

原來，只是一句話語，就能讓他失神。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周庭琛眼神閃爍。

下午出警，竟然忙到了晚上，隊友們提出去喫飯，孫主任請客，竟被一致叫好。

孫主任無奈，只能認栽。

眾人有說有笑，坐著車去往飯店。

宋錦喫完飯，看見周庭琛的車停在飯店門口。

「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

周庭琛揚了揚下巴。

「你同事們發的信息。」

宋錦回頭，看著隊裏一眾同事犯花癡。

宋錦扶額，然後坐車回去。

「今天先跟我回公寓吧，媽明天來歡城看我們。」

車行駛到半路，暖氣熱烘烘的，烤的宋錦瞌睡蟲跑出來，枕在副駕駛上眯著眼睛。

她本來就是喜歡享受的人，不管身邊的人是誰，總要自己舒服纔是。

冷不丁聽到周庭琛說話，她思考半晌回他。

「嗯...那明天就去超市唄。」

周庭琛轉頭看了看她疲倦的臉，伸手調高了暖氣。

「嗯，那明天再說。」

宋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她迷迷糊糊間，睜開一條縫，看見周庭琛已經穿衣。

「早上了？」

「嗯。」

她伸了個懶腰，作勢要起來。

「先睡著 才八點。」

周庭琛穿好衣服去洗漱，帶門的時候說了句。

「那行。」

她又睡過去了。

宋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

她撓著頭打開手機，準備問問周庭琛下班回來買些什麼。

誰知手機「叮咚」一聲，推送過來幾條娛樂新聞。

宋錦不大看這些周邊頭條，偶爾看幾部當紅流量的電視劇，也只是三分鐘熱度的喜歡喜歡皮相。

她本想划走，卻無意中點進去。

她一臉黑線，等著手機屏幕載入。

霎時間，少年俊逸的臉映照在她的瞳孔裏，他笑的肆意，穿著黑紅相間的電競隊服，六芒星耳釘閃的耀眼。

喲，程斯年啊。

宋錦嘖嘖的扣了扣下巴，點開了他的微博。

他的微博很簡單，電競戰隊的前綴標誌和名字。

MT戰隊-程斯年

宋錦接著翻了翻他的微博，原創微博很少，大多是電競賽場的轉發和一些直播通知。

為數不多的原創微博更新停留在兩周前的凌晨，再沒動靜。

宋錦鬼使神差的點了個關注，然後頓了一下。

算了，不退了。

宋錦把手機扔下，轉身洗漱。

上午九點，電競中心的場外已經人山人海，觀眾席上的人羣哄鬧著，粉絲們帶著選手應援物，正在嘰嘰喳喳的討論。

MT戰隊休息室。

隊內IT出身的理工男上單叼著雞腿，繼續看著上次比賽oui戰隊的打法。

他眼疾手快的點下暫停，用紅筆畫了個圈。

「你看，oui的打野每次抓完下路之後必回城，這已經成為他個人的習慣了。」

「我先洗個手。」

他啃完雞腿骨，起身去洗手。

程斯年躺在沙發上聽歌，長長的劉海遮住濃密的睫毛，穿著戰隊黑紅的隊服，透著瀟灑。

中單拿著遊戲正在練手，輔助一臉正氣的啃剩下的雞翅。

他們都和程斯年一樣，是熱愛電競的小夥子們。

電競圈從不被看好到今日成為大勢所趨，MT戰隊隊長鬱行文作為早期手遊的電競選手，直到今日都被媒體讚譽。

程斯年跟著隊友們走出樓梯，站在聚光燈下，面無表情。

聲浪，叫嚷，聚光。

他抬起頭，平靜的盯著天花板初的手腳架構造。

「斯年，開始了。」

程斯年走回座位，戴上耳機。

耳機裏傳來隊友的聲音，他推了推鏡框，他近視，有時候怕隱形眼鏡影響發揮，就會戴上眼鏡。

他調好麥，不經意朝著遠處一瞥。

看到有些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期盼的人出現，他對視幾秒，然後轉頭。

嘴角微微上揚。

宋錦這天下午下班的時候，聽說周媽媽的飛機晚點明天來，便被抓到機會的褚韻宜拉著來看電競賽。

好友褚韻宜從高中開始就是電競狂熱愛好分子。

在所有女生抱著非主流封面的霸總愛情故事癡迷不已的時候，褚韻宜已經逃課去網吧看手遊了。

「快點快點。」

褚韻宜急急的走著，在兩個座位處終於停下。

她戳了戳旁邊看著場內山呼海嘯而震撼的宋錦，瘋狂安利。

「你看見沒，那個臺上儒雅的男人，是比我們大一屆的MT戰隊隊長鬱行文，誒，你知道他嗎。」

宋錦嘴角抽抽，何止。

周庭琛的好兄弟，她能不認識？

宋錦無語，轉頭和那人對視。

眼中赤裸裸的意圖，她很怕誒。

她笑著對視，二人的眼神裏火花四濺。

「怎麼了。」

鬱行文順著程斯年方向看，和褚韻宜以及宋錦對視。

那個長發的應該是粉絲，應援會見得多，已經面熟了。

鬱行文眯起眼，看著她身邊短髮的女人，微微一笑。

她也是會看電競的人嗎。

「鬱隊，怎麼了。」

高漂的頭湊過來詢問。

「沒什麼，看你的屏啊。」

程斯年炸毛，把桌墊扔到高漂臉上。

「漂亮——」

喲吠抱著抱枕，在轉椅上笑的搖晃。

「去你的。」

高漂回身揍他。

「好了好了別鬧了。」

比賽正式開始。

ban pick環節，oui將第一個寶貴的ban位毫無懸唸的將留給程斯年。

廢話，程斯年的英雄池就跟個無底洞似的，啥都能玩，ban位不給他給誰啊。

程斯年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觀眾席上看著大屏幕的宋錦，嘴角微微上揚。

鬱行文鎖了程斯年玩的不差的劍聖，順手讓胖坡第一個ban掉了強勢但不常出現在賽場上的先手費雷絲。

暴走老鼠費雷絲個人技前期四級一到就可以越塔強殺。

呦吠率先鎖下的鬼牌大師會被對面拿到的費雷絲技能壓制，oui在去年秋季賽勢頭勇猛，雖然是一匹黑馬，但綜合實力遠不如MT。

鬱行文已經預判到他們會前期速戰速決。

對面中單沉思片刻，拿下另一個穩妥的英雄。

胖坡鎖定個人技穩點的肉盾，高漂拿下最近勝率高的上單英雄。

比賽開始，呦吠的英雄勝在清兵速度快，他迅速升到四級，轉身丟下陷阱騷擾對面野區。

對面輔助迅速支援，聲東擊西，等到程斯年的劍聖刷新野區，呦吠滿意離去。

不出意外，開局七分鐘，呦吠卡住視野看見對面打野隱蔽回城立馬發起信號，在河道馬路拿下對面打野的一血。

褚韻宜高舉著程斯年的站姐手幅，高呼萬歲。

「VICTORY——」

他們五人站起來，笑的肆意又暢快。

宋錦遠遠的看著他，不知不覺，嘴角也帶上笑。

第二場比賽持續升溫，金錘女神鴰娜讓的後期各項數據全面開花，開龍暴擊高的咂舌。

五打二的大逆風，他從背後入場，最後極限守家成功。

霎時間，人羣沸騰起來，MT戰隊的粉絲席位山呼海嘯。

程斯年摘掉耳機下意識抬頭，卻看見那個長發的還在，只有她突然消失。

他立馬僵住，然後跟鬱行文說了句「我出去一下。」

他穿著黑紅相間的隊服，奔跑在空曠的大廳裏。

拜託，不要走遠。

結果看著遠處空曠，他有些失落的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眉眼微垂，有點像無家可歸的大型毛絨犬。

「那小孩。」

程斯年一愣，往後看去。

宋錦站在門外，拿著兩瓶水。

她走到他面前遞給他

「找我呢？」

程斯年傻住，平日裏在戰隊裏和隊友打鬧的兇已經無影無形，現在的少年扭捏，說話不自然。

「不錯啊你，遊戲打的很不錯。」

她，誇他了。

程斯年愣在原地，腦袋裡一片空白。

「你多加油，我先走了。」

她摸了摸他的頭頂，手感不錯，忍不住多摸幾下。

走之前，宋錦看著不自然的少年羞澀的說出留微信，笑了笑。

周庭琛從金思琪出現以後，將近大半個月沒有跟宋錦打過電話。

他洗完澡，發間的水滴淅淅瀝瀝的滑落在清晰的人魚線上。

他擦著頭髮，盯著手機不語。

聞易幾天前和他說的話，讓他無地自容。

「金思琪的傷口該好了吧，用宋錦這種線縫起，你覺得好受？。」

周庭琛思緒放空，清俊的臉上是罕見的恍惚。

他倒在牀上，只是回想學生時代的記憶。

他記不得什麼時候和宋錦在一起，高考後？還是大一那年金思琪出國？

他自詡將對宋錦的愛視為無人能敵，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被他刻意忽視刻意淡化的真相。

學生時代的他成績優秀，家境普通，母親一個月給他的生活費，有時候交交資料費都已經捉襟見肘。

他咬著牙堅持，說什麼也要學出個名堂。

比起讓他欣賞讓他仰望的世家女金思琪，那時候圍繞在他身邊嘰喳笑鬧的宋錦，此刻竟如此鮮活。

閉上眼睛，他似乎還能聽到宋錦圍繞在身邊的叫嚷。

「周庭琛——」

「周庭琛——」

「喂！周庭琛！」

周庭琛突然驚醒，十三中的綠蔭霎時間落入眼簾，懷唸的操場三三兩兩分佈著下課走動的學生，微風徐徐地拂過，撓人癢癢。

宋錦歪著頭拿著雪糕喊他。

青春鮮活的面容透著朝氣，學生時代的她扎著蓬鬆的馬尾，眼角是未退散的稚嫩。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梨渦若隱若現，一顆虎牙古靈精怪，讓他即使後來許多年後，也念念不忘。

學生時代能有那樣明艷的人存在，是怎麼也不可磨滅的記憶吧。

很快，這環境霎時消失，他皺著眉睜開眼聚焦，是自己漸漸黃暈圍繞的房間。

他心底裏那個地方微微失落，他知道是夢，夢裡，還能有她年少的笑容。

天知道他聽到離婚那一刻，腦海中的信念轟然倒塌。

要救贖我，憑什麼能半途而廢。

周庭琛眼中閃過病態的光芒，他清醒的知道自己的思想極端。

周庭琛拿起桌上的香煙點燃，吞吐的煙霧瀰漫昏黃的房間，猩紅的火光閃爍，他掐滅煙頭，轉身走出房間。

宋錦接到周庭琛的電話的時候，距離上次見周庭琛，也過了很長時間了。

倒不是他們故意這樣，沒有離婚的想法前，他們二人就很忙，警隊也經常加班。

周庭琛就更別說了，從軍隊出來繼續考律師，忙的不沾地，經常出差。

「媽來了？」

「嗯，問你下班怎麼還不回家，她自己做了一桌子菜。」

宋錦趕緊下班去開車點開藍牙，繼續說話。

那旁的周庭琛眼裡閃過捉摸不透的情緒，他低聲笑著，溫潤的眉宇間透著愉悅。

「好，等我。」

宋錦掛掉電話，卻還想補充什麼，半晌又怨念的回頭看路。

周庭琛的母親很照顧她，母親去世後，周母也搬回老家，結婚後除了逢年過節，其實他母親沒怎麼來過他們工作的地方。

周媽媽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不願意傷害她。

「叮咚——」

手機發來信息。

周庭琛:下車，我在外面。

宋錦抬頭看他，見他一身大衣溫潤矜貴，筆挺的背脊氣質清冷。

「走吧。」

她推上推車，自然的走。

「你知道你媽喜歡喫什麼嗎周庭琛」

宋錦看見貨臺上的餅乾，順手拿起來看看。

周庭琛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半身塵埃的煙火氣息，罕見的柔和在眼底泛濫。

上午胖坡就埋怨程斯年喫了桌上大半盤肉，暗戳戳跟高漂商量回去搶他被子。

喲吠戴著造型誇張的耳機，耳機裏香菜的宅男神曲讓他陶醉不已。

戰隊的人正要去超市採購。

周庭琛看著結完賬抱著一些家用品的看清單的宋錦後面，和她說了些話。

二人默契的避而不談離婚。

戰隊的幾人幾人即將穿過綠燈暫停的中心馬路，他不經意一瞥，看到乘坐電梯緩緩上升的女人。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和她身邊的人，樣貌出眾，氣質優越，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二人的搭配程度多高。

程斯年拉下耳機立馬要過去，卻被跟在旁邊的呦吠拉住。

「誒誒誒年子你幹嗎啊，這紅燈了。」

「特麼不要命啊。」

程斯年站在原地四處張望，長長的公交車終於駛過，他焦急的再看那上升的電梯，早已空無一人。

那人...是誰。

買完東西，眾人明顯感覺他情緒不對，沒敢問他。

一直到第三週的第一局pioi的競技賽，鬱行文看著這幾日明顯精神狀態有些疲態和一點就炸的他，微微皺了皺眉。

高漂擔心的下意識摸鼻尖推鏡框。

他和鬱行文一起坐在車的最後面，他沒說什麼，只是隔著中間熟睡的胖坡，給鬱行文發了條微信。

:「聯誼賽，我怕他會出差錯。」

鬱行文打開手機看了眼信息，和高漂對視。

高漂搖了搖頭。

果然，他的預感靈驗了。

程斯年看著對面兩個ban位全部給他的如意英雄，火氣攻心，刷的鎖定觸發被動疊加的冷門打野阿佔麥。

高漂「唰」的站起來。

鬱行文按住他，眼神示意。

結局出乎意料，十五分鐘結束第一局。

惹得旁邊的胖坡和呦吠目瞪口呆。

自爆英雄池啊....

程斯年猛的摘下耳機，轉身走出會場。

程斯年的粉絲們看過直播，沒想到過程斯年會自爆英雄池。

程斯年走在幽邃的通道里，髮絲微微垂在少年清冷的輪廓上。

他踢開廁所門，從兜裏掏出煙點上。

「呼——」

他吐出眼圈，喉結微微滾動。

有腳步聲漸漸傳來，他眯著眼，煙霧裡看著男人的輪廓清晰。

鬱行文拿起他的煙，丟進馬桶。

「說說吧，自爆英雄池的勇士。」

程斯年一言不發，藍發裏透著幽幽的寂滅。

「你喜歡那個女人？短髮的？」

鬱行文一語中的，讓程斯年一愣。

「你看出來了？」

他撓了撓頭，煩躁的踢了踢門板。

「看出來了，我不是傻子。」

「你知道嗎，她已經結婚了。」

程斯年的身形瞬間僵住，他遲鈍的抬頭，眼神裏有什麼東西破滅。

「你開玩笑。」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鬱行文正色，看他的神情。

「你左右不過是被我招進電競戰隊裏十八十九的小男生，宋錦已經工作兩三年了。」

程斯年此刻才聽到她到底叫什麼名字，他喃喃自語，有些發矇。

「她叫，宋錦啊....」

這幾日周母來歡城住，宋錦又暫時搬回周庭琛的房子裏。

她拿了些簡單的行李住了進去，晚上就和周庭琛又睡在一張牀上。

她看了眼身邊呼吸平穩的人，翻個身坐起來。

「醒了？」

周庭琛淺眠，他睜開眼，眼神碩碩。

「嗯。」

宋錦掀開被子，跑到客廳去倒水。

她有些畏熱，周庭琛結婚時買的公寓就是集中供暖，整得她每晚上都要開加濕器，結果放在家裡，她沒想到這一茬。

她喝了口水，感受著身後人輕輕的環抱。

她一頓，繼續吞嚥著水。

「你還愛我嗎。」

身後溫潤的男聲裏夾雜著一絲卑微，宋錦聽了，竟突兀的笑出聲。

「周庭琛，你沒睡醒吧。」

她掙脫站定，看著黑暗裡那個人的眉眼。

窗外星星點點的光撒進來，借著幽暗的微光，宋錦看著眼前的人，眼神充斥著無法言說。

眉宇間還是少年時讓她迷戀的沉穩和恣意，他年少有為，是她活了18年唯一努力的全部意義。

那些發生的往事，如果能一筆勾銷，誰不願意和年少癡癡喜歡了很多年的人重新開始呢。

年少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宋錦搖搖頭，笑容裏儘是無奈。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周庭琛，我是該說你懦弱，還是該說你根本沒有勇氣去面對我。」

宋錦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

周庭琛的眼神閃爍，片刻間沒有言語。

宋錦深深地看了眼他，感覺心底裏久違的疼痛鑽出來。

他從來不是她的英雄。

她失望的想。

她轉身走進臥室，在即將踏進臥室門的那一刻，她站定，微微側頭。

「明天就去離婚吧。」

胖坡敲了敲房門，毫無動靜。

他捧著外賣丟在桌上，撓了撓頭。

「鬱隊，年子不喫也不行啊，你看著勸勸，後天還要打比賽呢。」

高漂也敲了敲門，喊了幾聲程斯年，依舊沒有答覆。

他嘆口氣坐在桌前，重複著自己的擔憂。

「早該看出來，早該看出來。」

鬱行文正在看資料，上次戰隊配合問題全部出在程斯年亂拿英雄的身上，雖然贏了友誼賽，卻讓鬱行文也皺起眉頭。

他不擔心程斯年的個人實力，卻害怕他的心態會轉變。

他頭疼的關掉筆記本，看了看禁閉的房門。

看來要去找宋錦一趟了。

兩天後，MT全體正在後臺化妝。

程斯年的化妝師姐姐正在畫眼線，哪知程斯年說了句不畫，兇的化妝師姐姐瞬間頓住。

上挑的眼線畫了半截，漂亮的桃花眼斜斜飛上去，程斯年的臉很有特色，有人說過程斯年給人的感覺不光是比賽上，連長相都像是那種張揚又濃烈的煙火瞬間爆炸的鮮活感。

程斯年拉上拉鏈，摔上門去廁所。

「砰——」

化妝室鴉雀無聲。

高漂抱著臂，嘖嘖的調侃。

「得，這小孩背後都冒著一團黑火呢。」

呦吠調了調耳機，打理自己的劉海。

「我看啊，咱別搭理他了，打遊戲剋制一下就行，他自己估計都想不開，咱們再說能有啥辦法啊。」

看著化妝師姐姐們要走鬱行文的簽名還喜笑顏開，胖坡慕了。

「隊長，我要有你的魅力，我一定大殺四方。」

「可惜你沒有。」

「呵呵。」

程斯年一個人站在衛生間，久違的煙味席捲鼻腔，他不熟練的吐出煙圈，嗆得咳嗽。

「咳咳咳...」

他扔進馬桶皺眉。

「這什麼玩意好抽個屁。」

他伸手合上馬桶蓋，腦子裡閃過那天的影像。

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他委屈的摸摸自己的臉蛋，想到那日從沒有見過的笑臉，他暗自傷神。

媽蛋，第一次喜歡人就被告知是已婚婦女，誰能不挫敗啊。

他又不解氣的踢了踢衛生間的門板，哐哐兩聲讓隔壁解手的人震驚。

啊喂，不要踢人家上廁所的門板啊。

他合上門出去，徑直去了賽場。

當有個意想不到的人打來電話的時候，宋錦和周庭琛已經辦好了離婚手續。

宋錦拿著綠本本裝進包裏，和他一前一後走出法院。

「那以後，就再見了。」

宋錦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周庭琛轉過身，眼神裏漆黑一片，看不出情緒。

「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宋錦往西走，回警局。

周庭琛往東走，回事務所。

不免有人唏噓，十年的時光，他們說過去就過去了。

宋錦走在路上，看著冬日裡的暖陽灑在地上。

心情是無法言喻的輕鬆。

那一剎那間，她能感覺到她的釋懷，因為她的所想，就是她的所想。

也許再也無法做到相濡以沫，願相忘於江湖，各自安好。

宋錦回到警局，繼續工作。

周庭琛和宋錦結婚的第三年，他們離婚了。

宋錦看著手機上的來電，挑了挑眉。

鬱行文？

她接上電話，聽他約她出來聊聊。

宋錦穿上衣服，去了不遠處的咖啡館。

現在的他還是和記憶裏一樣，舉手投足間都是良好的教養。

「你好像不是是會找朋友前妻閑聊的人吧？」

宋錦喝了口咖啡問。

「前妻？」

鬱行文聽見重點，有些錯愕。

「剛離婚，沒想到吧。」

宋錦曬了曬綠本本，好像怕他不相信。

鬱行文突然笑起來，他和周庭琛一個類型笑不露齒，也笑的莫名其妙。

鬱行文突然好笑這個設定，前一秒板上釘釘讓他死心，後一秒人家真就離婚了。

他買了單，突然又說了句「還忙先走。」

看著他飛出咖啡館，宋錦三道黑線。

這人閑得慌是嗎？？？

程斯年一個人坐在宿舍，孤獨又弱小。

隊友們要麼喫飯，要麼去買東西。

可惡，留他一個人。

他無聊的打著比賽，思緒已經飛到遠處去。

她在的話就好了....

程斯年咬了咬脣。

想給她打個電話，他拉了拉他們那天短暫打過招呼的微信界面，又退出。

還是算了。

他無限糾結，最終黑掉屏幕。

他抓起胖坡牀上的大白狗，也像大白狗一樣，咬著牙做了個表情。

某天下午，宋錦下班的時候，碰見程斯年蹲在自己家樓道門口踢石子。

美少年面無表情的踢開一個，又走過去踢回來，樂此不彼。

耳機掛在脖子上，白皙的脖頸引人注目。

程斯年十分鐘前就在這蹲著了，他數完螞蟻又數樹，把宋錦這個小區裏所有能計數的東西都數了一遍。

宋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機上半個小時前被鬱行文套出的家庭地址。

敢情是被套話了。

她抱著臂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

程斯年瞬間跳出三米遠，順便面無表情的爆了一句粗。

看清來人，他又瞬間移動過去。

宋錦仰著頭看他，這小夥子智商高不高不知道，但個子委實挺高。

宋錦一米七不到，站在他面前還差大半個頭。

但他來幹嘛呢？

半個小時前。

當鬱行文去上廁所的時候，躲在客廳花草旁拿著一根草冒充綠植的程斯年躲在沙發後面，撈起他的手機操作。

鬱行文:在

程斯年摸了摸鼻頭。

打了問號又刪了問號，感覺打了不太禮貌，但不打又好像不符合鬱行文的說話方式。

他最終想了想，還是加了個問號。

宋錦:「我還沒下班，怎麼了。」

鬱行文:「找了些人問你地址，想起你沒說過，問問。」

宋錦頓時狐疑。

鬱行文雖然婆媽，但這種事情，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問？

程斯年的面癱臉瞬間竄上腦海。

宋錦挑挑眉，回了個地址關掉手機。

傻小子。

此刻，宋錦抱著臂，拿著手機戳他的胳膊。

「拿你們隊長的手機套我話，不太道德啊你。」

宋錦嘴角微微上揚，看著耳根有些發紅的少年。

程斯年顯然不知道怎麼狡辯，只能不自在的捏起拳頭輕咳，眼神亂瞥。

「說吧，你來找我什麼事啊。」

宋錦對著旁邊一樓的玻璃看了看，抹了抹嘴脣上殘留的口紅。

不知道怎麼說出口的鬱行文鬢角處的耳朵已經爆紅，恍惚間，宋錦好像看見他腦袋上好像重新出來了一雙灰色的大耳朵。

這個設定很萌嘛，面癱臉卻賊容易害羞，是個人都喜歡純情掛啊思密達。

宋錦心癢癢，卻為了保持人設，沒什麼表情。

但她已經快忍不住想ruarua他腦殼上搖晃的毛茸茸的大耳朵了。

正準備說些什麼，下一秒被對方的話說愣住。

「我那個，就順路，既然來都來了，喝杯水再走，可，可以吧。」

宋錦聞言，手停留在半空中，目瞪口呆。

眼睛瞪得像銅鈴。

程斯年仰著45°角的完美側臉，耳朵爆紅。

SHit，死胖子。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旁邊的綠色垃圾桶，說話的時候衛衣的繩還晃出一小段幅度。

此刻的宋錦卻沒工夫欣賞美少年，她家還沒收拾呢，怎麼可能讓外人進來！

宋錦內心一陣草泥馬呼嘯而過。

想了想拒絕又說不出口，她看了眼尾巴還在晃悠的少年，認命的扶額。

「不行就算了。」

程斯年本來就不自在，沒聽清她說什麼，以為是拒絕。

死胖坡，回去就揍死他。

等他愣住兩秒仔細回想，發現她竟然說的是走吧。

程斯年頓時頭上燒的冒煙。

竟然，邀請他...

臉爆紅，這輩子長這麼大沒去過女生家，頭一次。

他走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見她的場景。

確切的說，母胎小王子程斯年的確是對宋錦一見鍾情。

本來就沒多大事，自己一個看戲的還被抓了。

那晚警察叔叔由於覺得他的「買酸奶才路過榆林中學順便觀看小學生打架」說辭過於荒唐，將他戴上手銬載回了派出所。

天知道，遵紀守法的他聽說自己去警局，差點心臟驟停。

他坐在審訊室裏萬般悔恨自己為什麼去湊熱鬧，卻感覺到窗外一道灼熱的視線。

命中註定般，他和窗外漂亮的女人對視。

她長得的確漂亮，標緻美艷，伶俐的短髮透露著成熟。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愈演愈烈。

那種宿命般的心動就像定時炸彈，在那一個片刻炸開。

好奇怪.....

她的眼中閃過令他疑惑的憐憫，她看著他遞過來衣服，指尖溫熱的觸感讓他手一抖。

他感覺自己心跳的不正常，也不敢再多看她一眼，當她亭亭的站在車外和其他人閑聊，自己只能探出頭悄悄看她。

他想了很久，直到有一天高漂都開玩笑他會不會有喜歡的人的時候，他心裡一震。

是，喜歡？

不是吧。

他洗完澡躺在牀上，他的房間採光好，作為隊裏唯一一個作息稍微正常的人，他罕見的失眠了。

連續幾天都沒睡好覺，想起之前的接觸，甚至讓他偶爾打遊戲的時候都魂不守舍。

旁邊的胖坡以為他被奪舍，看了幾部修仙小說找方法。

程斯年站在門口，看著他伸手就能夠到的門檻。

他沉思片刻，低頭進去。

比他想像中要更整潔一些，也比他想像中更溫柔一些。

她好像經歷過很多很多事情，有一股溫柔又堅韌的力量。

他盯著她給他取鞋的身影，片刻柔和。

他對她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

鬱行文哭笑不得的看著手機微信裏被刪除找回的聊天記錄。

總感覺自己是工具人呢。

他無奈的放下手機，看了眼時間。

宋錦進門洗手，出來還看見他侷促不安的四處亂瞥。

她哭笑不得。

「有膽子進我家，沒單子坐啊。」

程斯年一愣，不自在的邁開長腿走進來。

「噥，桌上有些水果洗著喫，你既然來了就坐著吧，我請你喫飯。」

「那我來吧，我點外賣。」

程斯年掏出手機，宋錦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你有幸可以喫到我做的黑暗料理。」

「可能會毒死你的那種。」

她笑的輕鬆，鑽進廚房。

「你現在還有機會反悔跑出女巫的房間——」

宋錦笑著喊，收拾著廚房裡的東西。

程斯年扣了扣衣角，小聲嘟囔。

「纔不。」

開了盤遊戲剛打完，宋錦的飯就快好了。

她端著盤子放在餐桌上，感慨萬千。

「想不到我有朝一日會像賢妻良母一樣照顧一個孩子，啊，我真是偉大。」

程斯年:......

他無語的看著她進出，關掉手機。

「你不回隊裏喫飯，鬱行文不會追殺你？」

剛掐掉鬱行文奪命電話的程斯年一驚，把手機塞進沙發裏。

「不會，我是MT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

他面無表情又很拽的說出這番話，絲毫沒有想起上個月因為和胖坡偷喫麻辣燙被鬱行文罰著超量完成的直播指標。

宋錦想了想原著里程斯年的下場，笑出聲。

「你笑什麼，不信？」

程斯年站起來，俯視她。

宋錦頭上冒出幾滴汗，打著哈哈走進廚房。

「沒有，沒有。」

等喫完了飯，程斯年被宋錦打發去洗碗。

程斯年秉持著拿人手短喫人嘴軟的原則任勞任怨的去洗碗。

宋錦坐在沙發上，碼著警局的文件。

還挺多的。

宋錦撓了撓頭，拿起筆記了一些東西。

她前面請假的時候東西堆了不少，小何雖然幫她處理了，但重要的還得自己寫。

別看警察叔叔警察阿姨抓壞人很勇敢。

但交的東西也挺多的。

宋錦一個工科女欲哭淚。

她寫著寫著，突然。

「唰——」

房內霎時漆黑一片。

程斯年擼著袖子，從廚房拐角出來。

「停電了？」

宋錦還坐在原地，眼珠子往上胡亂轉。

她認命的站起來，招呼她後面打手電筒的程斯年。

「那小孩，走，給我打個手電筒。」

宋錦從茶几下面拿了水電卡走著。

程斯年瞥了眼她。

「我不是小孩。」

「知道了知道了。」

宋錦一臉敷衍。

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她走，漆黑一片的樓道里，宋錦突然感覺莫名的安全感。

身後能有人給自己幫個忙，就，挺有安全感的。

她眼中閃過片刻的暖意，然後拉著拖鞋走。

但是宋錦走著走著突然感覺不對。

好像。似乎。隔壁家。也有人出來了。

她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僵硬的轉頭。

是不是。

「咔噠——」

隔壁家的金毛拉布拉多癲狂的要跑出來了！？

宋錦看著門準確的一開，被一隻大型犬撞得往後倒退。

她眼冒金星。

「小心。」

程斯年下意識伸手，抱住比他預想中要溫軟的女性軀體。

接觸到的那一刻，那一片滾燙從程斯年的脖頸連帶著耳朵開始向上蜿蜒。

他的頭上頓時，又開始冒煙。

就像原子彈爆炸一樣。

「轟——」

就好像被燙一樣，他突然鬆手。

「咣當——」

宋錦後腦勺著地。

她捂著後腦勺，黑暗裡看鬆開她的罪魁禍首。

「你，成心的。」

她把手電筒照射到他臉上，有些咬牙切齒。

程斯年沒說話，低著頭紅著臉。

宋錦沒好氣的插上電卡，電通了。

她望鄰居家那麼一望，誒，他們家正在喫火鍋。

她就知道。

她揉揉後腦勺，拽著程斯年的領帶往前走。

「你幹嗎突然放開手啊你。」

「我後腦勺很痛的。」

宋錦突然站在原地回頭，程斯年的脖頸間突然一股暖流。

雞皮疙瘩順勢冒出，他不自在的說了句抱歉，四處亂看。

剛才柔軟的觸感此刻他還在回味，他感覺自己這樣不對，但活了十八年，第一次知道女生的身體這麼軟。

不對勁。

宋錦看著他臉頰還是紅著，腦中肯定想著不可描述的事情。

「算了，我不計較。」

宋錦轉頭走進房間，看著門外站著的他。

「你不進來？」

程斯年掏出手機，看了眼微信。

旖旎迅速褪去，看著屏幕的人有些嚴肅，抬頭的時候又驀然溫柔。

儘管還是有些冷臉。

美少年的碎發垂下來，長腿一邁，毫無預兆的抱住她。

雖然耳朵還是騰的紅起來。

「走了，下次見。」

他站直，拿起她手機給自己打了個電話。

「我的電話。」

他晃了晃手機，笑的開心。

宋錦突然笑起來，看著跑進電梯的人。

和原著裏一樣討喜呢。

宋錦笑著關上門，回頭看見電視裏的新聞播報。

「MT戰隊疑似比賽作弊」

她的瞳孔驟縮。

原著的節點......

「我警告過你，不要和我離婚。」

周庭琛推了推眼鏡框，鏡片下的眼睛攝人心魄。

「你亂說什麼，你想說什麼？」

宋錦站在門口，看著房內的人坐姿坐姿儒雅。

周庭琛，確確實實如原著一樣，有些偏執。

宋錦有些皺眉。

只是看見她和正常的男性走在一起，都會有些陰暗。

時間回到一週前。

那天在下雨，比較冷。

宋錦的刑偵三隊分到片警的門店工作，和其他同事交流的過程中，宋錦瞥見了他的注視。

他一個人打著傘，形單影隻。

應該是應酬吧，他的工作多，委託人也經常請他喫飯，他偶爾拒絕，但大多數會出於禮節而少喫一些。

宋錦也是後來才知道，周庭琛是因為在中東地區刺殺行動失敗被打的只剩半條命。

九死一生。

當時已經二人結婚了兩年多，還不是她，是真正的宋錦。

可想而知，宋錦哭的泣不成聲，開始了舔狗之路。

她本來是有些事業心的，不過在愛情面前，她的野心總有些蒼白。

畢竟在嚴苛死板的父親手下成長，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總會讓人心動又熱衷。

宋錦和他久久的對視，他身體不好，站立的時候，總還會微微顫抖。

那場刺殺，不僅讓他失去了摯友，也失去了他的驕傲。

他那樣的人，總歸是英氣的。

宋錦垂眸，拿起傘走過去。

「怎麼站在這裡。」

「等人。」

周庭琛淡淡的說著，眼神片刻不離她。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今天出警，和轄區的同事做口述。」

周庭琛點點頭。

「我看到那天停電，他在你家了。」

宋錦就像渾身觸電，一向情緒不反應在臉上的人，瞳孔皺縮。

「我該誇獎我自己，我的新代理人，正在起訴MT戰隊。」

周庭琛嘴角微微帶著笑。

宋錦微微偏頭，眼神裡帶上些許暗沉。

「我就站在樓道里，看著你像以前一樣的笑容。」

周庭琛的手穿過宋錦的脖頸，把她拉入懷裡。

他低下頭，溫熱的鼻息拂過宋錦的耳旁。

「明明是一樣的人，憑什麼你可以輕易的接納別人。」

「你瘋了。」

宋錦面無表情，但眼神盯著遠處虛空的景物，危險的眯眼。

「我沒有。」

周庭琛看著遠處她的同事們，笑的好開心。

從遠處看，俊美斯文的男人身形挺拔，懷中的女人美艷又纖細，明明一個人穿的是正統的西服外套，另一個人穿的是休閑裝，卻沒有違和感。

好看的人穿什麼都好看。

同事們感嘆。

只有他們二人知道，他們之間的氣氛僵硬又凝固，就像海浪即將到來，誰也沒有說話。

「我自問我沒有對不起你的點，你沒有必要。」

「更何況，你這樣做，對不起鬱行文。」

宋錦一字一句的咬著，微風拂面，她的髮絲些許凌亂。

周庭琛鬆開她，溫柔的掠過她的碎發。

他們的眼神相撞，誰都沒有移開。

「他敢攛掇著他的小狼崽子追我的女人。」

「我沒什麼對不起他的。」

宋錦知道原著裏周庭琛黑化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宋錦，而是金思琪結婚，但此刻，看著他笑裡藏刀，宋錦沒來由的心慌。

她是原著讀者，現在因為她的到來一切都變得出乎意料，但周庭琛是個瘋批這件事，她最清楚。

宋錦沒說什麼，只是迅速轉頭，心情複雜。

「你沒有資格對MT動手。」

「巧了，我剛好有。」

周庭琛緩慢的戴上皮手套，表情溫和。

「下週五，下班來見我。」

周庭琛扣上釦子，向那邊一直注視的同事揮手。

「你沒有拒絕的機會。」

他轉頭，和身後剛好下車的客戶說話。

「誒，周律師，等久了吧...」

「哪裡，只是剛到，不用緊張....」

宋錦回頭，看著他的背影，眼神閃爍。

她沒有怕，只是想著，總有人會這麼理直氣壯。

她冷冷的轉過去，踏碎地上的樹枝。

春天來了。

MT戰隊衛冕成功，程斯年站在後臺，勾著脣角給她發信息。

他們之間的關係熟絡了很多，她能專門為了他重要的比賽來看，他也會給經常加班的她買些飯送過去。

他站在後臺和她聊天，講他們實時轉播最後點掉水晶。

「誇你吧，怕你驕傲，不誇你吧，怕你失落。」

隔著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嘴角微微上揚，然後打下這行字。

單獨相處的時候，他能發覺宋錦喜歡26鍵，不知道是不是手機玩多了，閉著眼有時候都能打出來26鍵裏拼音的字母順序。

他眼神柔和，給她回復。

「我謝謝你，先下班，晚上記得來參加慶功宴。」

宋錦黑掉屏幕，繼續整理電腦文件。

轉眼間，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年多了。

入冬的時候和周庭琛離婚，劇情後來的發展，在她的意願下，已經面目全非。

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每每想起他，她總是不自覺的心痛。

那是一種，她無法言說的，就好像生來就跟紮在心底的痛苦。

她知道這和真正的宋錦的意願並不相符，但她已經成為她，如果要恨，就來恨她吧。

再者說，她永遠不知道程斯年為了她做了多大犧牲。

眼神一暗，又想起那天周庭琛勢在必得的笑容。

她的直覺告訴她，周庭琛有些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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