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嘰致豢暗納眢w。「求求你,別看我……」那大塊大塊的癩蛤蟆皮,強烈地衝擊著他的眼眸,他終於忍不住,扶著門邊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一)

千岫離開金樽谷時,人間恰是盛夏時分,她一時貪涼,也不知鑽進了哪家後院,往那井底一歇,舒舒服服地就睡了過去。

這一打盹,時光如水淌過,竟悄無聲息地就過去了三年。

千岫睡了個飽覺,迷迷糊糊醒來時,耳邊只聽到一陣清朗的讀書聲:「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牀下……」

她心下一動,綠光閃過井壁,活動了番身子,好奇地探出了腦袋。

斜陽照在了井邊,暮色四合,一襲白衣站在風中,衣袂飛揚,眉目染著夕陽的金邊,俊逸如畫。

那是千岫第一次見到顧衡深,霞光漸晚漸濃,她在風中一時間竟看癡了。

顧府是城中有名的玉石世家,小公子玲瓏剔透,聰慧過人,三歲通詩賦,五歲便才名遠播了。

那一年的顧衡深,不過還只是個總角孩童,白衣如雪,一張臉卻已生得那樣好看,聲音也那般動聽,字字句句就像顧府雕琢的玉石一般,清脆空靈。

千岫不知不覺就聽入迷了,她本是來人間遊玩,此後卻不再離開顧府,只待在那沁涼的井底,每日黃昏時,都會在風中聽顧衡深念詩。

這一待,便是兩年。

那顧小公子彼時尚年幼,亦是小孩心性,見井邊一抹碧綠日日相伴,如同有了默契般,也心生親切,有一日,竟如摯友般對千岫打趣道:「小青蛙,你又來陪我念書了呀?」

那聲「小青蛙」叫得溫柔又動聽,倘若千岫那時能幻作人形,恐怕一張臉早就緋紅了。

奈何她修為尚淺,還不能夠幻化出人形,只能揚起頭,在風中輕輕叫了兩聲,像是在回應顧衡深一般。

顧衡深雙眸一亮,竟拿著書本湊到井邊,一點點伸出手,在她頭頂輕柔地摸了摸,脣含笑意:「小青蛙,你真乖,以後每天都陪我念書好不好?」

千岫只覺頭頂一暖,愣了愣後,心中暖意流淌,如飲蜜糖,她一雙眼眸望著他,又輕輕喚了兩聲,似允一諾。

從此像有了約定般,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共沐黃昏,朝夕為伴,有清風明月,有琅琅書聲,有脈脈溫情隨流光飛舞。

千岫開始加緊修鍊,每當顧衡深熟睡的時候,她便在井底望月吐納,周身散發著碧綠的幽光,藉助著月華的力量,潛心靜修。

日久天長的孤獨歲月中,她從沒有一刻這麼想要化身為人。

花開花落,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終於,在又一年的盛夏時分,她最重要的時刻來臨了——

渡劫。

三道天雷加諸於身,只要捱過去了,她便可以擺脫原形,修鍊成人了。

這雖是一個飛升蛻變的機遇,卻亦是一場不可預測的天劫。

以往在金樽谷,也有小妖修鍊到了一定程度,需歷經天雷渡劫的,但或多或少都會有谷主庇護,助以一臂之力。

但這次,千岫卻是以一人之力,面對浩蕩天劫。

她不知道結果會如何,但她早已義無反顧,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要蛻變為人。

只因,她想同那道白衣站在一起,用動聽的聲音喚出他的名字,用靈巧的十指替他研墨潤筆,用最柔軟的一顆心陪他跨過春秋冬夏。

她想與他靠得更近,想和他,變得一樣。

踽踽獨行的生命中,因為有了這一抹暖意,冰冷的井底似乎也布滿清輝。

(二)

大雨傾盆,雷電交加,天地間黑壓壓的一片,劇烈的疼痛劈頭襲來,千岫一度以為自己渡不過這場天劫。

就在她遍體鱗傷,在大雨中苦力支撐之際,一道身影掠風而來,不顧漫天的電閃雷鳴,將她一把摟在了懷中,「小青蛙,你別怕,我來帶你走……」

顧衡深埋著身子,替她擋住轟鳴的雷電,他想要帶她躲到長廊下時,卻驚覺那雷電詭異萬分,似乎長了眼睛一般,如何也避不過去。

千岫在顧衡深懷裡,周身碧光閃爍,心內慌亂急切,她想對顧衡深說,快走啊,小公子,這不是普通的雷電,這是我的天劫,我躲不過的……

可是她發不出聲音,顧衡深抱著她在雷雨中躲閃著,始終不鬆開一雙手,他護著她最終退到了井邊。

「小青蛙,別怕,我把你放回井底,你不會有事的……」

天昏地暗,最後一道天雷緊追不捨,如惡龍嘶吼,狂擊而來,顧衡深身子一震,咬牙悶哼了一聲,脣邊有鮮血漸漸漫出。

千岫心頭一悸,周身碧光瘋狂閃爍起來,風愈急,雨愈狂,她雖被顧衡深牢牢護在懷中,卻仍是受到三分重創,眼前一點點模糊起來。

一隻溫暖的手裹住她全身,顫巍巍地將她送回井中,狂風驟雨間,一滴鮮血落在她頭上,溫熱灼灼。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她只聽見他在她耳邊輕輕道:「小青蛙,別怕,別怕,有我在……」

似銅鏡應聲而落,所有畫面支離破碎,她瞬間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那張染血的面容映在她瞳孔中,越來越遠……

遠處似乎有人奔來,驚慌失措:「小少爺,小少爺!」

她沉入水中,黑暗襲來,再聽不見任何聲音,一切戛然而止。

一夢經年,恍如隔世。

五年後,煙城,顧府。

春煙柳綠,一道俊挺身影穿廊而過,身後的小奴亦步亦趨地跟著,欲言又止:「少爺,您真要去賭這一把嗎?夫人讓您再多多三思啊,這可是府上最後一點家當了,若是……」

「不用再說了。」少年轉過身,眉目俊秀清逸,卻帶著一絲冷冽,陽光照在他的脣角,他冷冷道:「我沒有退路了,顧府也沒有退路了,與其搖搖欲墜,等著轟然坍塌的一天,還不如放手一搏,絕處逢生。」

那小奴猶豫了番,卻還是下意識地攔上前:「要不,等老爺回來再說?」

「讓開!」

少年冷聲一喝,那小奴嚇得退開兩步,少年白衣一拂,大步流星地踏入了風中,毅然決然,頭也未回。

長廊上,一襲碧色倩影站在暗處,淡綠的雙眸望著這一幕,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玉器行裏早就人頭攢動,聚滿了煙城的各大世家,以及從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的人。

畢竟這場「賭玉」的噱頭實在太大了。

顧衡深到來時,抬頭看了眼高高的匾額,陽光映著那四個燙金的大字,煙記玉行。

他長睫微顫,神情恍惚了下,旁邊卻有人已經認出了他,壓低聲道:「快看,那就是顧府的少當家,他居然還真來了,也不怕賭得傾家蕩產嗎?」

「怕什麼,他們顧家還有什麼底子能輸嗎?他就指著這回徐老闆的貨翻身呢,要是賭中那塊鳳凰紅玉,他們顧家可就有救了!」

「嘖嘖,我看懸,這幾年顧家一直倒黴,這少當家眼光也不怎麼樣,從來就沒經手過什麼好玉,他怎麼可能挑對那塊玉中之王呢?」

「說來也奇怪,這小公子幼時還才名遠播,一雙慧眼尤其厲害,聽說七歲時就會辨認上千種玉石了,無人能及,怎麼越長大本事反而還越差勁了?」

「誰知道呢,興許老天就是見不得顧家好呢,快別說了,裡頭的買賣要開始了……」

一片竊竊私語中,顧衡深俊臉冷凝,只當沒聽見,握緊了雙手,深吸口氣,踏入了玉器行的大門。

人羣中,一道碧色倩影步履款款,跟在顧衡深身後,也一併進了玉器行。

她長發飛揚,臉上蒙著白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淺碧色的眼眸,方纔那些人的話,她顯然也聽到了,眉心微蹙,抬頭看了眼高高的匾額,若有所思。

(三)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煙城中的人誰也未料到,短短五年裏,顧家竟會衰敗得如此之快。

自從五年前,顧家的小公子顧衡深大病了一場後,顧家就彷彿交上了黴運一般,生意越做越差,甚至到了一蹶不振的地步。

顧老爺為此不惜遠赴海上,想同那裡的人做筆大訂單,救回奄奄一息的顧家,然而他久去未歸,生意也不知談得如何,顧家實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恰逢徐老闆帶著貨回到煙城,顧衡深只能孤注一擲,以全部家當去賭一塊鳳凰血玉了。

鳳凰血玉,就是這場春日賭玉中,最大的噱頭。

徐老闆是煙城當地的一個傳奇人物,常年在外遊歷,每年春天時,都會帶上大批原石回來交易,賣給能出得起價錢的人。

這些原石中,不乏價值連城的寶玉,一刀下去,有些人直接一夜暴富,也有些人看走了眼,血本無歸,甚至輸得傾家蕩產。

總之,賭玉是件看天喫飯的事情,誰也說不准你花重金買下的那塊原石裏,究竟藏著寶玉,還是一文不值的廢石。

大廳內熙熙攘攘,已經接連開了幾塊原石,有翡翠現世,但成色一般,不算什麼稀罕物。

先交易的也只是幾塊小件的原石,真正大塊的還堆在正中央,沒人出得起價錢。

見到顧衡深來了,人羣自發分開了道,首座上的徐老闆拄著金玉柺杖站起,面露笑意:「顧少爺,你果然沒有失約,我這回運來的貨全在這了,幾個大件也擺在廳裏了,你隨便挑,祝你一刀便得好玉,贏下今年春日的最大彩頭!」

顧衡深脣角微揚,一拱手,舉止從容有禮,不卑不亢:「多謝徐爺,徐爺是個爽快人,那衡深也便不客氣了,容我斟酌一二,挑準了便能下刀。」

說著他雙手奉上一隻紅封,裡面除卻幾張銀票外,還有顧府幾處宅子的房契。

這輕飄飄的紅封裏,承載的卻是顧府的全部家當,捧在手中無比沉重,如同顧衡深緊緊繃住的一顆心。

他此番破釜沉舟,孤注一擲,豁出一切來賭玉,不能輸,也輸不起。

長眉微挑,他目光落在了徐老闆身後的一人身上,那是徐老闆的大徒兒,他向他使了個眼色,他餘光一瞥,望見了堂中央最大的那塊原石。

是了,就是這一塊,這份收買的錢沒有白花,鳳凰血玉,他勢在必得。

一顆心稍稍放下些許,顧衡深裝模作樣地直起身,在那幾塊大件的原石間轉了轉,敲敲打打間,似乎要下決定了:「我看中的便是這塊……」

卻在此時,人羣中忽然傳來一記急切的女聲:「不,不要選那塊!」

顧衡深一回頭,正對上一雙淺碧色的雙眸,他心下一動,不知怎麼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少女排眾而出,一襲碧色長裙,身姿婀娜纖細,眉目清麗,臉上卻蒙著一層面紗,看不清芳容。

但單從那雙水光瀲灧的眼眸,已不難看出,這姑娘定是個絕色美人。

她走到顧衡深面前,似乎很是心急,連聲道:「這塊是廢石,裡面什麼也沒有,顧少爺,你若是挑中這塊,一定會輸得傾家蕩產!」

顧衡深臉色一變,雙手緊了緊,定定道:「你是何人?」

少女一愣,彷彿沒有想好怎麼回答:「我,我是……」

她猶疑間,索性道:「反正這塊裡面什麼也沒有,真正有寶玉的是這一塊!」

話一出,四座皆驚,少女毫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徑直走到最冷清的角落裡,蹲下身,摸出了一塊還沾著污泥的圓石。

「這塊,這塊裡面有稀世美玉,顧少爺,你挑這一塊吧,你相信我!」

清脆的聲音在堂中響起,落在眾人耳中卻是說不出的荒謬,一時間,笑聲四起,顧衡深臉色複雜,走上前,也蹲了下去。

他沒有跟著眾人一起譏笑,只是緊盯著少女淺碧色的眼眸,沉聲道:「你怎麼知道這一塊裡面有?我如何相信你?」

「我,我……」少女隔著面紗,像是又答不出話了,顧衡深眉心一皺,正要起身時,少女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他衣袖。

他們四目相對,有過堂風穿過,她淺碧色的眼眸蘊著春秋冬夏般,直直望入他心底,他身子倏然就定住了。

她一字一句地開口,聲音輕得只有他能聽見:「我不是尋常人,我的眼睛可以透過原石表面,看見裡頭的東西,我知道這很匪夷所思,但我沒有騙你,你相信我,我絕不會害你的。」

頓了頓,她語氣愈發動情:「世上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害你的,你信我。」

微風揚起少女柔軟的長髮,顧衡深心尖一顫,一股奇妙不可言的感受包裹住他整個人。

明明才第一次見面,他卻莫名受到牽引般,深陷在了那雙淺碧色的眼眸中,如受蠱惑。

「好,我信你。」

顧衡深站起身,當著所有人的面,吐出了這四個字。

周遭一片嘩然,首座上的徐老闆更是目光一緊。

一生之中能有幾次不問緣由的信任?能有幾場豁出一切的豪賭?能有幾段毫無保留的傾命以付?

顧衡深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他願意相信眼前這個人。

那是種要命的直覺感,冥冥之中,心底像有一道光在指引著他,他無論如何都要賭這一次!

這突如其來的結果實在令人驚愕萬分,周圍像炸開了鍋般,議論紛紛。

「這少當家昏了頭,果真要把顧府敗個乾淨了!」

「是啊,竟然隨意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真是美色誤人,委實糊塗啊!」

各種聲音傳入顧衡深的耳朵裏,他卻不聞不顧,徐老闆拄著金玉柺杖站了起來,也似笑非笑地問向他:「顧少爺,你想清楚了嗎?當真要開這一塊嗎?」

顧衡深道:「是。」

徐老闆笑意更深了:「這一刀下去,可就再無轉圜了,你當真不後悔?」

顧衡深看了眼那塊沾滿污泥的圓石,又對上旁邊那一雙淺碧色的眼眸,深吸口氣,望著徐老闆逐字逐句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開吧。」

「好膽色,來人,開玉石!」

(四)

顧衡深一戰成名,不僅帶回了價值連城的鳳凰血玉,還帶回了一位神祕的鑒玉高手。

在顧家住下的第一夜,千岫對著銅鏡,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面紗。

鏡中人眉如遠山,雙瞳剪水,一張臉卻是坑坑窪窪,像癩蛤蟆的皮一般,駭人至極。

燭火搖曳間,千岫緩緩伸出手,一點點撫過自己粗陋的臉頰,嘆聲道:「小公子,五年了,我終於能化身為人了,可是,我怎麼能用這樣的一張臉見你呢?」

那一年盛夏渡劫,她雖被他護在懷中,叫他擋去了第三道天雷,但她仍是受了幾分重創,在井底一昏迷就是五年,醒來後,顧家竟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那身白衣,煙記玉行裏,他問她願不願意跟他回顧家時,她幾乎按捺不住心跳,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天知道為了這一日,她已等待了多久,她要留在他身邊,用畢生去報答他。

「小公子,我終於能夠靠近你了,只是……你等等我,再多給我一些時日,我一定會加緊修鍊,將這張臉恢復好,到那時,我一定會揭下面紗,告訴你,我就是當年在黃昏裏陪你念書,每日與你為伴,最後被你救下的那隻小青蛙……」

顧家以一塊鳳凰血玉起死回生,顧老爺又帶了海上的生意回來,千岫的一雙碧眼更是神力無盡,顧家的黴運一掃而光,得了老天爺的眷顧般,玉石買賣很快又做得風生水起,家族重新振興,顧衡深的地位也越來越穩固,得到了顧府上下的認可與信服。

坊間開始有流言傳出,說顧衡深身邊有位「玉娘子」,碧眼通天,神力難測,那纔是顧家真正的無價之寶,勝過美玉萬千。

煙城的玉石世家都眼紅不已,對顧家各番羨慕嫉妒,明裡暗裡更是接二連三地去找過那位傳奇的「玉娘子」,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動搖她對顧家的忠心——

確切地說,是對顧衡深的忠心。

她死心塌地地跟在顧衡深身旁,為他做了數不勝數的事情,毫不計較,無怨無悔地付出。

顧衡深對這一切都感念於心,卻又有過疑竇,非親非故,她為什麼要這樣待他?

只是每回委婉地提及時,那身碧衣都會低下頭,扯一扯臉上的面紗,輕輕道:「總有一天,少爺你會明白的……」

久而久之,顧衡深也便不去探究了,反而是千岫身上的那份神祕,對他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他想,老天自有安排,或許,她就是他的命中註定。

日子一天天過去,千岫一邊傾盡全力相助顧衡深,一邊守著自己的祕密,對月修鍊。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越來越光滑的一張臉。

月光透過窗欞灑入屋內,她莞爾一笑,纖細的手指撫過脣邊,喃喃自語道:「小公子,我馬上就可以摘下面紗,與你相認了……」

一切都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著,卻就在這時,意外突發,顧衡深在西郊處遭人暗算了。

許是他近來與顧家的風頭太甚,搶去不少人的生意,擋了不少人的財路,早就有同行懷恨在心,趁他這次運貨回煙城,在西郊處,劫了他的一批貨,還將他打傷了。

千岫趕去時,殘陽如血,草木肅殺,風中都飄著血腥的味道,顧衡深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千岫的淚水瞬時奪眶而出,她一路飛奔而來,臉上的面紗早就被風吹去,她卻根本無暇顧及這麼多了,眼中只能望見那身染血的白衣。

她一下撲到他身旁,顫抖著手將他抱入懷中:「公子,公子……」

淚水滑過那張清麗的臉龐,千岫自己都沒有發現,她露出的一張臉,一絲粗陋的疤痕都沒有了,白皙如雪,光滑無暇,就像一塊散發著溫潤光芒的美玉般。

顧衡深在半昏半醒間,聽見有人喚他,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只看見一張絕美動人的面容,他嘴脣翕動著,下意識想叫出那個名字:「千岫?」

只是他沒能喊出來,身子便再也支撐不住,頭一偏,倒在了那個柔軟的懷中。

「公子!」

千岫淚眼朦朧,再不遲疑,手心散發出碧綠的幽光,抵住顧衡深的胸口,將暖意源源不斷地傳入他體內。

日頭一點點落下,她靈秀絕美的一張臉,在風中慢慢又浮出了坑坑窪窪的疤痕,像癩蛤蟆的皮一樣,手臂與背上也隱隱作疼,現出醜陋的原形,千岫清晰地看見自己可怖的變化,呼吸一窒。

那麼多時日的修鍊,那麼久的期盼,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她手心顫動不已,卻依舊散發著碧綠的光芒,沒有停止過那股暖意的輸送,她抱緊著懷中的白衣,貼著他的臉頰,呢喃道:「小公子,只要你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

哪怕耗盡她一身功力,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救回她的公子,讓她付出一切,她都甘之如飴。

一波波的輸送下,顧衡深的身子漸漸暖了過來,氣息也平穩均勻起來,千岫手心微顫,碧光慢慢淡去,鬆了口氣,自己眼前卻模糊起來……

遠處有人影靠近,一個小丫鬟驚聲道:「小姐,快看,地上躺了一個人!」

一道倩影如清風徐來,雪膚墨發,美麗動人,聲音更是溫柔如水:「快將他扶起,他似乎受了不小的傷……」

主僕二人全身心都放在了昏迷的顧衡深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身旁草叢間,還伏著一隻虛弱的小青蛙,周身散發著淡淡的碧光。

像是回到五年前的那場渡劫,全身錐心刺骨的疼痛,眼睛都睜不開,只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如困夢魘。

夢裡沒有光,沒有暖意,沒有那道白衣,天大地大,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人。

「小公子,小公子……」

寂寂的山野之中,無人聽到那弱小生靈心底的呼喚,夜冷月寒,風一吹,草叢中碧光茫茫,孤影伶仃。

(五)

世間之事,總是無巧不成書,將顧衡深救回去的那位千金小姐,名喚徐婧瑤,竟然正是城裡徐老闆的掌上明珠。

她隨父親常年遊歷在外,恰逢母親祭日纔回到家鄉悼念,沒想到就這樣在西郊處,因緣巧合地救下了顧衡深。

而更巧的地方在於,顧衡深與徐婧瑤都不會想到,她的模樣身形竟與千岫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張白皙如雪,清婉柔美的面容。

顧衡深醒來後,徐婧瑤正坐在牀頭,端著葯碗準備喂他,他望著她,想起昏迷前最後望見的那張臉,不由有些怔忪:「救我的人……是你?」

徐婧瑤抿嘴而笑,聲音溫柔:「還好順路,顧公子無礙就好,我已經派人通知了顧府,他們稍晚一些便會來接顧公子。」

徐府的小丫鬟正好踏門進來,俏生生打趣道:「還接什麼,在我們小姐這把傷養好了再走也不遲呀……」

徐婧瑤臉上一紅,忙道:「顧公子別聽她瞎說。」

顧衡深望著那張羞赧的清美面容,微微一笑:「多謝小姐相救。」

徐婧瑤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即便極力掩飾,但女兒家的心事卻仍是展露無遺。

顧衡深靠在牀頭,盯著她的模樣,那一顰一笑似乎與另一張臉重疊了起來,他一時有些恍惚,腦中隱隱約約有個聲音盤桓著:「小公子,小公子……」

那雙淺碧色的眼眸漸漸在心頭浮現出來,泛著瑩瑩淚光,揮之不去。

顧衡深握緊了雙手,從沒有一刻這麼迫切地想要見到千岫。

回到顧府後,他卻才知道,千岫不見了。

整個人像憑空消失了般,等到他料理完了西郊遭人暗算的事情後,她也沒有出現,倒是那幾日,徐婧瑤來得勤快,每天黃昏時都會提著自己親手燉的補湯登門,守在顧衡深旁邊,看著他一口口喝下去,對他關心得無微不至。

終於,在又一個暮色四合的黃昏,千岫回來了。

那天顧衡深在玉行處理賬本到了深夜,回府時才知道這個消息,他心中激動難言,所有疲倦一掃而光,喜出望外地便朝千岫房中奔去。

他一顆心狂跳不止,也顧不上禮節了,只一把推開了房門:「千岫,千岫你去哪了?擔心死我了,那天在西郊是不是你……」

聲音戛然而止,屏風後的那道纖秀身影慌亂不已,想要遮掩住身子卻已經來不及了。

房裡水霧繚繞,木桶中的人若隱若現,幽綠的溫水包裹住那具粗陋不堪的身體,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她坑坑窪窪的一張臉完全藏不住,就這樣第一次暴露在了那身白衣面前——

「這,這是什麼?」

顧衡深全身顫抖著,臉色煞白,難以置信,水中的千岫猛地低下頭,緊緊抱住身子,帶著慌亂的哭腔道:「別,別看我,求求你別看我……」

那大塊大塊的癩蛤蟆皮,詭異駭人的綠色光芒,強烈地衝擊著顧衡深的眼眸,他終於忍不住,幾步踉蹌奔了出去,扶著門邊,劇烈地嘔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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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 wang山莊》 我原本就是打算看個rou文,結果不僅把我看的三觀炸裂,還把我看自閉了,我看完後,緩了一個晚上才接受結局。

《月亮說它忘記了》獨木舟的古早文,我看的第一本虐文,不是說多虐,就是很經典,第一次看虐文哭死了。


沈慈從沒想過,她和衡的再次相遇,會是在這種情景下——那個一頭銀髮的少年,蜷縮著身子,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裏公開販賣!

沈慈第一次遇見衡,是在漓城郊外的河邊。


她是懷安郡主的婢女,郡主好玩,每到春暖花開,就領著浩浩蕩蕩一羣人在此紮營狩獵。


郡王府的漁網材質特殊,分撒在沿河各處,只要一有動靜,上面的鈴鐺就會響個不停,顯示獵物落網。


當沈慈聞聲趕去時,她萬萬沒想到,網裡困住的竟是一個人,不,確切地說,是一條人魚——


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一頭銀髮,膚色雪白,漂亮的五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下身卻是一條修長的銀色魚尾,片片魚鱗泛著柔和的光芒,美得純粹而驚艷。


少年在網中掙扎,慌張而不安,漆黑的眼眸警惕地望著沈慈,沈慈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


「你,你是……赤羽魚人?」


赤羽魚人存在於北陸南疆的傳說中,真正見過的人少之又少,他們是上古就繁衍下來的靈獸,天生貌美,銀尾紅翼,既能在水陸中生活,亦能張開一對紅色的翅膀,翱翔於天際。


但在許多年前,赤羽魚人一族不知為何觸犯了神靈,被永久剝奪了翅膀,從此再也不能飛翔於藍天白雲間,偌大的家族也迅速衰敗。


如今為數不多的赤羽魚人被抓住的下場,便是供達官貴族豢養賞玩,終身不得自由。


想到自由二字,又恰對上少年驚慌絕望的眼眸,沈慈心頭一動,鬼使神差地就把網繩解開,沖網中的少年低聲道:「快,快走吧!」


少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銀光一閃,水花四濺中,已消失不見。


沈慈鬆了口氣,卻一個聲音陡然在身後響起:「你這賤婢,好大的膽子,竟敢私放本郡主的獵物!」


回頭一看,竟是領著人正好趕來的懷安郡主,以及她身旁雲衫翩翩,面如冠玉的鄰國質子,謝長夜。


沈慈腦子一懵,第一反應不是去管郡主,而是緊張地看向謝長夜,那雙狹長的眼眸依舊波瀾不驚,只是眼角微挑著,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沈慈身子一顫,壞了,她知道,她又給公子添麻煩了。


私放獵物的下場就是懷安郡主的幾個耳光,外加餓著肚子罰跪一夜。


春寒料峭,其他人早已在帳篷裏溫暖入睡了,只有衣衫單薄的沈慈,還跪在漫天星野下,瑟瑟發抖著。


謝長夜悄悄出來看了她一次,給她帶了點喫食,還抿緊脣扔了個小藥瓶給她,示意她敷在臉上紅腫的地方。


沈慈小心翼翼地接過,不敢去看謝長夜,倒是謝長夜悠悠一嘆,問道:「我們離開陳國幾年了?」


文盛武衰的陳國,是他們心心念唸的故土,謝長夜是陳國皇子,十三歲時就被送到南詔為質子,沈慈六歲就跟在他身旁,後輾轉安插進了郡王府,如今粗粗算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八年了。


「阿慈,你還想回陳國嗎?」


謝長夜眸光深邃,看得沈慈愈發愧疚,那一字一句沉重得就像壓在她心口一般。


「如履薄冰走到今天,大事在即,一步都錯不得了,你的仁慈只會是多餘的累贅,對我們回到陳國沒有任何幫助,你明白嗎?」


直到謝長夜拂袖而去許久後,那些話仍縈繞在沈慈耳畔,她跪得手腳發麻,風吹髮梢,不防間被一隻濕漉漉的手搭在了肩膀上。


赫然抬頭,沈慈還來不及出聲,已驚詫發現——竟是白日裏她放走的那個少年!


他已化出了人形,十四、五歲的模樣,穿著一襲銀白相間的衣裳,長發如瀑,雪白的面龐在月下泛著柔和的光芒。


他顯然剛從水裡出來,長睫上還掛著水珠,沈慈不知道他在水裡藏了多久,更不知道他聽到了些什麼。


公子的話還響盪在耳畔,沈慈下意識地繃緊了弦,準備一有異動就立刻開口喊人,絕不再心慈手軟。


但她沒想到的是,下一瞬,少年竟然攤開手心,沖她一笑:「送給你。」


沈慈愣住了。


那是一條銀鏈,在月下閃閃發光,看起來就像是工匠用心打造的飾品,但實際上,沈慈細細辨出,那不過是少年用一根髮絲串起來的魚鱗,美得渾然天成。


已經很久沒有人送過她禮物了,沈慈顫著手接過銀鏈,再看向少年真誠的眼眸,忽然覺得,身上的痠痛一剎那都消失了。


天地間靜悄悄的,安詳得像個夢。


(二)


少年叫衡,許是沒有夥伴,寂寞了太久,在接下來的半個月裏,他開始時常在深夜來找沈慈,悄無聲息得沒讓任何人發現。


沈慈也漸漸習慣了衡的「相擾」,她發現和他在一起很舒服,赤羽魚人的心思非常單純,他們雖然聰慧,但不會去算計,許多心裡話也能盡數傾訴。


衡告訴沈慈自己的經歷,沈慈也會提起在陳國時發生的趣事,他們枕著頭躺在草叢裡,望著滿天繁星,說到這輩子最大的希冀時,竟然同時沉默了。


還是沈慈先開了口,她滿懷憧憬著:「自由,我想要自由,想和公子回到陳國,想……」


想永遠陪在公子身邊……後面半句沈慈不好意思說了,伸手去推衡催他說,衡躲不過,笑吟吟的眸子望著夜空,才終於輕輕開口:「天空。」


他說,他一直嚮往著頭上的那片天,在很久以前,他們的族人還是能夠飛翔的,能夠張開漂亮的羽翼,穿梭在雲霧裡,無拘無束……


他不知道多少次夢見過天,即使徜徉在大海里,他也沒有一次忘記過對天空的追尋,那是他一輩子的夢,是他們赤羽一族千百年來呵護的一片凈土。


高高在上的神靈可以折斷他們的翅膀,卻無法折斷他們心中最純凈的信仰。


這種信仰是刻在骨髓裏,融在血液中,至死也不會磨滅的。


郡王府開始拔營啟程,沈慈卻找不到衡了。


那一夜衡對天空的執著震撼了她,她原本綉了一對翅膀想送給衡,衡卻不辭而別了。


回去後的沈慈還悵然了好一陣子,但那時的她並不知道,衡不是不告而別,而是被她家公子一箭射中了肩頭,負傷而逃。


到底還是被謝長夜發現了,他不動神色地跟上前,看著他們躺在星野下,親密無間,像重逢的青梅竹馬一樣,說著各自最大的希冀。


這畫面讓謝長夜覺得很刺眼,他好像從沒見過沈慈這樣無所顧忌地笑過,她在他面前永遠是溫順的姿態,即便他們同甘共苦了這麼多年。


他深吸了口氣,莫名地有些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希冀麼?一個要自由,一個要天空,那麼他呢?


狹長的眸中閃過一絲殺機,謝長夜緩緩捏緊了雙拳。


他要的,自然是一步一步,攀上皇權的最頂峯,不再屈服於任何人,包括狠心將他送來當質子的陳國王!


於是,在又一次深夜,謝長夜手持弓箭,早早守在暗處,還沒等到沈慈趕來赴約,他就搶先一箭射中了衡,衡倉皇間與他對望一眼,負傷而逃。


沈慈的生命中就這樣沒有了衡。


她想,也許他去尋找自己的天空了,而她,要走的路還很長,長到一片茫然,看不見自由在哪裡。


尤其是謝長夜和懷安郡主訂婚的消息傳來時,沈慈如轟五雷,身子搖搖欲墜。


但她很快掩住臉,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在公子的計劃中,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三)


婚事這便籌辦起來,郡王府身份顯赫,彩禮都置辦了一年多,等到沈慈再次和衡相遇時,卻是在南詔最大的奇珍異寶販賣街市。


她從沒想過,他們的再次相遇,會是在這種地方,這種情景下——


那個一頭銀髮的少年,蜷縮著身子,傷痕纍纍,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裏,作為奇珍異獸公開販賣!


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有「識貨」的人已經開始出價了,價錢一波比一波叫得高。


籠中的衡顫抖著,漆黑的眼眸裏透著深深的絕望,他仰頭看著天空,飽含悲愴,眼角分明劃下一行淚,晶瑩地破碎在地上。


沈慈再也忍不住,拔開人羣,叫出了一個沒有人壓得起的數字!


滿場頓寂,齊刷刷射來的目光中,沈慈卻視而不見,只緊緊貼在鐵籠外,伸出手,紅了雙眼:「衡,是我,是我……」


籠中的少年一顫,周遭彷彿都不存在了,只有他們四目相接,淚光閃爍,從彼此的眼中讀到了只有對方明白的東西。


「你還是……沒有找到你的天空嗎?」


救出衡後,沈慈將他安置在了一家客棧,等到衡沐浴完,上好葯換好衣裳後,開始向沈慈講述起了分別後的經歷。


直到這時,沈慈才知道當年衡不告而別的原因是什麼,一時間只覺五味雜陳。


衡卻似乎不太介意謝長夜傷他的那一箭,反而不住寬慰內疚不已的沈慈,未了,有些猶豫地道:「你家公子貌似待你不好……」


他當年養好傷後,循著沈慈的氣息一路尋去,直跟到了郡王府,卻發現郡主刁蠻歹毒,對侍女非打即罵,有一次甚至當著謝長夜的面,故意尋事地掌摑沈慈,而謝長夜只是在一旁看著,淡漠得連眼皮都懶得抬起。


衡又氣又急,本想悄悄帶走沈慈,卻不料被人發現,他一頭銀髮實在顯眼,抓住他的人瞧出他赤羽魚人的身份,反將他囚於籠中,當街販賣。


這段時日他千方百計想逃走,喫了不少苦,可即便是這樣,如今他望向沈慈的一雙眼眸依舊乾淨純粹,未有半點怨懟,反而是情真意切的關懷。


沈慈心中感動酸楚,低下頭:「不怪公子,他……也是很苦的。」


太多東西不能向衡言明,有衡這樣的關切,沈慈已經覺得很溫暖了。


守著衡睡著後,沈慈趕緊出了客棧,她知道,回到郡王府後等待她的是什麼。


自從有一次她去給公子密送情報,不小心被郡主撞破後,郡主只當她傾慕謝長夜,私會勾引,便開始處處針對她。


她有苦難言,此番來這街市,也是因為郡主嫌普通飾品俗氣,差她來淘些珍寶,若完不成任務,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頓鞭子抽。


但為了救衡,她一擲千金,哪還有錢去買珍寶,只能隨便選支簪子對付過去。


果然,回去後,面對她呈上的那支平平無奇的簪子,郡主勃然大怒,狠狠教訓了她一番,叫她躺在牀上仍舊渾身痠痛,冷汗直流。


卻是半夜時分,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摸了進來,坐在她牀頭,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那是她萬分熟悉的氣息,她家公子,謝長夜。


微涼的指尖劃過她背上的鞭傷,她顫了顫,那隻手便徐徐收了回去,耳邊只響起意味不明的嘆息:「三年,至多三年,再等等……」


等,等什麼?


一顆跳動的心莫名有了期待,沈慈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黑暗中,謝長夜就那樣靜靜地坐在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外頭有風輕輕拍著窗欞,暖爐裏雲煙繚繞,一室靜謐。


修長的手指卷過沈慈的長髮,不知過了多久,謝長夜終是起身,一拂袖,依舊扔了個小藥瓶給沈慈,語氣也恢復了一貫的淡漠,將幾道指令吩咐下去,只是臨走前卻話鋒一轉:


「你究竟將那錢用到了何處?」


沈慈一怔,囁嚅著:「就是,就是那支簪子……」


眸光陡厲,謝長夜冷冷一哼,也不再多說,徑直拂袖而去。


(四)


衡再一次消失在了沈慈的生命中,任她如何也找尋不到。


與此同時,在郡主大婚前,他們一行人去了一趟陳國,為謝長夜的父皇賀壽。


那是沈慈闊別十年後再次踏上故鄉的土地,她聞著風中陳國特產的蘭芷花香,幾欲淚流。


但她知道,這次回來還不算真正地歸鄉,公子要抓緊時間做的事情有很多,她也帶著艱巨的任務,那就是——


在壽宴上刺殺懷安郡主,將責任嫁禍給陳國王!


是的,沒有人會相信,外表看似柔弱的沈慈,卻是深藏不露。


她確信能做到全身而退,但行動前,謝長夜卻忽然問她:「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呢?」


沈慈愣了愣,謝長夜一拂袖,眸中閃過一絲決絕,聲音陡厲:「如果失敗了,你將是顆棄子,沒有人會保你,你只能自生自滅,明白嗎?」


即便追隨了謝長夜這麼多年,沈慈也一直明晰自己的地位,從不敢逾越,但她以為,他叫她「阿慈」時是清楚她的心意的,不是拿她當一般死士對待的,所以當這番話毫不留情地坦露出來時,沈慈還是覺得心口被重重一擊,幾乎呼吸不過來。


她低下頭,努力平復氣息:「是,公子。」


那夜的計劃果然出現了點偏差,沈慈連宴席都沒能挨近,半路便叫人攔截了下來。


那個身影從水裡躍出,在一片黑暗間,不由分說地抱住她潛入湖底,她在觸手間摸到光滑的魚鱗時,倏然停止了掙扎,欣喜地頓悟過來——


是衡,是消失了許久的衡!


果然,當衡帶著她浮出水面時,她在月下又見到了那張漂亮而乾淨的臉,卻還來不及開口,衡已經對她急聲道:


「你別去刺殺陳國王,你家公子存心讓你去送死的!」


一句話叫沈慈的笑容凝固,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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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絕:維以不永傷

吾玉 古風作家,風格唯美大氣,故事波瀾壯闊,想像天馬行空,擅長各種古言,深受讀者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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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真的,沒有看過比東宮更虐的書了。

大致內容講一下吧,女主叫小楓,來自西洲,是西洲的九公主,她的媽媽是丹蚩王(應該是西洲旁邊的一個強大的部落)的女兒,她是丹蚩王的外孫女。她是寵愛集於一身的小公主。在她師傅顧劍的介紹下她認識了中原賣茶葉的俊俏男子顧小五,她根本看不上眼,她喜歡的是顧劍。後來顧劍有意撮合他倆,自然而然女主也看到了顧小五的優點。

她是九公主,其他部落的人和中原太子都對她有覬覦之心,她騎馬去找丹蚩的親戚赫失也被部落的士兵追,士兵逼親戚讓他交出小楓,赫失不同意,讓小楓去找丹蚩王,自己擋著這些士兵。路上下雨,她由於勞累和飢餓暈過去了。顧小五救了她,她帶著顧小五去了丹蚩。

丹蚩人向來不看好中原人,他們自然都很警惕。但看在小楓的面子上只好放行,她找到了丹蚩王,她的親戚赫失被救。赫失很喜歡顧小五,顧小五沒有中原男子的柔弱,兩人劍法都很厲害,丹蚩人也都漸漸的喜歡上了顧小五。

顧小五和小楓情意正濃,打算成親了,但丹蚩王想考驗顧小五的能力以及真心,正巧丹蚩周圍有一隻白眼狼王,他便規定,誰殺死白眼狼王誰就能娶九公主。九公主姿色過人,當然很多人想佔為己有,於是造假稱自己殺死了白眼狼王,但無一不被她識破。

終於,她等來了顧小五。顧小五殺死了真正的白眼狼王,丹蚩王自然無比認可了他,同意把小楓嫁給顧小五。

但就在這時,不知怎的中原兵打進了丹蚩,顧小五和赫失等在婚禮進行一半後匆匆前往前線應戰,小楓只好等待。但前線戰況不如意,顧小五和赫失都沒了消息,丹蚩王讓赫失的妹妹阿渡把小楓送回她父母身邊。

小楓被阿渡強行帶到了西洲,卻發現西洲也生靈塗炭,她的父親瘋瘋癲癲,母親也因受不了侮辱自殺了。滿屋子都是中原兵,掙扎中她看到了身披鎧甲的「顧小五」。

「他根本不是什麼顧小五,他是中原的太子李承鄞!」顧劍這樣告訴她。

因為李承鄞,丹蚩被滅,西洲被滅。

絕望下,她跳下了忘川水。李承鄞為了抓住小楓,也跳了下去。等兩人醒來,已經全然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小楓自然被和親到了中原,成為了太子妃。

小楓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喜歡李承鄞,但她知道李承鄞一直和一個叫趙瑟瑟的人相好,但如今她是太子妃,趙瑟瑟是良娣。小楓羨慕趙良娣,但從未想傷害過她。相反,李承鄞很寵愛趙良娣,但趙良娣始終把小楓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表面兩人友好相處,背地卻不斷陷害小楓。

由於小楓行得正走得直,皇后也喜歡小楓,趙良娣始終沒能成功讓小楓打入冷宮。趙良娣害人害己,常常被皇后關禁閉。小楓在皇宮委屈得很,但阿渡一直陪在她身邊。雖然阿渡從小是啞女,但功夫不得了。

在一次宴會,她被綁架了。醒來後她在一個破爛的小木屋裡,一個蒙著臉的男人在她眼前。男人雖然話語很不客氣,但還是很關心她。男人生氣她一直就在李承鄞身邊,小楓卻覺得莫名其妙。

男人還是放走小楓了,她再次回到了宮廷中。

在一次上元佳節,起火了,大家紛紛護著小楓逃離這裡,她看到一個小孩子,小孩子頭頂的木頭要砸下來了,千鈞一髮之際,她護住了孩子,頭部受砸,暈了過去。她做了個很長的夢,她想起了之前所有的事。她絕望,無助,撕心裂肺。

小楓和阿渡騎著馬逃離中原,在城門處李承鄞追上了她們。在城門關上的瞬間,小楓把阿渡退了出去,自己則被關在城門內。她被逼到了城樓的高處,她絕望地跳了下去。但在掉下去的時候,阿渡接住了她,為她當了人肉墊。

小楓淚流滿面地拿起阿渡的金錯刀,朝著自己的胸口插了進去。李承鄞也想起來了,但為時已晚。

最虐的地方就是,這段感情本來就是錯的。李承鄞為了收復西洲利用小楓找到了丹蚩,還殺了小楓的至親,真的讓人痛心。

小楓死時,剛剛十八九。

在丹蚩,李承鄞對小楓三份愛意展現了七分,在宮廷內,為了保護小楓,對她七分的愛意只展現了三分。等先皇死去,李承鄞即將繼位,可以給小楓明目張膽的愛時,小楓已經離開了他。

有個線索,很虐,貫穿全文,就是小楓的那句:「顧小五,給我抓一百隻螢火蟲,我就嫁給你。」巧的是這句話在兩人情意正濃和小楓兩次自殺時都出現了,不得不佩服匪大的虐人能力。

在趙瑟瑟這個角度看,也是一篇虐文。自己愛了一生的男人對她只是裝裝樣子罷了,最後被李承鄞賜了毒酒。

「不知道那個太子妃有沒有學會喫螃蟹。」

「可能唯一會關心自己的,只有太子妃一人了。」

以上是趙瑟瑟臨死前的所思所想。其實她並不壞,只是由於環境因素影響,被迫變成了壞人。

在顧小五和小楓被顧劍介紹前,顧小五被仇家追殺,奄奄一息倒在小楓面前,小楓救了他一命。

如果問我全書最恨誰,相信很多人的答案都是李承鄞。李承鄞利用小楓,滅了小楓全族,沒錯,它壞的徹底。但如果把事情往前推,會發現,是顧劍讓兩人認識的。顧劍對小楓的愛猶猶豫豫優柔寡斷,沒有顧小五滅丹蚩的冷漠,也沒有李承鄞愛小楓的沉重。顧劍從不會考慮小楓的感受,衝動,他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是始作俑者。

讓小楓和李承鄞相遇的人是顧劍,使小楓重新回想起記憶的也是顧劍……原諒我真的很難接受這樣的人。

東宮的電視劇也看了看,任務還原度百分百,尤其陳星旭飾演的李承鄞,完全是我心中的太子。男女主演技很棒,儘管看過原著卻還是會為之落淚。原著是以小楓的第一人稱視角,而電視劇是第三人稱,完善了劇情,很豐富。

就到這裡吧,還是有點想哭。


《東宮》

真的,沒有看過比東宮更虐的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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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九公主,其他部落的人和中原太子都對她有覬覦之心,她騎馬去找丹蚩的親戚赫失也被部落的士兵追,士兵逼親戚讓他交出小楓,赫失不同意,讓小楓去找丹蚩王,自己擋著這些士兵。路上下雨,她由於勞累和飢餓暈過去了。顧小五救了她,她帶著顧小五去了丹蚩。

丹蚩人向來不看好中原人,他們自然都很警惕。但看在小楓的面子上只好放行,她找到了丹蚩王,她的親戚赫失被救。赫失很喜歡顧小五,顧小五沒有中原男子的柔弱,兩人劍法都很厲害,丹蚩人也都漸漸的喜歡上了顧小五。

顧小五和小楓情意正濃,打算成親了,但丹蚩王想考驗顧小五的能力以及真心,正巧丹蚩周圍有一隻白眼狼王,他便規定,誰殺死白眼狼王誰就能娶九公主。九公主姿色過人,當然很多人想佔為己有,於是造假稱自己殺死了白眼狼王,但無一不被她識破。

終於,她等來了顧小五。顧小五殺死了真正的白眼狼王,丹蚩王自然無比認可了他,同意把小楓嫁給顧小五。

但就在這時,不知怎的中原兵打進了丹蚩,顧小五和赫失等在婚禮進行一半後匆匆前往前線應戰,小楓只好等待。但前線戰況不如意,顧小五和赫失都沒了消息,丹蚩王讓赫失的妹妹阿渡把小楓送回她父母身邊。

小楓被阿渡強行帶到了西洲,卻發現西洲也生靈塗炭,她的父親瘋瘋癲癲,母親也因受不了侮辱自殺了。滿屋子都是中原兵,掙扎中她看到了身披鎧甲的「顧小五」。

「他根本不是什麼顧小五,他是中原的太子李承鄞!」顧劍這樣告訴她。

因為李承鄞,丹蚩被滅,西洲被滅。

絕望下,她跳下了忘川水。李承鄞為了抓住小楓,也跳了下去。等兩人醒來,已經全然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小楓自然被和親到了中原,成為了太子妃。

小楓不得不承認她有點喜歡李承鄞,但她知道李承鄞一直和一個叫趙瑟瑟的人相好,但如今她是太子妃,趙瑟瑟是良娣。小楓羨慕趙良娣,但從未想傷害過她。相反,李承鄞很寵愛趙良娣,但趙良娣始終把小楓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表面兩人友好相處,背地卻不斷陷害小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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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宴會,她被綁架了。醒來後她在一個破爛的小木屋裡,一個蒙著臉的男人在她眼前。男人雖然話語很不客氣,但還是很關心她。男人生氣她一直就在李承鄞身邊,小楓卻覺得莫名其妙。

男人還是放走小楓了,她再次回到了宮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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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楓和阿渡騎著馬逃離中原,在城門處李承鄞追上了她們。在城門關上的瞬間,小楓把阿渡退了出去,自己則被關在城門內。她被逼到了城樓的高處,她絕望地跳了下去。但在掉下去的時候,阿渡接住了她,為她當了人肉墊。

小楓淚流滿面地拿起阿渡的金錯刀,朝著自己的胸口插了進去。李承鄞也想起來了,但為時已晚。

最虐的地方就是,這段感情本來就是錯的。李承鄞為了收復西洲利用小楓找到了丹蚩,還殺了小楓的至親,真的讓人痛心。

小楓死時,剛剛十八九。

在丹蚩,李承鄞對小楓三份愛意展現了七分,在宮廷內,為了保護小楓,對她七分的愛意只展現了三分。等先皇死去,李承鄞即將繼位,可以給小楓明目張膽的愛時,小楓已經離開了他。

有個線索,很虐,貫穿全文,就是小楓的那句:「顧小五,給我抓一百隻螢火蟲,我就嫁給你。」巧的是這句話在兩人情意正濃和小楓兩次自殺時都出現了,不得不佩服匪大的虐人能力。

在趙瑟瑟這個角度看,也是一篇虐文。自己愛了一生的男人對她只是裝裝樣子罷了,最後被李承鄞賜了毒酒。

「不知道那個太子妃有沒有學會喫螃蟹。」

「可能唯一會關心自己的,只有太子妃一人了。」

以上是趙瑟瑟臨死前的所思所想。其實她並不壞,只是由於環境因素影響,被迫變成了壞人。

在顧小五和小楓被顧劍介紹前,顧小五被仇家追殺,奄奄一息倒在小楓面前,小楓救了他一命。

如果問我全書最恨誰,相信很多人的答案都是李承鄞。李承鄞利用小楓,滅了小楓全族,沒錯,它壞的徹底。但如果把事情往前推,會發現,是顧劍讓兩人認識的。顧劍對小楓的愛猶猶豫豫優柔寡斷,沒有顧小五滅丹蚩的冷漠,也沒有李承鄞愛小楓的沉重。顧劍從不會考慮小楓的感受,衝動,他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是始作俑者。

讓小楓和李承鄞相遇的人是顧劍,使小楓重新回想起記憶的也是顧劍……原諒我真的很難接受這樣的人。

東宮的電視劇也看了看,任務還原度百分百,尤其陳星旭飾演的李承鄞,完全是我心中的太子。男女主演技很棒,儘管看過原著卻還是會為之落淚。原著是以小楓的第一人稱視角,而電視劇是第三人稱,完善了劇情,很豐富。

就到這裡吧,還是有點想哭。


如果我從未仰望過廣闊的天空,是不是就會安於現狀。

溫蒂不明白,海里如此美好,為何還會有人魚甘願在陸地上蒸發。

隱世舞者X小美人魚,百合

1.十八歲生日與悲劇傳說

我是一條美人魚,海洋的寵兒。我和我的姐妹們徜徉在深海里,每天都無憂無慮。

我們常常聚在一起聽龜奶奶講故事,她是這片海域裏活得最久的生物,懂得也最多。

她常常告誡我們不要去到海面,那裡有狂風暴風,我們會變成極易戳碎的泡沫。

但我們十八歲生日那天又必須去海面,取來地面的一樣東西,鏈接深海與陸地,這是人魚一族的傳統。

「這規矩應該廢除,」每當龜奶奶看見人魚去海面,就會擔心地來回踱步。直到對方完好地回來,龜奶奶才會坐回自己的珊瑚椅上。

我是青尾人魚,我的妹妹溫莎是銀尾,事實上每條人魚的尾巴或多或少都有些區別。但我第一次見到龜奶奶的時候,她先是震驚,再搖了搖頭。

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關於很久很久以前,一條人魚為了愛而放棄美麗的尾巴,最後化作泡沫的故事。

「你的尾巴,和她一模一樣。」龜奶奶取來一片鱗片,和我引以為傲的青尾放在一起。

巧合罷了,我可不會愚蠢到愛上人類男性的,我想。

深海里的每一天都非常快樂,我能竄進魚羣打散它們的隊形,讓水母把我彈得老高,有空再去找找河豚戳得他們圓滾滾。

海里如此美好,為什麼還會有人魚甘願在陸地上蒸發?

然而還是到了十八歲生日那天。

我不情願地換上新衣服——其實也就是珊瑚貝殼和水草堆在一起,稍微有點設計感的東西——一直拖拉到晚上。

「好了溫蒂,」居然是龜奶奶來催我,她拄著珊瑚柺杖走到我面前,「再晚點就不安全了,快去快回就是。」

「姐姐,別忘了箱子。」溫莎給我搬來一隻箱子,那是每條人魚成年的時候都會分到的,能夠儲存陸地上的東西,免得被海水泡壞。

我沒好氣地說:「得了吧親愛的,我就撿個石頭回來,用不著它。」

溫莎癟癟嘴,「那可以不一定,上回艾莉娜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帶回來一條漂亮的裙子。」

那是一條紫色禮服裙,雖然只剩下上半身,但是帶回來改改再找海巫施個法什麼的在海里就不會泡爛了。艾莉娜天天穿著它遊來游去,很好看。

我承認我有點酸。

「你覺得我會有那麼好的運氣嗎?」我問。

「也是,但依然祝你好運。」溫莎抱了抱我,把箱子塞過來。

我抱著箱子磨磨蹭蹭地往海面游去,心想隨便撿一塊石子了事。十八歲成年後隨時都可以再去海面,可那裡不會有什麼吸引我的地方。

在見到她之前,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當我暗自發誓自己絕不會愛上人類男性的時候,並沒有想過我會被一位在深夜起舞的精靈吸引。

這是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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