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別的城市我不太清楚,但是本人生活的大連,一直在致力於取締所有社區周邊的菜市場。理由是「影響市容」

大部分的中老年群體都對這種行為非常不滿。因為取締以後,他們就要費更大的力氣去很遠的地方買菜。

所以,城市中的菜市場真的應該取締嗎?是否真的「影響市容」?取締之後,某些人能獲得他們想要的政績嗎?


功成身退、避世隱居、修身養性,是從古至今全世界成功人士的共同追求。從群居靈長動物的本能來看,那些有能力獨佔空間和資源的個體,象徵著品味、彰顯了地位。但中國士大夫階層可能是一個特例,在「小隱於野,大隱於市」這一流傳千年的人生信條里,「野」只是一個低層次的訴求。而「市」,也就是擁擠喧鬧菜市場,才是士大夫們的終極目標。

No:1 壹

在農耕文明的體系中,如果說對動植物的馴養是血脈流轉、對田地河湖的開荒是身體骨骼,那麼菜市場,毫無疑問,是最核心的靈魂所在。是的,農耕之所以成為文明,並不是因為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自給自足,而是它達成了初階的社會分工。

無論是擅長種稻的、栽菜的、飼雞餵豬的、還是築塘養魚的,都需要精進的技術才能獲得更高的產量。最終落地到以物換物,才能滿足過得更舒服、吃得更好的自然訴求。

同時,在冷藏技術沒有成熟的時代,農副產品強烈的時令性和短暫的保鮮期,也讓食材共享成了古已有之的文化:殺一頭豬,一戶人家吃不完,不如分享給十戶;下回別家殺豬了,也有自己的份兒。這樣一來,就保證了一年到頭每個月都有肉吃。菜市場,就是農耕文明達成這種以物換物、完成食材共享契約的場所。

而後,越來越多的手工業者也加入到這個生態中來,食品的深加工、服飾器具的打造、甚至民間精神文化產品的誕生,都在「市」里。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菜市場對於推動農耕水平上升、技術進步、社會穩定,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受到孔孟之道教育、信奉尊人重土的中國文人士大夫,對菜市場有著天然的好感,無論是稱頌「傳呼草市來攜客,洒掃漁磯共置樽」的李白杜甫蘇東坡;還是寫下「當一個人對生活失去希望,就放她去菜市場」的古龍;一直到「見了菜市場,就讓司機停車」的蔡瀾。這種親近菜市場的傳統,在中國的精英階層里從未中斷。在他們眼裡,菜市場是最能凝固飲食傳統特色的典籍、最能彰顯地方風物和市井煙火的畫卷。

但是,今天我們熟悉的菜市場,和文人詩詞、方誌紀略里的菜市場,嚴格說來並不算是一回事。

No:2 貳

1864年,英國人托馬·漢壁禮在靠近上海外灘租界的寧海東路,建起了第一座現代意義上的菜市場——寧興街中央菜場。

在中國數千年的農耕史上,農副產品第一次被放到這樣的物流集散中心,分門別類地銷售。小到一個蘿蔔、一棵青菜,都必須到固定蔬菜區的固定攤位里選購。售賣者、購物者可能是從沒見過的陌生人。這種形式的菜市場,打破了農耕文明熟人社會的社交環境,在經歷短暫的新鮮之後,寧興街中央菜場惡評如潮,上海人除了嘲諷洋人「奇技淫巧」「茹毛飲血猶如未開化之獸人」之外,還對洋人到奇怪的地方選購食材「目取而食」感到不可理喻。

當時的中國人不理解,這種形式的農副產品市場,是社會進入工業化階段的必然產物。相對於熟人社會裡的傳統菜市場,寧興街中央菜場犧牲了人與人之間的信賴,也失去了社交的樂趣,但取而代之的,是高效的物流分發系統和快速的貨物中轉——簡言之,讓非農業人口吃得更新鮮,也讓農副產品流轉更快,浪費更小。

如今回頭來看寧興街中央菜場,已經為中國人打開了一扇重新審視食物的新大門。但可惜的是,僅僅三個月之後,第一家現代菜市場在百姓的口水裡歇業關張。

雖然這只是歷史浪潮中一個不起眼的小浪花,但無數這樣的小浪花堆積之下,或許已經註定了後來三十年的洋務運動、西學東漸,最終將在甲午一戰後成為泡影。

No:3 叄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不管農耕文明的慣性多麼強大,由集到市、由市入場的趨勢無法阻擋。1985年,國內正式取消「對糧食等主要農產品的統派購制度」,農副產品供銷社就此逐步退出歷史舞台,同時,一個新詞出現在字典里:「農貿市場」。沒錯,這種代表農副產品自由貿易的「新模式」,其實一百多年前,在上海灘就已經出現過。

20世紀80年代當家作主的中國人,已經遠非大清末年的草民可比。在幾代人目睹了世界劇變、整個地球被工業化改造,並親身經歷了從清末以來一系列的恥辱過往,感受了共和國建立來的榮光和奮鬥後,民眾很快接受了農貿市場這種能讓人更快、更好、更準確買到想要食材的地方。1993年,全國農副產品批發市場、農產品專業市場、城鄉集貿市場等農貿市場形式,總計已經接近十萬家。到2005年,全國營業額在億元以上的農貿市場總數已經上千。今天的北京新發地市場和武漢華南海鮮市場,都是由時勢所造的「英雄」。有趣的是,民間對「農貿市場」這個詞的接受度並不高,在許多場合,中國人還是更喜歡稱其為「菜市場」。這一古老稱呼的延續,或許也是來自於農耕文化烙印於民族性格深處的好感。

No:4 肆

幾乎與菜市場在中國大陸重生同時,另一種與飲食息息相關的業態也開始生根發芽。超市。1984年,李嘉誠旗下的港資百佳超市進軍內地;1991年,聯華超市在上海創立;1992年,華潤超市在深圳開出第一家門店;1995年家樂福在北京開出第一家門店;也是1995年,永輝超市的前身「古利微樂」出現在廈門街頭;1996年,沃爾瑪進軍中國……在那個物流並不發達的年代,超市的倉儲、運輸、分發模式難以保證生鮮食材的質量,所以當時的超市主要售賣包裝食品和生活用品,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一種獨立業態,更多情況下對標的是百貨商場,與菜市場並不形成競爭。但在2000年前後,卻發生了變化。永輝超市的第一家生鮮店「屏南店」在廈門高調開業,打出了廣告語更是充滿咄咄逼人的攻擊性:「環境比農貿市場更乾淨,價格比農貿市場更實惠。」

在當時的環境下,市民都覺得超市的經營者「瘋了」——超市乾淨的環境天然就應該包含更高的商品溢價,不可能比菜市場便宜;上架的商品沒人買,也不可能和菜市場商販一樣拿回家自己吃,所以註定沒有菜市場「新鮮」。新生的超市,和一百多年前上海菜市場遇到的阻力如出一轍。但幸運的是,這個朝氣蓬勃的國家真的已經今非昔比,堅持了兩年後,國內生鮮超市開始學習國外零售巨頭,開啟產地直采模式,套用一句流行的廣告詞「沒有中間商賺差價」。此舉為超市裡的生鮮產品創造了利潤空間,同時冷鏈技術的日漸成熟,也逐步從上游解決了食材「新鮮」的問題。此外,生鮮超市低密集度的工作人員,還完美解決了傳統菜市場勞動力浪費的問題。

更有意思的是,2005年,國內第一個生鮮電商平台易果網上線,隨後幾年裡,本來生活、天天菜園、我買網、一號生鮮陸續誕生。到2015年後,每日優鮮、盒馬、叮咚這些手持投資的新生力量更是陸續入場,以互聯網的算力重新演繹「菜市場」這個古老的行業。

從經濟學來看,生鮮超市和生鮮電商,無疑是基於生活剛需的風口行業。但如果站在一個更宏觀的角度來看,實際上是滿足了人類對於飲食多元化的本能訴求:一個生在錢塘江邊、西湖畔的杭州人,有新鮮的楊梅吃固然是好的,但常常能以山東蘋果、嶺南荔枝、甚至新疆哈密瓜換口味,又有誰會拒絕呢?所以,我們真的還需要菜市場么?

No:5 伍

事實上,菜市場本身,在這樣「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浪潮之中,也在努力融入和自救。「農改超」是個近些年出現在新聞里的高頻詞。農貿市場超市化,以提供更優良乾淨的購物環境、更科學精準的品類劃分和更統一標準的食材,防止二次污染,這是許多發達城市都在努力進行中的改變。不僅是下游購買者的需求,更是上游現代農業的需求。

另一方面,出於保護本地文化傳統和飲食獨特性的目的,一部分菜市場逐漸轉變為「販售+餐飲」的綜合民俗旅遊目的地,也是一個很獨到的方向。它就像一個時間膠囊,封存了農耕文明對菜市場中煙火氣息的美好記憶,讓人們在快節奏的都市生活中,偶爾也能體會「從前的感受」,嘗嘗「小時候的味道」,這一點都不丟臉,也不反智。事實上,和我們有一樣的農耕傳統的日本和歐洲許多國家,也都是這麼做的。

無論東京的築地魚市、還是巴塞羅那的博蓋利亞市場,說到底,都只是調劑生活的去處而已,它們並不能取代麥德龍、沃爾瑪們在工業時代的作用。

真正反智的,是那些生活在商品經濟高度發達的大城市,卻固執地前往污水橫流的老派菜市場,尋找所謂「更新鮮」食材的,那些擺脫不了農耕慣性的人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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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市民角度看是不該。

取締菜市場去哪裡買菜?超市嗎?或者蔬果店,那時候不僅菜會漲價,菜也不一定會是菜場里那麼新鮮的。

除了生活便利之外,更重要的是生活氣息。去過菜場肯定明白裡面的氛圍,與商販殺價,遇到鄰居朋友打個招呼聊一聊。等取締之後,這種熱鬧會消失。我所在的城市因為曾經環創,取締了小商販,像曾經自發形成的小吃一條街,小吃攤都找不到了,雖然乾淨衛生了,但是那種生活的人氣沒了,總感覺缺少人文的氣息。


其實吧,我覺得人活到60歲就行了,活到60歲就去死,省下多少政府醫療投入,節省多少資源。是不是還能讓城市更有活力?

希望大連政府採納,並大力推廣。而且街上沒有老年人,城市看起來更加有活力了呢。

紐約還有貧民區呢。想什麼呢。


一個城市的農貿批發市場應該將蔬菜 糧油 水產肉類 分開,參雜在一起太亂了,衛生 消殺也不好實施。找了半天資料,也沒找到一個農貿市場的消殺規範,哎,沒有標準和可操作實施細則


你把農田也取締了唄,從源頭治理。沒了農產品,菜市場存在還有意義么?

然後

沒看出來我是在諷刺么?


顯然是公民的生存權大於所謂的「市容市貌」。取締了你增加了中老年人的生活成本,哪你zf每月會不會相應的發一些補貼?交通費?什麼?沒有!。。。。我只能說在9012的今天,這種取締行為在全球來看都是令人髮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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