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好幾年了,乃至看到它要大年初一上映的消息我都一愣:這兩年電影是被雪藏了,還是說品質太爛放棄了?

放出來的預告片告訴我,它是去做特效了。

我對這部電影感興趣,一是因為演創人員強大:路陽導演、寧浩監製,雷佳音、董子健、郭京飛主演,哦對了,還有楊冪。

第二是在於故事的情節,從名字就能看出一二,因為小說家的故事對現實世界產生了影響,於是映射在小說中大反派的超級富豪派出殺手,在小說完結前將其殺掉。雖說書與現實相互影響的設定不算得新鮮,但無疑給了影視廣闊的奇幻創作空間。

出於期待,我在電影上映之前找來了小說同名原作去讀,作者雙雪濤,是真正的小說家。

這個故事是個約3-5萬字的短篇,很快就能看完,之後我陷入沉思。

首先不得不慚愧承認,剛讀完時我是懵的,因為結尾部分並沒有讀懂。而且就算把情節全都梳理清楚了,故事背後所蘊藏的含義也遠遠達不到喫透的程度。

這部小說,後勁太大了。

和電影目前放出的預告片不同,小說描繪的重點不是書中的奇幻場面,以及與現實世界的聯動。讀完腦海中最深的印象,是一個鬱鬱不得志的小說家,每天固定在小區的院子裏散步。他一方面為構造想像而滿足,另一方面所有的作品都暗無天日又令他沉鬱。

而殺手也有另外的傷疤,女兒丟失後他到處尋找無果,心裡的那團火漸漸熄滅。他願意承接殺人任務的動機更顯得荒謬——想去北極看北極熊。

越是荒誕,越顯出人物內心的荒蕪,讓所有一切故事情節交匯到一起的,在於小說中的小女孩叫小橘子。

小橘子,也是殺手走丟的女兒。

小說故事情節推進到現在,其實已經接近尾聲,但對於讀者來說,就好像酒過三巡,一切都鋪墊得當,表面看起來神色正常,就等最後一杯酒下肚,醉意立顯。

這個「醉」,既有陶醉的意思,也有迷糊的意思。

為了防止劇透,不去過多解釋,小說結尾劇情的轉折,似乎有些倉促,但又留下許多猜想,讓我在裡面都繞不出來:小說家有在他的小說裏安排什麼角色嗎?所謂現實世界裡的那些人,真得是在現實世界嗎?小說家和殺手,他們之間有沒有更深的關係?這個故事在「刺殺」背後還有沒有其他含義?

一切是沒有答案的,或者說思考的答案是沒有對錯的。這就是一篇優秀小說的威力——不是所有的小說都能呈現出一千個哈姆雷特。

當我讀完小說,再看一遍電影預告片後,覺出幾分擔憂:這裡面特效驚人、氣勢宏大,料想故事邏輯和演技也都不會拉胯,但是它會給我小說一樣的醉意後勁嗎?

大概也不必太擔心,路陽是個講深度的導演,他手裡兩部《綉春刀》裏藏了許多深刻的韻味。寧浩則是個講故事高手,特別是交錯時空的把戲玩得很溜,相信會帶來反轉的驚喜,故事未必就如簡介裏那麼簡單。

我覺得《刺殺小說家》成為一部好電影的基礎有了,但它究竟會是個怎樣的水平,卻沒法估量:有可能玩砸了,也有可能搞淺了,但成為神作也未可知。

不管怎麼說,一切期待或者疑慮都在大年初一那天揭曉,華麗特效之下究竟能講怎麼一個故事,我對此還是抱有樂觀態度。

特別希望,看完電影我也能同樣生出「醉」的感覺,為了身體健康,少喝一些酒,但是能在文學和影視作品中醉倒,真是一件特別幸運的事情呀。


他 媽 的。

都有人開始說雙雪濤就是一網文作家,電影裏的小說家是他的投影。

電影完全拍不出雙雪濤那種冷冽的文風,除非拍成藝術電影,而這部電影就是個圖個樂子的奇幻電影,差距太大了,我因為雙雪濤的小說對這電影懷有很大的期待,在臨開場前我甚至還在希望這電影不要太好,因為我希望假以時日讓我來做的更好,現實的確如此,不僅不太好,而且不太好。

幾個聯繫的地方

1.路空看哭的小說是《蹺蹺板》是雙雪濤飛行家的第一篇 哈哈還挺逗的。

2.雙雪濤是個東北的作家,關寧也是東北的,雙雪濤畢業後也在銀行工作,關寧也是。

3.關於原著電影的區別

我個人一直覺得雙雪濤是個相當優秀的青年作家,而且他的短篇很先鋒很成熟,(雖然他的長篇有點爛哈),但他值得期待。

原著中對「小說家」的處理可能更偏向「文學家」,是個鬱鬱不得志的嚴肅文學家,所有文章都被退回,貼了滿牆,但這是因為赤發鬼的原型——大人物在從中作梗,大家都知道,他寫的極好,只是妨礙了大人物的行動。所以所有文章都不得發表,但他並不在乎,用文中的一句話來說。

「我聽見遙遠的一個地方有個聲音在跟我說話,你這個人到了這個時候,只能作為一個寫小說的人存在了,你被選中了,別無選擇了。」

這話相當打動我,這也是我對小說中的小說家的最直接認識,但電影中似乎把這個小說家塑造成了個通俗小說家…無論是直播還是寫的小說名字《弒神》……把這個人物變得更加值得同情了。在導演的世界裡,或許這樣才能更好表現他的奇幻電影吧。

小說中也沒有直接指出幾者之間的聯繫,除了赤發鬼和大人物,但在電影中這種聯繫過於直白的表現了出來,這也是這電影和小說背離的地方吧。

但我想雙雪濤是認可這部電影的,因為他以前說「我得看看電影拍的如何,再考慮要不要加上原著改編自雙雪濤。」

這次他加上了,或許也是一種認同?

另外雙雪濤不是網文作家!不是網文作家!

是嚴肅文學作家,而且是80後寫的最好的那一批人,請不要因為電影對他懷有偏見。

(這裡強調兩類作家的文章差異——對於情節這一要素的地位考量不同)

這幾分鐘的播客值得一聽,讓我覺得難過的是:大家都知道拍出來的東西不會很好,但為了受眾廣還是這麼做…


雙男主(雷佳音和董子健)的設定符合小說原著預期。對電影最大的期待是導演如何靠特技展現出雙雪濤筆下光怪陸離的異世界。


但如果你想看一個好故事,原著粉當然更願意沉浸在小說裏。最重要的是,看這個短篇小說不但不會被劇透電影劇情,反而讓觀影體驗更加順暢。

走廊的盡頭是兩扇門。是兩扇門。他們摘掉我眼睛上的黑布之後,我看見了那兩扇門。緊緊關著,結婚照上的夫妻一樣靠在一起。我在心裡打了個比方。


「你在這裡等一下。」引我前去的西裝人指著門口的沙發說。


「好,需要多久?」

「不知道。」他把自己的領帶向上推了推說,「等著就好。」


「那就等著吧。告示上說的一大筆錢,具體是多少,可知道?」


「不知道,我這個級別的人不會知道。」


「我想去北極看北極熊。」


「北極熊?你說的是這個?」


「是北極熊,北極的特產。」


「知道了。」他側過頭扯了扯西裝的墊肩,好像不準備再說話了。


走廊好像宇宙飛船的航道一樣長,不知道這兩扇門是終點還是起點,另一頭又通向哪裡。我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其實並沒有辦法睡著。


離開家已經五年,走了二十幾座城市,去過的村莊數不過來,想不起來是從哪一條線索開始的,又是什麼東西把這麼多的地方一個接一個地銜接起來,總之是一無所獲,除了花光了賣房子的房款,和十年來所有的積蓄。


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還記得那個傍晚。那是在雲南的一個小旅館裡,應該是第四個年頭了吧,喫過晚飯,坐在牀上看電視,忽然放出了日本動畫片《阿拉蕾》,我看了一會,聽見自己腦中的什麼「刺啦」一聲冒出一股青煙,伸手在臉上摸,發現眼淚已經流過了下巴,鼻涕也出來了,而自己完全不知道。

拿起電話打給妻子,一連打了三十幾個,沒有人接聽,我跑出門,看到街上有一個過街天橋,於是跑上去從上面跳了下來,沒有死成,骨折了幾個地方,鼻子也摔塌了。


從醫院出來之後,我把號碼辦理了停機,再也沒有和妻子聯繫過,自己一個人在中國閑逛,總是睡不著,有時候也打一點零工,只是我這個年紀,能勝任的零工很少,賣過房子,也在搬家公司搬過傢具。直到剩下最後一點錢,我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的附近了。


於是,我非常想去北極看熊。


「醒一醒,可以進去了。」西裝人推了推我的肩膀。


「沒有睡著,閉目養神而已。」


「無論怎樣,請進去吧。」他一手拉開了一扇門,另一隻手拉了拉西裝的下擺。


房間很大,好像是剛剛租用的辦公室,舊東西剛剛搬走,新東西還沒有進來,地上還有曾經擺放的隔斷留下的灰塵。左側的白牆上掛著一幅畫,尺寸不大,四四方方,上面畫著一個金色的佛像,佛的眼睛閉著,嘴巴抿成一條直線,頭上是山巒一樣的捲髮。


另一個西裝人提著公文包站在房間中央,細高的個子,戴著無框眼鏡,深黑色的西裝上衣系著最上面的一個釦子。手上戴著一雙白手套。若不是看見我之後向我走來,還以為是誰擺在那裡的指路模型。


「千兵衛先生是吧?」他停在我面前兩步遠的地方。


「電話裏留的是這個名字,不是真名。」

「沒關係,這個名字就好。我是老伯的律師,讓你久等了,應徵的人實在太多,請不要見怪。」


「不會,正好累了,在外面睡了一會。沙發倒是很舒服,人一坐進去就想睡覺。」


「失禮失禮,弄這樣一個這麼容易讓人睡著的沙發實在是過意不去,沒有著涼吧,回頭我讓人換一個讓人清醒一點的放上。」


這個人怎麼回事,客氣得實在過頭,囉裏囉唆。一面大談門外的沙發,一面不肯在房間裏放兩把椅子,嘴上的客氣又有什麼用呢。


內心的焦躁情緒向上湧動一下。為了防止做出過分的舉動,我努力不去看他的嘴,轉而盯著他的脖子看。每當我覺得要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我就去看別人的脖子,無論是多麼難看的脖子,都有柔和的曲線可以讓人略微放鬆一會。


「現在可以開始了嗎?」他的喉結終於動了。


「可以了。」


「請問您現在從事的是什麼職業?不方便可以不說,有時候職業是一個人的隱私,其實在下知道這麼唐突地問對方的職業十分失禮,只是既然是受人委託尋找合適的人選,只好硬著頭皮問這麼一下,您能理解吧?」


「曾經是銀行職員,現在什麼也不做。」


「失敬失敬,原來曾是金融家,社會能夠運轉全靠金融家調配各渠道的資金,說是某種程度上的樞紐也不為過。沒有金融家,錢就成了死錢,世界也就回到了古代。請問是前臺金融家還是後臺金融家呢,可否方便告知?」

「前臺金融家是?」


「不好意思,是在下描述得不夠清楚,模糊得厲害。前臺金融家換一種說法,也許稍微有些粗鄙和不敬,不過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說法代替,只能姑且這麼一說,沒有絲毫冒犯之意。前臺金融家就是櫃員。」


「那我確實曾是貨真價實的前臺金融家。有點事情能不能先講一下?」


「當然當然,是在下考慮不周,沒能想到您一直有話要說,其實從您的眼神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只是一天之中面試了幾十個人,神經有點麻痹,纔出現了這樣的疏漏。請講吧。」


「我曾經出過一點問題,具體說是神經上面的一些事情,所以偶爾的暴力傾向在所難免,想來您這樣的人應該能夠理解。」


「十分理解,精神問題是現代社會……」


「所以為了您的安全,請您說話盡量切中要點,有一說一,如果再這麼繞圈子,我一時控制不住,跳過去掐死閣下也說不定,我的意思您明白了吧?」我盯著他的脖子說。


「那就太好了。非常明白。」律師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聲音裏沒有絲毫別的什麼東西。


「下一個問題,你可知道我們招聘的是什麼人?」


「告示上寫的是特殊情況處理師,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確實如此,為什麼來應徵,或者換句話說,為什麼認為自己能夠勝任?」


「我很需要錢。」我誠實地說。


「似乎這不算什麼勝任的標誌。」


「想用這筆錢去北極看北極熊。非去不可。」


「很好。看完了熊呢?」


「還不知道,先看熊再說。」


「所以你目前只是為了去北極看北極熊,而願意來應徵這個工作,特殊情況處理師的工作。」


「可以這麼說,表面上看確實如此,事實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沒有搞清楚,所以這麼說沒什麼問題。」


律師把公文包放在地上,看起來很沉的東西,紮實地立住,沒有向側面傾覆。他走到我面前說。


「請把手伸出來。」


他拿住我的手,看過了手掌又看手背,然後捏了捏我的手腕,好像法醫在檢查屍體。


「曾經受過傷?」


「大學打籃球的時候,曾經弄折過一次。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不說我都要忘記了。」


「可當過兵或者混過黑道?警察局的事務也算。」


「沒有,畢業之後就做了銀行職員,只不過中途換過一次銀行,行業一直是這個。」


「可曾與人起過糾紛,動手那種,被打或者打了別人?」


「偶爾會有,近幾年的事。」


「此事可能與你的精神問題有些關聯,不過在此不用多談,像你說的,囉唆無益,我又不是給人催眠的心理醫生。最後一個問題,如果讓你去殺一個人,你會怎麼行動?如果不願意回答,今天我們就可以到此為止了。」


「也許到時候就會想到。」


「什麼意思?」


「就是去殺的時候,也許才會有靈感,畢竟殺一個人不是什麼清空別人存款賬戶那麼簡單的事情,無論怎麼謀劃,到了真正動手的時候,可能最重要的是隨機應變。」


「有道理,雖說你是個普通的銀行職員,可是說起殺人來好像有點心得似的。」


「銀行職員這種東西需要後天訓練,殺人恐怕不用,只要是人大體上都具備這種能力吧。最近可看了新聞?」


「抱歉,確實看了,不知道說的是哪一條。」


「幾個遊人跑到動物園去看鱷魚,鱷魚正在冬眠,幾人覺得無趣,就丟石塊把鱷魚砸死了。在旅館的電視裏看到的。」


「這條確實沒有看到,鱷魚就這麼死了?」


「嗯,就這麼死了,睡著覺被別人用石塊砸中要害死了。」


「知道了。我想打個電話,不打擾吧。會不會因為我打個電話就犯了精神病?」


「你可認識我老婆?」


「在下是個同性戀者,認識的女人不多,除非同在法律界謀生,或許可能有所耳聞。」


「不是法律界人士。請便吧。」


「雖然是同性戀者,剛才碰您的手可是沒有別的意思,我這人從來不把工作和生活混為一談,對患精神問題的銀行職員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知道。」我無所謂地說。


在律師走到房間的最遠處打電話的時候,我開始覺得此事有些意思了。難道是讓我去殺人不成,這個特殊狀況處理師其實是個殺手?如果果真是如此,可一定要問清楚纔好,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跑去殺掉的,哪怕是會得到一大筆錢,哪怕是可以就此去北極看熊,也一定要問清楚纔好。


「讓您久等了。情況比我預想的順利,看起來我們下面可以進入實質的階段,不知道閣下可準備好了,因為之後談論的事情有些敏感的東西在其中,雖然對於我們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不知道對於您來說是不是覺得彆扭。


而一旦進入了實質階段,即使最後沒能夠合作,這方面的事情也需要保密,閣下一旦泄露或者有泄露的趨勢,恐怕會有對閣下不利的事情發生。所以,閣下準備好了嗎?」


「你們說的一大筆錢到底是多大一筆?」


「很大的一筆,去北極看熊綽綽有餘,這麼跟您說吧,即使每次去只看到一隻,這筆錢也夠您把所有北極熊都看個遍的。」


若是在從前,恐怕一定會給妻子去個電話,妻子是善於決斷那種人,無論面對何種狀況,用不了三五秒時間,就把手掌當胸一拍說:就這麼辦吧,這麼辦一定不會有錯。


而事實證明,絕大多數情況妻子都是正確的,或許不是正確那麼簡單,而是一旦她做出選擇之後,就與自己所做的選擇融為一體,患難與共,即使有時和預期略微有些小出入,她也會冷靜地告知我:所有事後認為並不是完全明智的選擇,在事前都是必須的,這個道理你懂吧。


妻子就是這樣的人,小到一卷衛生紙的牌子,大到是不是忤逆父母與我結婚,都會用兩隻靈巧的手掌在胸前一拍,然後絕不後悔,那一拍與其說是對自己的鼓舞,不如說是與其他可能性的告別,一別之後,再無瓜葛。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請講吧。」我在心裡從一數到十,然後努力抓住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念頭,那個念頭是:面對一條沒有橋的大河,只能遊過去,如果想繞行的話,也許在找到河的盡頭之前,我就會氣餒了。


「爽快。還是老伯的眼光厲害,在下雖然站在閣下面前,也沒看出閣下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們想請閣下幫我們殺一個人。」


「哦?」


「閣下可看小說?」


「看。實話說,精神好的年頭裡,很喜歡看。通俗小說。」


「那就好辦了。想請閣下去殺一個小說家。」


「小說家?」


「確實是小說家。一個以寫小說為生的人,雖然生活得不怎麼順利,毫無名氣,一篇小說也沒有發表過,和所謂的文學圈子幾乎沒有聯繫,可是寫小說的能力相當好,而且不論困頓與否,一心想把小說寫下去,所以我們稱之為小說家。」


「恕我直言,這樣的人一定是相當稀有的吧,餓著肚子寫小說的人,為什麼要去殺他呢?」


「他對老伯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


「不可饒恕的事情?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當然當然,你不問我也會解釋給你聽,我們已經是一個戰線的人,不會讓你有隻為了錢而去殺人的愧疚感。這個小說家到目前為止,短篇小說寫了九篇,塞林格你可知道?」


「完全沒有聽說過。他和此事有什麼關係?」


「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隨口一說,塞林格是個死去的美國作家,據說晚年喜歡喝自己的尿液,不好意思又扯遠了,看你的樣子情緒已經平穩,不會再跳過來掐死我了,所以仗著膽子閑扯了一句。


塞林格寫過一部書叫《九故事》,九個短篇小說,小說家的那九篇小說和這部書有點像,應該是受了塞老兄的影響,說是影響有點不太準確,應該是在與他較量,多奇怪的一個人,喜歡和死去的喝尿的美國作家一較高下。


小說家的這九個故事,有八個和我們毫無幹係,只是八個很精美的小說而已,無論是被埋沒還是突然有一天因為這八篇小說得了諾貝爾獎都和我們毫無幹係,只是另外一篇,名字叫做《心臟》的,和我們有了關聯,或者說,對我們造成了困擾。」


「《心臟》?」


「是叫這個名字,九篇小說的名字大體如此,也有叫《靜脈》《闌尾》的其他幾篇,有問題的這一篇叫做《心臟》。」


「這個《心臟》問題何在?」


「你可聽過盅蠱之術?」


「沒聽過,也不知道盅蠱兩個字怎麼寫。」


「很像的兩個字。你有沒有一直記恨的人。」


我想了想,說起心結的來由,似乎有幾個人需要記恨,可是仔細推敲,又不知道具體是誰,或者說,如果知道是誰,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沒有。沒有記恨的人。」


「那說起來就要費一些功夫。盅蠱之術便是如果你有記恨的人,照著他的樣子扎一個小人兒,用銀針刺入小人之中,你所記恨的人也會跟著受苦,如果法力很強,疼痛的位置都會大體一致。」


「有這樣的事?」


「傳說而已。現代社會,若是有記恨的人,非要去尋仇不可,用這樣的方法豈不是會讓人笑死,有扎小人買銀針的功夫,還不如去僱個打手或者請個律師,實際得多。盅蠱之術在我看來,只是無能之人的浪漫幻想。」


「很實際的想法。」


「確實如此,在下是律師嘛,浪漫主義律師不會有好下場的。但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雖然在我看來無論多麼玄虛的事情,內在一定有現實主義的規律在推動,只是我們沒有找到那個規律才覺得玄虛。


老伯最近碰到的所謂玄虛的事情,就是因為這篇《心臟》,簡單來說,小說家在這篇小說裏寫了一個人物叫做赤發鬼,不是水滸傳裏的劉唐,是他創造的一個新的人物,而小說中發生在赤發鬼身上的事情都會發生在老伯身上,說來奇怪,每一件事都會應驗,這讓老伯很困擾。


「具體都是些什麼事呢?」


「這裡不方便說,涉及被代理人的隱私,但是事情是實實在在發生了,當然我還是相信一定有什麼東西可以解釋它,可是按照老伯的意思,與其說去尋找此事運作的機制,還不如把源頭消滅掉。


而且最棘手的是,根據我們的情報,按照小說家一貫的進度,再有三天,小說就會結尾了,雖然在寫完之前結局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但是從目前的趨勢看,老伯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這就超出了一個體麪人能夠忍耐的極限,老伯才下定決心,不能讓這個人和這篇小說在這個世上存在。」


「說句外行話,因為僱兇殺人什麼的畢竟是你的專業。就不能找到小說家談一談?或者給他一筆錢,或者嚇唬他一下,看起來你們做這樣的事情應該輕而易舉。世界上可寫的東西那麼多,不用非得寫讓人頭疼的赤發鬼嘛。」


「當然也考慮到這個方案。實話說,他之所以一篇東西都不能發表,其中也有老伯暗中關照的原因。寄到各個地方的稿子,因為老伯事先打過了招呼,全都給原封不動地退回了,而且大多寫了負責任的退稿信,提醒他確實是個難得的寫小說的人才,只是題材不對,很難出頭,換個方向,也許會震驚文壇。


可是這個傢伙看過了退稿信,就把信往廁所的紙簍裏一扔,繼續寫他的小說,一定是頭腦中某個地方出了大問題的人才會這麼幹。


所以老伯也就清楚,嚇唬他也不會有用,搞不好還會引出更大的困擾,還是想辦法把他清除掉比較可靠。而且就算我們出面讓他暫時地低頭了,留這樣一個可怕的人在世上多少會讓人不放心。達摩克利斯之劍,你明白吧。」


「大致明白。」


「現在看來,兩個人總有一個要完蛋,不知道你對生命的價值怎麼看,在我心裡無論是地位多懸殊的兩個人,生命的價值都是一樣的,既然一樣,既然一定有一個要消失,我們希望你幫助我們讓小說家消失掉。天平兩端的東西一模一樣,陌生人的生命,只不過其中一個上面又放了一筆錢上去,現在是這樣的情況。」


看起來確實是這樣的局面,律師說得沒錯,雖然已經想到這次來應徵的工作不會是什麼見得了光的事情,可萬萬沒有想到是去刺殺一個小說家。


小說家那種東西過去只是聽說過,古往今來有過不少,能讓我叫出名字的沒有幾個,一羣十分遙遠的存在。去殺一個不得志的小說家,按道理說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心裏面已經有了幾套方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幹掉,然後全身而退,拿著錢搭上去挪威的飛機,遠離在這裡受到的折磨。


可是問題在於,無論是小說家與否,那是一個不得志的人啊。


「猶豫是很正常的事情,看起來是個弱者,但是不要忘記他具有置人於死地的力量。還有就是,你呢,目前已經上了這艘船,若是現在想棄船而去,恐怕會淹死。」


「哦?」


「是會淹死。也許你是個游泳健將,但是還是會淹死。和會不會游泳沒有關係。」


「如果我殺了小說家,怎麼知道一定能拿到那筆錢呢?即使能拿到,怎麼知道一定有命去花呢?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全都說開好了。」


「說開最好,殺人這種事一旦心存疑惑,失手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錢現在就會給你,不是預付款,是全部的酬金。我們也沒有把你滅口的計劃,因為滅口這種事情一旦做起來,就會漫無止境,非得一直滅下去不可,所以老伯的意思是到你為止,你可以帶著這個祕密活下去。


但是如果你沒有完成任務就帶著錢逃跑了,恐怕無論逃到哪裡都要想辦法把你找到,此中涉及事情的性質問題,一旦你改變了此事的性質,我就無法保證你的安全了。」


「所以你剛才說到淹死的事……」


「門外有很多的水,也許你來的時候沒有注意,也許出門就會不小心淹死的,有這種可能。」


「過河的小卒?」


律師把兩手一拍,說:


「比喻得好。一點不像精神上有問題的人。」


他回頭拿起公文包,遞在我的手上。


「這裡面有小說家的所有資料和你的酬金。剛才忘了說,這個人和母親住在一起,快要六十歲的母親,說是啃老族也不為過,想來不會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即使有點麻煩,相信你也會處理好。


今天之後,我們不會再聯繫你,你也沒有辦法找到我們,讓你孤軍奮戰其實很過意不去,不過相信你也能理解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也只有這樣,你才配得上這筆酬金。你知道可愛的北極熊可在等著你呢。


拜託了,千兵衛先生,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千萬不要失手啊。」


說完他鬆開了戴著手套的手,沖著我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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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家

雙雪濤

理想國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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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02-08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那又怎樣那又怎樣我寫劇本養你

刺殺小說家的原著小說也就3-5萬字,談不上粉不粉的。

殺手在小說中找到了內心缺失的女兒,轉而放棄殺死小說家(自己死),給小說裏的自己和女兒賦予一個完美結局。

這是一個類似於《黃海》買兇殺人加《竊聽風暴》放棄成全,內心救贖的商業電影,影片深度有的一說。幻想中的世界呈現的也不錯,我很看好這部電影。

礙於奇幻動作受眾不多,影片的上限應該不高。預計票房在15-25。


刺殺小說家的原著小說也就3-5萬字,談不上粉不粉的。

殺手在小說中找到了內心缺失的女兒,轉而放棄殺死小說家(自己死),給小說裏的自己和女兒賦予一個完美結局。

這是一個類似於《黃海》買兇殺人加《竊聽風暴》放棄成全,內心救贖的商業電影,影片深度有的一說。幻想中的世界呈現的也不錯,我很看好這部電影。

礙於奇幻動作受眾不多,影片的上限應該不高。預計票房在15-25。


這是第一部由雙雪濤的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還有一部是周冬雨劉昊然主演的《平原上的摩西》,我當然很期待它的上映。

小說內容大概是,一個女兒失蹤的父親接受 老伯 的酬金,去刺殺一個毫無名氣的小說家。

小說家最近寫了一篇短篇小說,《心臟》,其中的一個人物,赤發鬼,身上發生的事情都會對應發生到 老伯 的身上。三天後小說即將結尾,故赤發鬼死期將至。

故事雙線並行,殺手最後和小說家成為了朋友,殺死了赤發鬼。

我認為這是一個邊緣人殺死強權者的故事。小說家和殺手都是生活中的失敗者,他們的失落和不滿逐漸累積,最後化為血霧包圍城中的大人物。我覺得原著主題是反抗強權,和預告裏出現的「一介草民,竟敢弒神」可能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看預告,楊冪的角色似乎很重要(感覺她會加戲)…至於她的演技…希望別拉跨吧…(娟ball ball you 啦

還有一個是,故事的背景應該在東北,不知道四川話是從哪裡來的?有人能解釋一下嗎?

最後安利一下雙雪濤吧,他的《平原上的摩西》《飛行家》《聾啞時代》都寫得很好,最近的刺客愛人也值得一看哦!

*************************************更新***************************************

其實總體還闊以。


有利有弊吧。

先說利,由於資本試圖從嚴肅文學上謀利,客觀上對原小說作品進行了宣傳,使得有些人對原小說作品產生了興趣,通過一個窗口感受到嚴肅文學帶來的震撼。從某個角度來說,這相當於盡量團結可以團結的人,使嚴肅文學作家和廣大人民羣眾保持著暢通的聯繫,對於嚴肅文學的發展有關鍵作用。

再說弊,由於資本出於逐利的根本目的,必然要迎合觀眾的平均理解能力,所以無論是把《心臟》改成《弒神》,還是拍成了奇幻宇宙世界系列連續劇都不足為奇。有些人自然而然把雙雪濤本人誤認為是網文作家,甚至基於自己閱讀大量網文的視角進行義憤填膺地批評寫的哪兒哪兒不好,這對於不瞭解事實的中間人羣造成了誤導。

但總結下來,利大於弊,我還是希望看到更多這樣的改編。無論拍成什麼樣,就當砸了幾億給原作品做了個小學生的黑板報嘛,哈哈哈。


先看再說吧,坐等上映。很喜歡原著作者雙雪濤和他的作品,他的《刺殺小說家》收錄在短篇小說集《飛行家》裏。不過,讀過這幾篇小說,感覺《刺殺小說家》並不是最有畫面感的作品(個人觀點),不太適合搬上大熒幕。


一部讓人如坐針氈的電影竟然創下了中國影史上兩個超一流!

控評超一流,今生看過的如此之差的電影竟被吹上了天,讓我連著對豆瓣評分的權威性產生懷疑。如果片方把僱水軍控評的錢投入到劇本改編上,真正讓作品更出色一些無疑是明智之舉。現在這種忽悠,買票的行為無疑是欺騙行為。人們能夠接受6分被吹成8分,可本片的控評基調無疑是把2分吹成7分,這樣控評肯定會讓大多數人覺得上當受騙。

視效超一流,全片唯一可看的是視效,這部長達兩個小時劇情狗屁不通的片子全是為了刻意展示視效的。如此做法,簡直是糟蹋團隊,浪費公共資源。

這部超級大爛片讓我對路陽徹底失望,我個人電影票錢的損失到也不足為道,可我擔心的是它的示範效應:

長此以往,靠大筆資金控評即可把爛片吹成佳片,人們有樣學樣,誰還會用心做電影?

長此以往,靠視效即可掩蓋漏洞百出的劇情,誰還會在劇情上下功夫?

長此以往,豆瓣評分會淪為貓眼評分,喪失了權威性,普通觀眾難道要一次次為選片支付學費?

永遠的劣幣逐良幣,非要把勃興的中國電影產業給毀了?


改的挺好,原著小說讀完之後感覺她並不是一個很適合成為電影的故事,改編後變得很宏大,很雄偉,而且線索都能連上,劇情也基本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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