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自由发挥。


一、风雪山神庙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我抖落身上的雪,坐在火堆前仍止不住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小郭正对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野鹅开膛破肚,头也不抬,也没有搭理我。

「那个小和尚又在街上要饭,看样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脸上都没血色了。」

小郭还是没有理我。

小郭是我的好朋友,为人仗义爽快。他不理我,是因为知道我的意思。我想给那个小和尚分一口吃的。

可是在这乱世,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吃的分给别人?

小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在手上倒出一小把粗盐,细细地抹在野鹅内外,用树枝穿了,在火堆上慢慢地烤。

「我说,要不要给小和尚一点施舍,没准佛祖就会保佑你早些找到妹妹呢!」我一边口水嘀嗒著看著油光浸出的鹅肉,一边又嘟囔了一句。

我就知道这句话会说动小郭。

他说:

「滚!」

二、曲项向天歌

小和尚几乎是被我拖回庙里的。

我去得再晚些,说不定他就被野狗拖走了。

呸呸呸!说得好像我在跟野狗抢食一样。虽然我很贪吃,但还不至于到那般地步。

我把小和尚丢在火堆边,许是烧鹅的香味太过诱人,小和尚紧闭的眼皮动了动,喉咙也滚动了一下。

小郭止住了我想要下手抓烧鹅的动作,把烧鹅从火堆上取了下来,在夜风中抖了半刻,直到没那么烫,才下手把烧鹅撕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我。

想了想,小郭又撕下半只鹅屁股,扔到小和尚的脸上,狠狠地说:

「吃吧,别装死了。」

小和尚睁开眼,全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尴尬,不顾脸上的油,抓住鹅屁股就开始大啃特啃。

啃得我直皱眉。

「小和尚,你不是该吃素吗?」

小和尚嘴里塞著肉,含糊不清地回答我:

「饿死的和尚就不是和尚了,佛祖会原谅我的。」

三、酒肉穿肠过

我是真心不喜欢这个小和尚。

破了戒的小和尚,我们救济他还有啥意义?说不定佛祖不高兴,本来能找到小郭妹妹的,也变得找不到了。

但是小郭并不说话,我也不好意思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

小和尚吞下半只鹅屁股,又盯著我手中那半拉鹅屁股。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

小和尚倒也不纠结,起身就走。

我讪讪地跟小郭说:

「这个小和尚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太不够意思了。」

小郭却细细地啃著鹅腿,半响不说话。

我知道,他受过教育,什么食粗盐,亲木鱼之类的,反正就是吃饭时不能说话。

我自讨没趣,只得专心对付自己的鹅肉。

鹅变成一堆骨头的时候,小和尚抱著一捆树枝回来了。

小和尚勤快地把树枝添到火堆里,又把鹅骨头找了个地方挖坑埋了。

小郭在袖子上抹了抹嘴,说:

「明天,我们去濠州。」

四、铿锵三人行

小和尚就这样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徐,武艺不行,但是天生力大无穷,长了一身肥肉,只是吃得也多,成天饿肚子。打小父母双亡,四处流浪,后来碰到小郭,因为他总能搞到吃的,便开始跟著他混。

小郭是出来找妹妹的。他的妹妹被父母卖掉了,换了5两银子。小郭和父母大吵一架,就偷跑出来了。只是人间荒乱,偌大华夏,几时才能找到他的妹妹呢?

小和尚出身跟我差不多,当和尚本来也是为了混口吃的,不曾想这世道,哪里还有人去庙里供奉,小和尚也只得下山要饭。

虽然脸皮厚,但小和尚好歹手脚还算勤快,小郭不赶人,我也就默许他跟著我们了。

这一天,我们三人流浪到定远,看看天色已晚,混进城里是不太可能了,就在城外头找了个破棚子住下了。

在小郭的言传身教下,小和尚找食物的本事大涨,他从林子里掏出一窝田鼠来,自告奋勇地要烤来吃。

我们前两天跟别的流浪团伙打了一架,小郭头上被打了一个洞,好在是冬天,没有化脓。他闷闷地点一点头,便坐下不作声。

我撇了一眼忙碌著的小和尚,凑过去跟小郭说道:

「这个小和尚也不算太没用哈。」

小郭斜了我一眼:

「他有用,你才没用。」

我腆著脸道:

「我有用呀,前两天打架,要不是我,你头上就不是一个洞了。」

「要不是你偷了人家吃的,我们怎么会打起来?」

我见小郭还能开玩笑,心知他没什么大碍,闷著不说话只是思念妹妹罢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妹妹长啥样,要是真找到了,能不能跟小郭攀个亲家。

正胡思乱想著,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在棚外响起。

五、王老虎抢亲

我们仨从棚中偷偷探出头,却见到几匹高头骏马疾驰而过。

为首一匹雪白毛色、四蹄乌黑的矫健大马上面端坐著一个披著毛皮大氅的彪形大汉,怀中抱著一个红衣女子,正猖狂地发出大笑,迎雪而去。

后面几匹大马上几名随从身形矫健,一身劲装,手擎利剑紧随其后。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稍顷,一匹黑色骏马也疾驰而来,骑手在棚边勒马停住。

骑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汉人男子,面目刚毅,发髻凌乱,焦急地向我们问道:

「可曾看到几名歹人携了一名女子骑马路过?」

我们为他指了指方向,他边道谢,边拍马而去。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我们不以为意,吃完小和尚烤的田鼠便自睡去。

第二日,我们便继续向定远城走去。

到了城门口,却发现守卫戒备格外森严。小和尚手快,在路边扯了一个叫花子询问。

「这城中昨晚出了大事!」叫花子神神秘秘说道。

「城主的独子,向来横行霸道,此间人都称他王老虎。他昨日不知从何处掳了一个姑娘来,却不料这姑娘已与淮南大侠李摩之定亲,两人择日便要成亲。那淮南大侠岂甘受辱?昨日单人匹马杀入城中,将城主府侍卫杀了几十个,就连王老虎都被他刺了一剑。」

「可惜,城主以那姑娘之命相威胁,逼迫淮南大侠投降。这会儿正被绑在城中,午时便要问斩哩。」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便向城中而去。

我辈虽是流浪卑微之徒,岂能坐视大侠任人折辱斩杀?

六、纵死侠骨香

我们进城时已是巳时三刻,无须问路,随著人流便一路到了法场。

法场戒备森严,无数戴著皮帽子的蛮兵围作一圈,把人流挡住。法场边上一排桌椅,坐著一排狗官,我也不认得,想来便是监斩官了。

透过人流,我看到法场上跪著一名身穿白色囚衣之人,虽然乱发挡住了脸,可看身形不正是昨日向我们问路的汉子?

他双手被反绑,脚踝处也被牛筋绑著,否则,我猜他应该是不会跪下的。

日头越升越高,却并无一丝暖意。这么多的蛮兵,我们又计将安出?

这时,小和尚眼珠一转,分别对我和小郭耳语几句。我与小郭对视一下,此刻没得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身宽力大,悄悄挤到一堆密集的人群后面,突然发力,推著人群向法场方向挤去。

人群被我一挤,立足不稳,纷纷向蛮兵倒去。

几个蛮兵吓了一跳,有心用长枪阻拦,却没得到命令,犹豫了片刻,便已然来不及了,被人群裹著,身不由己向法场倒去。

小和尚却不知何时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块破布,掷到一个蛮兵的皮帽子上。

那帽子不知是羊皮还是兔皮,遇火便著,轰地一声就把那个倒霉的蛮兵变成了火把。

周围的蛮兵急忙来救,却被人群阻著不得靠近。

法场周围的蛮兵已是一片混乱。

小郭轻身一纵,便跃上台子,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台上蛮兵的刀,来到淮南大侠的身后。

他也不多想,右手正握著一把锋利的小刀,顺势一撩,便割断了淮南大侠手上捆著的绳子。

但待他去割脚上绳子时,却发现那牛筋分外结实,小刀根本割不断。

这时,几名蛮兵的刀已朝著小郭砍了过来。

小郭腰力用尽,躲无可躲。

七、萧萧班马鸣

淮南大侠李摩之本来正闭目待毙,忽觉手上一松,睁眼一看便将场上形势了然于心。

他身虽跪著,但双手得了自由,也便够用了。

只见他一探一勾,不知怎的,那蛮兵的刀便到了他的手中,又复招架住了其他的刀。

刀光连闪,几个蛮兵已捂著喉咙倒下,李摩之缓缓站起身来,原来牛筋也被他砍断了。

他持刀而立,星目含光,台下的蛮兵竟不敢上前来。

那法场边的监斩官也面带恐惧,纷纷向后退去。

李摩之向著监斩官喝道:

「我娘子何在?」

正在此时,旁边有人高喊道:

「李摩之,你休猖狂!还不放下刀!」

我转头看去,见不远处一座小楼上,一名红衣女子被刀架著,身边站的正是昨日见的彪形大汉,人称王老虎的便是。

「王老虎,速将我娘子送出,饶尔狗命不死!」

「李摩之,若不降服,便叫你妻毙命当场!」

「王老虎,你若敢伤我妻,我不杀你,名字倒过来写!」

王老虎冷笑一声,刀在女子脖上割出一道血印来。

李摩之星目含泪,饶是铁石心肠,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与小郭对视一眼,却也无计可施,我们能冒死救李摩之,却不能逼著他坐视妻子被杀。

那王老虎见状,又把刀往女子脖子上晃了晃,再要挟李摩之放下刀来。

我见李摩之似有妥协之意,正心中暗暗著急,小和尚却忽然跳了起来,将一物向王老虎掷去。我看得清楚,只是一块石子。

王老虎一惊,手上不自觉地一紧,刀已是切进那女子的脖颈,鲜血飚出,眼见已不能活。

李摩之目张欲裂,发一声喊,便大开杀戒,几个监斩官横倒一地。

蛮兵们四下逃散,却被李摩之纷纷追上斩杀。王老虎见状不妙,丢开女子的尸首,拔脚便跑。

李摩之顾不得追他,抱著女子只顾痛哭。

我手足冰冷,与小郭对视无言。

八、事了拂衣去

李摩之持剑冷冷地看著小和尚,小和尚面无惧色,也与他对视。

小郭叹了一口气,挡在小和尚面前。

我没办法,只得也上前挡在小郭面前。

李摩之眼中簌簌泪下,低喝一声道:

「李某非忘恩负义、不明是非之人,尔等救我性命于前,逼杀我妻亦为救我。大恩必有后报,只是我妻何辜?罢了罢了,李某再无法堂堂正正行走世间,自今日起,李某名字便倒过来写。」

他收剑回鞘,将剑递给小郭。小郭不接,我便代他接了过来。

李摩之对著我们逐一顿首,抱起妻子的尸首,转身而去。

此刻城中一片慌乱,蛮兵群龙无首,我们三人也趁机逃去。

这一路,我们三人默默无语,直到傍晚,才找了一处林地歇脚。

眼见小郭脸色不好,我和小和尚分头出去寻找食物,不多时,我寻得几茎野菇,小和尚却拎了一条冻僵的蛇回来。

我俩相互配合,捡柴生火,煮雪为水,一钵热腾腾的野菇蛇肉汤便做好了。

我们三人轮流就著钵喝了热汤下肚,浑身都暖了起来。

小郭长叹一声:

「小和尚,你为什么要……」

小和尚不慌不忙,说出一番道理来。

九、拔剑问苍天

「当今世上兵荒马乱,朝廷撑不了太久,很快必将群雄并起,逐鹿征战。那时到处厮杀,我兄弟三人可逃得脱?」

「既逃不脱,何不投身其中,奋力求个活路?」

「如李摩之,身手高强,却有妇人之仁,怕是活不久的。」

「如我三人以后遇到类似之事,大哥仁义,二哥憨直,这狠毒下作之事,就由和尚我来做罢。」

「若有一日,有人绑了我威胁两位哥哥,哥哥们也不必手软,杀了那人替我报仇便是。」

虽然被说憨直,但我竟觉得小和尚的话颇有几分道理,不由得望向小郭。

小郭思忖一番,未置可否。

又过几日,我们行至濠州城,只见城外饥民遍地,面黄体瘦,奄奄一息。

有一妇人,将自家小女跪在路边,头上插一草标。

小郭疾步向前,看了一眼,一脸失望,却不肯离开。

我知他是在寻找自己妹妹,但这显然是一家贫妇在卖自己女儿,定然不是小郭之妹。

小郭盘桓再三,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碎银子。

他把银子递给那妇人道:

「你女儿卖与我吧。」

那妇人却不肯接,道:

「城中无粮,要银子无用,女儿只换粥饭。」

小郭涨红了脸,后退几步,突然愤愤喊道:

「缺粮缺粮,尔等就坐以待毙不成!」

周遭饥民,却无一人应答。小郭喊了几声,城门口却有几个蛮兵走了过来。

我待伸手去拉小郭,他却一探手夺过蛮兵手中长枪,抖了个枪花,将几名蛮兵一一刺死。

我都不知道,他的枪法居然如此高明。

小郭将枪插在地上,已是虎目微红,他大声喊道:

「朝廷不仁,以我等为猪狗,早晚一死,不如拼活。」

他拔出宝剑,指向濠州城道:

「今日,我郭子兴,反了!」

十、几度夕阳红

许多年后,我问小和尚,当时为什么要跟著我和小郭。

小和尚捻著稀疏的胡须道:

「和尚当年都快饿死了,那当然是跟著谁能活下去,就跟著谁啰。」

「不过,」他又道:「我第一眼见到郭大哥,就知道他是能做大事的人。」

「他能做大事?后来还不是成全了你当皇帝,还送了你个媳妇。」我嘟囔道。

小和尚用三角眼瞥了我一眼,我顿时背上生出一层冷汗。

小和尚抖了抖身上的龙袍,拍拍手:

「来人啊,给徐将军拿一只烧鹅来。」

(完)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我说,小和尚,你今天该干嘛啦?

小和尚说,我不知道啊,房昊没更,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干嘛。

@房昊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他和往常一样急忙采著草药,我化作著猎户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知我将要害他,而我不知他将要渡我。


——————————————————————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长生眺望远处,山岚叠叠,依稀可见得几抹翠色,如他的身影一般小巧。空山寂寂,本不希冀有人,却哪想传来一阵歌声,环绕山林。


就像下了一场春雨,雨丝细密,打不湿衣裳,却能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潮湿。长生心中约莫算了算,若不快些,等到了山顶上的寺院,天就黑透了。


他身后背著竹篓,竹篓里装著草药,寺院的师兄们都在等他,因他采的草药可以救命。


但此时此刻,长生听著林中飘忽不定的歌声,却驻了足。他在这山林间长大,知道深处住了几户人家,都是猎户,靠杀生过活,是佛家禁忌,所以寺院的和尚们一般不向那里靠近,怕见了血腥。这几户人家里有刚娉婷的姑娘,却从没人唱过如此的歌,这样回荡在山林间的歌声,如这山岚,如人的呼吸融为一体,酥麻到骨子里。


是哪里来的姑娘?


长生十五岁,自幼出家,看万物皆是一般颜色,譬如女子,与这山林间的草木没什么区别。可那歌声却诱著他,步子不知不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雾气渐渐浓重。


对这片山林熟悉如长生,竟也迷了路。


天渐渐黯淡,歌声却仍不歇,转眼来至耳畔,却见不得周围究竟有何人在。


处处是雾,杳无人烟。


「好冷呵……」


一句呢喃,似投入深潭的石子,将宁静荡出层层涟漪,碰到长生的身体,又沿原路荡了回去,周而复始。


长生也感觉到冷了,一个哆嗦,问向周围:「是哪位施主?」


「小和尚……」


前方传来一声呼唤,便是随著这声呼唤,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山中洞穴,是长生所没有到过的地方。


此时已是日暮,山中即将被黑暗湮灭,长生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亮了,映出洞穴的幽深。阴影里,露著半截白色纱绫,隐在洞穴里。


「可是山中猎户家的女施主?」


长生扬声询问,手中火折子朝前举了举,却忽然晃出一只手,青葱玉指,向他招了招:「小和尚,你近些来说话,我动不了。」


娇娇柔柔似烟般袅娜的声音,让长生脊背莫名有些发冷,却还是依著她靠近了些,进入洞穴,有个女子倚在石壁上,衣衫单薄,瑟瑟抖著,而她裸露在外的脚踝,却淋淋淌著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长生忙蹲下身来:「施主是如何受的伤?」


女子皱眉:「被一个小畜生咬了,洞中太暗,也没看清楚是什么。」


忽又面露惧色:「听闻这山中近来有狐妖,该不会是狐妖咬的?那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


长生借著烛火仔细查看了女子的伤口,腿上确有小小齿痕,似动物利齿,与寺院中师兄们的伤别无二致,看来像是狐妖所为。


他们所处这座山林,狐妖作祟已一年有余,且单单只咬他们寺中的和尚,山中猎户倒还安全,也从未听闻有哪个猎户的女儿受了伤,这女子不幸,是头一个。


女子胆战心惊,本就因寒冷而发抖,现下抖得更加厉害,纯净的眼睛紧紧盯著长生,像是想从他身上抓到一丝苟活的祈盼。


长生心中衡量,却终是慈悲,宽慰她:「施主不必担心,不过寻常伤口,敷些药草便好了,那狐妖只吃我们寺中和尚,不会动女施主分毫。」


女子噗哧一笑:「小和尚说话好有趣,难不成你们和尚的肉更香些?」


长生却已不再理会,从竹篓中取了几味药草,就近找了石头舂碎了,敷在女子的伤口上。


他手法轻柔,虽是上药,但未曾触碰到她肌肤分毫。


是个干净和尚。


女子心想著,抱起了双膝,向长生哀求:「小和尚,我有些冷。」


长生看也没看她一眼,只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在地上:「施主披上,会感觉好些。」


女子将外袍在身上裹紧了,看著长生,忽然笑了起来,又问:「小和尚,你们和尚的肉是不是更香些?」


长生边举起火折子看向山洞里面,边道:「或许是我们的肉里有禅机,它一心往生却不得归宿,所以要吃我们的肉寻那解脱之法。」


女子愣了愣,眼底掠过一丝异样,却笑得更欢畅:「小和尚,你真是有趣。」


山洞里竟还有些枯枝,长生收集在一处,燃了火,火堆映亮整个洞穴,深处有石桌石椅,亦有石床,像是有人住过。


只是,那石床上铺了张虎皮,虎头仍保持著它死时的模样,面露凶光,獠牙外露,长生心中颤了几颤,忙低头念佛,女子却在一旁轻轻笑:「小和尚,它已死了,还念什么佛。」


「念佛超度,愿它来世不受这般苦楚。」


女子一声叹息:「小和尚,你看我这脚,恐怕走不了路了,你扶我一把,我想烤烤火。」


长生上前扶起她,丝毫不犹豫忸怩。


女子抚摸著虎皮,眼底仍蕴著笑意:「你和别的和尚有些不大一样,你离我这般近,不怕犯了那色戒?」


长生眉目坦荡:「我心中所见为何,眼中所见亦是,施主在我眼中,譬如这洞中石桌石椅,没甚分别。」


他拾起地上竹篓,开始告辞:「此处有火,想那狐妖不敢接近,施主可在这里呆上一晚,明日一早速回家去。」


「小和尚,你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施主,我师兄们还在等著这些草药救命。」


「你怎知这些草药一定能救他们的命?」


「不知,但总要试上一试。」


「若我能活到明日,就说明这些草药果真能救他们的命,否则,你就算回去了,又有何用?」


长生讶异回头:「施主你已知道了?」


女子靠在虎头上,额前开始渗出细密汗珠:「小和尚你是慈悲心,可我骗了你,在它咬我时便已知道那是狐妖,因它现了原形,托我死后将一句话带往黄泉。」


女子拍拍石床:「小和尚,要不要听听它托我带的是什么话?」


长生看看洞外,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大雨滂沱,似要将这大地冲刷得干净,唯石洞是它们唯一的庇护。


长生席地而坐,佛珠轻捻,心经自心头流过,从他进洞开始,现下已有七七四十九遍。


四十九,正是人轮回往生之数。


长生只十五岁,可骨子里被封闭起来的天真此时被女子一点点勾出,他想听那个故事。


「施主,妖是妖,人是人,妖怎能说得人话?」


「小和尚,若那妖修炼成了人,你们佛家是否对它一样慈悲?」


长生不语。


女子捏著身上僧袍的衣角,问他:「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长生。」


「长生?天地长生,唯人命短,小和尚,你想长生不老么?」


长生手中佛珠转得飞快,语声却仍平静:「命数已定,强求不得。」


「可那狐妖想做人呢。」


女子一声自语,让长生飞快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妖有不死身,人无长生命,红尘跌宕,何以非要为人?」


「是啊,」女子眼神飘忽,望向篝火:「何以非要为人?我也这样问它,它说,或许是活得太久了,想尝尝死的滋味儿吧。」


女子忽然倾身向前,颇为神秘的道:「小和尚,那狐妖上不得碧落,下不了黄泉,只能在人世流连,所以托我到黄泉里寻一个人,问问他,那剩下的一条命,你还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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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见的不是人:10 个爱到极致的疯狂故事

江姝渃 自由撰稿人,怪奇事件观察者,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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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0-06-14继续浏览内容知乎发现更大的世界打开Chrome继续瑞明明瑞明明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一)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我站在梧桐树上,细细地梳理著我的羽毛,不时地看向树下小溪边费力洗著师兄弟衣服的瘦小身影。

昨天他也是在这里浣洗衣裳,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大大前天好像也是。。。

小和尚总是没什么表情,除了手里的木棍一下比一下沉重地砸著石块上的湿衣服。

好一个无趣的小闷葫芦。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和尚时,他还是襁褓里的婴孩。

他被一个浑身是血披著残缺的铠甲的人抱在怀里,不哭不闹,直到抱著他的人体力不支摔倒在寺庙的后门,他才嘴巴一撇,眉头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寒冬腊月,雪如柳絮。

很快,他的哭声越来越小,肉嘟嘟的脸颊渐渐发紫。

那年真是很冷,我站在树上都忍不住抖一抖身上的雪。

这么一抖,他居然不哭了,湿漉漉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我。

哎呀,他看见我了,大意了。

既然被发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无奈,我清了清嗓子,长鸣一声,清脆悠扬,且有穿透力,连庙里的铜钟都因为共鸣嗡嗡作响。

后门终于开了,主持亲自出来的。

主持先是察看了四周,我知道是在找我,我便隐了身,不想让主持发现。然后主持对著地上躺著已经僵硬的血人,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最后他伸出苍老却有力的双手抱起襁褓,对著后面的众僧说:「这是天命,这孩子可入我佛门。」

于是,庙里就多了一个小和尚。

想到这,我再次好奇地看向树下的小和尚,他已经洗完了衣服,正靠著我站的这棵树闭眼休憩。

此时阳光正好,温暖著我的羽毛,让我舒服地蓬松起来,忍不住地想抖一抖身子。

一根羽毛悄然从我的翅膀上脱离,打著转地往下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

我慌了一下,连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下瞅。

小和尚捏著我的羽毛,疑惑了下,就猛然抬头,恰好四目相对。

他先认出了我,「是你。」

「是你救得我。」

什么什么?宁那时候不就是一婴儿么?啥神童下凡,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作为一只修炼千年的老凤凰,我很羡慕,因为我经常会忘事。

我没有搭理小和尚,我也不知道怎么搭理他。

他自顾自地又说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我一直都记得。」

他站起来,很认真的盯著我,很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神仙?或者,神鸟?「

害,原来小闷葫芦一点都不闷,自己都能在那叭叭半天。

未完待续。。。。


(一)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我站在梧桐树上,细细地梳理著我的羽毛,不时地看向树下小溪边费力洗著师兄弟衣服的瘦小身影。

昨天他也是在这里浣洗衣裳,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大大前天好像也是。。。

小和尚总是没什么表情,除了手里的木棍一下比一下沉重地砸著石块上的湿衣服。

好一个无趣的小闷葫芦。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和尚时,他还是襁褓里的婴孩。

他被一个浑身是血披著残缺的铠甲的人抱在怀里,不哭不闹,直到抱著他的人体力不支摔倒在寺庙的后门,他才嘴巴一撇,眉头一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寒冬腊月,雪如柳絮。

很快,他的哭声越来越小,肉嘟嘟的脸颊渐渐发紫。

那年真是很冷,我站在树上都忍不住抖一抖身上的雪。

这么一抖,他居然不哭了,湿漉漉的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我。

哎呀,他看见我了,大意了。

既然被发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

无奈,我清了清嗓子,长鸣一声,清脆悠扬,且有穿透力,连庙里的铜钟都因为共鸣嗡嗡作响。

后门终于开了,主持亲自出来的。

主持先是察看了四周,我知道是在找我,我便隐了身,不想让主持发现。然后主持对著地上躺著已经僵硬的血人,双手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最后他伸出苍老却有力的双手抱起襁褓,对著后面的众僧说:「这是天命,这孩子可入我佛门。」

于是,庙里就多了一个小和尚。

想到这,我再次好奇地看向树下的小和尚,他已经洗完了衣服,正靠著我站的这棵树闭眼休憩。

此时阳光正好,温暖著我的羽毛,让我舒服地蓬松起来,忍不住地想抖一抖身子。

一根羽毛悄然从我的翅膀上脱离,打著转地往下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

我慌了一下,连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下瞅。

小和尚捏著我的羽毛,疑惑了下,就猛然抬头,恰好四目相对。

他先认出了我,「是你。」

「是你救得我。」

什么什么?宁那时候不就是一婴儿么?啥神童下凡,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作为一只修炼千年的老凤凰,我很羡慕,因为我经常会忘事。

我没有搭理小和尚,我也不知道怎么搭理他。

他自顾自地又说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我一直都记得。」

他站起来,很认真的盯著我,很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神仙?或者,神鸟?「

害,原来小闷葫芦一点都不闷,自己都能在那叭叭半天。

未完待续。。。。


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圆头圆脑的,一招呼就过来。

「今天又打算说些什么来哄俺老孙?」

待他小心翼翼地来到我面前,我只冲他一龇牙,他便吓得退了数步,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嘿。

「施、施主,小僧只是路过。」

他双手合十,虽然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说。

听到他的话,我不禁翻了个白眼。

「胡说,这已经是你第八次从俺老孙面前走过了,每次你都说只是路过,结果还是留下来跟俺老孙絮叨个不停,嘴里说的都是些善哉善哉。」

「施主定是记错了,小僧从未见过施主,今次乃是第一次到这五行山。」

「嘿,也罢也罢,俺老孙不计较这些。」

我摆了摆手,「既然来了,不如再跟俺老孙絮叨下那佛理?」

那小和尚最痴迷佛法,以往几次,只要说到这,他便止不住话匣子。

果然,他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许多,兴致昂扬的讲了起来,讲到累了,便席地而坐,全然不顾地上都是杂草土石,会弄脏他身上的袈裟。

平日里安静的山谷里总算是热闹了一回。

这一聊就聊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眼看著就要入夜,小和尚终于意犹未尽的闭上了嘴。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直念叨「糟了糟了」。

他是要去赶路的。

「反正天也黑了,不如留下来陪俺老孙过个夜。」

我打了个哈欠。

「反正俺老孙被压在这山底下,又吃不了你,你这小和尚有什么好怕的?」

「谢过施主好意,但是小僧还有要紧事,实在无法再在此处耽搁,先行告辞。」

小和尚说著,便著急忙慌的走了。

待到完全看不到他了,我才叹了口气。

这次又没劝住这小和尚,去了就活不成了啊。

也罢,人各有命吧。

嘿,俺老孙也会说人各有命了……变了变了。


我今天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刀削的面庞,高挺的鼻梁,一对多情的桃花眼,睫毛微颤,眉峰凌厉,薄薄的唇给整张脸添上了几分淡薄。

啊,这该死的无人能敌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就是没有头发。

那小和尚浅浅地笑了下便转身离去。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想。

因为我妈发现我偷她钥匙进她衣帽间了。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哈哈哈,帅吗?

还行吧。。。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劈柴、打水、扫地……做著日复一日的粗活累活,从来没休息过一下。

寺中的生活枯燥得很,青木和我常常靠著窗子望天发呆。青木是我的丫鬟,从我记事起就跟著我。她比我大三岁,懂得自然比我多些,衣食起居一个人也能照顾得我服服帖帖。

八岁那年我娘亲病逝,家中便频频发生不详之事。继母请了道士来家中做法,被告知是府中有人命格遇劫,若不及时请出,怕是有血光之灾。说起来我还真得谢谢那老道士用的「请」字,不然我大概就被直接扫地出门而不是被迫来庙中修行这么简单。

那年我第一次离开家,带著丧母的痛苦和些许的好奇心。那天是夏末的一个傍晚,天上有淅淅沥沥的雨丝,青木为我撑伞扶著我从马车上走下来。寺中主持亲自迎接我们,我那晚哭了好长时间,青木好不容易才把我哄睡著了。而今想来,怕是为了以后不能食肉而徒增的伤感。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

「老夫人,他现在已是明朝皇帝了」


第一章 男宠原是小和尚

「今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和尚,在快被淹死的一瞬间。」

云城公主杨玉真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太阳雨,她从母皇给她庆生的宫宴上出来,在白玉高台上抬眼望去,有一道七彩长虹,落向都城的西北方,划出无晴天色中,一片有晴的所在。

她临时起意,由五十府兵护送著,往城外那长虹尽头的御水山庄去了。

暮春时节,芦苇荡还是一片翠色,蜿蜒的水道中,一叶乌篷小船行行停停。

「殿下以前不都坐画舫出游的么,这次怎么选个小船,还带上他?」 沉香说罢,眼神远远地往船头的执篙人身上一送,那人一身玄色贮纱直缀,没有束腰,却也隐约看得出是个身材精壮,骨肉匀停的男子。

玉真换下宫装,只淡扫峨眉,穿了件杏色散花点襦裙,打扮得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此刻正靠在绸缎软垫上,望著外面绿油油的芦草出神:「画舫人太多,我想清……」

她话还未说完,撑船人的长臂一提一落,小船推水,去了好远,让人一阵头晕。

沉香立时就要去训斥他,被玉真制止了,她只好压低声音道:「殿下,你怎么还不赶他出府啊。」

这个公子鉴,半月前由人举荐进了公主府,可是他却没有半点伺候公主的天分。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熏香插花一碰就毁。也不修边幅,头发只随便用黑绢带一系,没系住碎发遮住了半边脸,真是白瞎了那难得一见的英俊容颜。

可是不知为何,他虽一点儿也不得宠,府中却人人都怕他,大概因为他镇日板著脸,又一副练家子的模样。

今日,玉真问府里的公子们有谁想去泛舟的?结果他们像约好了似的,都道身体不好,又一起推说就让新来的公子鉴去吧,他还从来没机会陪伴公主呢。

所以这次公主的车驾出城的时候,御街上的人又有了新的谈资:十二个男宠都被折腾病了,只剩这第十三个了。不过这个看著结实一点,也许经得起折腾。这个云城公主还没到三十就已经如狼似虎了,幸好她已经不是皇太女了,不然都城里的勋贵人家又要赔上好些个儿郎了。

玉真知道沉香不喜欢公子鉴,缓和道:「他是谢侯家的远亲,谢侯本家因为我,后继无人,便且留著他几个月,以后外放个小吏吧。」

「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是那个谢望山他对公主犯下大罪,还害得你没法袭得皇位……」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船头那人应该听得见。

玉真见那道背影无动于衷,悠悠道:「我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现下乏了。」

她嫌她聒噪才这么说,但最近十几日,夜夜噩梦也是不假。且不说母皇和她为了南明叛军的事头疼,今天一觉醒来,枕边又多出了这个东西。

她把玩手中的玉袈裟环片刻,突然掀开帘子,将这烦人的物什,扑通一声丢到水里去了。

小船四周的芦草闻声而动,里面埋伏了人,但又突然停住了。只因为船头的黑色人影先他们一步跃入水中。

这芦苇荡里可以行船的地方水都不浅,那人一下水,就没了影子,沉香虽不喜欢他,但也不想他淹死,赶忙去船头捡了船篙来捞他。

只听玉真倚在船边道:「不必了,他会水。」

此言不虚,她话音刚落,公子鉴就破水而出,一手扶住船舷,几乎是脸贴著脸对玉真道:「殿下可不要再手滑了,这下面都是水草,臣差点被缠住了。」

玉真用一个手指,拨开贴在他脸上的头发,眉如远山,眸里深潭,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了七八分。她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刚刚明明背对著,却知道她丢了什么下去,早先对公子鉴的怀疑,如今已经坐实了:「这个不是我的,你把它沉下去吧,搞不好是哪个溺水的死和尚的。

公子鉴眼神一黯,却也从善如流,一松手,那个失而复得的玉环就又沉下去了。

玉真知道他水性好,那些弩箭手不一定射的准,不打算立刻揭穿他,遂道:「先上来吧,水里不凉么。」

他展颜一笑,抓住了玉真的肩膀:「不凉,不如殿下也来试试吧。」

玉真本来就会凫水,可被他用力拉进水中,反而是要溺水了。埋伏的府兵去追,可是公子鉴极会潜水,她被他拖著直直往下沉,渐渐地连沉香的惊呼声都听不见了。

他们已经快沉到底了,公子鉴睁开眼看她,杏色的薄纱罗裙在水中展开,和水草缠在一起,像要化开来了一般,六年未见,她早已褪去青涩,即使现在惊慌失措,命悬一线,依旧美艳得不可方物。

声名狼藉的云城公主被一个新入府的男宠拖到水里,可能快要淹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又有了知觉,有什么东西在缠住她的腿,又有什么东西在咬她的舌头,她想:我果真是死了,现在应该是被水草缠在水底,往来的鱼儿在啃我的唇。又痛又痒,要是来一条大鱼就好了,一口吃了,也不用像这样在岁月中慢慢折磨了。

渐渐地,连耳朵也出现了幻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我的法号叫不鉴。」

黑暗的水底出现一个光风霁月的身影,一个没有头发的少年人,只穿玄色薄绸中衣,一字一句地问她:「是你要杀自己的孩子吗?」

他像一团雾气,玉真挥动著手想把他搅散,可是他越靠越近,几乎是脸贴著脸,定定看进她的眼中:「你杀我不够,还要杀我们的孩子么?」

————————————

公子鉴坐在她的床边,听著她的呓语,冷笑一声。

今日,看见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伏兵,听见她那样淡漠地提起自己的死,他一时控制不住沉寂多年的怒意,不顾敌众我寡的情势,将她也拖下了水。

那时确实是起了杀心的,只是见她快淹死了,想到还有话没有问明白,又度了口气给她,拖著上了岸。

他抬眼望向窗外,已经月上中天,起身倒了一杯茶来,尽数泼在了她的脸上。

玉真一睁眼,看见公子鉴只著中衣,半露著胸膛坐在她的床边,再看看自己,也已经换过一身干衣服了。她将脸上的水擦干:「这是哪里?谁给我换的衣服?」

「殿下,今日我们一起落水,来不及回城了。至于衣服,自然是我伺候殿下换的,我是你的男宠,这难道不是我分内之事么?」

五十府兵看来是全军覆没了,她故作镇定:「沉香呢?」

公子鉴道:「她为了救你也落水了,现在昏迷不醒呢。」

玉真坐起身,准备先站起来:「不鉴,你费尽心思潜入我府中,将玉放在我房里,为了什么?」

他入府后,从未被玉真召见过,如果不是今早枕边多出来的东西,玉真也不会将近日入府的人细细摸查一遍,这才发现了这个极其肖似故人的男宠。

公子鉴欺身按住她:「我以为殿下睹物思人,会去看看我们的儿子。」

她被他按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已经出了一层汗:「你怎么知道我的儿子是你的?」

公子鉴听她说完,有些失望,拾起玉真的一只手,要将那个玉袈裟环放在她手上:「殿下,臣捞了两次,可不要再丢了。」

玉真手一躲,那个玉环落地,应声而碎了。她趁著他去拾碎片的空档,起身往房门口走去。

「殿下,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这个玉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怎么说摔就摔了呢?」

玉真只想逃离,那个重复了十几日的噩梦,到了今日格外真实。她推开门,门外立著两个军士,将长刀一交错,拦住了她,那甲胄不是胥国的。

原来,他也是南明军的贼首。

玉真转过身,夜风习习中衣袂翩翩:「你到底想要什么?」

公子鉴站起身,背过手:「我回来当然是想和自己的儿子共聚天伦。殿下将我们的儿子藏得可真好,我在都城找了这些时日也是徒劳。」

玉真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走过来,捏起她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口中,迫著她咽了下去:「你就当这是吐真丸吧,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说出实情,我会给你解药的。还有,不鉴已经死了,谢望山却还活著。殿下现在不明白,我以后会慢慢让你明白的。」

谢望山转过脸对著外边的兵士道:「派信使知会女皇,云城公主在我手上,让她不要动我的儿子。给我戴甲吧,今夜就攻城,不必再等了。」 他说完就要离去。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为了那个孩子,可以只身犯险,潜入公主府探查。

玉真福至心灵,拉著他的衣袖死死不放:「谢将军,当年的事,我们都有错,你被母皇处了宫刑,终究是我错的多。但我也没有那个孩子的下落,你是知道的,本朝的公主如果生了儿子,又不愿将他赐死,就不能继承女皇之位,姐姐如此,我也是如此。」

门外的人听见宫刑二字,都转过头看谢望山。他被玉真拉住衣角,走脱不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她,又不想越描越黑。

她没察觉出他的异样,一边说一边哭:「我已经放弃了皇位,所以我们的儿子还没有死,只是母皇也不让我见他。」

「你是放弃了,可你的母皇还在等著你改变主意,拿我儿子的命,去换你杨家女帝们的千秋万代。」

兵士已经将甲胄抬了进来,此刻玉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知道你们人多,只求你不要伤我母皇的性命,她勤政爱民,为了胥国操劳一生,如果你要怨,就怨我明知道要继承皇位还和你……你就怨我生下的不是个女儿。」

兵士们已经来帮他穿上甲胄,临走前,谢望山将一包药交给看门的兵士:「她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给她解药。」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真的一双玉手握住了拦路的刀刃:「母皇是唯一知道孩子下落的人,你如果杀了她,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她脸上挂著泪,手上沾著血,眼中决绝,已不是刚才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的模样。谢望山在月色下回头:「这么多年过去,我没有一刻过忘记殿下。」

一见倾心的面庞,一言难尽的心肠。

第二章 却连清心戒都没

云城公主在一天之内体会了两次濒临死亡的滋味,第一次她没时间回忆什么,第二次她有十几个时辰。

活了二十一年,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既没能抱抱自己的孩子,也没能与生身父母相认。

人人都以为云城公主是女帝和某个男宠生下的孩子,她自己也这么想,直到有一天她背著阿姐去了灵隐寺里的福云寺。

这个寺中寺,其实更该称为一个皇家别院,但只属于雪城公主一个人,因为雪城公主从不带任何人进去,包括她的女官,男宠,还有最疼爱的小妹妹。

她对阿姐毫无保留,阿姐却放了一个看得见摸得著的秘密在她眼前。十五岁的皇太女围著这个秘密转了一圈,发现有一段围墙比别的矮些,墙上也有花窗可以攀著,明明白白地在邀请她。

她支开了随行的人,穿著绣鞋襦裙往里爬,不用镜子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很尴尬。

但她是皇太女,这个秘密惹到她了,只要她爬的够快,她的尴尬就来不及被人看见。她果真敏捷地爬上了墙头,可是一用力把襦裙扯坏了。

这本来也不是个大事,只是墙内两丈外的假山上也坐著个人,论高度比她底一些,此时正抬著头,饶有兴致地看著窘迫的她,嘴角向上勾著,露出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玉真不想被人看见亵裤,坐在墙上不得动弹。她在京城的名声不好不坏,但是总有人时刻准备著收集她劣迹,再流传到市井之间。哪怕她是未来的女皇,这些人冒著将来被清算的危险,也要用飞蛾扑火的热情博得一点茶余饭后诋毁皇太女的乐趣。

他们大多数都是男人,和假山上那个笑她的少年人一样。

少年人穿一身黑绸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没有头发,将一块袈裟垫在身下,旁边放著一把剑,一看就是个不想当和尚的和尚。

他一挥手,将身下的袈裟挂在她身边的墙头:「我已经看到了,你还是下来吧,这寺庙外虽然僻静,但还是会有人的。」

玉真看著那袈裟,心中犹豫著,她是进去呢,还是出去呢?

少年人见她半天不动,笑得更开心:「你要是嫌弃我的袈裟,我也不介意再看一次。」

这个人竟然敢调戏她,她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想抓住他的痛脚:「你是什么人,躲在庙里的假和尚,还是什么人的真男宠。」

少年人拿起剑跳下了假山,又轻轻一跃上了墙头,和她面对面坐著,距离不近不远。他的表情看不出恼没恼,只道:「那你说说我是谁的男宠?」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要说这个人是阿姐的男宠,她是不信的,阿姐大她十六岁,也勉强可以当这个人的娘了,她不知不觉替姐姐辩白道:「谁人会要没头发的男宠。」

少年笑道:「那也未必,你月圆之日再来,我让你亲眼看看。」

玉真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她拿起他的袈裟,反面朝外,像襦裙一样裹在身上,小心翼翼地翻墙下去,少年弯下腰,和她脸对著脸:「你下次来的时候别爬墙,敲三下门,再叫一声不鉴,我就来给你开门。」 他鸦羽般的睫毛一眨,又道:「只许一个人来。」

玉真已经跳下了墙,转身就要走,那个少年怕她不懂:「我的法号叫不鉴,我等你来还袈裟。」

她走了几步远,才敢回头对他嚷:「你的袈裟我回去就烧了,你头上连清心戒*都没有,一看就是个又假又贱的臭和尚。」

随行的人找到了云城公主,看见她身上系著袈裟,面面相觑,又不好问什么。灵隐山上香客众多,果然不出几日,都城的茶楼里就有了关于皇太女的新段子。

——————————————

玉真躺在床上,她可能是在冰冷的墙头上坐久了,现在没由来的肚子疼。过了半日,竟然疼出血了。医女来过后,母皇也来过了,可是她们一点都不担心,还一脸喜色,今天真是怪事特别多。

母皇屏退了众人,笑容满面地在她的床前坐下,拉过她的手:「真儿,现在也是大人了,也可以自己开府了。」

「我为什么要自己开府,陪著母皇不好么?」

「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公子们,再和吾住在一起就不好了。」

玉真知道母皇口中的公子说白了就是男宠,想到了今天看见的贱和尚,讷讷道:「我不要公子。」

母皇看她不开窍,但是也知道有些话迟早要说,便道:「这些都随你的意,你如果将来纳了哪个公子,不喜欢也可以远著,或者外放一个官职,但是有些事从今日起你必须记清楚了。」

母皇讲的那些事,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比如不要全心全意地待一个男人,比如纳人的时候多想想他们身后的家族,比如不可以专宠一个公子,这样就没人能推算出你皇女的父亲是谁,拿他来把持未来的女帝……

女帝讲了很久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玉真本来要睡著了,听见她停了,又望向母皇,只见她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真儿,这些都不难做到,最难的是你不能生下儿子。」

玉真坐起来:「母皇,将来的皇儿是男是女,哪里是我可以控制的。」

「吾知道啊,如果皇太女有姐妹的话,她们有两个选择,放弃皇位,或放弃儿子。你姐姐已经选过一次了,所以现在你才是皇太女,可你将来没的选了。」

「母皇,什么叫放弃儿子,是要将他们送走么?」

「是要让他们永远没有存在过。」

玉真明白过来,她的背上一层冷汗,如果当年要做选择的人是她自己,她也会和姐姐一样吧,将这个皇太女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让给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母皇,不然你也再给我生个妹妹吧。」

女帝在云城公主初潮的那天打了她一个耳光:「你以为吾还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等,一个两个都是难成大器的样子。」

她打完就气冲冲地走了,玉真肚子疼,脸疼,心也疼。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男人,就已经开始心疼自己未来的儿子了,长大成人还真的不见得是好事。

过了半个时辰,女帝身边的女官陈夫人来了,她喋喋不休,继续著女帝未能平心静气完成的皇太女的成人教育。

她细细讲了胥国历任女帝的故事,最远的一个追述到她的祖祖祖祖外母,也就是第一任女帝,那个时候还没有女帝和皇太女不能生儿子的祖训,结果就是女帝的五个儿子都谋反了,最后一个一个被女帝赐死了。

胥国作为当时诸国中唯一女人统治的国家,与那些男人当皇帝的国家格格不入,求同存异只是圣人嘴上讲讲的,对于这些凡人男皇帝而言,铲除异己才是真理:女人当皇帝?没听说过!再不把胥国灭了,他们自己的皇位也要被国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们颠覆了。

所以男皇帝们精诚协作,联合女帝的儿子们推翻自己的母亲,最终逼著女帝杀了自己的孩子们。当然他们自己也惨遭女帝的报复,只能看著女帝攻城掠地,此后胥国盛极一时,还帮几个邻国的皇后公主推翻了男帝。

「所以殿下,当年太祖就说儿子么晚杀不如早杀,不杀就别当女帝,这都是血的教训,你一定要听进去了。」

玉真转过身,不想再听她说了:「那我就永远不生,也不用杀了,男的女的都不生。」

「怎么能不生呢,不生哪来下一个皇太女。不过话说回来,殿下一定和陛下一样运气好,一举得女。」

陈夫人说完,不见她回话,再去看,她已经蹙著眉睡著了。

————————————

不鉴小和尚每日辰时和申时要去师父房中点卯,今日他没了袈裟,也懒得回房拿件新的,提著剑就来见他。

空净大师看起来三十多岁,正在禅定,不鉴把佛堂里的三个蒲团拼到一起,勉强做成一个塌,自说自话:「我每天都要把它们拼起来,你又把它们挪回去,烦不烦?」

见空净不答,他只好躺下来等他,等到迷迷糊糊快睡著了,才听到师父的声音:「你的袈裟呢?」

不鉴坐起来:「我的袈裟丢了。」

「怎么丢的?」

「送人了。」

其实今天墙头上发生的一切,空净都看见了,不鉴没撒谎,也不屑掩饰,空净大师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弟子有时颇有慧根,有时又冥顽不灵:「不鉴,你爹将你托付给我,我总是要忠人之事的,去拿戒鞭来。」

「老和尚,你又来?你要抽就自己去拿,何必我给你递鞭子。」

空净大师果真自己去取来戒鞭,将外袍脱了,跪在蒲团上,开始抽自己。一声声的鞭子声搅得不鉴心里烦乱,他抽走空净大师的鞭子:「你直接开始说教吧,我都听著。」

空净大师将鞭子拿回去,继续抽,不过这次一边抽一边道:「你在这里出家的一年中,不可以离开福云寺半步,不可以见女子,更不可以和她们说话,你都忘了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忍过去就好了,难道你要功亏一篑么。」

「老和尚,陈道士的话我爹信了,怎么你也信了,什么十六岁这一年不能和女子纠缠,否则当一辈子小白脸,你看看我的脸,哪里白了,我以后是要当上阵杀敌的大将军的。」

空净大师手上不停:「也没人说大将军不能当小白脸啊!」

这个老不正经的和尚,不鉴挫败地握住了他的鞭子:「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见女子,不和她们说话。」

(*清心戒,僧人的第一个戒疤。)

(未完)

——《千穿万穿,袈裟不穿!》by 已经被关到发疯的樱桃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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