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拍暈他,然後販賣人體器官?

我同學都說是真的,可是這樣隨便找個人,不知道他的型號,還得冒著配型不合適、被抓捕的風險,就這樣隨便找個人拍了?

我覺得販賣人體器官應該是有的,將死之人好的器官販賣的比較多,但是隨便在大街上找個人,把腎割掉,這種情況應該不多見吧。


東野圭吾好像專門解釋過,現在的很多器官移植法規之所以看上去不合理,都跟打擊跨國器官販賣有關。導致的結果是很多原本可以得救的病人只能無望的死去。拯救病人和不犧牲健康人兩方,立法者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轉自 薦見 的微博

兩年前,安徽懷遠縣河溜鎮農民石祥林成了一起兇案的受害者。他患有間歇性精神病的哥哥,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發作,揮舞斧頭,沖向家人。

這起不幸的血案裏,石祥林和他母親兩人的頭部受到重創。妻子和女兒不同程度受傷。石祥林在懷遠縣人民醫院ICU昏迷多日後蘇醒過來,僥倖逃過一死。他後來知道,顱腦重度受損的母親和他同時被送進ICU,最終未能逃過此劫。作為一起刑事案件當事人,石祥林出院後,要帶著妻女找縣公安局法醫做傷情鑒定和確認。但接下來的事,一件比一件詭異。懷遠縣不大,法醫也沒幾人。給石祥林一家做傷情鑒定的,就是當時給他母親做屍檢的。法醫問了個讓石祥林當場傻掉的問題:你母親的器官捐獻,你收到了多少錢?看到這位一無所知的兒子,法醫接著說,那天,屍體送來時,他發現屍體的肝臟和腎臟已經被摘除了。他於是向醫院瞭解情況,得知家屬已經做了器官捐助。石祥林回去從家人那裡得知了這起在他昏迷期間瞞著他進行的器官捐贈。家人告訴他,ICU的費用很高,超出了家庭的承受。ICU一名醫生建議他們,女性傷者年歲過大,就算治好,也是植物人。而如果捐贈器官,他們可以得到16萬。醫生名叫楊素勛,是懷遠縣人民醫院ICU主任。

這個價碼對正在經受一起無法索賠的命案和沉重治療費用的石家,無疑是個誘惑。在昏迷的石母旁邊,經過一番爭取,價格最終開到了20萬。石家同意了捐贈。

當時住院費用的主要出資人是石祥林的堂兄。這筆錢也就如約匯進了他的賬上。而當歸來的石祥林向堂兄索要這筆錢支付醫療費後的結餘部分時,被告知,錢早就花完了,也都沒能覆蓋你們家四人住院的花費。石祥林不信。20萬引起的蕭牆之爭,成了農民石祥林追溯真相的起點。結果,他發現這是一個黑黢黢的黑洞。石祥林先找到了醫生楊素勛。楊素勛微信傳給他一張母親捐獻器官的登記表圖片。細心的農民發現,登記表上根本沒有登記單位和公章。他接著找到懷遠縣紅十字會。紅會工作人員告訴他,懷遠縣近三年裏都沒有一例器官捐獻案例。石祥林又求證縣衛計委一名官員。這位辦公室主任卻給出了全然相反的結論。他說衛計委知道這件事,石母捐獻器官一事是按正常流程走的。倔強的農民於是拿著母親的器官捐獻登記表一路尋訪到了北京,找到了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和器官獲取組織(OPO)。OPO表示,這起器官捐贈壓根查不到任何登記備案信息。而石母的屍檢報告明確顯示,石母死亡當天,肝臟器官獲取地是北京302醫院。9天後,天津市第一中心人民醫院出具了石母腎臟的病理檢測報告,死者腎臟流入天津。這意味著,一條高效的地下器官交易鏈條,在石家和石祥林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繞開了官方器官移植系統,從安徽,通達京津。

石祥林向安徽省公安廳舉報了這起離奇的器官騙捐案。

逃不了幹係的楊素勛心虛了,很快托熟人找到石祥林,希望和他私了。石祥林說了個一口價:80萬。幾輪討價還價下來,封口費打了個對摺。在中間人的牽線下,一天中午,懷遠縣一個網吧裏,楊素勛妻子當場交給石祥林46萬現金,並讓他手抄了一份不再投訴上告的承諾書,簽字畫押。只是事情已經不是這麼可以輕易喊停的。就在他們私了交割的幾個小時後,安徽省衛健委調查組就找到了石祥林。驚慌害怕的農民把還沒捂熱的錢全上交了。把自己之前舉報的信息、楊素勛找來私了的情況一五一十講給了調查組聽。這輪調查的結果在2018年底公佈了:楊素勛因違規轉介潛在器官捐獻人被吊銷了醫師執業資格證書。而石祥林一次無意中看到了照舊在懷遠人民醫院ICU上班的楊素勛。石祥林徹底憤怒了。他覺得他沒有得到丁點經濟賠償,也沒有得到絲毫正義。失去肝臟和腎臟的母親死不瞑目。他找到了中央掃黑除惡專項督導組在蚌埠的駐地。擊鼓鳴冤。案件本來沒太多爭議。幾天後,楊素勛被抓。那條暗黑的器官買賣鏈條也開始變得更為清晰:

2018年大年三十的晚上,在安徽器官捐獻聯絡員王海良的對接下,楊素勛找到了石母這個合適供體。南京鼓樓醫院OPO辦公室主任黃新立和另一名江蘇省人民醫院OPO主力醫生,連夜從南京趕至懷遠,在安徽宿州醫療器械商人黃超陽提供的救護車上完成了器官摘除手術。並連夜由蚌埠南站搭乘京滬高鐵,4個小時後,抵達北京,302醫院兩名器官捐獻協調員充當內線接應,送至受體。

顯然,這一鏈條早已運行有序。默契而可靠。現在已經無從證實的是:石母在被摘除肝臟和腎臟時,有沒有真正意義死亡?調查人員們發現:楊素勛、黃新立、王海良這些年來在懷遠縣共同實施的類似摘取屍體器官手術還有11例。黃新立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四個月,楊素勛、王海良、黃超陽分別被判刑兩年二個月、兩年、十個月。罪名是侮辱毀壞屍體罪。更令人想之驚悚的是,如果石祥林的母親不是一起刑事案件的受害人,如果沒有法醫屍檢的介入,這一切,包括那已經發生的11起類似案件全都不會被發現。沒人知道它們曾發生過。


講幾個案子回答你。

2018年10月31日深夜,湖南寧鄉市有4名嫌疑人因涉嫌盜竊、侮辱屍體罪被刑拘,四人中既有太平間工作人員,也有外面的人。

受害方李女士透露,她哥哥李勇在工地發生事故摔傷,幾經輾轉住進了寧鄉市人民醫院的腦外科25診室,住院期間還接受過一次顱腦修復手術,但李勇的身體每況愈下,至10月30日上午,因呼吸循環衰竭去世,家人和院方聯繫後,將屍體存放到人民醫院太平間。

可到10月30日下午6時許,李女士侄子和幾個親屬一起去太平間看李勇遺體時,發現其雙眼被挖。親友立即打電話報警,警方調查後判定,這是一起醫院太平間工作人員與外人勾結盜竊屍體器官的違法行為,遂將涉案嫌疑人四名逮捕。

大家初一看到這種報道,都會大喫一驚,其實,這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2018年2月1日,河北三河市公安局民警在工作中發現,因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而被北京海淀警方網上追逃的犯罪嫌疑人黃子良在當地出現,民警立即將其抓獲。

經審訊,嫌疑人黃子良如實供述了其自2017年3月份以來,在同夥陳康的組織下,多次出賣人體器官的犯罪事實。

2014年,江西破獲一起大型地下非法販賣人體器官團夥,成功搗毀賣腎基地,涉案金額高達150多萬。令人震驚的是,該案的12名涉案人員中,有三分之一都曾售賣過自己的腎臟或是肝臟。

再看北京八大處女孩被害案。

2014年8月1日,警方在北京八大處公園山上一廢棄小屋發現兩具少女屍體,已高度腐爛,頭部均有重物砸擊的痕跡。

當日,一名老人上山採蘑菇,行至該小屋旁時,聞到腐爛臭味,後發現了兩人屍體並報警。

經覈查,兩名受害少女均為高三畢業生。其家人反映,兩人在7月26日清晨結伴到八大處爬山,當晚未歸,手機也無法接通。7月27日起,八大處公園保衛科、派出所的民警連續上山,用大喇叭呼喊兩人名字尋找,都沒有收穫。

發現屍體的密林位於陳家溝村,當地村民說,這片地區為人造林,由於樹高林密柴少,平時很少有人進入。八大處工作人員推斷,兩少女可能沒從八大處公園幾個大門進入園區,而是從後面野山上山的。

以上是官方公佈的消息,但民間流傳著一種說法,女孩不僅是死了,器官還有缺失。屍體被發現時,主要器官都被摘取了,很可能是活體割下心臟、腎臟、眼睛等器官,在短時間內賣給相關移植人。

類似案件,國外也不乏見。

2016年,日本東京目黑區發碑文谷公園水池發生「分屍案」,一具女性腐爛的全裸碎屍浮出水面。經拼湊,頭、四肢、腰身都全了,器官卻是一個都沒發現。警方對外表示,器官很可能被遺棄在其他場所了。

但民間並不相信這一說法,多在傳言:「器官被賣掉了。」

如果上面一些案例中那些傳言是真的,受害者的器官都被別有用心地「取」走了,我想,大家都明白他們的去處。

有需求才會有市場,每年有數千萬人在等健康的器官捐贈,很多人因為等不了太久而死亡。其中一些有錢有勢的人,在捐贈途徑無法解決自身問題時,便開始向黑市尋找求生的希望。

近年來,媒體經常用「割韭菜」來形容金融市場裏的一些散戶的資金被少部分人或機構運用某些手段「收割掉」。

在這層意思裏,「割」只是一個象徵性的用詞,誰能想到,在非洲東南部的馬拉維共和國, 一些窮人真的被當成可以「收割」的「莊稼」,等季節一到,就會有人拿了富人的錢,充當「收割者」,去殺掉一些毫無背景的窮苦家庭的年輕人。

這些窮苦年輕人作為「莊稼」被殺掉後,會被分割成很多部分,「種」在許多指定的地點,買家則會按約定去收「莊稼」。有時候,「收割者」還會「現殺現賣」,藉此賺取大筆錢財。這種生意,在當地已然形成了一條成熟的產業鏈。

而它的曝光,緣於2018年發生的一起無頭男屍案。

當時,一名BBC記者偶然聽聞了這起案件,很感興趣,便跟隨一位當地人過去調查,結果揭開了馬拉維不為人知的一面……

有人在村莊的河邊發現了一具屍體,警察趕到時發現,屍體只有身子,沒有頭。當地警察勘查後得出結論:這是一起Muti謀殺。

多年以前,南非、馬拉維等東南部非洲國家,流行著一種名為Muti的傳統巫醫藥,它原本的製作材料是一些有特殊療效的樹和草藥,巫醫在使用它時會配合口中念念有詞的咒語,從而達到治病、驅魔或獲得強大「魔力」的效果。

然而,近幾十年來,隨著巫醫施法的大行其道,Muti開始逐漸異化,製作Muti葯的材料越來越另類,動物製成的Muti被認為比植物Muti效果更好,而效果最最好的Muti材料,則是——人體器官。

人體器官製作的Muti材料,被認為有治療多種疾病、提升法力的神奇效果,在東南部非洲國家異常流行。

人體Muti在市場上供不應求,為了得到更多更好的Muti葯,滿足富人階層對Muti施法的需求,馬拉維催生出了「收割人類莊稼」的產業,為了收割「人體莊稼」而進行的謀殺,就稱為Muti謀殺。

警察認為,本案中屍體的頭,多半是被人拿去製作Muti了。

「不光是頭,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有不同的效果,取決於巫醫需要什麼。」警察告訴記者,過去幾年間,疑似Muti謀殺的案子,已經發生了近百起,有的找到了屍體,有的如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因此,警方都無法估量,每年死於Muti謀殺的人到底有多少。

最讓人難以置信和後背發涼的是,負責破案的警察曾對記者說道:「作為警察,我不確定Muti的療效,但作為人類,我相信Muti。」

儘管馬拉維政府在2016年就禁止了任何形式的巫醫,但在民間,巫醫治病依舊無比盛行,大有愈演愈烈之勢。

記者暗訪村莊,一名巫醫公開展示了自己用的一種Muti葯:泡在塑料瓶裏的兩段帶指甲的手指、一段風乾的手掌……

他認為,人體Muti有很強的療效:「這裡面不僅是人類的骨骼,還有魔法。」

他同時也表示,這些人體Muti的來源是相當邪惡的:「不同的部位,蘊含著不同的魔法,因此,每年都會有人因為需要製作Muti而被殺掉……有時候,他們一個月或者50天,就能殺掉25個人……」

這話並非誇大其詞,記者接著走訪得知,附近村子裡,隨便一問,就有不少家庭的青少年子女死於Muti。

毛由是個20歲的年輕小夥,3年前,他離開家去一家酒吧打工,一天晚上從酒吧下班離開後,他便莫名其妙失蹤了。經過一番搜尋,警方告訴了他父親一條令人悲痛欲絕的消息:毛由的屍體找到了,頭卻被割掉了。

毛由母親向記者哭訴:「我兒子是個善良無辜的好孩子,卻被人像殺雞一樣殺掉,這簡直邪惡到極點!那些有錢人,對他們來說,我們都是『莊稼』,是他們可以隨意』收割』的對象,他們為了獲得Muti,殺了我們的孩子……」

毋庸置疑,Muti謀殺是慘無人道的,然而,作發促發它的根源,當地人對巫術和魔法的推崇與迷信纔是最可怕的,這也給警方辦案帶來了很大的阻礙。死掉的冤魂得不到昭雪,僥倖逃過一劫的活人,同樣生活在恐懼之中,惡性循環,愈演愈烈。

村莊裏一戶卡里家族,過去10年裏有4名男性被「收割」,家族剩下的男人整日活得心驚膽戰:「我們活在驚恐中,擔心被殺掉,其他村民都躲著我們,他們認為我們一家全都會被殺掉……」

為了深入調查這一切,BBC記者在一位當地人的幫助下,化裝成了求購人體Muti的有錢商人,希望揭開這背後的真相。最終,他們發現,這是個堪比驚悚電影的恐怖故事。

記者找了好幾層關係,終於聯繫上了一位「收割者」——巫醫馬尕。

記者首先表示自己非常相信人體Muti的強大魔力,並諮詢到:「如果想讓自己的生意更上一層樓,需要用到哪一部分人體器官?」

馬尕雲淡風輕地回答到:「這要視具體情況而定,我的很多客戶都是有錢人,商業提升的施法,主要用到的部分是頭顱和男性生殖器,有時舌頭也行,但用頭顱施法,效果最好。」

記者又說,自己聽聞兒童的器官魔力也非常強,馬尕表示不能同意更多:「是的,通常20歲以下的年輕人的器官,魔力是最強大的。」

之後,馬尕不緊不慢地介紹了自收割「兒童莊稼」的方式:「你知道,現在的小孩子,10多歲就能喝酒,不費吹灰之力就灌醉了,這一招對20歲以下的孩子效果都很好。」

他更是用無比平靜的語調介紹了自己「收割」的經歷:「我5年前和搭檔開始從事『莊稼收割』,我倆各自負責『收割』自己的區域,有時候我倆也一起合作,組隊『收割』,這樣效率會高很多……例如某一天晚上,我倆會坐在酒吧裏物色目標,尋找那些喝醉的年輕人,找到並控制住目標後,通常把人帶到河邊行事,這方便把『收割』後的人體清洗乾淨,拿走我們需要的部分。」

敘述時,馬尕的語調無比平靜,彷彿菜市場屠夫講述自己殺豬宰羊一般。

「有時候我們還會用上抽血設備,因為一些兒童的血有很強的魔力,很受客戶青睞。」

當談話進行得差不多時,記者表示要看一看「樣品貨物」,順便體驗一下人體Muti的魔力。馬尕便帶記者來到樹林深處自己施法的地方,拿出那些泡著人體器官的瓶子。

施法開始,馬尕閉目,念念有詞,記者跪在地上,像模像樣地「體驗」。

施法結束後,馬尕向記者介紹手上的各種樣品:「這塊骨頭是頭骨上來的,怨力極強,施法後如果客戶沒有付款,我們就會命令上面附著的怨靈進行報復。」

記者聽罷,趕緊恭敬地遞上一份事先準備好的錢,馬尕接過,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參觀完樣品,記者表示還想花8000美金做一場更強的法,「現場收割」「現殺現賣」的那種。

馬尕只猶豫了片刻,決定把自己的生意夥伴,一個更優秀的名叫帕特的巫醫介紹給記者。從帕特那裡,記者瞭解到了更加駭人聽聞的經歷。

這場會面安排在晚上進行,帕特和另外一名「收割者」出來會面,談施法的細節。他們表示,為了記者的生意蒸蒸日上,施法時會挑選一個6歲到9歲之間的男孩,首先抽掉他的血,之後再進一步處理屍體。

記者問:「現場抽完血之後,還要用到其他器官嗎?」

「收割者」回答:「是的,我會首先割下生殖器,然後把頭摘下來,如果有必要,也可以直接把腦袋敲開,取腦水也可以……還有舌頭,這都是魔力很強的部分。」

之後,兩位「收割者」開始主動向記者推銷自己:「我倆經驗都很豐富,處理過12個人,上一次『收割』的是個10歲的孩子,客戶需要孩子的舌頭和生殖器,我們很快就取下來給他了。」

記者剛談完「生意」細節,付了定金,準備回到車上離開,卻意外遭到了當地村民的圍堵,憤怒的村民們聽說有人來預定人體Muti,都拿著石頭、小刀羣起圍攻,記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離出來。

僥倖逃出生天的記者,把「人體莊稼收割」真相調查交給了當地執法部門。最終,當地一大批巫醫被捕,部分「收割莊稼」的富人買家也順利落網。

一段時間後,記者滿以為馬拉維北部的「人體莊稼收割」已告一段落,然而,當他委託其他人再次假扮成買家撥通巫醫馬尕的電話時,那頭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抽血設備已備好,刀也磨好了,『收割』可隨時開始....」


大董、馬三和三驢子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流浪漢,他們都有前科劣跡。


勸誡、警示、威懾對他都不起什麼作用。只能任由他遊離於社會的灰色地帶,成為社會治安的隱患。


一天,大董失蹤,警方懷疑他被人殺害。


「那人殺大董是為了摘他的肝和腎!」


「你怎麼知道?」


「大董跟我講的,說有人出錢買他的肝和腎,他沒同意。」


「是什麼人?長相?特徵?」


「大董沒說,我也沒問,賣器官這事在我們這夥人裏不稀奇,不過倒沒聽說過有誰真的賣過。我們挨餓受凍的,要是身上少了零件,更活不了幾年了。」

我是一名女法醫,隨著人事更迭,社會變遷,鑒於保密情節已經過期,社會敏感度已降低,纔有機會說出這樁案子。

————————


這是一個口徑不到兩米、深不可測的天坑。


黑黢黢的坑口在深可及膝的雜草掩映下,像是大山孤獨的眼睛。


靠近坑口,可以嗅到來自地球臟腑深處的冰涼腐朽的氣息,好像死亡的味道。據當地人說,這個天坑不知出現於何年何月,從來沒有人下去過。山下村子裡常有豬狗之類的家畜走失,有人懷疑它們墜進了天坑。天坑因此愈發陰森恐怖,不知掩埋著多少森森白骨。


刑警隊、地質勘探局、消防隊的工作人員都聚集在天坑邊,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肅穆。挑戰天坑,誰也沒有把握,誰都難免惴惴不安。


天坑裡究竟埋藏著怎樣驚人的重大祕


1


2014 年 10 月 17 日。晴。


楚原市兩洞橋。


這個受害者多達九人、驚動公安部的刑偵大案,竟因我的一時貪喫而逐步揭開了蓋子。


那是一個深秋的中午,我出一個重傷害的刑事案現場回來,搭乘沈恕的車。當時肚子有些餓了,車子駛過兩洞橋,路邊各種小喫的香味飄進車裡。我熬不過嘴饞,就央求沈恕停車,說是請他去喫烤羊肉串。


沈恕不同意,說小攤上的羊肉串喫不得,因為沒有真正新鮮的羊肉,用豬肉混充羊肉的就算是有良心的小販,若是運氣不好,碰到老鼠肉、死雞肉、死鴨肉,喫了會傷身體。


我說他心理陰暗,把人性想得太壞。我認識在兩洞橋下賣羊肉串的那個攤販,是一個厚道人,絕不會幹以假亂真的事。


沈恕笑笑說:「既然這麼說,你就去喫吧。反正我是不會喫的,寧可餓著肚子回食堂去喫。」


賣羊肉串的張豐乙,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外表削瘦清秀,愛笑,而且笑容很憨厚,見到我從車上下來遠遠地就喊:「淑心姐,來喫幾串羊肉串,我請客。」


我遞過去五塊錢,說:「每次都讓你請客,還不把你喫破產了。給我烤三串,多放孜然和辣椒末。」


張豐乙痛快地答應著說:「好嘞。」又向我身後的沈恕點點頭,「這位大哥不來幾串?」


沈恕正扭著頭往兩洞橋方向看,聽到他詢問,擺擺手說:「我喫不慣。」我見他看得出神,就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數米之外的兩洞橋下有兩副鋪蓋,分屬兩個流浪漢,此時卻只有一個流浪漢倚在橋下,正百無聊賴地往我們這邊看。


我接過烤得熱辣噴香的羊肉串,邊喫邊含糊不清地對沈恕說:「看什麼呢?好喫啊,你真的不嘗嘗?」


沈恕沒回答我的問題,卻轉過頭問張豐乙道:「兩洞橋下的馬三這兩天都沒露面,是不是挪窩了?鋪蓋倒沒帶走。」


張豐乙一愣,說道:「馬三?誰是馬三?」隨即又反應過來,「你是說兩洞橋下的那個流浪漢?我倒沒留意,這些人三天兩頭換地方,都是生面孔,我幾乎沒和他們搭過話。怎麼,你認識那個馬三?」


我嚥下嘴裡的羊肉,說:「豈止認識,熟著哪。我們這個沈隊,差不多認識楚原市七八成的流浪漢,有五成能叫出名字,有三成能隨口報出其家鄉、經歷,這業務素質,絕不是吹的。」


「您就是沈隊?大名鼎鼎,如雷貫耳。那什麼……我請你喫兩串羊肉串吧。」張豐乙滿臉都是崇拜的表情。


沈恕擺手示意不喫,眼睛依然盯著兩洞橋。有個十幾歲的小流浪兒正低著頭,鬼鬼祟祟地往橋下走。我見那個流浪兒瘦瘦小小的,在那堆空蕩蕩的破鋪蓋前轉悠,似乎在尋找對他來說比較有用的東西,就說:「沈隊,您這『革命鬥爭』的弦綳得太緊了,咱回隊裏吧,我得抓緊時間把上午的驗傷報告趕出來。」


沈恕沒接話,徑直向兩洞橋方向快步走去。那個流浪兒在他只有兩米遠的時候纔看見他,驚恐地拔腿就跑。沈恕健步靠近,伸手捉住他的脖領,像捉小雞一樣把他提得雙腳離地。


我不知道沈恕為什麼突然對一個未成年的流浪兒發難,就走過去,只見那個流浪兒十五六歲年紀,臉上塗滿污垢,似乎已經許久沒有洗過,身上的衣服破成一條條的,褲子倒還完整卻污穢不堪,一雙鞋露出腳趾頭。他身材瘦小,眼睛裡卻流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狡猾世故的神色。


他被沈恕捉住動彈不得,嘴裡卻叫個不停:「大人欺負小孩,警察打人了,大家快來看啊。」


沈恕笑了,把他靠著橋洞放下,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


那流浪兒說:「你抓上山虎的時候,我就在牆頭上看著。」上山虎是混在流浪漢堆裏的外省逃犯,一年前被沈恕識破並捉捕歸案。


沈恕說:「你叫三驢子,遼寧葫蘆島人,對吧?怎麼認識馬三的?」


三驢子一驚,原本想撒謊遮掩過去,沒想到對方都知道了,只好說:「誰是馬三?我不認識。」言下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沈恕知道三驢子這種滑頭在爹媽面前都沒有一句實話,也就不和他費口舌,伸手往他破衣服裏一掏,取出一隻破爛酸臭的旅遊鞋,「不認識馬三?為什麼單單揀走這隻旅遊鞋?」


三驢子下意識地往前一撈,想搶回旅遊鞋,卻撈了個空,只好搓搓手掌,說:「我的鞋丟了一隻,拿回去配一雙。」


沈恕倒不嫌臭,在手裡把那隻旅遊鞋一掂說:「撒謊的本事還沒練好,這隻鞋比你腳上那雙大三號,你穿著也不怕晃蕩。」他把鞋口朝下往外倒,除去一隻千瘡百孔的鞋墊,什麼也沒倒出來。


三驢子那雙黑白分明的小眼睛嘰裏咕嚕地轉,像是在說:「沒搞錯吧?別自作聰明瞭。」


沈恕笑了笑,手伸到鞋底,用力一扯,把鞋底撕下一層來,從中空的鞋底裏取出一沓錢,看上去都是百元大鈔,應該有一兩千塊的樣子。錢一亮相,一直半躺在被窩裡看熱鬧的另一個流浪漢立刻坐起來,喉嚨裏發出「呵呵」的聲音,似乎在驚嘆,又似乎在懊惱這隻破鞋在他身旁扔了好長時間,他自己卻沒發現。


三驢子作戲的本事不小,見沈恕識破機關,立刻瞪圓雙眼,假裝大驚小怪的樣子,說:「鞋底裏有錢?鞋底裏怎麼會有這麼多錢?」


沈恕作勢在他屁股上虛踢一腳,說:「年紀輕輕的就不學好,馬三這麼多破爛貨丟在這裡,你卻單揀了這一件,敢說你不知情?快說,這錢是不是你們倆一起偷的?馬三去哪兒了?」


三驢子也作勢誇張地叫出來:「別打我,錢是馬三偷的,和我沒關係,他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


沈恕說:「你怎麼知道馬三的錢藏在鞋底裏?」


三驢子無奈,只好說:「馬三喝多了吹牛,自己說的。」


沈恕知道三驢子是個滾刀肉,又撒謊成性,問下去也沒有結果,就揮揮手,讓他走了。三驢子走出十幾米遠,還戀戀不捨地回頭看沈恕手裡的錢。


我在一邊看了半天戲,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鞋底裏有錢?」


沈恕搖頭說:「這馬三四十多歲,老家是安徽的,手腳不太乾淨,平時又喜歡騷擾路上的女人,是派出所掛號的重點人口。他在兩洞橋下住了兩年多沒挪過窩,我三天前從這裡經過時沒看見他,今天又沒見到,就有些奇怪。要說他換了地方,隨身物品卻又沒帶走。正巧三驢子鬼鬼祟祟地走過來,我就留了神。三驢子別的東西都沒碰,單揀一隻鞋塞到衣服裏,肯定有蹊蹺。至於鞋底藏錢,那是有經驗的蟊賊和反扒好手都熟悉的招數。這種旅遊鞋鞋底中空,能藏進三十多張百元鈔票,那馬三長年住在橋下面,沒個隱蔽的地方,偷來的錢只有藏在鞋底裏最安全。」


我恍然大悟,於是接著問:「三驢子一定知道馬三有這筆錢,也知道他藏錢的地方,現在馬三不見了,就來揀現成的便宜。可見他多半知道馬三的下落,你剛才為什麼不逼他說出來?」


沈恕有點無奈地說:「一個流浪漢突然消失不見,終歸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三驢子又滿嘴跑火車,他自己不肯說,怎麼逼他也沒用,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我懷疑地看著他說:「如果你真認為馬三消失不見無關緊要,就不會這麼上心,你是不是在擔心什麼?」


沈恕愣神幾秒鐘才說:「這件事很複雜,一時半會兒理不清,但願我的擔心是杞人憂天。」


2


兩小時後。


楚原市刑警支隊。


回到警隊,沈恕讓支隊辦公室給各派出所發通知,要他們幫助尋找那筆錢的失主。他把錢和旅遊鞋都交給我,說留作物證。


我感覺他對馬三失蹤的重視程度非同一般,就說:「你是不是懷疑馬三被人害了?」


沈恕的眉宇間有些凝重,說道:「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我確實擔心馬三凶多吉少。從今年年初,我就發現在火車南站一帶活動的流浪漢大董突然不見了。大董是鄰省人,因傷害罪被判過刑。他腿腳不好,不大可能走出楚原地界。三月份儲波又不見了,就是那個媒體報道過的大學生,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就泡在網吧以替人打遊戲為生,他經常在汽車站候車室裏過夜。要說這倆人偷偷扒火車跑到外地去了,卻又不像,因為隨身物品都沒帶走。要說他們凍死或餓死了,卻又不見屍體。現在馬三又這樣憑空消失,連藏在鞋底裏的錢都沒帶走,一定是有什麼非常情況。」


我很佩服他對楚原市的流浪漢這樣關心,不過並不完全贊同他的分析,於是說道:「這些流浪漢本來就是四海為家,有時候換個地方駐窩,或者被家裡人接走了,你也未必知道。」


沈恕說:「的確有這種可能,不過馬三的事情發生後,我感覺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追查出他們的去向和新的落腳處才穩妥。只是這事辦起來挺複雜,又不能投入過多的人力和精力,能不能辦成,我沒有一點把握。」


我很少聽到沈恕說這樣泄氣的話,於是越發覺得他對這件事非常上心,就建議說:「還是多利用派出所的力量,畢竟這些重點人口都在派出所的管轄範圍之內,查起來更方便。」


沈恕說:「派出所師出無名,未必會認真去查,不過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這麼辦。」


3


2014 年 10 月 30 日。陰。


楚原市蘇相屯。


在我看來,沈恕對流浪漢消失的事情有些反應過度,而且我內心深處也不以為意。隨著時間流逝,手頭的案子漸多,早把那天的對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周後重新提起這件事,是源於二亮碰巧找到了藏在馬三鞋底裏那筆錢的失主。


如沈恕預料的一樣,派出所接到的丟錢、騙錢的報案太多,所以對數額不到兩千元的小案子並不上心,對轄區內流浪漢的去向也不怎麼在意。警隊雖然發了協查通報,但從未組織警力認真排查過。


二亮找到那筆錢的失主純屬偶然。那天他駕車經過蘇相屯,忽然見到路上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手持藤條在追打一個女人。二亮的模樣粗獷,骨子裡其實很細膩,是警隊裏數得著的好老公、好父親。他見到男人打女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要打抱不平。他停下車,健步衝過去,捉住那男人揮舞藤條的胳膊向後一擰。那男人是個潑皮無賴,二亮才把他的手背過去,他就立刻彎下腰,撇了藤條,驚天動地的叫起來。那男人生得膀大腰圓,一臉橫肉,左肩頭有一條青龍文身,張牙舞爪,非常猙獰可怖。


才被那男人打得鬼哭狼嚎的女人見狀,奮勇地撲上來,沖著二亮胡亂地又抓又撓。二亮措手不及,被她在脖子上抓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二亮有些氣惱,便罵道:「你這女人怎麼不知好歹?」


那女人扯著嗓子喊:「誰叫你打我男人,我撓死你,撓死你。」邊嚷邊揮舞雙手以壯聲勢。


這時有許多看客圍過來,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有人起鬨說:「二虎子,你又打老婆了?早晚把老婆打跑到別人炕頭上。」


被二亮制服的男人就是二虎子,這時二亮稍稍放鬆手勁,他自在了些,回罵道:「你老婆纔跟補鍋的跑了。」


二亮這才明白這兇狠打鬥的一男一女竟然是夫妻,就感覺訕訕的,似乎不該多管閑事。他見那女人還躍躍欲試地擺出一副護主的姿態,只好先發制人,鬆開那男人手臂,亮出警官證說:「你們兩口子打架,下什麼毒手?」


二虎子見二亮是警察,擒拿功夫又了得,便不敢再乍刺兒。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說:「這敗家女人,男人是摟錢的耙子,女人是裝錢的匣子,可她這個匣子沒有底,多少錢都給漏出去了。」


二虎子老婆名叫連香,也是個彪悍的主,破馬張飛地罵回去道:「被賊偷了,我有什麼法子?一個女人家,有什麼法子?」


二亮聽出了些許眉目,就問:「丟了多少錢?在哪裡丟的?」


連香挺委屈地說:「兩千,在家丟的。他奶奶的那小損賊一定知道我把錢藏在鏡框裏。我在屋裡坐著,外面有個野小子撇石頭子打我家玻璃,我出去追半天也沒追上,回來就看見鏡框被砸碎在地上,錢沒了。」


二亮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連香咬牙切齒地說:「有二十多天了。這死鬼在外面跑買賣,留我自己看家,今天回家知道錢丟了,抬手就打我。他奶奶的再敢打我,下次讓你的錢和人一起丟。」


圍觀人羣又是一陣鬨笑,有人說:「連香,下次二虎子再打你,你連人帶錢都到我家去。」


二亮不理會起鬨的人羣,繼續問:「你追的那個野小子長什麼樣?」


連香說:「髒兮兮的,十五六歲,以前總在這一帶轉悠,偷了錢以後就不再來了。」


二亮猛地想起一件事,就問:「你們丟的那筆錢有沒有什麼特點?再見到時能不能辨認出來?」


半晌沒說話的二虎子連聲說:「有特點,有特點,錢的號碼都在我的本子上記著。」


這話說出來,大家都有些咂舌,二虎子也算是百年一遇的極品,居然把錢的號碼記在本子上,這是防外賊還是防家賊呢?


二亮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悍婦連香和潑皮二虎子弄到警隊。二虎子取出貼肉的記賬本,和從馬三鞋底裏搜出的那筆錢逐一進行比對,除去二虎子因筆誤記錯的兩張鈔票號碼外,其餘鈔票的號碼均一字不差,證實了這確實是二虎子家被偷走的那筆錢。


沈恕仔細詢問了連香口中那「野小子」的模樣,當即向警隊和兩洞橋派出所刑偵所長下達了命令:集中警力,抓捕三驢子。


4


三小時後。


楚原市刑警支隊。


儘管警員們並不理解為什麼要大動干戈地抓捕一名未成年的流浪兒,但多方配合,見效奇快,不到三個小時就把三驢子逮到了警隊。


三驢子本來梗著脖子憤憤不平,可是一見到連香,頓時就泄了氣,扭過頭不看她。連香卻火冒三丈地撲過去,作勢欲撓死三驢子,雖被警員拖開,還是兀自大叫大罵道:「砸我家玻璃,偷我家錢,還害得老孃摔破膝蓋,我撓死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聽起來三驢子耍得她不輕。


沈恕見三驢子已經默認偷錢,連香留在這裡不僅沒用反而壞事,就讓人把她和二虎子都帶出去。


三驢子面對沈恕似乎有點尷尬,咧咧嘴表示打過招呼,又低下頭。


沈恕沉默半晌,估計三驢子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臨界點,才說:「說吧,馬三是怎麼和你配合偷錢的?」


三驢子有點激動,臉紅脖子粗地說:「馬三那孫子,說好我在外面把苦主家的女人引出來,他瞅機會進去偷錢。誰知道他的錢到手後一分也沒給我,還把我打了一頓。不講信義,死了也沒人哭他。」


沈恕就等他這句話,也不繞圈子,直接攻他個措手不及,於是繼續問道:「馬三的屍體被丟在哪兒?」


三驢子不小心說走了嘴,乜斜沈恕一眼,咬緊牙關不吭聲。


沈恕也不逼他,給他時間考慮,兩分鐘後才說:「火車站的大董和混網吧的儲波,也陪馬三上路了?」


三驢子的身子震了一下。他是楚原的街頭混子,但凡流浪漢、小地痞,就算叫不上名字,也混個臉熟,而他對大董和儲波顯然並不陌生。


沈恕繼續給他加壓,認真地說:「馬三也好,大董和儲波也好,他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或者和親人斷了聯繫,我相信你也是這樣。幾乎沒有人關心馬三他們的生死,可是有兩個人卻必須關心,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你。在我,是工作職責所在;在你,是同命相憐。要把馬三他們的下落查個水落石出,我離不開你的幫助。」


三驢子雖然狡猾,到底還是個孩子,哇的一聲哭出來,說:「馬三被人殺了,大董也死了,還有傻寶、小葉,都被人殺死了,我早晚也會死在他手上。」三驢子又報出兩個沈恕不知道的名字。


沈恕努力保持鎮靜地說:「你慢慢說,你怎麼知道他們被人殺死了?你見過兇手嗎?」


三驢子的臉抽搐著,兩頰的肉一跳一跳地繼續說:「我見過兇手,可是天太黑,距離又遠,我不敢靠近去看。他在小白樓後面殺死了大董,嚇得我差點兒尿了褲子,還好沒被他發現,不然我也逃不過他的毒手。」


小白樓是楚原市南郊的一個建築,建於民國時期,曾經是政府機關辦公樓,現在已經廢棄。


沈恕輕微地皺了皺眉,說:「說詳細些,比如案發時間、兇手的樣子、用什麼手段殺死的大董,諸如此類的細節,越詳細越好。」三驢子畢竟未成年,沈恕怕嚇到他,盡量保持平和的語氣。


三驢子用雙手搓搓臉,說:「半個多月前,不記得是幾號了,我去找大董玩。大董這人性格怪得很,一向獨來獨往,不怎麼搭理別人,在楚原只有我算是他的朋友。我才走到小白樓側面,就聽到大董安身的窩棚那邊有動靜。我在牆角後面看見一個人,又高又壯,掄起一個鐵鎚似的東西,拚命砸在大董頭上,血像噴泉似的噴出來,大董哼了一聲倒在地上,那聲音又悶又瘮人,就像砸在我心尖上一樣。我當時嚇得腿都軟了,差點兒坐到地上,連滾帶爬地跑了,還好沒被那人聽到。」


沈恕說:「你努力回憶一下,殺死大董的人長什麼樣?」


三驢子的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繼續說:「那晚月亮很圓,正好照在兇手身上,可是他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的臉。大董的個子不矮,他比大董還高半頭,穿一件綠色的背心,結實得很,左邊肩膀上有好大一片文身。他的後腦勺是禿的,四周有頭髮。」三驢子邊說邊蜷縮在椅子裏,似乎害怕兇手突然從天而降鉗住他的脖子。


沈恕表情嚴峻,半晌沒說話,像是在腦海里描繪案發時的場景,又像是在分析三驢子所陳述內容的真假。三驢子看上去有些耐不住這讓人壓抑的沉默,斜著眼珠偷偷地瞟沈恕的臉。


沈恕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卻不吸,只放在鼻子下面拚命地聞。沈恕是刑警隊伍裏少數不吸煙的人之一,但他思考問題時喜歡把煙放在鼻子下聞,他說煙草的味道有助於他理順思路。


沈恕見三驢子盯著他手裡的香煙饞涎欲滴,就把煙放回煙盒,說:「你要過幾年纔到吸煙的年齡,不過我勸你以後也盡量別碰這東西,因為傷身體,又有依賴性,沒有一點好處。大董遇害後,你回到現場去看過沒有?」


三驢子心有餘悸地說:「一直沒回去過,那地方太偏,我怕兇手記著我,殺我滅口。」


沈恕不置可否,說:「大董遇害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有人想殺他、為什麼殺他?」


三驢子長吁了一口氣,說:「那人殺大董是為了摘他的肝和腎!」


沈恕的身子明顯一震,問道:「你怎麼知道?」


三驢子說:「大董跟我講的,說有人出錢買他的肝和腎,他沒同意。」


沈恕的眉毛輕輕揚了揚,追問道:「是什麼人?長相?特徵?」


三驢子搖搖頭:「大董沒說,我也沒問,賣器官這事在我們這夥人裏不稀奇,不過倒沒聽說過有誰真的賣過。我們挨餓受凍的,要是身上少了零件,更活不了幾年了。」


沈恕又詢問了幾個細節問題,三驢子都不知情,而且看樣子不像撒謊。沈恕瞭解三驢子的脾氣秉性,他年紀雖小,卻常年在底層江湖中摸爬滾打,鍛煉得狡猾而世故,他不想說的事情追問下去也沒有意義,逼急了還會信口胡說,警方也難辨真假。


三驢子雖然夥同馬三偷了錢,但數額不大,加之年紀又小,沈恕考慮後還是放他走了。雖明知起不到什麼作用,還是用狠話敲打了他幾句。三驢子這類人很讓警方頭疼,他無父無母、無家無業,眼裡沒有法律,心中沒有道德約束,大罪不犯,小錯不斷,又不怕蹲監獄,走到哪裡都是家。勸誡、警示、威懾對他都不起什麼作用。只能任由他遊離於社會的灰色地帶,成為社會治安的隱患。


5


2014 年 11 月 1 日。多雲。


楚原市小白樓。


三驢子雖然自稱親眼目睹了大董遇害的過程,但他的供述是真是假、有多少水分,誰也不能保證。不過這至少是一條重要線索,或者可以由此解開多名流浪漢失蹤之謎,沈恕決定到三驢子供述的犯罪現場勘查一圈。


在落實犯罪之前,沈恕不想鬧出太大動靜,只讓我陪他同去。


小白樓據說是解放前某政府官僚的私邸,至今已荒廢了十來年,因涉及文物保護之爭,並且那位官僚的後人現在也很強勢,所以開發商雖然覬覦這塊寶地,卻不敢強拆,只好任由它荒著。


小白樓後面有一條小河,河邊荒草叢生,牆角處有一小片踩出來的空地,就是大董曾經棲身的所在。地上胡亂丟著幾件骯髒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被褥,以及一套露出棉絮的襖褲,有風吹過時能嗅到一陣陣酸腐的臭氣。


不見流浪漢大董的蹤影,現場不像發生過打鬥,四周牆上、地面上也見不到明顯血跡。這是一個安靜而荒涼的地方,風撫草叢,流水淙淙,讓人無端生出些惶恐不安。


沈恕走到捲成團的被褥前,揪住被角往後一拽,裹在被子裏的東西都散落出來。我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堆女人的胸罩和內褲,有二三十件,而且這些內衣顯然不屬於同一個女人,有紫色的蕾絲邊新潮款,也有用土布縫的大花褲衩子。這個大董竟然是個戀物癖患者。


沈恕戴上手套,忍著難聞的氣味,逐件翻檢那些內衣。我不好意思袖手旁觀,只好在他身邊蹲下來,強抑制著噁心,仔細查看染有層層污漬的被褥。


翻看後,發現這些物品上都未見血跡。如果確如三驢子所說,大董是在這裡被人用重物打擊顱腦致死,那麼兇手或許在作案時做了充分的防護措施,或許大董不是在睡夢中被殺害的。


這時距案發時間已過去了半個多月,地面上的足跡已失去證物功能。而現場又沒有屍體或兇器,我們只能寄望於發現血跡以證明這裡確曾發生過兇殺案。


可是環顧四周,白牆、黑土、荒草、河流,沉默而蒼涼,並不見大片的血跡。而試圖憑肉眼在這麼大範圍內搜尋到濺落在現場的微量血跡,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何況,即使幸運地發現暗紅色的疑似斑點,我們也無法分辨它是人血還是動物的血,或者僅是某種色素沉著。


沈恕站在汩汩流淌的河水邊發獃,眉頭緊蹙,似乎一籌莫展。其實流浪漢大董失蹤,除了他並沒有其他人在意。在這世上無牽無掛的大董可能挪了窩,可能流浪去了別的城市,也可能病倒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自生自滅。


在我看來,沈恕無端來查證這起可能並不存在的案子有些庸人自擾,不過我還是不忍心看到他束手無策的樣子,脫口道:「不然把局裡警犬基地的血跡犬調來試試?」


沈恕經我提醒,眼前一亮,說:「已經引進兩個月了吧?還沒經過實戰,也不知道實際作用怎樣,不妨牽來試試。」說這話時,他緊蹙的眉頭展開了,似乎在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亮。


血跡犬又叫血跡搜索犬,是警犬的一種。楚原市公安局在這個領域是短板,直到兩個月前才從國內某沿海城市的警犬基地引進一隻史賓格犬,同時引進一名經驗豐富的訓練員。血跡犬主要應用於三個偵查領域:一是搜尋山野、樹林、街頭的可疑血跡;二是尋找經過清洗、粉刷、偽裝的室內血跡;三是協助警方在較大區域內搜尋帶血的衣服、兇器等證物。


這次引進的是一隻史賓格幼犬,沒有實戰經驗,據訓練員說,它在搜尋微量血跡和陳舊血跡方面還缺乏足夠靈敏的氣味反應;在分辨血跡的不同載體方面,比如血跡與草叢、泥土、鐵器、磚石等物的混合氣味,還需要加強訓練。如果不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我們不會動用這隻史賓格幼犬。


訓練員王保保帶著血跡犬東萊來到小白樓後面。


王保保接到出現場通知時,頗為難了一陣,說血跡犬東萊還處於培訓階段,辨識血跡的能力尚不完善,現在出現場為時過早,一旦出現失誤會破壞警員們對東萊的信心。可是經不住警犬基地主任的再三施壓,王保保最後只好答應來試一試。


二亮和可欣也聞訊趕來,他倆暫時放下手頭上的其他工作,專程來見識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血跡犬的真實本領。東萊受到這樣密切的關注,也難怪訓練員王保保有壓力。


沈恕以大董留下的那堆破爛被褥為中心,畫了一個直徑約五十米的圈子,這是他根據三驢子的證詞圈定的作案現場,他希望劃定一個相對較小的範圍,幫助東萊提高鑒別血跡的精準度。


東萊才一歲半,黑黃相間的毛色,中等體型,兩隻耳朵又長又大,直耷拉到下巴上來。乍看上去,東萊更像一隻寵物犬,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直到看見東萊的眼睛,才令人悚然一驚,那雙眼睛又黑又亮,精光四射,活像武俠小說中描寫的武林高手的眼睛,可以明察秋毫之末。


王保保引領東萊到那堆破被褥前,讓它細細地嗅那味道。東萊盡忠職守,從頭到尾無一處遺漏,它低頭嗅的時候,喉嚨裏發出嗚嗚的鳴叫聲。


沈恕站得遠遠的,臉色沉靜如水。我卻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唯恐弄出什麼動靜來分散了東萊的注意力。這個沒有報案人、受害人和證人的「三無」案子,卻讓沈恕牽腸掛肚地重視,我相信他此刻的平靜只是做做樣子,如果他的鼻子和東萊一樣靈敏,恐怕他早就親自上去東聞西聞了。


其實,不誇張地說,沈恕在查案方面的「嗅覺」確實和東萊一樣靈敏。


東萊投入戰鬥時的狀態和休閑時迥然不同。它全身的毛髮都奓起來,兩眼熠熠生輝,鼻翼一張一翕,以那堆被褥為中心,向四周地毯式搜尋。


東萊首次出師,它的偵查結果是否精準可靠?能否作為立案或結案的依據?我心裡沒有一點把握。受到現場安靜的氣氛和東萊緊張的狀態感染,我的手心都出了汗。


東萊在距離那堆被褥直線十幾米的地方突然站定,沖著鼻子下面的土地狂吠不止。這裡已經靠近河邊,泥土潮濕,青草稀疏。


王保保輕輕地把東萊拉開,示意我們可以對這小片泥土進行勘查。


我帶著興奮的期待,小心翼翼地把這片泥土一寸寸地、掰開揉碎地篩檢過,結果卻大失所望,別說陳舊血跡,連一滴疑似血跡都沒有見到。


我站起來向王保保和沈恕攤攤手,嘆了口氣。


已經安靜下來的東萊像是讀懂了我的意思一樣,又揚起頭狂吠,聲音尖銳而急促,像是在催我繼續找下去。


王保保也對這個結果不滿意,黑著臉沒說話。沈恕裝作沒看見他的黑臉,徑直走向我,蹲下來說:「向下挖,說不定土下面有蹊蹺。」


他戴上手套,用雙手一點點地摳那泥土。我猶豫了一下,也蹲在他身邊,幫助他向地下挖去。二亮和可欣見狀,也圍過來幫忙。


挖了許久,期間蹲得雙腿痠麻,換了幾次姿勢,一雙白色棉布手套的指尖處也磨出了小洞,才挖出一個兩尺見方、深一尺多的土坑,可是除去濕土和砂石,一無所獲。


二亮向可欣使個眼色,似乎對這麼漫無目的地挖掘沒有信心。我也有些泄氣。從警以來,多麼可怕、詭異、血腥或令人作嘔的現場我都勘查過,但那些現場都有明確的目標,而現在,我越挖越感覺有些胡鬧,甚至懷疑我們幾個會不會成為局裡的笑談。


直到沈恕再次用力挖出一抔泥土後,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那把泥土混合著紫黑的顏色。是的,河邊的泥土有些潮濕,顏色黑黃。可是沈恕挖出的這把泥土被什麼東西染得紫中透黑,而土坑下面,有大片的泥土都浸染著這樣觸目驚心的紫黑色。


對於久經犯罪現場的我們來說,這種顏色再也熟悉不過了,這是鮮血,大量的鮮血與泥土混合後呈現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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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11-09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新京報剝洋蔥新京報剝洋蔥

離開療養民房的晚上,李瑞被歸還了手機、再次戴上眼罩,一輛私家車將他送到了邢臺汽車站附近。在旅館借宿一晚後,他從邢臺乘大巴至濟南,又轉臥鋪大巴返回宜賓。大巴開了20多個小時,一路顛簸,李瑞尚未痊癒的傷口滲出血水,身下的褥子都被洇濕了。

4月16日,因賣腎後不能從事體力活,李瑞租住民房找工作 。新京報記者李英強 攝

文 | 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編輯 | 滑璇 校對 | 吳興發

夜幕下,21歲的李瑞和22歲的舒康被人戴上黑色眼罩、收走手機,登上了一輛灰色麵包車,途中不許說話。大約一小時後,麵包車停在一個空曠的院子裏,不遠處的兩間小平房透出暗淡的燈光。

取下眼罩的李瑞被人帶進一間平房,屋裡是一張並不寬大的手術牀。一個穿著手術服的人問他,是否確定進行腎臟摘除手術?李瑞說了兩個字:確定。

舒康被人帶進另一間平房,安靜地等待著。如果一切順利,他將得到一枚新的腎臟,替代體內已經開始衰竭的器官。

2018年11月29日,河北省邢臺市新河縣公安局端掉了一個非法手術窩點,一個組織分工明確的地下腎臟買賣團夥隨之浮出水面。團夥中有人負責在網上尋找腎臟供體、受體,有人負責聯繫主刀醫生、麻醉師、器械護士,有人負責供體、受體的術後療養,有人專門居中聯絡協調。

新河縣檢察院起訴書內容顯示,2018年8月至11月,該團夥在新河縣境內進行非法腎臟移植手術9次,其中做成8次,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李瑞與舒康便是其中一對手術成功的腎臟供體和受體。據被告人國林交代,每名受體的買腎費用從50萬元至60萬元不等,但出賣腎臟的供體只能得到4.5萬元左右。

2019年11月26日,新河縣法院公開審理此案。2020年4月29日,一名河北法院系統內部人士透露,新河縣法院做出一審判決,14名被告人均構成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其中,國林等5名被告人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至七年,其餘9名被告人被判緩刑。

被QQ、電話遙控的供體

今年23歲的李瑞出生於四川省宜賓市珙縣,長著一張白靜稚嫩的臉,戴一副黑邊眼鏡,說話輕聲細語。如果不是左腹部那條長約20釐米的刀痕,大概沒人相信這個清秀的男孩賣出過自己的腎臟。

4月15日,李瑞賣腎後留下的手術刀口疤痕。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回憶起一年多前的選擇,他並不後悔,「當時我身上一點錢都沒了,還得替表哥還債。」

在李瑞的敘述中,自己5歲跟隨父母到浙江省嘉興市海鹽縣打工。父親做泥瓦匠,早出晚歸,工資日結;母親在繡花廠打工,每月到手幾千元。李瑞學習不好,愛打網路遊戲,經常逃學,2014年初中畢業後先後在服裝廠、酒吧、KTV打工。

2018年9月,李瑞從海鹽回到宜賓老家,在一家二手車行接待客戶,每月4000元。在他的擔保下,表哥也來到車行工作。可沒幹多久,表哥就把收來的二手車私下賣了5萬元,連人帶錢都不見了,作為擔保人的李瑞不得不代為還錢。

2018年11月,李瑞加入一個朋友推薦的QQ羣找工作,在羣裏詢問:有什麼工作賺錢快?羣友中有人支招,「賣腎吧,這個來錢快」,有人說一個腎能賣10萬,也有人說能賣20萬。李瑞沒有理會。

兩三天後,李瑞又在羣裏詢問如何掙快錢。這一次,有人主動加了他的QQ好友,說是有個收購腎臟的項目——每個腎臟4.5萬元,此外,還有買家單獨支付的紅包。

直到現在,李瑞仍不知道在QQ上與自己聯繫的收腎人是誰,從未詢問過他的名字。但新河縣公安局端掉腎臟買賣團夥後,順藤摸瓜找到了29歲的肖平(湖北警方已對其立案),做的正是供體中介的買賣。

肖平向警方提供的證言顯示,2015年他在濟南打工時急需用錢,動過賣腎的念頭,還加入了一個賣腎QQ羣。自2018年2月起,他開始尋找腎臟供體並獲取中介費。

一般來說,肖平尋找供體分為兩種方式:一是在網上廣撒網,找到不同血型的供體後備用;二是團夥上線提供受體血型,再由肖平有目的地尋找。費用方面,每名未體檢的供體,中介費數千元;完成體檢併合格的供體,中介費1.5萬元。

肖平曾對警方表示,僅2018年10月、11月,自己就向新河縣的地下腎臟買賣團夥輸送供體4名。其中一名供體體檢不合格,未進行手術;兩名供體體檢合格,肖平因此獲利2.1萬元。

2018年11月,李瑞在QQ上看到收腎人的回復後有些動心,卻對報價有所懷疑,「怎麼這麼便宜?」他記得之前有人出價10萬、20萬,對方說那都是騙人的。

對於這個價格,李瑞難以接受。一天後,收腎人再次發來消息「你的腎還賣不賣?」李瑞想了想,回了一個字:賣。

接下來,從未見面的收腎人開始通過電話、QQ等途徑不斷發出指令,遙控李瑞的一舉一動。

據李瑞回憶,2018年11月16日,他接到第一條指令:前往湖北武漢。他向朋友借了200塊錢,買了一張珙縣到武漢的大巴車票,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衣、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出發了。

賣腎男孩李瑞。新京報記者李英強 攝

按照收腎人的安排,李瑞住進武漢的一家小旅館,房間裏還有一個年輕人。年輕人自稱來自江西,也是來賣腎的,但因為暫時沒找到合適的買主,已在這裡住了兩三個月。

和江西小夥待了不到半小時,李瑞就被旅館老闆要求搬到另一房間,「還要求我們不能串門聊天。」4小時後,李瑞再次接到收腎人的電話,向他索要身份證號以訂購火車票。

當天下午4點左右,李瑞按照收腎人的指示乘火車離開武漢。至於去了哪裡,他說自己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走出目的地的火車站時已是半夜,收腎人讓他到火車站廣場對面尋找一輛大巴,還用支付寶轉了350元車票錢。

在李瑞的印象裏,那是QQ收腎人最後一次與自己聯繫。李瑞記得那是一個說話聲音很細的男人,「感覺年紀不大。」

為供體、受體體檢配型

與李瑞聯繫的收腎人,在團夥中的上線叫做國林,42歲,初中文化程度,曾因挪用資金罪被判緩刑。起訴書顯示,國林為本案的第一被告人,除負責統籌協調、利益分配外,還會聯繫供體、受體。

20多歲的葛雄是一名腎臟受體,接受手術前患有腎功能衰竭。葛雄的證言顯示,2018年4月左右,一個陌生電話詢問其是否願意買腎換腎,手術費用55萬元,術前檢查、術後療養費用自理。經過幾個月的考慮,當年8月初,葛雄決定換腎,並在腎臟中介的指引下前往濟南的醫院體檢。

手術室遺落的碘伏和紗布。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起訴書顯示,山東濟南是這一團夥的落腳地之一。據一名被告人交待,其在團夥中的主要職責就是帶供體、受體在濟南術前檢查,並調理身體。

2018年11月16日晚,李瑞乘坐的臥鋪大巴目的地正是濟南。那天半夜,一個陌生男子撥通了他的電話,讓他到濟南後與自己聯繫。

第二天早上8點,到達濟南的李瑞被要求在車站門口等候。20分鐘後,兩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他面前,一個瘦高,一個矮胖。其中的矮胖男子就是夜裡與他通話的人。

二人核實了李瑞的身份,步行帶他到車站附近的一家醫院體檢,抽血、驗尿、腹部拍片。李瑞不知道那家醫院叫什麼,只記得走出濟南汽車站大門後右轉,沿馬路直行十多分鐘就到了。

體檢完畢後,兩人為李瑞買了一件禦寒的外套,又將他安置到附近的小旅館。李瑞在那裡住了4天,矮胖男子每天為他交納房費,還給他100元生活費。「他還要求我不能到處亂跑,晚上少玩手機,不要熬夜。」李瑞說。

住到第4天,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男子來到旅館,第二次為李瑞抽血。與其同來的還有一個戴著口罩的小夥子,也接受了抽血檢查,這個人便是舒康。

在李瑞的印象裏,舒康一頭長髮,身高大約1.75米。那次見面,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李瑞並不知道舒康就是自己的買腎人。

「一般來說,腎移植手術前,供體、受體要先進行紅細胞、白細胞血型配型。如果供體是O型血,也就是俗稱的萬能血型,那受體什麼血型都能相容,否則就得雙方血型一致。」北方某省一家三甲醫院的腎臟移植專家告訴新京報記者,此外,供體還要通過CT、尿檢等程序檢查其腎臟是否完好,是否存在腎結石、腫瘤、潛在隱性腎臟病等。

「這些檢查都匹配了、都合格了,手術前還要進行一個淋巴毒試驗。就是從供體血液裏提取100個活的淋巴細胞,放入受體血清中孵育幾小時,以模擬腎移植後二者的狀態。」上述專家說,如果細胞死亡數量不超過10個,那就基本具備了腎臟移植條件。「李瑞第二次抽血,很可能是在進行淋巴毒試驗。」

2018年11月21日,抽血後的第二天,清晨6點,熟睡中的李瑞便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瘦高個和矮胖男子為他訂好了從山東濟南前往河北邢臺南宮市的大巴車票,李瑞再次獨自上路。

那天中午,李瑞在青銀高速公路南宮出口再次見到瘦高個和矮胖男子,三人乘坐計程車來到南宮四方賓館。在四方賓館,李瑞見到了舒康。這一次,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就是自己的腎臟受體。

山東來的醫生,河北來的護士

2018年11月21日下午6時許,李瑞和舒康登上一輛灰色麵包車,交出手機,戴上眼罩,從南宮市四方賓館出發了。大約一小時後,車子開進了一處空曠的小院。

起訴書顯示,這處小院是國林等被告人商議後,於2018年6月出資租賃的,位於河北省邢臺市新河縣境內。

2020年1月23日,新京報記者在小院現場看到,鐵柵欄門前懸掛著綠色帆布作為遮擋,附近雜草叢生。小院內,自西向東有五間平房依次排開,後窗全被磚塊砌死。其中三間平房內部打通,兩間作為手術室,一間作為醫護人員更衣室。

手術場地院內、院外雜草叢生。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一名附近村民告訴新京報記者,這是一處廢棄了七八年的廠房,平時很少有人出入。

2018年11月21日,李瑞、舒康進入小院後被帶進一間平房,屋裡的人問李瑞:你確定要做腎臟摘除手術?李瑞確認後被帶到隔壁房間,房內有一個推拉門,背後就是手術室。

在李瑞的印象裏,這間手術室內很簡陋,只有一張手術牀、兩臺叫不上名字的機器,其他什麼都沒有。手術室裏還有三四個戴著口罩的人,但看不清臉。其中一人穿戴著白大褂、手術帽,其他人都穿著深綠色手術服。從他們的交談中,李瑞發現除了一名身穿深綠色手術服的人為女性外,其他人皆為男性。

起訴書顯示,為李瑞進行腎臟摘除手術的主刀醫生是被告人紀洪禹,手術助手是李坤、張侖侖,三人全部來自山東。

2020年1月22日,紀洪禹戶籍所在地、山東省德州市紀莊村的一名村幹部告訴新京報記者,紀家從村裡搬走已有七八年,很少有人瞭解他們的近況。但他知道,紀洪禹曾在濟南的山東省千佛山醫院(又名「山東第一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下稱「千佛山醫院」)工作。紀洪禹的叔叔也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侄子曾在千佛山醫院泌尿外科做醫生,換腎手術業務很精。

2019年12月14日,手術場地被新河警方查抄後遺落的器械。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一位接近醫療行政審批系統的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經查詢,紀洪禹註冊執業機構為濟南市歷下虹橋診所,為內科專業執業醫師;李坤、張侖侖無執業醫師證。

2020年5月6日,新京報記者致電千佛山醫院醫務處,一名工作人員表示紀洪禹已於2018年從該院離職。

同日,新京報記者致電歷下虹橋診所,接聽電話的人員表示從未聽說過診所裏有人叫紀洪禹,並表示會向診所負責人詢問後回電。截至發稿,歷下虹橋診所未予回電。

據國林供述,紀洪禹、李坤、張侖侖是其在網上結識的中間人李某(目前在逃)介紹的。國林每次拿到供體、受體體檢、配型的資料後都會交由李某評估,由李某聯繫紀洪禹、李坤,再由李坤聯繫張侖侖。幾人確定手術時間後,會在手術當天從濟南包車前往新河。

除上述三人外,團夥內還有麻醉師劉黎明、器械護士李嬌。起訴書顯示,團夥內有成員專門負責與二人聯繫,每次手術前,會開車把他們從保定送到新河。

上述接近醫療行政審批系統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麻醉師劉黎明來自保定市世紀協和醫院,器械護士李嬌來自保定市橋東醫院。

2020年1月16日,新京報記者致電保定世紀協和醫院辦公室,負責人稱劉黎明確為該院醫生,目前仍在醫院上班。同日,保定橋東醫院的門衛告訴新京報記者,該院醫護人員目前不超過三人,沒有李嬌。

2018年11月21日,在那間簡陋的手術室內,一名身穿手術服的人再次詢問李瑞的意見:是否確定進行腎臟摘除手術?得到確定的答覆後,他讓李瑞脫去衣服,側躺在手術牀上,還在李瑞腰椎附近打了一針麻醉劑。李瑞記得有人捏了捏自己的腿,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再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與此同時,舒康正在小院內的另一間平房內等待。李瑞的腎臟摘除手術成功後,舒康的腎臟移植手術即將開始。

2020年1月15日,腎移植廠地緊鄰居民區一條衚衕,手術室後窗用磚已封堵。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腎臟受體術後跨省療養

腎臟移植手術結束的當天夜裡,受體舒康就離開了河北新河,被送往山東煙臺療養。多名被告人供述顯示,團夥中共有韓會龍等三人負責腎臟受體術後轉運,與國林等人合作前,他們均曾在北京經營黑救護車業務。

據韓會龍交待,受體從做手術的小院出來後,先由私家車送到新河縣一處加油站附近。趁著天不亮,受體要從私家車轉到私人運營的黑救護車上,之後再被送往煙臺。

在煙臺,負責聯繫療養事宜的是山東人朱森。據朱森供述,2013年他賣掉了自己的右腎,之後開始接觸地下腎臟交易;河北新河案發前,他與國林曾在山東臨沂地區組織非法腎臟移植手術,並由此結識了山東老鄉王海濱。

與國林、朱森等無業人員不同,王海濱是煙臺一所部隊醫院的退休醫生,今年57歲。通過王海濱的關係,舒康等受體被安排到了煙臺仁濟泌尿外科醫院(下稱「仁濟醫院」)。據朱森供述,每聯繫好一名受體的術後療養事宜,國林向其支付5萬元。但他只將其中的2萬元轉給王海濱,並約定術後療養週期為7天。

4月13日,收治非法腎移植術後患者療養的醫院。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2020年4月13日,新京報記者來到煙臺市福山區福海路的仁濟醫院,院內幾乎沒什麼患者。二層的門診留觀輸液廳內僅有兩人等待治療,三層的5間住院病房內只有一名患者住院。

據仁濟醫院院長李芳介紹,王海濱是2017年左右加入仁濟醫院的,案發前為該院醫生。「當時他是帶著簡歷和醫師資格證來的,想和醫院合作。他承諾不拿工資但會帶來病人,並從病人的收入中分成一半。」李芳說,醫院看中了王海濱曾是部隊老軍醫的資歷,同意其加盟,並通知人力資源部門為其辦理了入職手續。

但仁濟醫院護理部主任宋麗對此予以否認。她說王海濱不是仁濟醫院醫生,「是(煙臺萊山)北大醫院的」,王與仁濟醫院只是一種鬆散的合作關係。

2020年4月26日,新京報記者通過國家衛建委官網「醫生執業註冊信息」頁面查詢發現,仁濟醫院的註冊執業醫生中沒有王海濱;而煙臺萊山北大醫院的註冊執業醫生中存在「王海濱」其人,執業範圍為內科。

至於王海濱為仁濟醫院介紹了哪些病人,李芳表示不知情。「患者來醫院都是主治醫生負責制,王海濱是主治醫生,我也沒問過這些病人的情況。」

李芳說,2018年8月至11月,新河縣腎移植手術受體在仁濟醫院療養時,自己在國外陪孩子讀書。如果不是案發後新河縣公安局來醫院調查,她根本不知道醫院收治了多名非正規腎移植手術的療養患者。

但宋麗稱,李芳知道這些病人接受過非正規腎移植手術。「她(指李芳)親自安排護理部配合王海濱的工作,明確說過這些病人做了腎移植手術,而且不是在正規醫院做的。」宋麗說,自己曾經擔心收治這樣的病人是否合法,「但李院長的愛人是律師,她說她愛人說了,前期給病人做腎移植手術違法,後期為病人療養不違法。」

宋麗還表示,一次,醫院同時收治了兩名這樣的患者,但院內只有一臺心電監護儀,不夠用,她向李芳做了彙報。經過協調,醫院才從外面借了一臺心電監護儀,李芳不可能對此不知情。

案發後,李芳向公安機關提供的證言顯示,2017年至2018年,王海濱共向仁濟醫院介紹了26名患者,其中19人是術後療養的腎移植患者,8名來自河北新河的腎臟受體也被包含在內。

2020年1月23日,手術室遺落的醫用引流導管和吸氧面罩。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據宋麗回憶,大約從2018年年初起,仁濟醫院開始收治非正規腎移植手術的療養患者。他們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時都是上午,不辦理住院手續、不建檔,就直接入住三層的住院部病房。住院期間,他們全由王海濱一人負責,由於沒有病例,王海濱下達醫囑時就隨便寫個便條,護士再依此取葯、用藥。「王海濱還囑咐過具體護理的護士,不能打探患者的個人信息等隱私。」宋麗說。

2020年4月17日,曾經參與受體護理的兩名護士向新京報記者證實了宋麗對護理情況的說法。護士梁菲說,「患者出院後,我問王醫生(王海濱)護理記錄單怎麼處理,他說扔掉就可以了。」

據宋麗介紹,2019年春節前後,她與李芳、梁菲因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被新河縣公安局刑事拘留,後轉為取保候審。李芳說,警方偵查後,對該院非法收治患者所得的18萬餘元予以沒收。

2020年5月6日,仁濟醫院所在轄區——煙臺市福山區衛生和計劃生育監督所的一名工作人員告訴新京報記者,對於仁濟醫院收治非法腎臟移植手術術後患者療養一事不知情。工作人員稱,本案已屬於刑事案件,一切以公安機關處理為準。

賣腎人難獲犯罪團夥賠償

與受體舒康被送到醫院療養不同,2018年11月21日的腎臟摘除手術後,供體李瑞被送到新河縣一處城中村的院子裏療養。

第二天一早,蘇醒後的李瑞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平房裡輸液。幫他輸液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圓臉。案發後,新河警方告訴他,這個人叫許寧。

開展非法腎移植手術場地,位於河北新河縣一廢棄廠房。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2020年1月16日,許寧的父親告訴新京報記者,許寧曾在多年前學過醫,但沒有行醫資格。

在療養平房的牀頭櫃上,李瑞看到了一個紅色透明塑料袋,裡面是厚厚一摞百元現金。許寧說,袋子裏一共是4.9萬元,「四萬五是賣腎錢,剩下四千是買腎人給的紅包。」

李瑞在這裡住了7天,因為不能出院門,沒事就在屋裡看電視。一名老人每天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為他做飯,但一日三餐不是稀飯就是饅頭、麵條,每頓飯只有一個素菜。李瑞想喫點好的,就給了老人400元錢,請他買了一條魚、一隻雞和一些水果。

其間,一個20多歲的瘦高男子常來李瑞的房間串門聊天。「那個人說他是浙江人,賭博欠了錢才來賣腎。他的手術比我早5天,賣腎錢和我一樣是四萬五,但買腎人給他的紅包比我多了3000塊。」李瑞說。

離開療養民房是在一天晚上,李瑞被歸還了手機、再次戴上眼罩,一輛私家車將他送到了邢臺汽車站附近。他在旅館借宿一晚後,從邢臺乘大巴至濟南,又轉臥鋪大巴返回宜賓。大巴開了20多個小時,一路顛簸,李瑞尚未痊癒的傷口滲出血水,身下的褥子都被洇濕了。

剛一回家,李瑞就到車行替表哥還錢,老闆得知這是賣腎的收入後免了債務。他隨後給姐姐轉了1.5萬元,讓她帶常年在外打工的母親去醫院看病,買點衣服和好喫的。他和姐姐說了這筆錢的來歷,但特意叮囑,千萬不能告訴母親實情。

至於剩下的錢,他把3萬元存進了銀行。

2019年2月,李瑞重回浙江海鹽,在一家紙箱廠打工。一次下夜班後,他突然暈倒,醫生說他缺了一個腎,不能再乾重活了。「直到現在,我都不能長時間熬夜、不能劇烈運動。一跑步,刀口裡面就會一紮一紮地疼。」李瑞說。

2019年7月,本以為再也不會和舒康扯上關係的李瑞,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舒康的父親。「他說舒康的腎最近出現了排異反應,希望我去廣州抽血化驗。路費他們承擔,還會再給我5500元補償。」

時隔半年多,李瑞再次見到了自己的腎臟受體,與之前相比,舒康的氣色好多了。李瑞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在廣州的一家醫院抽血並拿到補償後當即返程。

2018年11月29日,新河縣公安局在境內那處非法手術場地、以及南宮四方賓館抓獲國林等犯罪嫌疑人12名,當時,小院內正準備進行另一例腎移植手術。案發後,又有兩名犯罪嫌疑人向警方投案自首。

新河縣公安局偵查發現,2018年8月至11月,犯罪嫌疑人國林等人在那處小院內開展非法腎臟移植手術活動9次,其中做成手術8次。

雖然警方事後查抄了小院內的手術設備,但2020年1月23日,新京報記者依然在現場看到了疑似腎臟受體、供體的病例檢查資料,以及手術刀、引流管、止血鉗等醫療器械,一個黃色小桶中有3根縫合針,針上帶著血跡。

2020年1月23日,手術室裏遺留下的未使用縫合針線和帶血的輸液器。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2019年9月19日,新河縣檢察院針對這一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的團夥向新河縣法院提起公訴;11月26日,新河縣法院對本案公開審理,14名被告人全部到庭。

據一名接近河北省司法系統的人士透露,2020年4月29日,新河縣法院對本案做出一審判決,14名被告人均構成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其中,國林、朱森、許寧、紀洪禹等5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至四年不等,並處罰金;王海濱、劉黎明、李坤、張侖侖、李嬌、韓會龍等9名被告人被判處緩刑。

此外,14名被告人及仁濟醫院所得贓款共計139.9萬餘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同時予以沒收的,還有警方在非法手術場地查獲的手術牀、手推式消毒車、手術無影燈、心電監護儀。

案發後,李瑞和父親找了律師,還曾到新河縣法院諮詢,希望在嚴懲被告人的同時為李瑞爭取更多賠償。李父說,兒子畢竟失去了一個腎,舒康給再多補償也沒法挽回損失。

但律師告訴父子倆,取得賠償的希望不大,「人家說我這是自願行為」,李瑞說。

對此,北京的律師殷清利表示,綜觀此案,賣腎人明知自己的行為違法卻執意實施,存在主觀過錯。「在這種情況下主張賠償,很難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結果。」

(文中李瑞、舒康、肖平、葛雄、李芳、宋麗、梁菲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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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05-08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番茄愛喫肉番茄愛喫肉

首先我先說一下

本人來自祖國的西南邊境,今年大二,第一次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在我高三那年,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晚上宿舍已經熄燈了,我上鋪那個,舍友突然之間說要給我看一個,視頻,然後我的世界觀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視頻的內容很簡單粗暴,大致應該是由圍觀羣眾以及受害者家屬錄下的,視頻的開始是一羣警察,在一個山路上堵到了幾輛麵包車,周邊還圍滿了百姓,後來警察將麵包車打了開來,裡面放著,一箱一箱的泡沫箱,長方形的一個一個疊在一起,說實話,當時那場景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海鮮市場裡面的凍貨,只不過當警察打開的時候,裡面全都是一個一個的~~全沒有超過十歲,一個個都是頭抵著膝蓋身體蜷縮著,當肚子全部都是空著的……家長在旁邊哭得撕心裂肺,全部拿衣服,或者是白布包了起來,其實視頻很長,但是大多都是直接拍攝那些小hai,各種姿勢,其慘狀已使我目不忍視,在這我就不多描述了。那是總之一點,當時還在作為一個為高考奮鬥的高三學子,那一晚確確實實改變了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我明白了,我們所處的社會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美好,黑暗遠比新聞聯播所放出來的要黑的多。(ps我還看過喫一羣人圍在一個火鍋旁邊喫一個特別特別小的小hai的視頻,其中火鍋裏的那個清晰可見)

最後我只想說 希望我們的國家和社會越來越好美好,少一點黑暗,多一點光明,人民幸福,國泰民安,早日建設成為富強 民主 文明 和諧 公正 法治 愛國 敬業 誠信 友善 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


離開療養民房的晚上,李瑞被歸還了手機、再次戴上眼罩,一輛私家車將他送到了邢臺汽車站附近。在旅館借宿一晚後,他從邢臺乘大巴至濟南,又轉臥鋪大巴返回宜賓。大巴開了20多個小時,一路顛簸,李瑞尚未痊癒的傷口滲出血水,身下的褥子都被洇濕了。

4月16日,因賣腎後不能從事體力活,李瑞租住民房找工作 。新京報記者李英強 攝

文 | 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編輯 | 滑璇 校對 | 吳興發

夜幕下,21歲的李瑞和22歲的舒康被人戴上黑色眼罩、收走手機,登上了一輛灰色麵包車,途中不許說話。大約一小時後,麵包車停在一個空曠的院子裏,不遠處的兩間小平房透出暗淡的燈光。

取下眼罩的李瑞被人帶進一間平房,屋裡是一張並不寬大的手術牀。一個穿著手術服的人問他,是否確定進行腎臟摘除手術?李瑞說了兩個字:確定。

舒康被人帶進另一間平房,安靜地等待著。如果一切順利,他將得到一枚新的腎臟,替代體內已經開始衰竭的器官。

2018年11月29日,河北省邢臺市新河縣公安局端掉了一個非法手術窩點,一個組織分工明確的地下腎臟買賣團夥隨之浮出水面。團夥中有人負責在網上尋找腎臟供體、受體,有人負責聯繫主刀醫生、麻醉師、器械護士,有人負責供體、受體的術後療養,有人專門居中聯絡協調。

新河縣檢察院起訴書內容顯示,2018年8月至11月,該團夥在新河縣境內進行非法腎臟移植手術9次,其中做成8次,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李瑞與舒康便是其中一對手術成功的腎臟供體和受體。據被告人國林交代,每名受體的買腎費用從50萬元至60萬元不等,但出賣腎臟的供體只能得到4.5萬元左右。

2019年11月26日,新河縣法院公開審理此案。2020年4月29日,一名河北法院系統內部人士透露,新河縣法院做出一審判決,14名被告人均構成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其中,國林等5名被告人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至七年,其餘9名被告人被判緩刑。

被QQ、電話遙控的供體

今年23歲的李瑞出生於四川省宜賓市珙縣,長著一張白靜稚嫩的臉,戴一副黑邊眼鏡,說話輕聲細語。如果不是左腹部那條長約20釐米的刀痕,大概沒人相信這個清秀的男孩賣出過自己的腎臟。

4月15日,李瑞賣腎後留下的手術刀口疤痕。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回憶起一年多前的選擇,他並不後悔,「當時我身上一點錢都沒了,還得替表哥還債。」

在李瑞的敘述中,自己5歲跟隨父母到浙江省嘉興市海鹽縣打工。父親做泥瓦匠,早出晚歸,工資日結;母親在繡花廠打工,每月到手幾千元。李瑞學習不好,愛打網路遊戲,經常逃學,2014年初中畢業後先後在服裝廠、酒吧、KTV打工。

2018年9月,李瑞從海鹽回到宜賓老家,在一家二手車行接待客戶,每月4000元。在他的擔保下,表哥也來到車行工作。可沒幹多久,表哥就把收來的二手車私下賣了5萬元,連人帶錢都不見了,作為擔保人的李瑞不得不代為還錢。

2018年11月,李瑞加入一個朋友推薦的QQ羣找工作,在羣裏詢問:有什麼工作賺錢快?羣友中有人支招,「賣腎吧,這個來錢快」,有人說一個腎能賣10萬,也有人說能賣20萬。李瑞沒有理會。

兩三天後,李瑞又在羣裏詢問如何掙快錢。這一次,有人主動加了他的QQ好友,說是有個收購腎臟的項目——每個腎臟4.5萬元,此外,還有買家單獨支付的紅包。

直到現在,李瑞仍不知道在QQ上與自己聯繫的收腎人是誰,從未詢問過他的名字。但新河縣公安局端掉腎臟買賣團夥後,順藤摸瓜找到了29歲的肖平(湖北警方已對其立案),做的正是供體中介的買賣。

肖平向警方提供的證言顯示,2015年他在濟南打工時急需用錢,動過賣腎的念頭,還加入了一個賣腎QQ羣。自2018年2月起,他開始尋找腎臟供體並獲取中介費。

一般來說,肖平尋找供體分為兩種方式:一是在網上廣撒網,找到不同血型的供體後備用;二是團夥上線提供受體血型,再由肖平有目的地尋找。費用方面,每名未體檢的供體,中介費數千元;完成體檢併合格的供體,中介費1.5萬元。

肖平曾對警方表示,僅2018年10月、11月,自己就向新河縣的地下腎臟買賣團夥輸送供體4名。其中一名供體體檢不合格,未進行手術;兩名供體體檢合格,肖平因此獲利2.1萬元。

2018年11月,李瑞在QQ上看到收腎人的回復後有些動心,卻對報價有所懷疑,「怎麼這麼便宜?」他記得之前有人出價10萬、20萬,對方說那都是騙人的。

對於這個價格,李瑞難以接受。一天後,收腎人再次發來消息「你的腎還賣不賣?」李瑞想了想,回了一個字:賣。

接下來,從未見面的收腎人開始通過電話、QQ等途徑不斷發出指令,遙控李瑞的一舉一動。

據李瑞回憶,2018年11月16日,他接到第一條指令:前往湖北武漢。他向朋友借了200塊錢,買了一張珙縣到武漢的大巴車票,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衣、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出發了。

賣腎男孩李瑞。新京報記者李英強 攝

按照收腎人的安排,李瑞住進武漢的一家小旅館,房間裏還有一個年輕人。年輕人自稱來自江西,也是來賣腎的,但因為暫時沒找到合適的買主,已在這裡住了兩三個月。

和江西小夥待了不到半小時,李瑞就被旅館老闆要求搬到另一房間,「還要求我們不能串門聊天。」4小時後,李瑞再次接到收腎人的電話,向他索要身份證號以訂購火車票。

當天下午4點左右,李瑞按照收腎人的指示乘火車離開武漢。至於去了哪裡,他說自己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走出目的地的火車站時已是半夜,收腎人讓他到火車站廣場對面尋找一輛大巴,還用支付寶轉了350元車票錢。

在李瑞的印象裏,那是QQ收腎人最後一次與自己聯繫。李瑞記得那是一個說話聲音很細的男人,「感覺年紀不大。」

為供體、受體體檢配型

與李瑞聯繫的收腎人,在團夥中的上線叫做國林,42歲,初中文化程度,曾因挪用資金罪被判緩刑。起訴書顯示,國林為本案的第一被告人,除負責統籌協調、利益分配外,還會聯繫供體、受體。

20多歲的葛雄是一名腎臟受體,接受手術前患有腎功能衰竭。葛雄的證言顯示,2018年4月左右,一個陌生電話詢問其是否願意買腎換腎,手術費用55萬元,術前檢查、術後療養費用自理。經過幾個月的考慮,當年8月初,葛雄決定換腎,並在腎臟中介的指引下前往濟南的醫院體檢。

手術室遺落的碘伏和紗布。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起訴書顯示,山東濟南是這一團夥的落腳地之一。據一名被告人交待,其在團夥中的主要職責就是帶供體、受體在濟南術前檢查,並調理身體。

2018年11月16日晚,李瑞乘坐的臥鋪大巴目的地正是濟南。那天半夜,一個陌生男子撥通了他的電話,讓他到濟南後與自己聯繫。

第二天早上8點,到達濟南的李瑞被要求在車站門口等候。20分鐘後,兩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他面前,一個瘦高,一個矮胖。其中的矮胖男子就是夜裡與他通話的人。

二人核實了李瑞的身份,步行帶他到車站附近的一家醫院體檢,抽血、驗尿、腹部拍片。李瑞不知道那家醫院叫什麼,只記得走出濟南汽車站大門後右轉,沿馬路直行十多分鐘就到了。

體檢完畢後,兩人為李瑞買了一件禦寒的外套,又將他安置到附近的小旅館。李瑞在那裡住了4天,矮胖男子每天為他交納房費,還給他100元生活費。「他還要求我不能到處亂跑,晚上少玩手機,不要熬夜。」李瑞說。

住到第4天,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男子來到旅館,第二次為李瑞抽血。與其同來的還有一個戴著口罩的小夥子,也接受了抽血檢查,這個人便是舒康。

在李瑞的印象裏,舒康一頭長髮,身高大約1.75米。那次見面,兩人一句話都沒說,李瑞並不知道舒康就是自己的買腎人。

「一般來說,腎移植手術前,供體、受體要先進行紅細胞、白細胞血型配型。如果供體是O型血,也就是俗稱的萬能血型,那受體什麼血型都能相容,否則就得雙方血型一致。」北方某省一家三甲醫院的腎臟移植專家告訴新京報記者,此外,供體還要通過CT、尿檢等程序檢查其腎臟是否完好,是否存在腎結石、腫瘤、潛在隱性腎臟病等。

「這些檢查都匹配了、都合格了,手術前還要進行一個淋巴毒試驗。就是從供體血液裏提取100個活的淋巴細胞,放入受體血清中孵育幾小時,以模擬腎移植後二者的狀態。」上述專家說,如果細胞死亡數量不超過10個,那就基本具備了腎臟移植條件。「李瑞第二次抽血,很可能是在進行淋巴毒試驗。」

2018年11月21日,抽血後的第二天,清晨6點,熟睡中的李瑞便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瘦高個和矮胖男子為他訂好了從山東濟南前往河北邢臺南宮市的大巴車票,李瑞再次獨自上路。

那天中午,李瑞在青銀高速公路南宮出口再次見到瘦高個和矮胖男子,三人乘坐計程車來到南宮四方賓館。在四方賓館,李瑞見到了舒康。這一次,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孩,就是自己的腎臟受體。

山東來的醫生,河北來的護士

2018年11月21日下午6時許,李瑞和舒康登上一輛灰色麵包車,交出手機,戴上眼罩,從南宮市四方賓館出發了。大約一小時後,車子開進了一處空曠的小院。

起訴書顯示,這處小院是國林等被告人商議後,於2018年6月出資租賃的,位於河北省邢臺市新河縣境內。

2020年1月23日,新京報記者在小院現場看到,鐵柵欄門前懸掛著綠色帆布作為遮擋,附近雜草叢生。小院內,自西向東有五間平房依次排開,後窗全被磚塊砌死。其中三間平房內部打通,兩間作為手術室,一間作為醫護人員更衣室。

手術場地院內、院外雜草叢生。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一名附近村民告訴新京報記者,這是一處廢棄了七八年的廠房,平時很少有人出入。

2018年11月21日,李瑞、舒康進入小院後被帶進一間平房,屋裡的人問李瑞:你確定要做腎臟摘除手術?李瑞確認後被帶到隔壁房間,房內有一個推拉門,背後就是手術室。

在李瑞的印象裏,這間手術室內很簡陋,只有一張手術牀、兩臺叫不上名字的機器,其他什麼都沒有。手術室裏還有三四個戴著口罩的人,但看不清臉。其中一人穿戴著白大褂、手術帽,其他人都穿著深綠色手術服。從他們的交談中,李瑞發現除了一名身穿深綠色手術服的人為女性外,其他人皆為男性。

起訴書顯示,為李瑞進行腎臟摘除手術的主刀醫生是被告人紀洪禹,手術助手是李坤、張侖侖,三人全部來自山東。

2020年1月22日,紀洪禹戶籍所在地、山東省德州市紀莊村的一名村幹部告訴新京報記者,紀家從村裡搬走已有七八年,很少有人瞭解他們的近況。但他知道,紀洪禹曾在濟南的山東省千佛山醫院(又名「山東第一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下稱「千佛山醫院」)工作。紀洪禹的叔叔也對新京報記者表示,侄子曾在千佛山醫院泌尿外科做醫生,換腎手術業務很精。

2019年12月14日,手術場地被新河警方查抄後遺落的器械。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一位接近醫療行政審批系統的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經查詢,紀洪禹註冊執業機構為濟南市歷下虹橋診所,為內科專業執業醫師;李坤、張侖侖無執業醫師證。

2020年5月6日,新京報記者致電千佛山醫院醫務處,一名工作人員表示紀洪禹已於2018年從該院離職。

同日,新京報記者致電歷下虹橋診所,接聽電話的人員表示從未聽說過診所裏有人叫紀洪禹,並表示會向診所負責人詢問後回電。截至發稿,歷下虹橋診所未予回電。

據國林供述,紀洪禹、李坤、張侖侖是其在網上結識的中間人李某(目前在逃)介紹的。國林每次拿到供體、受體體檢、配型的資料後都會交由李某評估,由李某聯繫紀洪禹、李坤,再由李坤聯繫張侖侖。幾人確定手術時間後,會在手術當天從濟南包車前往新河。

除上述三人外,團夥內還有麻醉師劉黎明、器械護士李嬌。起訴書顯示,團夥內有成員專門負責與二人聯繫,每次手術前,會開車把他們從保定送到新河。

上述接近醫療行政審批系統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麻醉師劉黎明來自保定市世紀協和醫院,器械護士李嬌來自保定市橋東醫院。

2020年1月16日,新京報記者致電保定世紀協和醫院辦公室,負責人稱劉黎明確為該院醫生,目前仍在醫院上班。同日,保定橋東醫院的門衛告訴新京報記者,該院醫護人員目前不超過三人,沒有李嬌。

2018年11月21日,在那間簡陋的手術室內,一名身穿手術服的人再次詢問李瑞的意見:是否確定進行腎臟摘除手術?得到確定的答覆後,他讓李瑞脫去衣服,側躺在手術牀上,還在李瑞腰椎附近打了一針麻醉劑。李瑞記得有人捏了捏自己的腿,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再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與此同時,舒康正在小院內的另一間平房內等待。李瑞的腎臟摘除手術成功後,舒康的腎臟移植手術即將開始。

2020年1月15日,腎移植廠地緊鄰居民區一條衚衕,手術室後窗用磚已封堵。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腎臟受體術後跨省療養

腎臟移植手術結束的當天夜裡,受體舒康就離開了河北新河,被送往山東煙臺療養。多名被告人供述顯示,團夥中共有韓會龍等三人負責腎臟受體術後轉運,與國林等人合作前,他們均曾在北京經營黑救護車業務。

據韓會龍交待,受體從做手術的小院出來後,先由私家車送到新河縣一處加油站附近。趁著天不亮,受體要從私家車轉到私人運營的黑救護車上,之後再被送往煙臺。

在煙臺,負責聯繫療養事宜的是山東人朱森。據朱森供述,2013年他賣掉了自己的右腎,之後開始接觸地下腎臟交易;河北新河案發前,他與國林曾在山東臨沂地區組織非法腎臟移植手術,並由此結識了山東老鄉王海濱。

與國林、朱森等無業人員不同,王海濱是煙臺一所部隊醫院的退休醫生,今年57歲。通過王海濱的關係,舒康等受體被安排到了煙臺仁濟泌尿外科醫院(下稱「仁濟醫院」)。據朱森供述,每聯繫好一名受體的術後療養事宜,國林向其支付5萬元。但他只將其中的2萬元轉給王海濱,並約定術後療養週期為7天。

4月13日,收治非法腎移植術後患者療養的醫院。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2020年4月13日,新京報記者來到煙臺市福山區福海路的仁濟醫院,院內幾乎沒什麼患者。二層的門診留觀輸液廳內僅有兩人等待治療,三層的5間住院病房內只有一名患者住院。

據仁濟醫院院長李芳介紹,王海濱是2017年左右加入仁濟醫院的,案發前為該院醫生。「當時他是帶著簡歷和醫師資格證來的,想和醫院合作。他承諾不拿工資但會帶來病人,並從病人的收入中分成一半。」李芳說,醫院看中了王海濱曾是部隊老軍醫的資歷,同意其加盟,並通知人力資源部門為其辦理了入職手續。

但仁濟醫院護理部主任宋麗對此予以否認。她說王海濱不是仁濟醫院醫生,「是(煙臺萊山)北大醫院的」,王與仁濟醫院只是一種鬆散的合作關係。

2020年4月26日,新京報記者通過國家衛建委官網「醫生執業註冊信息」頁面查詢發現,仁濟醫院的註冊執業醫生中沒有王海濱;而煙臺萊山北大醫院的註冊執業醫生中存在「王海濱」其人,執業範圍為內科。

至於王海濱為仁濟醫院介紹了哪些病人,李芳表示不知情。「患者來醫院都是主治醫生負責制,王海濱是主治醫生,我也沒問過這些病人的情況。」

李芳說,2018年8月至11月,新河縣腎移植手術受體在仁濟醫院療養時,自己在國外陪孩子讀書。如果不是案發後新河縣公安局來醫院調查,她根本不知道醫院收治了多名非正規腎移植手術的療養患者。

但宋麗稱,李芳知道這些病人接受過非正規腎移植手術。「她(指李芳)親自安排護理部配合王海濱的工作,明確說過這些病人做了腎移植手術,而且不是在正規醫院做的。」宋麗說,自己曾經擔心收治這樣的病人是否合法,「但李院長的愛人是律師,她說她愛人說了,前期給病人做腎移植手術違法,後期為病人療養不違法。」

宋麗還表示,一次,醫院同時收治了兩名這樣的患者,但院內只有一臺心電監護儀,不夠用,她向李芳做了彙報。經過協調,醫院才從外面借了一臺心電監護儀,李芳不可能對此不知情。

案發後,李芳向公安機關提供的證言顯示,2017年至2018年,王海濱共向仁濟醫院介紹了26名患者,其中19人是術後療養的腎移植患者,8名來自河北新河的腎臟受體也被包含在內。

2020年1月23日,手術室遺落的醫用引流導管和吸氧面罩。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據宋麗回憶,大約從2018年年初起,仁濟醫院開始收治非正規腎移植手術的療養患者。他們被救護車送到醫院時都是上午,不辦理住院手續、不建檔,就直接入住三層的住院部病房。住院期間,他們全由王海濱一人負責,由於沒有病例,王海濱下達醫囑時就隨便寫個便條,護士再依此取葯、用藥。「王海濱還囑咐過具體護理的護士,不能打探患者的個人信息等隱私。」宋麗說。

2020年4月17日,曾經參與受體護理的兩名護士向新京報記者證實了宋麗對護理情況的說法。護士梁菲說,「患者出院後,我問王醫生(王海濱)護理記錄單怎麼處理,他說扔掉就可以了。」

據宋麗介紹,2019年春節前後,她與李芳、梁菲因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被新河縣公安局刑事拘留,後轉為取保候審。李芳說,警方偵查後,對該院非法收治患者所得的18萬餘元予以沒收。

2020年5月6日,仁濟醫院所在轄區——煙臺市福山區衛生和計劃生育監督所的一名工作人員告訴新京報記者,對於仁濟醫院收治非法腎臟移植手術術後患者療養一事不知情。工作人員稱,本案已屬於刑事案件,一切以公安機關處理為準。

賣腎人難獲犯罪團夥賠償

與受體舒康被送到醫院療養不同,2018年11月21日的腎臟摘除手術後,供體李瑞被送到新河縣一處城中村的院子裏療養。

第二天一早,蘇醒後的李瑞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平房裡輸液。幫他輸液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不高,圓臉。案發後,新河警方告訴他,這個人叫許寧。

開展非法腎移植手術場地,位於河北新河縣一廢棄廠房。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2020年1月16日,許寧的父親告訴新京報記者,許寧曾在多年前學過醫,但沒有行醫資格。

在療養平房的牀頭櫃上,李瑞看到了一個紅色透明塑料袋,裡面是厚厚一摞百元現金。許寧說,袋子裏一共是4.9萬元,「四萬五是賣腎錢,剩下四千是買腎人給的紅包。」

李瑞在這裡住了7天,因為不能出院門,沒事就在屋裡看電視。一名老人每天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為他做飯,但一日三餐不是稀飯就是饅頭、麵條,每頓飯只有一個素菜。李瑞想喫點好的,就給了老人400元錢,請他買了一條魚、一隻雞和一些水果。

其間,一個20多歲的瘦高男子常來李瑞的房間串門聊天。「那個人說他是浙江人,賭博欠了錢才來賣腎。他的手術比我早5天,賣腎錢和我一樣是四萬五,但買腎人給他的紅包比我多了3000塊。」李瑞說。

離開療養民房是在一天晚上,李瑞被歸還了手機、再次戴上眼罩,一輛私家車將他送到了邢臺汽車站附近。他在旅館借宿一晚後,從邢臺乘大巴至濟南,又轉臥鋪大巴返回宜賓。大巴開了20多個小時,一路顛簸,李瑞尚未痊癒的傷口滲出血水,身下的褥子都被洇濕了。

剛一回家,李瑞就到車行替表哥還錢,老闆得知這是賣腎的收入後免了債務。他隨後給姐姐轉了1.5萬元,讓她帶常年在外打工的母親去醫院看病,買點衣服和好喫的。他和姐姐說了這筆錢的來歷,但特意叮囑,千萬不能告訴母親實情。

至於剩下的錢,他把3萬元存進了銀行。

2019年2月,李瑞重回浙江海鹽,在一家紙箱廠打工。一次下夜班後,他突然暈倒,醫生說他缺了一個腎,不能再乾重活了。「直到現在,我都不能長時間熬夜、不能劇烈運動。一跑步,刀口裡面就會一紮一紮地疼。」李瑞說。

2019年7月,本以為再也不會和舒康扯上關係的李瑞,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是舒康的父親。「他說舒康的腎最近出現了排異反應,希望我去廣州抽血化驗。路費他們承擔,還會再給我5500元補償。」

時隔半年多,李瑞再次見到了自己的腎臟受體,與之前相比,舒康的氣色好多了。李瑞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在廣州的一家醫院抽血並拿到補償後當即返程。

2018年11月29日,新河縣公安局在境內那處非法手術場地、以及南宮四方賓館抓獲國林等犯罪嫌疑人12名,當時,小院內正準備進行另一例腎移植手術。案發後,又有兩名犯罪嫌疑人向警方投案自首。

新河縣公安局偵查發現,2018年8月至11月,犯罪嫌疑人國林等人在那處小院內開展非法腎臟移植手術活動9次,其中做成手術8次。

雖然警方事後查抄了小院內的手術設備,但2020年1月23日,新京報記者依然在現場看到了疑似腎臟受體、供體的病例檢查資料,以及手術刀、引流管、止血鉗等醫療器械,一個黃色小桶中有3根縫合針,針上帶著血跡。

2020年1月23日,手術室裏遺留下的未使用縫合針線和帶血的輸液器。新京報記者 李英強 攝

2019年9月19日,新河縣檢察院針對這一涉嫌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的團夥向新河縣法院提起公訴;11月26日,新河縣法院對本案公開審理,14名被告人全部到庭。

據一名接近河北省司法系統的人士透露,2020年4月29日,新河縣法院對本案做出一審判決,14名被告人均構成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罪。其中,國林、朱森、許寧、紀洪禹等5名被告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至四年不等,並處罰金;王海濱、劉黎明、李坤、張侖侖、李嬌、韓會龍等9名被告人被判處緩刑。

此外,14名被告人及仁濟醫院所得贓款共計139.9萬餘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同時予以沒收的,還有警方在非法手術場地查獲的手術牀、手推式消毒車、手術無影燈、心電監護儀。

案發後,李瑞和父親找了律師,還曾到新河縣法院諮詢,希望在嚴懲被告人的同時為李瑞爭取更多賠償。李父說,兒子畢竟失去了一個腎,舒康給再多補償也沒法挽回損失。

但律師告訴父子倆,取得賠償的希望不大,「人家說我這是自願行為」,李瑞說。

對此,北京的律師殷清利表示,綜觀此案,賣腎人明知自己的行為違法卻執意實施,存在主觀過錯。「在這種情況下主張賠償,很難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結果。」

(文中李瑞、舒康、肖平、葛雄、李芳、宋麗、梁菲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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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於 2020-05-08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番茄愛喫肉番茄愛喫肉

首先我先說一下

本人來自祖國的西南邊境,今年大二,第一次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在我高三那年,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晚上宿舍已經熄燈了,我上鋪那個,舍友突然之間說要給我看一個,視頻,然後我的世界觀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改變。視頻的內容很簡單粗暴,大致應該是由圍觀羣眾以及受害者家屬錄下的,視頻的開始是一羣警察,在一個山路上堵到了幾輛麵包車,周邊還圍滿了百姓,後來警察將麵包車打了開來,裡面放著,一箱一箱的泡沫箱,長方形的一個一個疊在一起,說實話,當時那場景讓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海鮮市場裡面的凍貨,只不過當警察打開的時候,裡面全都是一個一個的~~全沒有超過十歲,一個個都是頭抵著膝蓋身體蜷縮著,當肚子全部都是空著的……家長在旁邊哭得撕心裂肺,全部拿衣服,或者是白布包了起來,其實視頻很長,但是大多都是直接拍攝那些小hai,各種姿勢,其慘狀已使我目不忍視,在這我就不多描述了。那是總之一點,當時還在作為一個為高考奮鬥的高三學子,那一晚確確實實改變了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我明白了,我們所處的社會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美好,黑暗遠比新聞聯播所放出來的要黑的多。(ps我還看過喫一羣人圍在一個火鍋旁邊喫一個特別特別小的小hai的視頻,其中火鍋裏的那個清晰可見)

最後我只想說 希望我們的國家和社會越來越好美好,少一點黑暗,多一點光明,人民幸福,國泰民安,早日建設成為富強 民主 文明 和諧 公正 法治 愛國 敬業 誠信 友善 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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