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我的丈夫還在屋裡捆著。

他已經放棄掙紮了,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我,眼球布滿了血絲。

我冷笑著拉下衣袖遮住手臂的淤青,活動著發酸的脖子。

外頭雷聲大噪,我將門合上前,鄰居家的王嬸還披著斗笠從門口路過。

她問我拿刀作甚。

我沖她笑笑,「我家那個買了肉回來,切肉呢。」


下雨了,雨水打濕了我的墓碑,或者說,一棵枯樹

死後的幾十年,我一直躺在這裡,注視著頭頂這片天空

前世的記憶已經模糊,我想不起自己是誰

我是迷失的靈魂,只記得一件事

「想要轉世,必須讓一個人在你的墳前唱歌」

判官的話無疑是在刁難我,誰會在墓地唱歌?我為什麼要受這種懲罰?

沒有人在乎我的申辯

年復一年,我的靈魂晾曬在這裡,人來人往,從沒人肯在樹下停留

漫長等待中,我的希望全部化為怨恨,自知轉世無望的我,幾十年間不停的吞吐日月精華

我要修成羅剎惡鬼,破開這片土地,讓每一個見到我的人不得好死!

歲月流轉

樹間落下無數白絮,下雪了,又是一年尾聲

幾十年不停吞吐日月精華,我已經擁有了不俗的力量,距離化身羅剎惡鬼,只有一步之遙

因為想成為惡鬼,必須先謀害一條性命

只要有活人經過枯樹,我就能藉助他的軀殼,離開這個地方!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激動,陰風裹挾著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地上

不遠處,嘎吱嘎吱踩雪聲響起,有人接近了...

看到這個男人奇特的長相,我毫不意外

這個男人每年的落雪時,都會來到人跡罕至的墓園,坐在不遠處的碑前,自斟自酌,說些什麼

這顆落滿積雪的枯樹,是他的必經之路,

只要他一靠近,我就能瞬間取走他的性命,重返人間!!!

嘎吱嘎吱的聲音越來越近,這個男人的長相已經清晰可見,距離我不過幾米...

哼...

看著他奇特的長相,我的心中不免有些鄙夷,可是做為一個死人,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

..........

嗯...?!

眼看男人就要走到樹下,我積蓄已久的力量就要爆發而出,完成奪舍的瞬間

他卻像感受到什麼似的,突然在原地站定,把手中的東西放在地上,開始在口袋中摸索起來

我心急如焚,死死盯著男人的身影

只見他從口袋中摸索半天,掏出一部破手機,對準自己,清了清嗓子

他在幹什麼...?

快過來送死!!!

我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在內心中怒吼著,看著他張開嘴巴...

「雪花飄飄~ 北方蕭蕭~ 」

「天地~ 一片~ 蒼茫~」

真tm難聽....

看著身下越來越遠的枯樹,和樹下的男子,我一邊哭,一邊想道


part 1

下雨了,一月透著一股涼氣,南方的冬雨總是異常濕冷,彷彿隨時能浸入骨髓。

葉簫忍不住緊了緊圍巾,小幅度地搓著雙手,腕上的表顯示她馬上就要到站了。按平常的慣例,昨天晚上七點她就會搭上洛杉磯到杭州的班機,大概今天早上八點會到機場。

他將手伸進口袋,那裡是一個小盒子,裡面承載的是一個驚喜。

這個驚喜可不小啊…葉簫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忍不住對眼前所有人展露微笑——是的,他今天就要對自己的女友求婚了。

「啥事呢大兄弟,這麼高興。」坐在鄰座的一位平頭青年看著這傻笑著的傢伙忍不住好奇發問。

「好事,好事。」葉簫樂呵呵地掏出一條曼妥思,「要來一顆不?」

「不了不了,看你這樣子,是同志?」平頭青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黑色肩章底板上,綴有銀色交叉帶槍刺步槍和五角星徽加一條粗折槓,他的眼睛停留在葉簫右手的第二指節,那裡有一個淡黃色的硬疙瘩。

「沒你那麼厲害,基層,基層。」葉簫收回右手,略有些羨慕地看了對方肩頭一眼,「我今天就要求婚了,是美國留學回來的哦。」

平頭青年微微一愣,笑罵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人潮湧入,葉蕭伸長脖子努力地在裡面搜尋著那個身影。

「麥小兜!」

戴著白色針織帽的麥小兜聽到喊聲支起了頎長的脖子,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可轉眼間便覆蓋上陰翳。

「怎麼在這兒等我?」

「那必須的…」

葉蕭想接過行李箱,可卻發現那個熟悉的海藍色小箱子在麥小兜身後一米處跟著的青年手中,對方有些靦腆和拘束地微微躬身,露出一個笑容。

「您好,我叫肖恩,肖恩.弗萊徹,是麥的男朋友,抱歉,我的中文不是太好。」

part 2

「葉蕭…」

「葉蕭!」

葉蕭猛地回過神來,法醫瞧敲了敲他眼前的桌面,將一個密封袋拍在上面。

「這是你要的報告,放這兒了。」法醫看到他這幅樣子,皺起眉頭,「怎麼像丟了魂似的,少抽點煙,你不知道,解剖老煙槍屍體的時候啊......」

葉蕭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對方,前天早上是怎麼回家的,已經記不清,桌上的煙灰缸裏塞滿了煙頭,左邊的窗戶不知道被誰打開,也許別人已經受不了這股煙味了吧。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他慌亂地回應著法醫,拆開報告,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肺部的照片,上面有一個切口,少許紅色的暗漬沾染其間。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葉蕭捂住自己的嘴巴,一陣乾嘔。

「哎哎哎,咋這就吐了,我就說現在的年輕刑警,這點承受能力都沒有,真是...」法醫頓了頓,長嘆一口氣,似乎看出些什麼,「生活,就是這樣啊...」

良久,葉蕭終於平靜下來,抽了張衛生紙稍稍做了點清理,打起精神翻看著在屍檢報告之前被送來的卷宗。

是前天晚上發生的案件,位於本市南部的一件酒吧,死者為醉酒搶劫,這一事實已經被攝像頭和女性當事人手機攝像所證實。

「你們找個啥由頭把那裡封了唄,省得我天天和自家閨女吵架。」

葉蕭並沒有回應法醫,他皺起眉頭向後翻了幾頁,來到基本資料那一欄,受害者的照片顯示是個拉美裔青年,看上去有點眼熟。

……

這不是麥小兜的現任男友嗎?!

part 3

河蟹醫院,住院部。

葉蕭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醫院的空氣很是清冷,讓他極力抑制自己的呼吸,不過還是打擾到了牀上躺著的那個人。

「嗨,葉蕭先生。」

出乎他的意料,那個名叫肖恩的青年第一時間便發現了。

「嗯…你好,肖恩,我是葉蕭,代隊裏來看看你。」葉蕭扯了個由頭,將手裡提著的水果在身前晃了晃,同時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觀察著對方。

氣色還算不錯,身體真是好啊,不過這眼睛...他察覺到肖恩一直在躲閃著目光,本想試探幾句,又隨即釋然,畢竟肖恩對自己和麥小兜的關係肯定是知情的。

「多休息休息,我就不打擾咯。」

葉蕭不想自討沒趣,將水果放下便轉身離開。

肖恩望著他的背影,屢次想張嘴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低下頭沉默。

part 4

四月頭。

「葉隊,恭喜恭喜,步步高昇啊。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我幫你介紹介紹?」法醫坐在他旁邊,悠然自得地抽著煙,「你看我家閨女怎麼樣。」

葉蕭自那件事以來,完全投身於案子,終於提升為中隊長,二級警司。聽到這句話手指一僵,險些沒握住筆,苦笑著開口說道:「你就別寒磣我了,我哪配得上您閨女呢,爛命一條,不知道啥時候就為國捐軀了。」

說著便拿起包,沖法醫一拱手:「得,我先走一步。」

封存於心底的感情被法醫戳了一下,又有複發的徵兆,葉蕭站在地鐵口,躊躇良久,還是選擇步行回家,讓腦子清醒清醒。

不過走到郵局門口時,天上陰雲密佈,好似要下雨了。

繼續走回去嗎?兩站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萬一真的下雨,步行回家鐵定要淋成落湯雞。

他漫無目的地看向右邊,那座郵局可以稱得上是老掉牙了,白底綠漆,一片片地剝落,說起來好久沒寄過信......

等等,那是...

一個熟悉的背影勾起了葉蕭的回憶,那天機場見面時,肖恩大衣裡面穿的就是這件針織衫,領口處的閃電俠無比醒目。

「嘿!肖恩!」

那個背影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哆嗦,差點沒拿穩手裡的那疊信紙。

「肖恩,怎麼沒回美國…?」

葉蕭幾步走到他身後,正想寒暄幾句,眼神一凝,肖恩手裡拿著的信封上竟然寫的是自己家的地址,而收件人正是——葉蕭。

那個字體細小娟秀,是麥小兜的字跡,他心生疑竇,一把奪過信封,看著肖恩驚慌失措的臉,那張臉下面似乎隱藏著幾分哀傷。

「聽我一句話,葉先生,最好別打開……」

刺啦!

葉蕭粗暴地撕開封口,露出裡面黃色的信紙,可一隻有力的手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行為。

「葉先生,好吧,咱們找個位置慢慢聊。」肖恩手背上青筋微微暴起。

part 5

咖啡廳,便利店裡購買的兩把廉價雨傘濕噠噠地靠在桌旁。

「就是這樣,葉先生,我非常抱歉,作為麥小兜的朋友,沒能幫到更多。」肖恩不斷用手指摩擦著自己的鼻樑,這個大男孩顯得十分茫然失措,僅僅用了五分鐘,就招架不住葉蕭的訊問,將一切和盤托出。

陽光從雲層下方照在路面,金色的雨滴煞是好看,不過葉蕭並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切。

「什麼時候火化的?」

「今天下午。」

「好的,麻煩你了,我替她道聲謝。」葉蕭深深地鞠了一躬,將兜裏所有能掏出來的紙幣硬幣都扔在桌上,拿起傘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門。

滴滴答答,雨越來越小。

【別這麼應景地讓天空放晴啊

今天也是雨天

收起傘,淋著雨回家吧】

——————————

既然邀請了我...就隨便寫點吧。


下雨了。好冷啊。

我蜷縮著,瑟瑟發抖。


……下雨了,其實天氣預報偶爾也能準時一次嘛。也許總是準時的,僅僅是自己並不在預報範圍內罷了,既然天氣預報可信,那麼明天應該是晴天了。

也許吧——

披著輕薄睡衣,光著腳踩在地板上走到緊閉的窗戶旁,能聽見外頭嘈雜聲,打開窗戶的話會更加嘈雜,颳起風來全身也可能會被飛濺進來的雨水淋濕,但有何不可呢?就算日光被烏雲遮蓋,大地被鋪上陰影,隨著時間流逝一切都陷入漆黑,我被狂風席捲而來的雨水淋濕了全身那又如何呢?

我還活著啊,即便遭受一些小災難也沒關係。

推開窗戶的動作還未結束,指頭就被強烈雨水拍擊,隨後胸口以上的地方皆被雨水濺到,瞬間迎來了一股透心涼。看來是下起了大雨也颳起了狂風,希望等下不會打雷吧。窗戶完全被打開後,我的上半身已經全濕透了,吸收了水分的睡衣沉重的壓著雙肩,貼在了胸前。

要是有人問我雷聲和警鳴聲哪一種更可怕,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纔好,因為基本上沒人會害怕那在烏雲密佈高空上轟轟作響的雷聲,所以該回答警鳴聲更加可怕,而且還更加刺耳,更加吵鬧。

另外,雨天的警鳴聲不出意外的更加討厭。

毫無人跡,寂靜漆黑的街道,唯獨停了一輛閃著紅燈,發出刺耳聲響的警車,突兀又惹人煩。我垂下雙眼看著停在公寓大門前被雨水拍打的警車,警鳴聲果然很煩啊,我被眼前那從窗戶湧進屋內的雨水淋得全身濕透以至於渾身一顫,還是覺得絲毫未能夠傷害到我的警鳴聲更加厭惡。

從警車裡走出一個披著大衣的警察,他撐起黑雨傘朝公寓內走來,看那急匆匆地腳步應該是有什麼急事。理所當然,因為死了人,發生了命案。

尋找命案,解決事件,是警察的工作,其餘的實際幫不上忙。

犯下殺人罪的,被殺死的,到底誰更加不幸,誰又更加幸福,這又是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比雷聲與警鳴聲的對比更加離譜,幸福的人怎麼可能會犯下殺人罪,死去的人又怎麼能感受到不幸。

正對面的那棟公寓大樓,也有一扇敞開的窗口,也有人站在窗前不懼怕被狂風席捲的雨水所淋濕。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四歲左右的少女,她穿著黑色衛衣長發垂在肩上,雖然被雨水淋濕,她依舊笑著望向前方。

雨水沖刷了她臉上的紅色污穢,吸收了水分變得沉重的衣服還是壓迫著她,很快,手銬束縛了她曾狂亂的雙手。她與撐著黑雨傘的警察緩慢地走在我視線所能及之處,很快,他們走出了公寓大門,坐進了警車裡。

警車離開的時候,並沒有響起警鳴聲,只剩下從天而降的雨水啪啦啪啦的響著……

我關上窗戶,脫掉睡衣,泡了一杯熱咖啡,裸著上身拿著杯子坐在牀沿。

「希望明天不會感冒吧。」我不禁嘆了一口氣,朝掛在牆上的日曆看去,其中有一個日期標註著紅圈,那是前往法院為犯人辯護的重要日子,感冒了可是不行啊。

——作者:大早黑葉


拋磚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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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不過卻是夾雜著血腥味的雨。

去年周靈葉就是立夏後的第一場雨中遇到了李檀枝。

當時的她正站在吊腳閣樓下,淡淡地看著街上,眼中沒有什麼靈氣,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一把青竹油紙傘就那麼突兀地出現了,撐傘的年輕人就是李檀枝,說對她一見鍾情。

  她沒經歷過所謂世俗的愛情。

  在名門正宗青葉派長大的自己從記事起就被作為嫡系培養,每天都是練功,練功,哪裡來的時間去管那兒女情長。

  不過現在自己活不長了,半年前在竹林中練功,正值破境之時,身為下一任內宗十人候選的她被一名殺手在「無意」中硬生生闖入修鍊之地,強行打斷了功法的運行。

  結果就是令她急火攻心,筋脈受損,活不過一年。

  她也找過師尊,師尊只是抱著她默默地哭,卻沒有開口為她說一句話。

  當時身為掌門嫡子的第十一人,名正言順地擠掉了她的位置,還義憤填膺地率人追捕並擊殺了那位至今不知名的殺手。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從小到大都沒有嘗過男女之情的滋味。

  無所謂了,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只剩半年可活。

  「好。」不等面前的黑衣青年說出下一句話,周靈葉便儼然答應了他。

  自稱李檀枝的年輕人頓時喜不自勝,濕潤的手忙不迭地在衣服上蹭蹭,有些侷促地向周靈葉伸出了手:「這裡風大,我帶你去城裡最好的店裡喫糕點。」

  這人的手有些粗糙,但是卻很溫暖。

  周靈葉自己的蔥蔥玉手被他握在手中時,如是想到。

  「怎麼樣,好喫嗎?這是我最喜歡的糕點。小時候想喫,可師父半年才帶我出一次門。」李檀枝像個孩子一樣笑著。

  「嗯,味道不錯。」周靈葉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年輕人沒有絲毫失落的表情,滿臉都是開心。

  晚上,到了客棧。

  「小二,開兩間上好的客房。」李檀枝從懷裡拿出一枚銀錠放在櫃檯上。

  「為什麼不住一間客房,你是嫌棄我的身子嗎?」

  「等你我成親的那一日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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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便多了這樣一對說話只是一問一答的伴侶。

  「看到沒,小葉葉,那白鷺可真大啊。要不要我過去捉一隻烤了給你喫?」

  「別了,煞風景。」

  「小葉葉,你今天怎麼就喫了這一點飯,夫君做的飯難道這麼難以下嚥嗎?」不知何時,李檀枝便開始恬不知恥地以夫君自稱。

  但是對周靈葉,卻還是沒有稱其為娘子。

  「你為什麼不叫我娘子?」

  「等你我成親那一日再說吧。」

  可應該不會有那麼一天了,周靈葉想到這,不知怎的,心湖的一灘死水起了一絲波瀾。

  兩個月後,兩人來到了紅蓮鎮。

  周靈葉記得師尊提起過,紅蓮鎮早些年間有一個佛蓮洞天,裡面的佛蓮子是療傷聖葯,哪怕筋脈寸斷,五臟俱裂,服下之後,不出一日,完好如初。

  各路英雄豪傑,魔道巨擘,正道俠客紛紛來此,攪起一陣血雨腥風。

  可不知怎的,一天清晨,佛蓮洞天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有人說是被一位道法通天的神人設了禁制,沒有對應之法根本無所探察。

  又有人說是各派的爭鬥使得洞天靈氣不穩,自行崩潰了。

  還有人說佛蓮洞天被仙人故意用法術毀掉了,目的就是不再想引起宗派間的爭鬥。

  眾說紛紜,佛蓮洞天便慢慢成了一個傳聞。

  又是一天深夜,周靈葉還在夢中。

  只見一條黑影悄悄地飛到她的窗前,偷摸摸地爬了進去。

  那個人影走到牀前,伸出粗糙帶有血跡的手掌幫她掖好被子,又在旁邊放了一顆小拇指大小的白色蓮子便趕緊離開了。

  從那晚以後,周靈葉的病便好了,甚至修鍊一途上的進境之快,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她也從那以後,已經足足兩個月沒見過李檀枝了。

  又是一個下雨天。

  周靈葉站在酒樓的二層窗邊,看著街上行人來來往往。

  突然一個青竹油紙傘映入眼簾,持傘的年輕人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一路都在左顧右盼,最終在抬頭的一瞬間,開心地笑了。

  周靈葉從二樓飛下,伸出雙臂抱住了他,可能是抱得太緊了,讓他不由得咳了一聲。

  「小葉葉,我帶你去尋一個清凈地方,我們成親好不好?」年輕人用希冀的口吻問道。

  「好。」她這次發自內心地說道。

  兩人便在黑風谷懸崖邊的一處茅草屋裡成親了。

  當晚行洞房之事時,李檀枝身上的道道傷疤讓周靈葉眉頭緊鎖。

  「前一陣子我回家祭拜了一下師父,師父生前就盡量不見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可那天竟然有些蟊賊在我回去後,闖入家中,想要搶走一些東西。我和他們打鬥許久,最終將他們全部斬於劍下。」

  「沒想到屋外仍有賊人等候,我好不容易擺脫了所有追兵,確定安全後才趕忙來找你。」

  「娘子,要是我以後出大事了,被一堆人追著砍,你可千萬不要管我呀。」看到心愛之人泫然欲泣的樣子,方柳格一改神色,笑嘻嘻地說道。

  「誰會管你個煩人的王八蛋。」周靈葉面如桃花地嬌嗔道,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娘子。

  兩人就這樣在這裡過起了名副其實的神仙眷侶的生活。

  「娘子,這是我自己做的檀木傘柄,裝在你的紅葉傘蓋下,正合適,喜歡嗎?」

  「喜歡。」

  「娘子,這是我今日在山下溪邊捕的鱖魚。」

  「那妾身今晚給夫君做松鼠鱖魚。」

  「娘子,你說我們生一個孩子好還是生兩個孩子好?」

  「越多越好,又不是養不起。」

  可這一切的美好都在剛才結束了。

  正道三大派的先行客突然找上了門,雖然一陣拼殺過後,周靈葉只是受了輕傷,但原本就舊傷在身的李檀枝已是強弩之末。

  「娘子,我是佛蓮洞天的傳人,當年師祖看到洞天要被毀掉,便耗費渾身解數將其封印了起來,你那檀木傘柄便是開陣之物。」

  「十年前,你師尊帶你下過山,那時我跟著師父在茶樓裏喫糕點,只看了你一眼,便喜歡上你了。」

  「師父去世時只讓我對佛蓮洞天一事守口如瓶,不與外人細說,餘生如何,隨我逍遙。」

  「我又拜入一正派門下,想著以後可以與你門當戶對。可當我去青葉登門拜訪時,你已經不在了。」

  「得知前因後果的我苦苦尋了半年,最終才找到你。」

  「紅蓮鎮時,我悄悄打開了佛蓮洞天,沒想到多少年過去了,還是有人在覬覦那聖葯蓮子,我的傷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李檀枝慘然卻又溫柔地笑道:「還記得新婚之夜你快落淚時,我給你說過的那句話嗎?我不是開玩笑的。」

  周靈葉此時本就一直在痛哭著,難受得說不出話,此刻聽到他的這句言語,腦中只有那一個場面。

  「看來你還記得,我知道的,我說的每句話你都記得,我想再給你說一些話。」

  周靈葉此時已經停止了哭泣,心痛讓她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她只是獃獃地搖著頭,已經近乎麻木的她下意識地懇求他不要說出這些訣別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李檀枝接著又拉起她持劍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說道:「看來以後應該是沒有機會繼續再死皮賴臉拉著你的手了,要是能更早些找到你,該是多好的事。」說罷,將劍往胸口一刺,又立即將其推開,後退幾步,立在懸崖邊上,待三大勢力的人趕來看到這一幕後,便仰頭躍下了黑風谷。

  周靈葉跪在地上,彷彿一個死人,一點聲音也發不出,空洞的眼神獃獃地看著前方的黑雲谷,谷中黑霧沉沉,不顯生機,正如她的眼神,兩者一般無二的死寂。

  不過短短一年半,對修道之人只說是彈指一揮間,可她便經受了人生的大悲,大喜,再到大悲。

  「看來貴派周靈葉沒有與此賊子同流合污,江湖上竟是些鬼怪傳言。誅殺此獠,周靈葉應是頭等功勞。」正離宗宗主劉申捻須笑道。

  「我早說葉兒只是為了長遠之計罷了,怎麼可能會對這種賊人動心,要不是葉兒,想要殺掉他恐怕還得損傷不少弟子和我三人的修為。」青葉派掌門唐何度點頭稱道。

  「唐掌門所言極是,是我先前聽信了讒言,我在這裡賠個不是。」只見劉申拱手笑道。

  「高某也深感慚愧。」一旁的四象樓樓主高瀑也是趕忙道歉。

  「葉兒,將那檀木傘柄交予我等,下一任掌門候選必有你一席之地。」唐何度慈眉善目地說道。

  周靈葉看著這所謂的正道三派,彷彿是在看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

  「若我今日大難不死,不足五十年,誓必一一登門拜訪。」周靈葉舉劍朝前,冷冷地說道。

  之後她便跳下了黑風谷。

  「對不起,夫君,今日你的話我不想聽。」

————————————————————————

  四十年後,一個名叫檀葉宗的門派突然崛起,領頭的持一檀木油紙傘,著一襲白衣,上有紅葉片片相綴,戴一青色面具,是那江南煙雨該有的顏色。

  該派不知修的什麼功夫,還是持有什麼靈丹妙藥。即使受了致命傷,第二日又能像沒事人一樣奮勇殺敵。

  三大派叫苦不迭,戰線一退再退。

  終於,在青葉派主峯之上,三大掌門帶著核心子弟還是被檀葉宗的人團團圍住了。

  為首之人,摘下了面具。相貌與那周靈葉,李檀枝都有幾分相似。

  他淡淡地說道:「交出三派掌門屍首者,不論何人,皆可活命。」

  「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我們正道三宗豈能受小人挑撥離間。」三派之人無不破口大罵。

  「給你們一天時間。」為首之人也不生氣,丟下一句話後便帶人退出了青葉派祖師堂。

  當晚,祖師堂內傳來不小動靜,依稀可看到些許刀光劍影。

  翌日,三派掌門的屍體被懸掛在祖師堂外,正道三宗就此土崩瓦解。

  ————————————————————————

  紅蓮鎮,又是一年煙雨時節。

  一名看上去三十餘歲的婦人看著窗外的雨,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能是在等當年那把青竹油紙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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