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感受到這些具體的疑惑時,其實你已經在這個道路上開始走了,只不過這條道路太長而已。

在之前的那些寫作理論裏,我講述的基本是法,也就是大方向上的基本原理。在做事當中,有法有術,術只是在某些具體情況下的具體應用,一個基本法則可以衍生出無數種術,所以術只能用來舉例子,而且落於實處,只要有一點細微差異,術也會產生相應的差異,我們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過去,那麼我們應用一個法則的時候,也會產生不同的差異。為了讓你理解這個過程,我可以把我的練習過程進行舉例,我從第一次理解這個概念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五年了,你才嘗試了幾天而已,能產生困惑都已經很不錯了。

我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愛上寫作,但一直寫不好,我沒有辦法理解寫文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它一以貫之的規則到底是什麼。在我整個學生時期,我看到了很多種不同的講述和規則,但在具體的應用上,這些看起來有道理的寫作規則會產生衝突,今天我寫一個故事,用敘述好還是用倒敘好,有人說悲劇容易產生偉大的作品,那到底是悲劇導致了偉大,還是悲劇中的某些具體因素導致的,到底是花團錦簇的用詞導致了文筆的強大,還是文筆強大就一定會花團錦簇……當我們把所有規則和說法都看得重的時候,在具體應用上會產生迷惑,我今天寫一篇東西用一種說法,明天嘗試另一種說法,總是出錯,於是我寫文總是寫得不好。

這些疑惑在當年並不具體,但現在能看得清楚,我是那種必須在根本上理解某種事物的原理後,才能把事情做好的人。我的英語至今很渣,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有理解過英文使用的基本原則,它到底是什麼,我沒有概念,所以我就做不好。而今天我不管做任何事,我都會首先開始嘗試理解,它的基本輪廓是什麼。

我二十二歲得到了寫作的基本原則,就是村上春樹說的,我們利用文字這個不完美的工具,頂多能夠傳遞自己百分之多少的想法……這個話讓我將寫文分成明確的兩個步驟,首先我在腦子裡確定自己要表達的東西,然後我通過這個不完美的工具的運用,將它盡量的表述出來。在此之外,任何的文學理論都是等而下之的東西,不管你說得再玄之又玄,寫出來的東西只要與腦子裡的最初思維一對照,我都能知道我是對了還是錯了,需要往哪裡做改進。

我當時在寫的文章時《異域求生日記》,這本之前寫的叫做《神陲》,當時我的文筆已經開始往繁複的、花團錦簇的方向走過去,那時候我剛剛出社會,開始喜歡許多具備儀式感的東西,喜歡一些看起來有哲理的能夠表述人生的句子,而且我在盡量砍掉其中讓人尷尬的表述,異域求生日記裏其實已經有一定的成果。在《異域求生日記》的第一卷裏,我利用插敘和蒙太奇的手法,一邊寫穿越,一邊寫主角穿越前的青春故事,青春故事走的是村上春樹的路子,第一卷結尾的時候表述是這樣的:

「少女死後的第二個月,他十六歲生日過後一個月,一名被他稱呼為「爺爺」的老人在醫院中永遠閉上了眼睛。然後是父母正式的離婚。

  老人死後又一個月,他與他的父母一家三口十幾年來罕見地在不是重大節日的時候見了面,同行的還有一名律師,在高聳的集團公司總部的頂樓上,巨大的會議桌邊擺滿了文件,四人分坐四邊,父母的表情陌生得如同從未見過的路人,他們如同對峙的四個世界,父母與律師激烈地爭吵或者討論,惟有他安靜得如同荒漠的深夜。

  然後簽字。

  下樓的時候,他沒有看見父母中的任何一人,只在大樓的門口,兩輛名貴的跑車載著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兩人從不同的方向揚長而去,而他背著書包,不知道從怎樣的方向追趕或者離開。

  他忽然感到了莫可名狀的巨大怒氣,一路如機械般的回到公寓,老人的遺像在上方慈祥地注視著他。他一點點的剔除生命中不必要的東西,收拾起巨大的揹包。

  在墓地看過永遠都不會再次與他交流的老人與少女之後,他踏著金黃的暮色,進入了陌生的山林。

  遠處火燒般的雲霞彷彿天使回歸時張開的巨大羽翼,抬起頭,神明在那搖不可及的天空中,投下了俯視的目光……」

這是在目前看來都比較不錯的村上式的表達,整本書走的都是這樣的風格,我記得當年很多論壇推薦,說網文當中竟然有了這種炫文筆的小說,在故事講述裏我盡量走溫馨的清澈的愛情路線,例如跟狼女在山中相依為命什麼的……這本書我開始賺錢,說明當中開始有了讀者喜歡的東西,但它到底是什麼,我不能確定。這本書寫了半年多以後,我決定只把握自己能夠把握的一部分,故事裡的愛情、相依為命,是我非常喜歡也確定自己喜歡的,至於「遠處火燒般的雲霞彷彿天使回歸時張開的巨大羽翼,抬起頭,神明在那搖不可及的天空中,投下了俯視的目光」這種句子,我能夠感覺到它很有意思,但它的意思我把握住了嗎?沒有,那我就砍掉,從頭再來。

接下來的那一本是《隱殺》,如果現在回頭去看《隱殺》,你會發現它的開頭非常的平鋪直述,交代一個殺手從組織逃亡,救了一隻鳳凰,然後重生。如果是熟悉我的書友,能夠看到當初隱殺還有另外一個開頭,也是到今天看起來都非常好的,叫做《無可奈何花落去》,寫顧家明跟簡素言這對姐弟相依為命的故事,但當初我還是砍掉了,我不要抒情,我要盡量平鋪直述,把握住自己能夠把握住的一部分。

回到怎讓每一句話都為情緒服務。那麼首先,你的情緒得夠多,然後一開始,你的情緒得夠明確,一開始不需要複雜,你最淺層的情緒和渴望到底有些什麼,隱殺裏我使用的是殺手的強大,扮豬喫老虎,跟少女的相依為命,這些都是簡單、明確而強烈的情緒,那麼一開始當然是用這些情緒打頭陣。

我們每個人的情緒都有不同的著陸點,譬如你聽歌,進入歌曲的旋律,然後看著外頭的景象,當它開始感染你,因為你過往的各種經歷,你的腦海中會產生相應的東西,那到底會是怎樣的畫面,你腦子裡到底期待怎樣的東西。你今天遭遇了親戚的刁難同學的霸凌,你腦子裡出現的又是怎樣的東西。情緒是長期積累的東西,單純的情緒寄託於明確的情節,我們很多人以往並不會注意,他腦子裡產生羨慕、產生憧憬、產生憤怒等各種波動的時候,他不會向內去仔細察覺這些東西,作者必須去查知,必須盡量去追溯它的理由,必須記住它——事實上只要你有了刻意的察覺,你一定會記住這些強烈的情緒。

然後,一開始你要表達簡單而清晰的情緒,班上有個女孩子,當年很喜歡,跟她在一起會怎麼樣,有個人搶了你的錢,你如果夠強大,會怎麼樣——這些東西,你沉浸進去,看見每一個細節,並不困難,如果你真能看見細節,通過文字抒發出來,也並不困難。

我們看見很多寫砸了的文章,裡面壞人起伏主角,主角反殺,毫無感觸,為什麼?作者的心中沒有憤怒,沒有同仇敵愾,他就看不到任何壞人可憎的細節。你從生活中、從過往的經歷中將類似的壞人提取出來,表達出來。這就是基礎的入門。

在《隱殺》當中我也試圖表達複雜的情緒,在那本書的每一個高潮裏,我都幻想著那些大片的感覺,壞人隨著音樂入場,主角隨著音樂入場,配角隨著音樂入場,他們各自表現,最後無數的線條歸於一個高潮然後釋放——我所有的表達,幾乎都失敗了。當時我已經在這個原理當中進行了兩三年的鍛煉,複雜的、有機的情緒,我依然表達失敗。當然很多讀者並未察覺。

我唯一成功了的一個複雜情緒,是後來的《八月火》,究其原理很簡單,在文章的前期我大量的放下各種溫馨感人的相處情節,到八月火的時候,通過主角得癌症的悲劇,將那些幸福毀掉,於是讀者們回憶起前期的那些情節,這個反轉,令前期的所有溫馨的重量都加了倍,故事得以升華,口碑也得到了升華。

但八月火也僅僅是及格而已。

在這個時候,我對於簡單而明確的小情緒的表達已經得心應手了,但對於幾十萬字複雜情緒的烘托和表達依然拿捏不準——有關於整個概念,你可以去看江南的文章,《涿鹿》《上海堡壘》《愛死你》等等,他的許多作品都是出神入化的三板斧,前期是平靜溫馨的日常,然後通過一個悲劇的高潮,把幸福毀掉,前期看起來平靜的日常頓時有了巨大的重量,讀者無不潸然淚下,他對於這個手法的表達出神入化。

我們表達一個簡單的情緒時,或許幾百字或許幾千字,一個溫馨的小章節就出來了,到幾十萬字一個反轉,前期的上百個小章節就成為了一個有機的整體,他們都為同一個大情緒做了服務,這已經是每一句話第二次成為一個整體了。

接下來到《異化》,我開始鍛煉的就是這種幾十萬字的整體表達,由於八月火的成功積累,異化的每一集,我都掌握得不錯,每一集的小高潮都做得成功了,算是彌補了隱殺的不足,但由於生活和更新的影響,集與集之間的連接不夠緊密,看起來像是一塊一塊的大積木,但無論如何,大的方向我已經有所掌握,小的方向我也已經得心應手,要把它整合成完全體,就是《贅婿》這個試驗品的責任了。

《贅婿》同時去往兩個方向,首先是對小的方向,我對於各種簡單情緒的深挖,是打算做到極致的。這裡關聯的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為情緒服務上,你試圖通過一個章節裏的幾句話作為基礎點來表達一個情緒,然後你發現框架內的填充物不夠,好像你所感受的某個情緒,利用幾個段落,「十個點」,就已經說透了,那其實是因為你對那個情緒的感受不夠深入,不夠細緻,如果你真的仔細去感受了一個情緒,你會發現,要清晰表述一個簡單情緒,即便耗費幾百字幾千字,你都會覺得表達得不夠淋漓盡致。這就是情緒的深挖和深入感受。

當然,另一方面,你的一個章節,就表達一個情緒,這則是你積累太少的問題。

你沒有隨時隨地地感受自己的每一個情緒,你沒有呆在音樂中不斷地深入自己的情緒,你還沒有養成對自己每一個思維波動都產生反應的敏感度,那麼你當然認為一個情緒只要幾段話就能表達出來。你日常狀態感受情緒的時間太少,當你要寫作一個章節的時候,當然只能拿出可憐的一兩個情緒來交差。但是在我,感受了好幾年以後到達《贅婿》,我會發現自己過往的表述不夠深入、精準、淋漓盡致——當然點到即止、恰到好處的表達也是一種極致,一些文學的初學者們大言炎炎,就能告訴你當然要恰到好處,但如果你是文字工作者,別信那種扯淡,如果你不親身感受一下什麼叫過分,你就不可能清楚地把握恰到好處到底是什麼。而如果你平時每時每刻都在感受那些情緒,當你在寫作一個章節的時候,你會擁有二十個備選項目,你多塞幾個進去,那麼章節自然就飽滿了,而由於你的情節相互參差,在表現一個有趣的情節時,你已經為另一個情節留下了伏筆,這樣就又能增加文章的反覆可讀性。

那麼回到贅婿,在小的方向上,我要用一些過分的表達來觸碰極致的感覺,譬如我以往通過文字只能把某個情緒表達到九成,今天我把文字量加大一倍,把情緒的表達深入到我目前所能抵達的極限。在贅婿的前期,我進行了大量這樣的深入,有些人會覺得句子太繁複,表述太過,就是這樣的原因,它是個試驗文,我就是拿它來做實驗。

而在大的結構上,我需要整本書成為一個巨大的整體,每一集之間都有必然的聯繫,所以在贅婿的前期,每一集的情緒都是遞進的,到第七集殺皇帝第一次釋放出來,前七集的每一個情節都成為一個整體。而在第七集之後,我開始做第二輪升華的挑戰,當然這個挑戰還沒有做完,如果做完了,它會把前面所有情節再抄起來一遍,變成一個更大的、比第七集的表述更進一步的整體,不過具體能不能做到,也只能做完之後再看了。

到現在,我從體會到寫文的規律已經十四五年了,我仍舊寫得戰戰兢兢,這些體會是要花時間花精力,要不斷感受和深入的,並不是說我說出一個基本規則來,所有人就會豁然開朗,但是相對於我從小學四年級開始的積累,你們可以節約一定的時間。我看到前面有人說寫作就像是妓女,不是說有心情才寫……走到我現在的這一步,我腦子裡的情緒隨手就能表達出來了,如果只是當個妓女伺候現在的這些讀者——如果這是最高目標——那真是沒有任何挑戰的東西。

我的最高目標,是不擇手段地進步到五十歲,然後看看我自己能抵達文學的哪一步。如果你們只是打算把伺候好讀者當成最高標準,那麼在這條路上深入個幾年,當個頭牌基本就沒問題了,而且一旦做出來了成績,就不會再有掉下去的問題。這十多年來,我隨時都有能力不夠因而挑戰目標失敗的問題,但我的整個大方向,在目前看來,基本沒有出過任何錯誤。

這是我走過的過程,僅供參考。


看了題主的問題,

看了香蕉巨的回答以及文章,

也看了溫酒大佬通過人工智慧領域另闢蹊徑的解讀。

我個人認為,題主對於情緒的刻畫,未免有些急於求成,且太過執唸了些。

任何小說,包括香蕉巨的所有書在內,本質都是通過人物、故事、設定,這三點作為支柱進行講述的,所有的劇情都圍繞在這三點之內,然後才會去追求情緒的核心。

而並非一切都圍繞著刻畫情緒,完全忽視人物、故事、設定。

您究竟寫的是小說,還是抒情散文呢,請設想一下,那樣寫出來的小說真的好看,真的精彩麼?

您的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在詢問『如何讓每一句話圍繞情緒服務』,其實更因該是圍繞著如何設計人物,編排故事,鋪設設定而展開的。

關於情緒本身,香蕉巨已經說得很明白,很清晰,很透徹了,而在於如何呈現出情緒這一點上,小說是永遠人物,故事,設定這三點構成的。

你不可能直接去寫,主角很憤怒,就像憤怒的香蕉一樣憤怒,這樣鬼才知道主角到底多憤怒。

你也不可能這樣去寫,今天主角很開心,昨天主角很生氣,前天主角很悲傷…因為讀者根本無法理解…

所以問題的核心還是回歸於基本功上,你該如何去引導情緒流,而不是一門心思紮在情緒身上。

覺得有了情緒就可以一劍破萬法了,這是絕對錯誤的。

畢竟我們寫的是小說,不是抒情散文,小說是需要故事的。

你可以說,我的人物,故事,設定,全部都是在為情緒流所服務,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引導情緒,因此一切都圍繞著情緒,這是沒錯的。

但不是我有了幾個情緒點,可為什麼就是表現不出來,難道我的情緒還不夠到位麼。

這點你還真就怪不到情緒身上了。

哪怕就像香蕉巨說的那樣,你牛逼到了洞悉人間百態,一眼萬年的神仙境界,可如果你不懂如何講好故事,起碼在網文這個領域,依舊沒人會關注。

香蕉巨提到了村上春樹的一句話,文字作為載體無法百分之百的表達作者的所有情緒。

溫酒大佬也另闢蹺徑的說明瞭,人類的語言表達在科學是存在缺陷的,這世界上不存在能百分之百釋放情緒的文字。

甚至,其實我們通過常識也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漫畫一個畫面表達的各種內容與伏筆,我們要寫很長一大段,有時候還是達不到那種同樣的效果,而動畫,電影,更是如此…

其流動性的表述,是文字無論如何也無法直接表達的,演員往往一個表情就能讓觀眾立馬觸動,陷入情緒波動之中…

但文字,如果沒有鋪墊,就只會剩下乾嚎。

所以,人類的信息載體,我認為是音樂<文字<畫面<錄像,這樣一個排序的。

溫酒大佬提到的一個信息熵,我不是很懂這方面,但大致就是這樣一個概念,我們的說法,因該是信息承載量。

只有清晰的認知到這一點,我們才能知道該如何更好的去表達情緒,而不是將希望寄予到我要百分之百的把情緒傳遞給讀者。

一千個觀眾眼中還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

您想一想香蕉巨究竟有多少個讀者,他們之間的看法難道都能完全一樣,並且都符合香蕉巨最初所要傳達的情緒本質初衷麼?

關於清晰方面,我認為寫手追求的因該是一種概念更為寬泛的『共鳴』。

舉個例子,比如你在視頻中看見一個老太太惡意碰瓷了一個站在路邊倚靠這單車在玩手機的初中生,這個事件,在不同的人眼裡或許會有不同的解讀。

有的憤怒,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惡。

有的同情,覺得這個初中生好可憐。

有的理智,覺得這種社會現象背後隱藏著一些法律量刑上的問題。

你選擇其中一條,比如憤怒,然後將他寫進了小說,刻畫了這樣一個事件,然後表達主角對此事如何憤怒,如何幫助初中生,如何揭穿碰瓷。

這一系列的描寫,纔是將讀者的情緒如何引導向憤怒的關鍵。

由此引申出的,伸張正義,揭穿惡行,網文中往往稱之為『爽點』,在這裡簡單的說,就是平時想做但不敢做的事,這個點,則是『共鳴』。

反過來看,如果你沒有之後的描寫,只寫了碰瓷這麼一個事件,那麼你就無法將讀者引導向憤怒這個情緒。

因此,讀者的思維是發散的,他們的注意力有的會偏向同情,有的會偏向理智分析,五花八門,而之後你也將無法達成情緒的共鳴。

綜上所述,我個人認為,所謂每一句話都為情緒服務,並非是指每一句話都要帶上情緒。

如果那樣些就變成了。

主角很憤怒,他心中的怒火無從發泄,他憤怒的將身前的桌子砸斷,他看起來簡直就像憤怒的香蕉一般。

這毫無疑問是錯誤示範!

情緒本身在網文作品中實際上是一種『暗流!』

怎麼做到將每一句話都為情緒服務,指的是你在設計人物,故事,設定時,每一項都忠實於你想要表達的那種情緒,這是一種目的。

將混淆這種情緒的不必要描寫剔除,這叫取捨,合理安排節奏,這叫編排,

情緒的表現不一定是外露的,不一定是非要大聲吼出來的。

我再舉個例子:

午飯過後的教室,主角側靠在課桌旁,眼睛卻總是下意識瞟向門口。

身旁的同學在討論什麼,說實話他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他心裡只有一個問題,今天,那個女孩還會從這裡路過麼?

假設以此為例,(隨手寫的,有點渣,別介意。)

這個主角側靠在書桌旁的動作,他的眼神,包括他沒有聽進旁邊同學的討論的這種情況,這些難道不是在為情緒服務麼?

對白,神態,動作,心理,環境,人設,乃至故事本身,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在為情緒服務。

情緒是一種『暗流』,我們不需要大聲的表現出來,只需要融入字裡行間。

然後再在需要的時刻,將其釋放。

就如同最後那一句話,今天,那個女孩還會從這裡路過麼。

僅此一句,便可以將情緒從暗轉明,將之前所有的描寫串聯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情緒流,以此表達主角那種期待的情緒,這種情緒的引導積累之下,再通過故事與部分『讀懂』的讀者產生共鳴。

比如,這一天主角沒有等到那個女孩,心底失望,然而在上課走神的途中,教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那個主角一直在意的女孩敲門進來,詢問主角在不在,學籍科的老師找他。

這樣主角之後主角與那個女孩之間互動,便可以安排很多『爽點』,亦或者『共鳴』。

而在這個過程中,失望這種情緒對於期待這種情緒是多餘的麼?

我個人認為並非如此,相反,情緒之間是流動的,變化的,只要懂得搭配,便可以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因此這並非是無用的情緒,多餘的情緒,不需要被剔除出去。

同樣的,在這整個過程中,相比於每一句話為情緒服務,我覺得換一個方法問,會更貼切。

那就是,如何保證情緒流的完整性,也就是香蕉巨,提到的『情緒的圓融』。

剔除多餘的情緒和描寫,本質便是為了保證最主要的那個情緒的完整性,同時確保他的節奏還在自己掌握之中。

假設,在之前那個段落,突然旁邊同學過來,插上一句,你昨天考試考了多少分,然後主角的思緒被拉回來,開始跟人熱火朝天討論昨天數學最後的應用題有多難,之後再也不提那個期待的女孩,那麼這個,就是情緒的『撕裂』。

當然,這種掐頭去尾的撕裂只是很刻意的一種,還有更多的撕裂是在於不經意間。

比如過多無用的情緒描寫,一個人物出現了非常矛盾的情緒描寫,情緒在將要引爆的時候,被另一事打斷,往往這種掐斷節奏的撕裂,是情緒流動中最為至關重要的撕裂。

一旦情緒撕裂,就很難讓他再保持完整,整體看來,自然也不可能『圓融』。

因此,每一句話都為情緒服務,其實也正是為了保障這種完整性的手段之一,這樣可以儘可能的使情緒不至於被撕裂,破壞。

以上,是我個人對於情緒的一點點淺見,希望有所幫助。


@憤怒的香蕉 您的講解,我複製了好幾段,納入了我的寫作「祕籍」之中,這祕籍僅供我自己參考,希望不要介意。

然後回到題主的問題,據聞菩薩一念,可守八萬四千戒,而普通人連一條戒律都不見得能守的住,試問,菩薩是怎麼做到的?

要知道那一念之間,幾乎比一秒都還快,眼皮還沒來得及眨完,只怕一個念頭就已經閃了過去,那麼短的時間,菩薩縱使通天徹地,又怎麼可能守住八萬四千戒律那麼多?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我想真正的原因,大概就在於心定則萬事定,只要緊守本心真如,則八萬四千戒即是一戒,一念與萬年也一般無二。

題主問怎麼做到每一句話都為情緒服務,那就和問菩薩是怎麼一念之間守八萬四千戒一樣,其實哪裡需要刻意追求,人之一言一行,本身不就在情緒之中麼,就像你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那每一句話,不都在表達你希望解惑的情緒嗎!

記得我在寫這段話的時候:

但**(主角姓名,保密!)卻顧不得這些,因為此時,老乞丐正緩緩說著些什麼,聲音虛弱無比,只有湊在近前仔細聽,才能勉強聽到一些。

  「石……石蛋……」  「老傢伙我在,石蛋在這兒呢!」  見到老乞丐這個樣子,**不由感到鼻子一酸。  「老……老子累了,想……想睡一會兒,你……你……先幫老子去打壺酒來吧……」  「老傢伙你別睡啊,你忘了,今天是石蛋的生辰,你、你還沒為石蛋過生辰呢!你看!」  **急忙指著遠處那家劉記烤肉鋪。  「那家烤肉鋪,我記得之前你總是在附近轉著的,我知道你一定是很想喫喫那家的烤肉的,今天是我生辰,咱們有錢,咱們馬上就可以喫到了!」  「呵……呵呵……老子……老子……累……了……今兒個……就不……不喫了,你……把老子那份……一起……一起……喫了吧……」  老乞丐吐字越來越微弱,幾乎難以聽清,但**還是忍不住回應:  「你這老傢伙,說的什麼渾話,那烤肉那麼多,我一個人怎麼喫得完!你趕緊起來,別在這兒裝熊,等喫完了你再睡!」  「呵……呵……老子……實在……實在……累……你先……先去……」  「別廢話了,趕緊起來啊!小爺、小爺今兒個高興,還要帶你去大酒樓,咱們一起去喫那種大宴席的,你難道不想嘗嘗那種一頓上百個銅貝的大宴席嗎!」  「呵……好……石蛋……出息了……咱們一起……一起……」  「快起來,快別睡了,聽到沒?快起來!」  「一……起……一……」  「老傢伙!老傢伙!」  老乞丐似乎又說了些什麼,但聲音越來越低,嘴脣顫抖的幅度也越來越小,**再也聽不清他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那嘴脣終於完全靜止。 「你……你個老傢伙,怎麼……越來越懶了,連睡個覺……都不曉得合上眼睛……」  **看著老乞丐那仍舊睜著的、渾濁的彷彿泥潭一般的眼睛,不由抬起手來,輕輕為其合上,而後就那麼低著頭,身子一動也不動。  風越來越大了,太陽早已被不知從哪裡飄來的烏雲遮的嚴嚴實實,秋季多雨,且極為頻密,人們早已習以為常,所以眼看又一場大雨將至,街上的行人大多加快了腳步,沒人多向這裡看上一眼,人們都忙著回家,或是找地方避雨。  又過了一段時間,隨著第一滴雨水輕輕敲打在**的手背上,僅僅相隔數個呼吸,傾盆的大雨便驟然而降,只聽嘩的一聲,地面霎時蒸騰起一片薄薄的水霧。  **緩緩抬起頭來,雨水順著臉頰流到了嘴裡,那水……似乎有些鹹味,今天的雨,味道有些不太一樣啊……  他就那麼默默看著天空,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任一滴滴雨水敲進自己的眼睛,他就那樣極力睜開眼,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東西,但無論他再怎麼看,那浩瀚蒼宇,就只有厚重的烏雲,和冰冷的雨水。  「老傢伙……」  喃喃的吐出三個字,聲音一出,卻沙啞的有些嚇人,幾乎不像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該有的聲音,但大雨如注,接天連地,任何聲音,都會被淹沒其中,就算**自己,此時也很難聽的清楚自己的聲音。  所以他只是喃喃的說著,像是說給自己,又像對著虛無中的某個存在去說:  「走,咱們……回家吧!回家去睡……」  大街上早已行人絕跡,**從路旁拾來一塊木板,將老乞丐慢慢放了上去,隨後託著這塊木板,一點一點,向城外走去。那小小的身體漸漸消失在荒涼的雨幕中,四野儘是凌-亂的雨聲,但此時,給人的感覺卻是格外的寂靜。

(這段寫的不太好,但我只想藉此說一下大概的意思)

當時腦海中哪有什麼情緒、筆法?各種對話、場景,幾乎不用想,就自己冒了出來。

我覺得當你真的經過那種喪失至親之痛後,也可以和我一樣,那是種畢生難忘的情感體驗,它會融入你的記憶,待某一刻你需要它的時候,又會再度翻湧而出,這時你就根本不必思考到底該用何種詞句,以何種寫作手法去表達那等情感,你的手指會自動敲擊鍵盤,那些句子,也會自動就會出現在你的電腦屏幕上。

所謂「大道至簡」!

其實真正的寫作之道,從來都在自己本心,而非詞句手法之間!


我的計算機老師跟我說過,自然語言分析系統是非常非常難開發的一種系統。

這就是為什麼人工智慧實際上至今人就是人工智障的原因。

他們無法理解感情。

為什麼無法理解感情呢?

因為人類的語言文字實際上是一種表達能力很差的工具,

由於字元,詞語,斷句的有限性,語言文字的信息密度很低,信息熵很高。

信息密度低,信息熵高的東西有什麼特性呢?

就是你可以用很少的內容表達很寬泛的一點內容,但是你無法表達全部的細節。

或者說,理論上來講你根本不可能用語言文字去表達精確的情緒。

我知道很多人這個時候要反對了,

但是你們反對是沒用的,自然語言分析系統地開發過程到中遇到的各種問題已經證明瞭這個事情。

那麼有人要說了,為什麼作家,或者說有些高手就可以用少數字表達更多的內容呢?

這還是要從人工智慧說起。

人工智慧裡面有一塊內容叫做模式匹配。

模式匹配其實是一個擬合函數。

什麼是擬合函數呢?

就是你把數據輸入進去,通過擬合函數黑箱計算,他告訴你一個結果的概率分佈圖。

你不用管擬合函數是怎麼算的,當它一個黑箱就好。

這個黑箱的大致運作模式就是把輸入的數據通過一定的模式抽象出一些關鍵的「符號」,

然後根據「符號」的權重來生成最終結果。

請注意這裡的符號,這是一切的關鍵。

舉個例子。

我給你一個長方形,你會想到什麼?

窗戶。

高樓。

幾何體。

之類的。

這個時候,長方形就是符號。

這個符號可以在我們兩個意識之間傳遞「窗戶」,「高樓」,「幾何體」的可能性。

具體傳遞的是什麼,還需要配合其他符號來判斷。

無論我說這個長方體有多長,有多寬,實際上在你判斷它是什麼的時候,都是冗餘信息。

於是你可以理解,人和人之間傳遞的雖然是語言文字,

但是你的大腦的神經系統當中,傳遞的都是從語言文字當中提煉出來的「符號」。

每個人的抽象系統對相同符號得出的結論是不一樣的 ,這就是為什麼人類難以共情。

魯迅的我家門前兩棵樹被我吐槽了二十年,二十年後我突然醒悟了,簡直是金句。

為什麼?

就是因為以我當年的能力,沒有辦法做到和魯迅寫作的時候共情。

他傳遞給我的符號,我解析不出來,或者解析出來不同的結果。

是的,實際上這裡面沒有太多文字水平問題,

真正核心能力是你通過符號來和讀者達成共鳴的功力。

你知道你表達的符號在讀者的心理會產生什麼樣的漣漪,

於是你就那麼做了,就是一種好的表達。

我舉個例子。

我回到家,看到門口有兩雙鞋。

一雙不是我的。另一雙,竟也不是我的。

平平無奇吧?

家,門口,兩雙鞋,你懂的。

這裡面的情緒我認為還是比較飽滿的。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看到這裡的時候,你懂我的意思。

你能體會主角的心境,你能身臨其境感受到自己頭上長草的感覺。

但是你把這段話拿去給小學生看,

他們不笑話你你來打我。

所以,真正的問題在於,你需要找到能夠和你共鳴的讀者。

讀者找到以後,僅僅把那些最有用的,最能引起共鳴的符號傳遞給讀者。

這就是每一句話都在為情緒服務了。

剩下的,能不能get到你的意思,只能靠讀者自己的大腦了。

這是我最近研究的結論,

可能有一些金句頻頻的天才選手並不看得起這樣的回答。

順便,為什麼說作者一定要有相當的社會閱歷才能寫出好的作品。

為什麼作者要去採風,為什麼要多看,多聽,多觀察。

正是因為只有經歷了這一些,他才能感受到,領悟到,什麼樣的符號容易引起人們的共鳴。

但是我想如果你沒什麼天賦,這個回答大約能夠幫到你。


寫爽文談情緒傳遞有點不現實,爽文不是情緒傳遞,是情緒喚醒,爽文是最難情緒傳遞的東西

不要寫著爽文一爽到底,主角金手指沒人敢惹,還說自己不迎合讀者這種標榜的廢話,也不要說別人都是妓女要迎合讀者,說白了不就是迎合的方法有區別麼,不就是直白和綠茶的區別,當然了我完全不同意爽文迎合讀者=妓女白嫖啥的,這是賣藝不賣身,你做生意為了簽合同也要去跟人好話連篇的拍馬屁,哪怕你是大老闆一樣為了合同跟人賠笑臉送錢,這都是生活常態了,誰也不要說誰

看看傳統小說,那才叫情緒傳遞,你爽文裏寫主角進入魔獸森林的緊張:

龍傲天走進了魔獸森林,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深一腳淺一腳的,彷彿有一個沼澤讓他不斷的,不知不覺的一點點陷進去,光影斑駁,那些樹枝的黑影彷彿是惡魔在背後伸出的利爪,利爪的鋒刃,就想要隨時趁其不備掐住他的脖子,少年龍傲天感到緊張,這裡是高級魔獸出沒的地方,只有這裡可以找到上等晶石,但這裡彷彿也是一個祭臺,他生命的火炎在上面脆弱的跳動著,彷彿一陣狂風就能把他吹滅.......

就這段情緒描寫應該過得去,但是讀者看這個會高興麼,爽文讀者只會說你灌水,說你描寫的這些不爽,主角沒有裝逼,敵人沒有高呼恐怖如斯,也沒有打到寶說你沒情節,但是這就是情緒傳遞,所以情緒傳遞並不是特別的準確,讀者對於他不想看到或是不想接受的東西,是不會願意被傳遞的

只是說,讀者喜歡的東西,需要你用筆力加強一下渲染,

比方說龍傲天冷傲一笑,斬殺了一位金丹境強者,眾人都是噤若寒蟬,個個都是說龍傲天怎麼恐怖如斯,眾人如何的山呼海嘯說少年天縱英才,,,,這種東西,這些情緒都是讀者期待值想看到的,你寫自然會有人愛看,寫好說不定書能火

但是嚴格說,這不是情緒的傳遞,是情緒的喚醒,情緒的傳遞是輸入一種情緒讓人共情,喚醒是某人本來期待著狂喜,然後郭德綱用相聲喚醒他這種情緒,爽文更接近後者,傳統文更接近前者,網文裏的情緒描寫,其實無非就是在讀者的期待值之中去喚醒某種情緒,比如用敵人引恨喚醒讀者生活中的仇恨來追看,用主角裝逼成功來引發讀者的成功欲和自豪情緒,引發爽點來得到收入的過程

至於其他,比如你想感嘆一下仙界壯美山河,想渲染下進入魔獸森林的恐怖,想描寫一下異界的市井民情,往往都是失敗的,讀者會說你自嗨灌水,投入再多情緒也沒法讓讀者理解和認同,這是寫書的過程之中一點體會,就跟郭德綱可以跟觀眾聊天說點想說的傳遞情緒,但那是建立在他成功討好觀眾,引發觀眾暴笑情緒和期待的前提上,如果你單純想找人聊天,負責的說沒有人緣的人除非是親戚恐怕要掏錢人家才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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