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用水泥澆築成柱子,橋建成了,村裡卻開始死人。

我們村叫環水村是附近出了名的窮村。九十年代末,來了一個投資商,說想投資我們村子,建一個專供富人避暑的山莊。


投資的第一步,便是在村子正前面的三河溝修建一條通車的橋樑。


村長手裡拿著喇叭,興沖沖地跟我們喊出這個好消息,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沸騰了!


這一旦建橋通了路,以後出村進村方便不說,環水村這個「第一窮村」的稱號,也會隨之易主。

建橋初期,一切都順順利利,進度很快。建橋過程也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期間我常和小夥伴去看他們建大橋。


可就在這個建橋工程即將完工的時候,怪事出現了。


橋下的最後一根橋墩,無論如何就是立不起來,建好就裂,根本無法承重。


當時承包造橋的包工頭迷信得很,以為衝撞到了什麼,馬上找來了當地一位很有名氣的風水先生。


誰知那人一來,就說我們環水村是白虎亂抬頭,整個村子裡的人沖了煞,就應該一輩子受窮,這個可以讓整個村子脫貧致富的橋自然是建不起來的。


那包工頭前前後後塞了不少的紅包,才問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就是用活人的命來祭橋,也就是俗稱的「人抱橋墩」,通俗點兒講,就是把一個人,活生生的用水泥澆死在橋墩裡面,這樣橋墩纔可以建起來。


按照那人的話講就是,有魂在橋底下抬著,這個橋才能落成。


可難題也隨之而來,找誰祭橋呢?


都活得好好的,誰會想不開願意用自己的命去祭橋?

我爺爺就想出了一個辦法,找個人拍一張照片,給丟進橋墩裏試試。


村長也覺得可行,就這麼辦了。第二天橋墩再次開建,在鋼筋上面澆築水泥,剛成型卻又從中間裂開了。


當下,我們整個村子的人再一次犯了難。


這橋肯定要修,不修怎麼發家致富?但是這人命從哪裡弄?


正當村長和包工頭整天為這件事愁眉不展的時候,有一要飯的乞丐剛巧經過附近,村長和包工頭看到那個要飯的,倆人對視一眼,想到一塊去了。


他們倆讓工人們準備好,然後一起當著要飯的面,往橋墩裏丟了幾個饅頭,等那要飯的跳進橋墩地基撿饅頭喫的時候,馬上讓工人們澆築水泥,把那個要飯的給活活埋在了混凝土裡!


水泥灌進了他的口鼻中,整個場面十分殘忍,包工頭看乞丐還剩一口氣,撿起地上的紅磚頭,直直地向乞丐丟去,看著沒有多少分量的磚塊砸在了乞丐的天靈蓋上,他再不動彈……


這個消息立馬就給封鎖了,除了我們村子和建築工人外,沒有別人知道。


即便是做出瞭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橋墩依舊立不起來。


我們村長和包工頭再次找來了那人,那風水先生說想要用人命祭橋抱住橋墩,壓住白虎亂抬頭,必須是我們本村的人,年紀不能超過十八週歲!

也只有這樣這座橋纔能夠順順利利的建成。


這下可難住了村長和包工頭,村長因為這個事情,幾天幾夜都沒有休息好,整個人衣衫不整,滿臉的鬍渣子。


最後他召集我們整個村子裡的人開了個緊急大會,說明瞭修好這座橋之後的利害關係之後,把事情給整個兒挑明瞭。


橋一定得建,這人命也一定要祭,關鍵是用誰的來祭?


抓鬮!村長想出了這麼一個缺德到家的法子。


抓到誰就把誰家最小的孩子給祭了,抓到的自認倒黴,抓不到的一起發家致富奔小康。


村子裡一百多戶人,抓到自己的幾率也不到一百分之一,很多人被發家致富給沖昏了頭腦,絕大部分當場答應了下來,只有我爺爺還有其它少數人不答應,可這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麼。


抓鬮開始,村長下令,誰不參加,就要被趕出村子,沒有辦法,我爺爺只能硬著頭皮上。


很不幸的是,這個祭橋鬮被他給抓到了……


當年僅有十一歲的我,要被帶走祭橋。

我爺爺當機立斷,準備連夜收拾行李,舉家逃出村子。


天色已黑,爺爺收拾好行李,把我跟爸媽一起叫到了房間裏,小聲對我叮囑道:


「王成,今天晚上跟著我們一起出村子,出了門後千萬不要出聲,要不然會出大事,聽到了嗎?」


我點頭答應。


可是,我們一家人剛走出屋子,就被帶著人趕過來的村長給堵在了院子裏。


村長帶頭走了進來,看著我們一家人說道:


「我就知道,你們肯定得跑,抓鬮抓到了,這就是命。孩子王成留下,你們想去哪我們都不攔著!」


爺爺佝僂的身軀擋在了我身前,大聲喊道:


「我就算是不要這條老命了,也不能讓你們拿著我孫子的命去祭那破橋!!」


雖然家裡人死活不同意,但胳膊怎麼擰得過大腿?

村長和眾村民合力一起把我爸媽、爺爺還有我姐姐,全部按倒,用繩子捆了起來。


我在一旁被人抱著,那人的模樣至今我還記憶猶新,光頭,很胖,看著就特別壯,正是我們村子出名的痞子,也是村長的表弟二流子!


我害怕得一直哭,喊著爸媽的名字,在我馬上要被帶走的時候,躺在地上的姐姐突然喊住了村長等人。


「你們等一下,不就是要人命祭橋嗎?放下我弟弟,我去!」她說話的語氣很堅定,聽不出有一絲顫抖。


那一年,她才十六歲……


我姐姐,她叫王七夢,大我五歲,是爺爺小時後撿回來的,長得很漂亮,在我們村子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


那時農村普遍訂婚早,姐姐十六歲的時候,來找我爺爺提親的媒婆就沒有斷過,小到村子裡的村民,大到鎮長家的公子,可我爺爺卻從來都沒有答應過。


姐姐她一直都對我很好,從小就什麼事情都讓著我,有什麼好喫的也都會留給我。


當天,姐姐被村長等人強行帶走了之後,我媽抱著我整整哭了一晚上,我爸也在不斷罵自己沒有本事,居然連自己女兒的命都保護不了。


爺爺在外面,給我那過世的奶奶上香,嘴裡還老是念叨著什麼,臉色如同死灰。

那時我還小,不是很懂事,害怕之餘,還總是問爸媽,姐姐她還會不會回來。


之前我還不知道祭橋到底是去做什麼,但到隔天,我才明白這祭橋是有多麼的恐怖和殘忍!


本應該被抓去祭橋的人是我,結果卻是這個從小對我很好的姐姐代替我去了。


第二天深夜,整個村子的村民聚集在了三河溝,去看我姐姐祭橋。


我們全家被村長手下的人看著,出不了家門。


當時我爺爺哭著求情,說帶著我去看看自己孫女最後一眼,有幾個手下想著一老一少也翻不起浪花來,心一軟,也就答應了。


我清楚記得,爺爺昨天晚上一宿都沒有睡覺,臉色白的嚇人,抓著我胳膊的手,也是冰涼冰涼的。


爺爺帶著我趕到三河溝大橋,擠進人羣,我朝橋上一看,燈火通明,一下子就看到了我姐姐被繩子緊緊地捆住,在她身前,還有兩個光膀子男人手裡拿著火把,跳著舞。


河岸上請來了一支敲鑼打鼓的樂隊,就好像是過年一樣,極為諷刺。


走到近前,當我爺爺看清楚被捆住的姐姐後,全身一個勁的顫抖,嘴巴微微張開,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吐出一個字。

我看到姐姐被人換上了一身紅色的衣服,就像是隔壁四叔家裡結婚媳婦兒穿的嫁衣一樣。


過了一會兒,舞跳完,樂奏畢,村民們把我姐姐給抬起來,鼓聲突然響起,在這一瞬間,他們像是丟垃圾一般,把姐姐丟進了橋墩下面,接著我便看到有一車拉著水泥的卡車開來,整整一車水泥全部都倒了下去。


我甚至都沒有聽到姐姐的慘叫聲,她的命就葬在了橋墩裡面。


爺爺不停地全身顫抖,臉上的淚水不斷地滴落下來,風吹過,淚飄到了我的臉上,冰涼透徹。


恐懼、無助和悲痛讓我這個十一歲的孩子,愣在了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與親人分別的痛苦,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我姐姐,被村子裡的村民害死,活活地埋在了橋墩之下!


一直折騰到了後半夜,村民和建築工人們才相繼散去,臨走之時,村長和包工頭朝著我和爺爺這邊走了過來。


包工頭抽著煙從黑色的皮包裡面抽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遞給我爺爺:


「老爺子,這裡面是五萬塊錢,算是我個人給你的,這橋修好了,你孫女也算是功德無量……」


包工頭的話還沒有說話,我爺爺就朝著他臉上吐出了一口唾沫:

「呸!功德個屁!你……你們這羣沒良心的畜生,老天爺都看著呢,你們全都沒有好下場!!」


包工頭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把手裡的信封收了起來,用手指著我爺爺惡語相罵:


「老頭,別特麼的給你臉不要,這錢你不收我正好省下,以後別想著把事情鬧大,這裡天高皇帝遠,真惹惱了我,到時候把你全家都給埋橋墩!」


丟下這句無法無天的話後,包工頭和村長便帶著人揚長而去。


人走之後,爺爺哭著跪了下來,我也跟著一起哭,越哭我心裏面就越難過傷心,想著之前姐姐對我的好,又想著以後再也不能看到她了,我哭得撕心裂肺。


她本不應該死。


許久,爺爺哭完,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三河溝大橋上面走了過去。


「爺爺,你……你去哪?」我擦著眼淚對爺爺問道。


爺爺回過頭對我招了招手道:


「王成,過來,我帶你去送你姐姐最後一程。」

和爺爺一起走上橋,走到橋頭前,爺爺讓我對著下面的橋墩跪下。


「王成,把你的左手給我。」爺爺說著從包裏抽出了一把小刀。


我沒多想,便把左手遞了上去,我爺爺用手抓住我的手指,用小刀用力一割,頓時在我的食指之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感覺不到疼痛,但血卻一個勁的往外流。


我爺爺接著從包裏拿出了四根香,染上我的血,接著用火點燃。


點香之後,我爺爺也跪了下來,把四根香舉過頭頂,最終不斷念道:


「七夢七夢,魂兮歸來,頭七還魂夜,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我爺爺根本就不是個一個風水先生,對鬼妖之說更是一竅不通,所做的這些只不過我們農村裡面流傳下來可以讓死人化為厲鬼的辦法。


具體是真是假,爺爺他自己也不清楚,但這卻是他唯一可以幫姐姐做的。


爺爺的話音剛落,四周颳起了一陣冷風,與此同時,我好像聽到了橋墩下面傳來了一陣詭異輕笑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但我卻聽的清清楚楚,就跟我姐姐生前的笑聲一模一樣……


「爺爺,姐姐她還會回來嗎?」我看著橋墩下面對爺爺問道。


爺爺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在我腦袋上面輕輕的拍了拍道:


「會的,七夢她一定會回來看咱們的。」我記得,那時他的手一直在抖個不停。


跟爺爺回到家裡後,當天晚上我便做了一個夢,夢到姐姐七夢她回來看我了,她笑得跟初春的桃花兒一樣好看,還給我帶了很多好喫的。


在夢裡,我很開心,可我醒過來的時候,明白了夢終究是夢,姐姐她已經離開我們了。


我還記得她曾經跟我說過,以後好好學習,將來找一個好的工作,讓我們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


這一切,現在想起,就像是一把生滿倒刺的刀尖,狠狠地刺進我胸口!


這事說來也奇,自從我姐姐祭橋之後,最後一根橋墩還真就立起來了。


橋墩不裂不斷,足以承重,馬上鋪橋定鋼筋。


六七天後,最後一段橋頭修好,整個橋面用水泥刮好,包工頭說等幾天水泥徹底幹了,就可以走人過車了。


這下子可把我們村子裡的人高興壞了,特別是村長,他帶著人買了鞭炮禮花,在橋頭上點燃。


我站在遠處,看著那鋪在地上一排排被點燃的鮮紅色的鞭炮,像是看到了我姐姐臨死前所穿的那身紅衣。


四周瀰漫的煙霧似乎在告訴著那羣人面獸心的畜生,這橋建的不幹凈,下面埋著兩條無辜的人命。


我真的想我姐姐了,我想她睡覺前給我講故事,我想她經常給我口袋裡塞糖喫,想她給我做喜歡喫的煎雞蛋……


可是這一切都被那條可惡的橋給毀掉了,我恨投資商,恨包工頭,恨村長,甚至恨村子裡的所有人,也包括那座剛剛建起來的橋。


若不是因為它,我姐姐根本就不會離開我!


他們所有的開心,都建立在我們全家的痛苦之上。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我爺爺從後面走到我身旁,抽著煙袋看著正在慶祝的村長那羣人說道:


「王成,你看,你看那座橋,它更像是諷刺,諷刺村長、包工頭還有那人那羣王八蛋,這用人命建起來的橋不但無法給他們帶來財富,相反會帶來災難。」


我看著爺爺不解地問道:


「爺爺,會帶來什麼災難?」


我爺爺並沒有回答我的話,抽著手中的煙袋,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對我說道:


「王成,今天晚上是你姐姐的頭七,晚上記得來一起給她上炷香。」


當天晚上,喫過晚飯,爺爺帶著我來到了橋頭前。


爺爺把帶來的香燭點燃插在橋頭上,讓我跪下來給姐姐磕頭。


我剛磕完頭,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充滿嘲諷的聲音:


「喲呵,我當是誰,大半夜的在這裡點火燒香,原來是王老頭啊,這又是撒紙錢又是點蠟燭,難道是在祭拜你那短命的孫女?」


看清來人,正是我們村的痞子,村長的表弟:二流子。


這二流子平常在村子裡沒少欺負人,跟人一言不合就動手。


我爺爺也不想跟他一般見識,理都沒有理他,拿出口袋裡的紙錢,不斷地往橋下撒去。


這二流子喝多了,滿身酒氣,走到我爺爺身前看著他說道:


「我說王老頭,當初我讓你聽我的,把你這孫女跟我訂婚,過幾年等她成了年,我就娶她過門,當時你死活不同意,現在後悔了吧,要是七夢跟我訂婚的話,這個村子裡誰特麼敢動老子的女人!」


我爺爺忍住怒火,看著二流子說道:


「二流子,這人走都已經走了,你嘴巴裡面能不能積點兒德?」


二流子聽後,用手指著橋下的橋墩喊道:


「王老頭,就你這老頑固活該死孫女,七夢就是因為你才死的,你特麼當初要答應讓她嫁給我……」


「給我閉嘴!!我孫女就算是祭了橋,也不會嫁給你這種王八蛋!!」我爺爺被二流子給氣的滿臉通紅。


二流子的流氓性子也上來了,他雖然沒有動手打我爺爺,但是卻朝著我這邊走了過來。


「二流子,你想幹什麼?!」我爺爺見此,急忙緊追了上來。


二流子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直接用腳把插在橋頭上面的蠟燭跟香踢下了河。


「死都特麼死了,還特麼祭拜個雞毛,七夢,你當時還不願意跟老子訂婚,看不起我,媽了個巴子,活該你死,活該你被祭橋,老子現在就尿一潑下去給你聞聞味兒,哈哈哈哈……」酒醉後的二流子說著就要解開褲腰帶朝著橋墩上撒尿。


我見他要朝姐姐埋骨的橋墩撒尿,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抱住他的腿,就用力咬了下去。


二流子喫痛,用力一腳踹在了我的臉上,把我給踹翻在地。


我腦袋昏沉沉的,想爬起來,卻又栽了個跟頭,摔倒在橋頭上。


「二流子,你個畜生王八蛋,死了的人你也不放過,我這條老命跟你豁出去了!!」我爺爺說著就衝過去跟二流子廝打在了一起。


可我爺爺那將近六十的身子骨哪是二流子的對手,幾拳就讓二流子給打倒在地上。


我哭著爬過去,抱住了嘴角正在流血的爺爺,無助地哭喊著,就在這一瞬間,我覺得我們全家被這個世界給拋棄了。


我親眼看到二流子走到橋頭,解開褲腰帶,對埋著我姐姐的那根橋墩撒尿。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暗下決心,等我長大之後,一定要把這個二流子給打死!


二流子嘲諷夠了,也就走了,我扶著爺爺從橋頭上站起來,爺爺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含著淚、站在橋頭上看著河面出神……


過了許久才帶著我回到了家裡。


當天晚上,我又夢見我姐姐了,她在夢裡一直跟我說讓我帶著爺爺和父母快跑,逃出村子,逃得越遠越好。


醒過來的時候,我把這個夢告訴了我爺爺,我爺爺聽後只告訴我一句話:「不要害怕,也不要多想。」


姐姐頭七過後,本來相安無事的村子裡卻又炸開了鍋。


因為三河溝上面的那座橋又出事了!


這一次比前面更加嚴重,埋著我姐姐的橋墩從中斷開,整個橋頭掉進了河裡。


村民們看到後,以為我姐姐冤魂回來了,嚇得一個個全部都跪在了岸邊,朝著橋墩不斷地磕頭。


我跟著爺爺趕來,走到斷橋上面往下一看,那半截橋墩裏露出了那姐姐的上半個身子,被水泥整個包住的屍身,勉強能夠看出一個輪廓。


看到這裡,我爺爺眼淚再也止不住,先是讓我回到岸上,他自己則是在斷橋上顫抖著身子跪了下來,朝著裂開橋墩哭喊道:


「七夢,爺爺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爺爺痛哭了許久,好幾次險些昏過去,才失魂落魄的從斷橋上走下來。


我看著爺爺問道:


「爺爺,橋墩怎麼又斷了?是因為姐姐她回來了嗎?」


「啪。」我爺爺用巴掌輕輕地打了我嘴巴一下,然後看著我說道: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


急匆匆趕來的村長看到斷掉的橋墩後,也嚇得當場就給姐姐七夢跪了下來,腦袋在橋上磕的砰砰直響。


之後他馬上給包工頭打了個電話,匆匆趕來的包工頭見此,又聯繫了之前的風水先生那人,那人來了之後,見到此情此景,掐指一算,說出了一句話:


「此女死後怨氣衝天,聚而不散,這橋墩定然會斷開,若想破此女死後的怨氣,只有一個辦法:分屍散怨!」


我爺爺聽後,身子一個趔趄,險些當場氣暈過去,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朝著風水先生的腦袋上面就扔了過去!


這一磚頭砸偏了,並沒有打中那個風水先生,我爺爺也馬上被村長等人給控制住。


「你們這羣喪盡天良的東西,把我孫女給害死祭橋不說,死後還要讓她死無全屍、不得安寧,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們動她一根手指頭。」


我爺爺當時真準備豁出命去,可依舊無法改變姐姐被人從橋墩中的水泥裏挖出來當場分屍的結果。


當我爺爺被人給按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姐姐的腦袋被人用鋼鋸鋸下來的時候,雙眼上翻,身子一陣抽搐,昏死了過去。


我在旁邊哭著,從地上撿起石塊,拼了命朝按著他的人身上扔去,換來的是被一腳狠狠地踹倒在地。


這時我父母也聞訊趕來,我爸看到我和爺爺趴在地上,也是紅了眼,上去就跟包工頭和村長等人拚命,但最終卻被他們給打的頭破血流,站都站不起來。


我媽也被人給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嘴巴被捂住,我只能聽到她的嗚咽聲。


我不知道『人人平等』這四個字是說給誰聽的,但是肯定不是我們全家,我趴在地上,可以忍受肚子上的疼痛,卻無法忍受姐姐的屍體被當眾鋸開分屍,也無法忍受父母跟爺爺被毒打。


這種感覺甚至讓我覺得,我們全家活的不如一條狗,不如一條野狗……


我眼睜睜地看著姐姐那包著水泥的屍身被人用鋼鋸給鋸開,然後放在了一個蛇皮袋子裏,像是丟垃圾一般丟進了橋墩下。


當天包工頭就叫來了建築隊,灌注水泥後,再次開始建橋。


回去後,我爺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出門也不說話,就直直地看著窗外抽著煙,哪怕是我去叫他,也不理我。


父母不止一次想逃出村子,找上級領導討個公道,卻一次都沒成功,每次都是被村長帶著人給追了回來。


最後一次,村子用手指著我對我爸媽惡狠狠的警告道:


「王孝,你要是再逃出去一次,我下一次直接拿你兒子祭橋!」


村長和村民們都過怕了窮日子,這麼一個發財致富的大門等著他們,全都沖昏了頭,再多死一兩個人對他們來說又算得什麼?


從那以後,父母為了我的安全,再也沒有出過村子。


可即便我們家為了我的安全,暫時妥協,村子裡依舊沒有太平。


幾天過後,埋著我姐姐屍身的那根橋墩再一次斷了,而且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加嚴重。


整座橋一共有八根橋墩,這次直接斷掉了三根,橋塌了接近一半!


事情也並沒有因此停下,當天下午,村子的痞子二流子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家裡,屍身跪在院子裏,七竅裡面全部塞滿了水泥,腦袋垂著,雙手背在身後,那姿勢像是在謝罪。


而他所跪的方向,正是三河溝斷橋那邊!


這下我們整個村子算是炸了鍋,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我姐姐七夢分屍後怨氣還沒有散掉,回來索命了。


也有人說那個包工頭請來的風水先生那人,根本就是想害死我們整個村子。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弄的人心惶惶,村長和包工頭等人看到二流子的屍身後,也是嚇破了膽,倆人當場就帶著紙錢去斷橋上面給我姐姐燒紙磕頭。


當天傍晚,包工頭又一次請來了那人,這次村民們都留了個心眼,把那那人給團團圍住,告訴他要是這個問題解決不了,就不讓他走。


無浪子見此沒有絲毫慌亂,而是看著眾人解釋道:


「看來是因為這個女孩死後怨氣太重,即便是分屍也不能散盡她的怨氣,到了現在,本道長不得不動真格,親自出手滅了這個女鬼。但要滅這女鬼我自己肯定無法將其引出,不知道村子裡你們誰願意做這個誘餌,把女鬼給從橋墩下引出來?」


眾人聽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答應。


這時村長再次站出來,指著站在我身前的父親喊道:


「王孝,這是你閨女鬧騰出來的事情,要是解決,那肯定得你們去。」


我爸聽到村長這句話後,氣的全身發抖,走上前用手指著村長破口大罵:


「王達明,你個畜生王八蛋,不要欺人太甚,你們害死的七夢,自己做的孽,就得自己去還,我告訴你們,這天道輪迴,因果報應,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還跟我嘴硬是不是,王孝我告訴你,可別敬酒不喫喫罰酒,我就要你一句話,誘餌這事兒,今天晚上你是幹還是不幹!」


我爸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幹,死都不幹!」


「好,那我就拿你兒子當誘餌!」村長王達明說著就帶著人朝我這邊跑了過去。


我爸看到這種情況,忙大聲對我喊道:


「王成,快跑,回家!!」


我剛要轉身往回跑,就被村長王達明給一把拽住了。


我拚命掙扎,甚至用嘴去咬他的胳膊,可還是沒能跑掉。


村長和他外甥倆人一起把我給捆了起來,扛起我就走。


我爸衝過來想救我,被王達明的狗腿子打得爬不起來。


這就是九十年代初的農村,很多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用拳頭。


誰的拳頭硬,誰就說的算;誰最能打、誰的親戚多,誰就是村長。


所以後來纔有了那麼一句:村長是靠打出來的,縣長是靠喝出來的……


我就這麼被村長等人扛著去了三河溝,他們把我扛上了斷橋,用麻繩把我栓在了橋頭裡面漏出的一根鋼筋上。


人全都走後,我站在斷橋上面,看著漸漸走遠的村長等人,整個人就像是掉進了深淵,心裏面除了害怕和絕望之外,就是對他們的恨,無窮無盡的恨!


一陣刺骨的冷風從三河溝對面吹過,雖然是夏天,但那風順著我的脖子灌進全身,一股透徹心底的涼意不斷擴散開來。


我試著用力去拉扯捆住我的麻繩,但根本就沒用,繩子很結實。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今天晚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家裡人都無法趕過來救我,因為那個該死的村長王達明肯定會攔住他們。


只有十一歲的我,害怕那個死在橋下的乞丐上來索命,被恐懼和無助完全吞噬,嚇得我蹲下身抱住頭大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我停了下來,感覺周圍開始變得越來越安靜了。


夜色漸濃,斷橋下面,不斷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我甚至聞到了空氣中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兒。


突然!我聽到橋下好像有什麼聲音傳上來,仔細一聽,就像是兩個人在橋下低聲交談著什麼。


談著談著,他們突然咯咯咯的笑起來,那笑聲很恐怖,就像是從嗓子眼裡硬擠出來的一樣。


當時我只感覺全身發麻,張開口想喊救命,卻什麼都喊不出來。


詭異的笑聲持續了幾分鐘後,慢慢消失,我大氣都不敢喘,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更不敢回頭看,因為總感覺一回頭,就會看到什麼東西一樣。


站在斷橋上等了一會兒後,下面一直在沒有傳上聲音來。


終於我鼓起勇氣,慢慢地一步步朝著橋邊走了過去,走到橋邊,我卻不敢往下看了,因為我害怕一低頭就會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


腦子裡不斷想像出橋下水面會出現的各種恐怖情景。


猶豫了半天,最終我還是沒有勇氣往下看,慢慢退了回去。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這突然出現的腳步聲,差點兒把給我活活嚇死,我猛地轉身去看,在我身後只有斷橋,斷橋的後面便是三河溝,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強烈的恐懼感,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我身體裏慢慢蔓延開來。


我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正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甚至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在這斷橋之上……


「呼呼~……」


四周颳起了一陣陣陰風,我站在斷橋上左右看,突然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正站在我身子左邊不遠處!


只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雙腿一軟,蹲坐在了地上。


再次去看的時候,那個黑色的人影已經消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看著這無盡的黑暗,心裏面一直在祈禱,祈禱黎明趕快到來。


猛然間,我聽到有一個男人掙扎呼喊救命的聲音從橋下面傳了上來,聲音很沙啞,根本就不是我姐姐。


難道是那個死在我姐姐前面的乞丐?!


我特別害怕,嘴裡一直叫著:


「姐姐,姐姐,救救我……」盼著姐姐能夠出現在我面前,就像小時候我被幾個鄰家孩子欺負時,姐姐奮不顧身站在我的身前保護我。


「吧嗒、吧嗒……」橋下傳來像是什麼濕乎乎的東西走在水泥路上的聲音。


我坐在斷橋上,雙眼一眨不敢眨的看著聲音所傳出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了一隻滿是水泥,濕乎乎的大手伸了上來。


白色的月光撒了下來,我清楚看到,一個全身是水泥的人慢慢從斷橋下面爬了上來。


他的身軀已經腐爛,那噁心恐怖的樣子,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可一瞬間,他又消失了,我感覺到自己的牙齒在不斷打顫。


猛然間,我看到一個血淋淋的腳印出現在了斷橋邊上,接著又是一個腳印。


鮮紅色的腳印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像是有一個無形的人正在朝著我這邊一步步走來。


看著距離我越來越近的血腳印,恐懼就像是一個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我,我嚇得大喊著往後跑去。


可是我身子被麻繩給綁住,剛跑出沒多遠,便被麻繩給拉住。


我回過頭看著那個距離我越來越近的血腳印,只感覺自己頭皮發麻,張開口想喊,嗓子卻像被堵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冷風從我腦後吹過,我整個大腦一片空白,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思維能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在昏過去的一瞬間,我彷彿看到了姐姐七夢站在我身前……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爸媽找到揹回家的,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整整哭了大半天,不敢一個人在屋子裡待著,必須得有人坐在牀邊陪著我。


我都沒有想過,自己還可以活著回家。


也在同一天,我發起了高燒,全家人都照顧著我,好在這高燒來的快,去的也快,當天晚上就退燒了。


躺在牀上的我,聽到爺爺跟爸媽說,村子裡昨天晚上又死了一個,正是參與分七夢屍的王老七,死得那叫一個慘,整張皮就給剝了,今天晚上村子裡還得有人死。


深夜,爺爺陪著我一起睡覺,我睡不著,便問爺爺:


「爺爺,你說昨天晚上那個鬼為什麼沒有害死我,是不是因為姐姐七夢救了我?」


「嗯,七夢是個好孩子,一定會保佑咱們全家的。」爺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裏隱隱帶著一絲哭腔。


「那今天晚上村子裡誰會死?」我接著對爺爺問道。


爺爺想了一會說道:


「該死的,都會死!王成,睡覺吧。」


果然,第二天清早我醒來的時候,便聽到院子裏傳來嘈雜的爭吵聲。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剛開門,就看到了村長王達明等人全部都跪在院子裏,他們正跪在地上跟我爺爺求情。


「王建,就算我這個當村長的求求你,開開恩,這個橋我們不建了,只要你去勸一勸你孫女七夢的鬼魂,讓她不要再繼續害人了,我……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


我爺爺看都沒有看村長那些人一眼,直接轉身走進了屋子裡,重重地關上了門。


看著假惺惺跪在地上說軟話的那羣人面獸心的畜生,我在心裏面默唸出了四個字:


死有餘辜!


後來我才知道,昨天晚上一下死了一家子,村長嫂子家一家五口人,全部死絕,一個不剩!


而且死狀慘烈,全部被分屍,肚子裡面被掏空,灌滿了臭烘烘的水泥。


村長發現後,試著去聯繫包工頭和無量子,卻一個都沒有聯繫到,這才亂了陣腳,沒了主意,於是帶著人跑到我家院子裏下跪,求我爺爺去勸勸七夢。


村長等人跪在院子裏一直到中午,還不肯離去,我們全家人都在屋子裡,該喫飯喫飯,該休息休息,就當他們不存在。


一直到了下午,村長突然帶著人惡狠狠的衝進了屋子。


村長王達明跑進屋子後,伸出手就把我給拽了過去,同時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菜刀架在了我脖子上面,沖著我爺爺喊道:


「王建,想要你孫子活命,就趕緊給老子把七夢這事搞定,要不然明天一早你就等著給他收屍!」村長說完後,拖著我就往外走。


爺爺和爸媽雖然著急,但也只能看著,生怕惹毛了村長,他真對我下死手,也不敢上來救我。


村長走到院子裏,我爺爺看著我把手中的煙袋重重地丟在了地上,看著村長大聲喊道:


「王達明,今天晚上我就去跟七夢談,你要是敢動我孫子一根手指頭,後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行,咱……咱們一言為定,只要你去跟七夢談,你孫子我肯定不會動他。」村長說完便帶著我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後,村長一下子就變了臉,用一雙陰毒的眼神盯著我,沉聲道:


「王成,今天晚上村子裡要是再死人,你看我不弄死你!」他說著便把手裡的菜刀收了起來,讓他兩個外甥,王作思、王找四看著我。


下午,我便被他們關進了村長家的南屋裡。


一直到了晚上,王作思才給我從窗口丟進兩個硬邦邦的冷饅頭。


我啃完一個冷饅頭,靠在牆邊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村長帶著人來開門。


村長打開門,我便看到爸媽跑了進來。他們把我從地上抱起來後,便帶著我回家了。


從見到父母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姐姐七夢,她為了我妥協了。


回到家裡,我並沒有看到爺爺,問我父母才知道,他正在橋頭給我姐姐燒紙。


於是我自己跑了出去,來到了斷橋,看到爺爺正跪在斷橋上面燒著紙錢。


走到斷橋上面,我看著爺爺說道:


「爺爺,姐姐呢?」


我爺爺回過頭,對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走過去後,爺爺把剩下的紙錢遞給了我,用手摸著我的腦袋說道:


「王成,把剩下的紙錢都燒給你姐姐。」


看著手中不斷丟進火堆裡面的紙錢,我心裏面卻在想:無論燒多少紙錢,姐姐她都沒有辦法陪著我們了。


給姐姐燒完紙錢後,我站起身子,看著還跪在橋上的爺爺問道:「爺爺,你是怎麼找到姐姐的,能讓我跟她說說話嗎?我想她了。」


爺爺看著我,拿出了煙袋點上,抽了一口後,用手指了指橋下:


「七夢她就在橋下看著咱們爺倆呢,你有什麼話在這裡跟她說就行,她都聽得見。」


聽到我爺爺的話後,我走到了斷橋邊上,看著那根已經斷掉,但埋著我姐姐屍骸的橋墩大聲喊道:


「姐姐!我想你了!你快點兒回來。我們一起去上學,一起玩跳皮筋,一起捉迷藏,姐姐,我真的想你……」說著說著,我哭了出來,想起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每次姐姐煎好雞蛋,她總是讓我先喫第一口;每天我寫作業的時候,姐姐總會先幫我鋪好牀,輔導我認真完成作業……


那天晚上,爺爺在斷橋上待了很久纔回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爺爺就和我爸喊我起牀,帶著我一起去了斷橋。


到了斷橋,爺爺遞給我了一個瓷碗,然後倒滿清水,又在裡面放上了一小塊木頭,讓我站在斷橋上一直端著,不能動。


「王成,你記住了,碗裏的木頭一旦沉下去,馬上告訴我!」爺爺囑咐了我一句話後,便和我爸一起動手,用鐵鎬把橋墩中間水泥裏姐姐的屍身挖了出來,然後瞞著所有的村民,偷偷摸摸埋在了後山。


下了後山,我爸媽直接去田地裏幹活,爺爺帶著我回了村子。


此事過去,村子裡不再出人命,逐漸恢復了平靜,之前來的那個開發商以及包工頭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連那個風水先生無量子也銷聲匿跡了。


環水村像是再次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我姐姐七夢不在了。


還有村頭三河溝上面的那座斷橋。


每天上學路過斷橋的時候,我心裏面就在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以後做一個律師,把開發商、包工頭還有村長這些惡人全部抓起來,幫我姐姐洗刷冤屈。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便是七年,這七年村子裡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祭橋那件事情像是落葉般隨風而去。


村裡也再沒有來過什麼修橋建路的開發商。所有人都已經把這件事給漸漸拋到了腦後。


我也從當時的小孩子,慢慢長大成年,考入了當地一所不錯的大學。


爸媽為了供我上學,一塊兒去了南方打工賺錢,有時候一兩年都不一定能回一次家,他們並不是不想家,而是捨不得那來回幾百塊錢的路費。


今年的暑假,假期比較長,加起來足有兩個多月,我坐車和同村的大鵬一起回村。


下車後,我倆背著書包翻山越嶺走了二十多里山路,總算是回到了村子。


可就在我剛剛和大鵬走進村子裡的時候,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這晌午剛過,村子中間的大槐樹下,怎麼沒有人坐在那裡乘涼聊天?


大鵬也開口說道:


「咦?今天村子裡是咋了?那些喜歡嘮嗑乘涼的老頭老太太怎麼一個不見了?」


我沒說話,自從進村子後,右眼皮一直在跳,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


大鵬家近,他先回去,我自己快步朝著家裡面跑去。


當我跑到家門口的時候,卻看到村子裡的人都圍在了我家。


有人看到我回來後,忙用手指著喊道:


「你們看,老建他孫子回來了,別讓他給跑了!」


話音剛落,便衝上來幾個村長的親戚,惡氣沖沖的就把我給按住,拖著往我家裡面拽。


我一邊使勁掙扎,一邊大聲喊道:


「你們想幹什麼?!放手!!」


無論我怎麼拚命掙扎,他們就是不鬆手,一直拖著我進了院子,用力把我給按住。


到了院子,我發現人更多,多半都是村長的親戚朋友,村長站在中間,我爺爺被兩個人按住跪在了地上,並沒有看到我爸媽。


村長看到我之後,二話沒說快步走過來朝著我臉上就扇了兩巴掌。


他用上了狠勁,我被打的只感覺耳邊嗡嗡直響。


「擦,讓七夢那 biao 子把我老婆給活活折騰死,我看你們一家都活得不耐煩了!!」村長罵著,似乎還不解氣,用力一腳揣在了我的臉上。


「別打王成,有什麼事沖著我來!!」爺爺跪在地上看到我捱打,著了急。


「不打他?!他媽的,老建你給老子睜大眼睛看看,我老婆是怎麼死的!!今天不給我把這事說清楚道明白,我讓你全家來陪葬!!」村長說著用手指向了旁邊躺著的一具女屍。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具女屍早已沒了腦袋,肚皮被掏開,裡面裝滿的全部都是發黑的水泥!


當我清楚後,噁心的差點兒沒給吐出來。


就在我想從女屍身上轉移開視線的時候,卻不經意間看到了這具女屍大腿內側有一個黑色的手印。


手印很大,像是一個男人留下的,仔細一看,居然有六根手指!


於是我馬上對村長喊道:


「你老婆的死跟我姐姐七夢沒有關係,你自己去看她大腿上面有個黑手印,那個手印上有六根手指頭!」


村長聽到我的話後,轉過頭用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沉聲說道:


「我早就看到了,一個手印能證明什麼?我怎麼知道你姐姐她到底就幾根手指?我就算她有五根手指,一個手印,又能證明什麼?!」


「我姐姐當初既然答應爺爺不再害人,她就不會再害人,你有沒有想過,那橋墩裡面埋著的,可不只有我姐姐七夢!」我朝著村長大聲說道。


村長聽到我的話後,微微一愣,有些虛心的說道:


「就……就算不只有你姐姐,你又怎麼能偶確定我婆娘不是你姐給弄死的?行了,老子不跟你們在這裡廢話,作思,找四,把這倆人給我帶走!」


「等一下,我最後說一句!如果我們去挖開那橋墩,看看埋在裡面那個乞丐的手上到底有幾根手指,真相不就大白了嗎?!」我對村長喊道。


村長還是不為所動,讓他的兩個外甥拖著我往外走。


見此,我靈機一動,接著喊道:


「如果查不清楚真相,就算你殺了我們全家,最後倒黴的還是你們!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嗎!」


聽到我的話後,村長喊住了他的兩個外甥:


「先等一下。」然後他走到我面前,看著我說道:


「既然你這麼說,今天晚上你就去橋墩下面把乞丐的骨骸給挖出來。王成,我王達明今天把話撂在這裡,如果那個乞丐是五根手指,明天你就準備來我家給你爺爺收屍!」他說著讓他外甥放開了我,然後叫人帶著我爺爺走了。


看著村長他們一羣人浩浩蕩蕩從我家離去,我回屋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天黑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我得抓緊時間,趁天黑之前,把那乞丐的骨骸給挖出來!


時間緊迫,我回到屋子裡,放下書包就去田地裏喊我爸回來幫忙,可是當我趕過去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他們。


難道爸媽和爺爺都已經被村長給抓過去了?


我沒有辦法聯繫到他們,便自己回家,在屋後牆邊找到鐵鎬便快步往斷橋那邊跑去。


當我趕到斷橋那,就看到王作思正一個人站在斷橋邊,右手夾著煙,口中不時呼出陣陣白煙。


他轉身看到我後,把煙丟在了地上,用腳踩滅,向我走了過來,看著我說道:


「我舅舅讓我來盯著你,看看你挖出來的那個屍體的手骨上,到底有幾根手指。」


「行。」我答應了一聲。


順著斷橋,跳到了橋墩上,用手裡緊握著的鐵鎬,朝著水泥橋墩用力砸了下去。


整塊水泥被我一點一點砸碎,逐漸剝落開來。一個多小時後,我終於看到了之前埋在這裡面那個乞丐殘破衣服的一角,跟水泥緊緊地粘著,就像本是一體。


為了防止破壞到骨骸,我小心清理著骨骸上面的水泥。


在天黑之前,我終於挖到了他的一條手臂,順著手臂挖下去,看到了他的手掌,我蹲下身子一點點扒開,一根根發黃的指骨出現在我的面前。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只有五根!


這個乞丐只有五根手指,如果害死村長老婆的不是這個死去的乞丐冤魂,那麼會是誰?!


姐姐七夢她絕對沒有六根手指。


我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抬起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王作思,他正盯著我看:


「怎麼樣,這乞丐到底有幾根手指?」


聽到王作思的話,我當下靈機一動,稍用力把乞丐的手指用鐵鎬全部砸斷,快速把另外一條手臂和四根手指藏到碎水泥下面。


把六根斷掉的手指拼放在了一個手掌骨上


「王作思你過來看,他真的有六根手指!」


王作思雖然四肢發達,但是頭腦簡單,瞞過他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王作思一開始不是很相信,聽到我的話後趕忙跑下來,他反覆數了好幾遍,確定了這個乞丐長有六根手指。


……


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後,當天晚上,村長也不知道從哪裡請來了一個道號神虛的老道士,前來做法超度亡魂。又怕有個什麼萬一,村長還從外面請來了幾位殺豬匠,來為其破煞。


這場聲勢浩大的法事一直連續在斷橋上做了七天,這說來也巧,神虛道長做法的這七天之中,村子裡真沒有人再出事。


可是我心裏面卻清楚的很,殺死村長老婆的既不是我姐姐七夢的冤魂,也不是那個乞丐。難不成三河溝的下面,還藏著別的東西?


也就在做法的最後一天,出事了!


神虛道長做法結束的那天的晚上,他毫無預兆的瘋了,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光著身子一下子跳進了深不見底的三河溝裏,再也沒有上來過……


村長不知是不是因為害怕,竟沒有讓村民們去尋神虛道長的屍體,村裡的人全都被嚇的不輕。


當天夜裡,我看到半片天空都是暗紅色的,斷橋之下的水面上,也不斷出現漩渦卷。


整個三河溝,看起來異常的詭異。


村民和村長看到這種情況後,全慌了神,也就在這個時候,之前消失的那個無量子,卻再次出現了。


他手裡拎著一個破麻袋,一步步的朝著斷橋上走去。


這無量子,正巧被我在村口看見了,看到他之後,我心底深處那一直壓著的怒火和仇恨頓時一股腦湧上了心頭。


我姐姐的死,跟他有著直接的關係,村長等人就是聽信了他的話,才會拿我姐姐的命去祭橋!


看到仇人,分外眼紅,我想都沒想,就從地上抄起一塊紅磚,朝著無量子的背後跑了過去。


剛跑到他身後要動手,卻被他察覺到了,轉過身來,對著我小腹就是一腳,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我給踢飛了出去。


我面朝地,重重地摔落,十分狼狽,腹部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掙扎著無法從地上爬起來。


無量子冷冰冰瞟了我一眼後,把麻袋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我定睛一看,他拿出來的是用紅繩綁在一起的兩個嬰兒!


這兩個嬰兒不哭不鬧,也不動彈,生死不明。


「沉冤河底這麼多年,你也該醒過來了!」無量子朝著三河溝水面大聲喊著,接著便把那兩個綁著紅繩的嬰兒丟了下去,口中開始低聲唸叨。


這一瞬間,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果然,這三河溝的下面還有別的東西存在!!


他來我們村子用乞丐和姐姐的性命祭橋,說壓住什麼白~虎亂抬頭,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姐姐七夢和那個乞丐的死,只不過是他設下的圈套,這無量子的真實目的是想借用他們的命喚醒藏在河下面的東西!


兩個嬰兒落入水中,如同鉛塊一樣,直接就沉入了河底,過了一會兒,本來只帶著漩渦的水面開始起了漣漪。接著起了水浪,而且越來越大,到最後波濤洶湧,就好像黃河一樣,那兇猛的河水甚至漫過了斷橋,朝著我們村子不斷逼近。


剎那間電閃雷鳴,陰風陣陣,我甚至在陰風中聽到了詭異的笑聲。


無量子就在這個時候,趁機快步離開我們村子。


河水生變,村子裡的人全部都出來了,看到三河溝的水浪,一層連著一層湧動過來,像千軍萬馬在嘶叫,激起的水花能有兩三米高,在場的村民給驚呆了。


雖然三河溝只是一條河,不算寬,但相當的深,儲水量可想而知。


一陣陣陰風呼嘯而過,忽然三河溝裡面掀起一排巨浪,濺到了村民們的身上,他們這才反應了過來,大喊著往村子後面逃命而去。


可這個時候,跑也已經晚了,洶湧的河水快速湧出,夾著幾層水浪,像一頭髮怒的雄獅吼叫著肆虐地朝我們這邊席捲而來。


眼看這大水就要淹沒了村子,天空中雷光一閃,這大水詭異地退了回去,後來爺爺說是七夢救了我們。


可是我卻在人羣後面,看到了一個筆直的人影,那人的模樣無法看清,卻依稀能看到他手裡捧著一個微微發光的罐子。


當我想要順著微光去找那個人時,卻發現他早已不見。


那個人是誰?我默默地問自己。


難道是他嚇退了潮水,救了我們整個村子?


當村民們漸漸散去,爺爺帶著我回到家裡的時候,門前卻站著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看起來很講究。身穿一套灰色的西裝,沒有一絲褶皺,領帶也系的很整齊,黑色的皮鞋上面也沒有一丁點兒塵土,頭髮很短,臉特別端正,稜角分明,陽剛中帶著溫文儒雅的氣質。


在他的腳下,還放著一個木質的箱子。


此時,他那雙清明而漆黑的眼睛正在盯著我看。


這個中年男人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覺得他和平常人不一樣。


「老先生,我姓九,單字一個焱,是一名陶匠,剛巧路過你們村子,總覺得你們村前那條三河溝奇怪的很,特別是您孫子,命格天相在,卻未坐命,癸水,出生於九月,為比肩格,今年恐怕有一大坎要過。」那中年男人走過來,面色凝重地看著我對爺爺說。


爺爺聽完這中年男人的話後,滿臉警惕:


「你是什麼人?我孫子過不過坎兒輪不到你在這裡胡說!」


聽到陌生人說我不好,爺爺自然是不高興,也就沒有給這個中年男人好臉色看。


這位姓九的中年男人並未生氣,只見他蹲下身子,把身後放著的那個行李箱給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純白色的陶瓷罐放在了地上,看著我問道:


「你今年應該十八歲吧?叫什麼名字?」


「王成,別告訴他,咱們走!」我爺爺這也是心急,讓我不要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他卻一張口喊了出來。


「王成,你記住了,這個瓷罐我送給你,若是以後遇到什麼大麻煩,就把它摔碎,可救你一命。」這個姓九的陶匠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爺爺,剛才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看著地上的這個白色的陶瓷罐問道。


爺爺並沒有回答我,而是雙手捧過陶瓷罐,仔細看了看罐子裡面,又舉過頭頂,看了陶罐底部,最後摸了摸罐身。


「就是一個普通的瓷罐,故弄玄虛!」我爺爺說完這句話,一腳把那白色的瓷罐給踢到一旁,帶我進了屋。


可我總覺得的那個陶匠不一般,他的穿著、談吐,還有身上所特有的氣質,都讓我覺得他所說的,不是假話。


思來想去,我還是打算把那個白色的陶瓷罐給撿回來,放在院子裏,以防萬一。


又擔心爺爺看到不高興,於是我偷偷摸摸地打開了房門,探出腦袋左看右看,確定沒有人發現我,衝到院門外,小心翼翼地蹲抱起罐子彎著腰就小跑進屋,又輕輕地關上房門。


我坐在牀邊細細打量著白瓷罐。聽見門外有聲響,我便把罐子藏在了牀底下。


三河溝這件事情過去後,村長等人也是害了怕,很多天都沒有出門,自然也就沒來我家找麻煩。


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幾個問題,那河底下面埋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那叫無量子的風水先生為什麼要喚醒它,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還有三河溝突然暴漲的大水又是被誰給嚇退的?難不成真是那個姓九的陶匠?


這些問題一直在我腦海里不斷地盤旋著,任憑我怎麼想都想不通。


也就在當天下午,我們家裡又來人來,這一次不止是村長村民,還有那承包建橋的包工頭也來了,而且是抬著一大一小兩個棺材來的!


一羣人擠進了我家院子裏,包工頭招呼手下的人把兩幅棺材放在我家院子裏,然後抽出了一把砍刀,雙眼充滿血絲的看著我和爺爺罵道:


「媽的,弄死老子老婆孩子是不是?今天我就把你們全家給剁了!」


包工頭喊著就要衝上來砍我和爺爺,旁邊的村民見此,忙上前攔住了他。


此時我心裏面有些害怕,還真擔心那包工頭腦袋一熱,動手把我們爺倆給砍死,我轉頭看了爺爺一眼,他就站在原地,盯著包工頭,一言不發。


當下這種情況,我猜也能猜得出來,這包工頭的老婆孩子定然是死了,死相八成是和之前死去的那些村子裡的人差不多,被開膛破肚,塞滿臭烘烘的水泥。


眾人攔住了想衝上來砍死我和爺爺的包工頭,漸漸地包工頭也冷靜了下來,真要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砍死我和爺爺,即便是他再有錢,也擺平不了。


「打開棺材!」包工頭說著,幾個人推開了那一大一小兩口棺材的棺蓋。


我站在遠處,沒敢往裡看,此時包工頭用砍刀指著我和爺爺道:


「你那該死的孫女死後可以化為厲鬼來害人,我就不信我老婆孩子死了之後不來找你們的麻煩!」


包工頭罵了半天,罵完了,便帶著人走了,其中村子在臨走之時還把我家一直養著的那條黑狗給強行牽走了。


等人全部走了之後,我爺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看著我說道:


「唉……這羣喪盡天良的畜生,王成,等天一黑,我就送你出村,爺爺自己守在家裡。」


聽到爺爺的話後,我連忙搖頭:


「爺爺,不行,你在哪我就在哪陪著你。」


「你這孩子,都什麼時候了,別說這些傻話,爺爺年紀大了,也活夠了,但是你不行,你才剛上大學,咱們全家可就指望著你了。」爺爺說著便急匆匆走回到屋子裡,像是去找什麼。


我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想著,絕對不能丟下爺爺一個人逃走。


夕陽的餘輝照進了院子,也照到了那兩幅一大一小的棺材裡,忍不住讓我打了一個冷顫。


這天一黑,棺材裡面的死人會不會詐屍?


想到這裡,我嚥了一口唾沫,打算靠前看看棺材裡面的那兩具屍體,順便把這駭人的棺材給蓋上。


我剛走兩步,爺爺就拿著兩根木棍和一條繩子走了出來。


「王成,來幫忙,咱們一塊兒把這兩口棺材給拖出去。」


我應了一聲,靠近棺材,往裡一看,頓時給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棺材裡面躺著的是一個婦女,她既沒有被開膛,七竅也沒有被水泥給灌滿,而是趴在裡面!


棺材裡罩著一層塑料布,灌滿了水,死屍腦袋面朝下,沉在棺材底下,但是那兩隻腳,卻詭異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看清楚這一幕,即便是我爺爺也是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爺爺,這死人怎麼會這麼奇怪?」我被嚇得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


「別……別看了,趕緊把這棺材給蓋上,一塊兒拖出去!」爺爺說著就招呼我抬棺材蓋,給這棺材蓋上。


可當我倆準備把棺材下面墊上木棍的時候,卻犯難了,這棺材太重,我和爺爺兩個人根本就抬不起來。


「爺爺,怎麼辦?」眼見這天已經黑了下來,我看著眼前的這兩口棺材,心裏面不斷發毛。


爺爺也是急得滿頭是汗,正巧家裡的大公雞走了過來,頓時有了主意。


在我們農村有傳言,這公雞的血和生骨頭可以鎮壓詐屍後的死人,於是我爺爺毫不猶豫,就把家裡這隻一直打鳴的公雞給殺了。


雞血淋在了兩口棺材上,雞骨則是圍著棺材全部插在了地上。


爺爺弄好這一切,又看著我說道:


「王成,找個空瓶子給尿滿了。」這童子尿,在農村也是可以用來對付詐屍的辦法。


我當時不憋,回到屋子裡喝了半天開白水才尿了半瓶子。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村子裡大部分的人都已經睡了,整個村子變得異常的安靜。


除了蟲鳴和時不時的狗吠聲,也沒有別的聲音。


夜色漸濃,我坐在屋子裡,靠著窗戶,一直盯院子裏的那兩口淋滿雞血的棺材,不敢睡覺。


爺爺坐在一邊低著頭,抽著煙,我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發現他那垂著的左手在微微顫抖,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農村裡傳下來對付詐屍的辦法到底有沒有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便到了午夜十一點。


一陣睏意襲來,我打了個哈欠,正靠在窗戶上迷迷糊糊的時候,院子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


那聲音就好像小時候看跑高蹺後面跟著的敲鼓的差不多,頓時讓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王成,快關燈。」爺爺啞著嗓子提醒了我一句。


聽到爺爺的話後,我忙起身把房間裏的燈給關掉,瞬時一片漆黑。


我靠在窗邊,借著門燈,朝院子中的那兩口棺材看去,棺材沒有任何變化,四周也靜悄悄的,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爺爺,剛……剛纔是不是有什麼聲音?」我盯著那兩口棺材小聲對爺爺問道。


可是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爺爺的回答。


也就在同時,我聽到了院子之外傳開了一連串怪叫聲,當下就被那刺耳的怪叫聲給嚇了一跳。


聲音很尖,就好像是……像是老鼠被鼠夾子給夾住所發出的慘叫聲差不多!


我朝窗外聲音所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院子裏依舊只有那兩口棺材,靜靜地停在那裡,沒有任何變化。


「吱吱吱~!」突然,怪叫聲再次響起,這次我聽得仔細,那聲音正是從那口大棺材裡面發出來的。


與此同時,我還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接著便看到爺爺打開屋門,到了院子裏,朝著那兩口棺材慢慢走了過去。


看到爺爺這個舉動,我趕忙穿上鞋從炕上跳了下去,跟著爺爺一塊兒跑到了院子裏。


「爺爺,爺爺,你要去幹什麼?」我看著走在前面的爺爺開口問道,這兩口棺材擺在院子裏,一直讓我心裏面發毛。


爺爺就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依舊一步步朝著棺材那邊走了過去。


我忙追上去,輕輕拍了拍爺爺的肩膀,剛想說話,爺爺卻猛然停住了腳步,快速回過頭,盯著我看。


在這瞬間,我被爺爺給嚇住了,差點兒就喊出聲來!


爺爺的臉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的比麵粉都白,他雙眼深陷,嘴巴微微張開,不斷有暗黃色的粘稠液體從他的嘴中流出。


「爺爺,你怎麼了?!」我看著爺爺現在這幅瘮人的模樣,擔心得要命。


可只看到爺爺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就又轉過身朝著那兩口棺材走了過去。


見此,我便想上去攔住爺爺,棺材裡卻再次傳出「吱吱吱」的怪叫。


就在我這一愣神的功夫,爺爺突然加速快步朝著那口大棺材跑了過去,跑到近前,一用力,把棺材蓋給掀開了,雙手往裡面一伸,拉起棺材裡包工頭老婆的屍身,張口就咬住了屍身的脖頸,然後用力撕扯,直接扯下來一大塊兒肉,那塊兒肉下面帶著金黃色的脂肪,就像是一塊被掰開的烤紅薯。


爺爺把它給吞進嘴裡,不斷咀嚼著,臉上帶著瘋狂而又僵硬的表情。


這一刻,我幾乎崩潰,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一下子就撲了過去,想把爺爺從那具屍體前給拉開,可是爺爺不知為何,力氣大的出奇,無論我怎麼用力,就是拉不開。


看著神志不清的爺爺又要張口去咬那具女屍,我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可是不管怎麼喊爺爺,都無濟於事。


在這緊要關頭,我突然想到了那個叫九焱陶匠的那句話:


「王成,你記住了,這個瓷罐我送給你,若是以後遇到什麼大麻煩,就把它摔碎,便可救你一命。」


想到這裡,我放開發瘋般的爺爺,轉身快速朝著屋子裡跑去。


在房間牀下,我找到了那個白色的瓷罐,抱著它跑到了院子裏,朝著地上用力摔了下去。


「啪!」


隨著一聲脆響,白色的瓷罐應聲而碎,等了幾秒,可除了瓷罐碎掉之外,再無別的事情發生。


爺爺依舊是如餓狼般撕啃著棺中女屍身上的皮肉。


「騙子,都是騙子!!」我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瓷罐,朝著爺爺那邊跑了過去,不管怎麼樣,我都要阻止爺爺繼續這麼下去。


我緊緊地抱住爺爺,用力全力喊人來幫忙,直到我嗓子喊啞了,整個村子也沒有一個人肯來幫忙。


或許在他們的眼中,正是因為我姐姐七夢的報復,所以才擋住了他們的「發財橋」。


也或許是,村子裡的人根本就不敢得罪包工頭和村長等人。


爺爺不斷地撕咬屍身,我根本就阻止不了,就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我和爺爺身前,借著燈光,我看清楚了來的正是那個陶匠九焱!


「什麼都別說,用力勒住你爺爺的腰!」九焱盯著爺爺對我說道。


聽到他的話後,我連忙照做。


接著我便看到九焱拿出了一把刮刀,朝著爺爺前額輕輕刺了下去,刮刀移開,爺爺前額流出了一股粘稠的黃色液體。


僅僅幾秒,他身體便一陣抽搐,馬上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爺爺,爺爺……」我著急的喊著他,可是爺爺還是沒有醒過來。


「別喊了,要是破不了這菩薩送百子,你爺爺必死無疑!」九焱盯著棺中的女屍沉聲道。


「菩薩送百子?什麼意思?」我看著昏迷不醒的爺爺問道。


九焱沒有說話,先是帶上一副橡膠手套,接著用雙手抓住了那具女屍肩膀,用力把她從灌滿水的棺材裡拖了出來,直到九焱把女屍給翻過身,我纔看清楚,這女屍的肚子居然比孕婦的還要大!


九焱二話沒說,蹲下身子抽出刮刀,直接把女屍那鼓起的肚皮給割開。


隨著一股強烈的腥臭味傳來,我眯著眼看了過去,女屍肚子裏的東西直接把我給噁心的吐了出來。


在那女屍肚子裏,塞滿了上百隻還沒有長出毛的幼鼠,每一隻幼鼠身上都綁著一根黑線。


看著女屍肚子裏密密麻麻的幼鼠,我只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菩薩送百子,乃是俞蛟邪術!」九焱說著,手中刮刀一閃,刺中了其中一隻幼鼠肚子,用力割開,我看到在那隻幼鼠的肚子裏,有著一縷發白的頭髮。


「這頭髮是我爺爺的?」我猜測道。


「沒錯。」九焱說著,從口袋拿出一盒火柴,劃燃,點著了我爺爺的頭髮。


「大棺為真,小棺為虛,百鼠尋斷髮,尋真用火燒。雖然這菩薩送百子已破,不過這兩口棺材究竟是誰送來你家的?」九焱從地上站起,把手套脫下,丟進棺中,看著我問道。


還沒等回答九焱的問題,我便突然聽到大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因為大門沒鎖,接著我就看到村長王達明和包工頭帶著一羣人急匆匆的小跑了進來。


他們跑進院子裏,看到這一幕後,包工頭指著我躺在地上爺爺罵了一句,就撲過來打我。


我剛想要還手,後面又接著撲上來幾個,直接把我給放倒,一頓拳打腳踢。


「大爺的,老子的婆娘被你們爺倆這畜生給糟蹋成了現在這幅模樣,老子要你們的狗命!」包工頭帶著人一邊打我一邊罵道。


而那個陶匠九焱一直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這時村長王達明害怕包工頭在他村子裡再打出人命來,忙帶著人上前勸住了他。


此時包工頭還是不解氣,用腳不斷地踹在我腦袋上。


我蜷縮在地上,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我不會求饒,更不會放出狠話,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沒用。


我只會在心裏面默默記住,然後尋找機會,十倍百倍的奉還這一切!


只要我王成這條命還在,這仇怨就忘不掉!


終於,包工頭罵罵咧咧的打累了,這才停手,揚言要把爺爺扒了拖出去弔死在樹上。


我躺在地上,看著爺爺被村長和包工頭等人拖走,卻無能為力,因為只要一動,肚子和胳膊就疼得厲害,好像骨頭已經全部散架。


可是身體上的苦痛,怎麼比得上心裡的?


爺爺現在生死不明,還得被他們這羣人面獸心的王八蛋給侮辱,我們全家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今世受到如此的懲罰?!


他們害死我姐姐還不夠,還不放過年邁的爺爺,人性為什麼會如此殘忍,如此沒有底線。


就在這一瞬間,我想到了站在不遠處的九焱,想開口讓他幫忙,可是這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他只不過是一個能破解邪術的陶匠,面對村長和包工頭這些暴戾恣睢的惡人,他也無能無力。


我趴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爺爺被他們給扒了出去……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是黑色的,有些人的心也是黑的,弱肉強食,只有讓自己變得強大,纔不會被人欺負。


等到王達明和包工頭喊著人拖走那兩口棺材後,我馬上想試著站起來,出去把爺爺從外面的樹上救下來,可是身上仍疼痛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人,我抬起頭一看,正是村裡的幺四嬸,她先是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慌慌張張地朝著我這邊走了過來。


她含著淚蹲下身塞給了我五十塊錢,帶著哭腔說道:


「孩子,聽嬸的,不要等天亮就走,包工頭的老婆和孩子都死了,他們不會放過你全家的,去找你在南方打工的爸媽,走的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幺四嬸說完,便急匆匆走了,因為太匆忙,在出門的時候,她差點兒被門檻給絆倒。


我看著幺四嬸遠去的身影,手裡用力攥住了那五十塊錢,默默地記下了她的恩情。


我趴在地上,忍著劇痛,一次次試著從地上站起來。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拉住了我,把我從地上扶起,架著我朝著院子外面一步步走去。


自從村長和包工頭等人來後,身為陶匠的九焱一直一言不發,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也或許是因為我當時腦子裡想的,只有爺爺。


走出院子,我就看到爺爺被吊在門外的柳樹上,我哭喊著撲了過去,用牙咬開繩子上的扣,在九焱的幫忙下,好不容易纔把爺爺從樹上給放下來。


我把爺爺背在身上,咬緊牙關一步步往家裡走去。


回到房間,我把爺爺小心放在炕上,給他蓋上被子,看著爺爺面無血色的臉龐,此時此刻,我心裏面一直積壓的怒火徹底爆發了。


我要報復他們!


我起身朝著廚房裡面跑去,抓起一把菜刀就朝著外面跑。


剛跑到院子裏,一個聲音喊住了我:


「王成,菜刀是用來做飯的,不是用來殺人的。你若要真想報仇,我可以幫你。」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去,說話的人正是那個中年陶匠:九焱。


「你……你怎麼幫我?」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問道。


「放下刀,跟我來。」九焱說著背上木箱子,頭也不回地朝著外面走去。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聽他的,丟下手中的菜刀,追了上去。


九焱走的很快,順著小路出村,來到村前三河溝的斷橋前。


「王成,你姐姐七夢當時是不是在這根橋墩中被活祭了橋?」九焱用手指著那根曾經埋葬我姐姐性命的橋墩問道。


「對,就是那一根。」這根斷掉的橋墩,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認錯。


九焱聽到我的話後,放下肩上的木箱子,從裡面取出了一個黑色的小瓷罐,輕輕放在地上,接著他又從瓷罐裡面扯出了一根紅色,另外一頭綁緊一塊兒石子,用力丟到了那根橋墩上面。


他在這裡做什麼?難道跟我姐姐七夢有什麼關係?我看著九焱,心中有許多疑惑。


此時,九焱又從木箱子裏拿出了兩根筷子,其中一根丟到了橋墩之上,另外一根則是遞給了我:「王成,拿著這根筷子,站在瓷罐前,我讓你什麼時候把它丟進瓷罐裏你就什麼時候丟,明白嗎?」


「明白。」我有些緊張地握住這根筷子點頭道。


九焱說著又在罐子旁邊點燃一根白蠟燭,半蹲在地上,輕輕拉著那根紅繩。


隨著他手再次輕輕一扯,那根紅繩居然斷開了,一陣冷風也從河面之下湧了上來!


而且本來平靜的河面也開始起了漣漪……


九焱見此,眉頭一皺,輕聲喝道:


「放肆!」


直接站起身子,從木箱子再次拿出了一塊兒瓷泥,用刻刀在上面快速刻出了幾個字,丟進了三河溝。


瓷泥落下,風止,漣漪停。同時,我感覺到了手中的筷子一涼。


「王成,丟筷子!」九焱回過頭對我輕聲喊道。


聽到九焱所言,我忙把手中的筷子朝著腳下的瓷罐裡面丟了進去。


或許是因為我過於緊張,這根筷子碰到了瓷罐的邊上,給彈了出去,落在地上。


我忙上前撿起筷子,丟進了瓷罐裡面。


筷子剛落到罐底,就在瓷罐裡面不斷地抖動起來,還沒等我看仔細,九焱就跑過來遞給了我一塊瓷泥。


「王成,用你自己的血做水,開泥封瓷罐。」九焱說著拿出了一把刮刀遞給了我。


「九師傅,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血來滴在這塊瓷泥上?」我看著九焱問道。


九焱點頭,把手中的瓷泥和刮刀都遞給了我。


我接過來,也沒多想,一咬牙用刮刀把自己的手掌割開一道口子,讓鮮血滴在了瓷泥之上。


「有什麼話想對你姐姐七夢說?」九焱突然對我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姐姐?她在哪?她能夠聽見我說話?我想見她!!」這些日子來,我無數次的在夢中夢見姐姐七夢,也無數次的來斷橋這裡看她,就是為了想跟她說上一句話,可我知道就連這個都是奢求。


但是今天我卻聽到希望,我知道跟我姐姐說上話簡直是匪夷所思,但我相信這個陶匠九焱的話。


「你只需要對著這塊瓷泥說就行了,但只能一句,她一定會聽得到。」九焱語氣中透露出自信,他說完後又拿出一把刻刀,像是在準備著什麼。


「姐姐,我想你!我想你回來!」我看著瓷泥說出了這句最想對她說的話。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的同時,九焱突然用刻刀快速在瓷泥上面刻字,天黑我並沒有看清楚他到底在上面刻的是什麼字,但是他每刻完一個字就要輕喝四個字:


「一毫之刻,以瓷封魂,單色為釉,釉凝血紋,刀落魂歸。」


刻下五字,我清楚地看到本來丟在橋墩之上綁著石塊的紅線開始繃緊,緊接著朝著我們這邊飛了回來,就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它給吸了過來。


紅線宛如一條「活」過來的靈蛇,飛起,又一圈圈落回到了瓷罐當中。


就在紅線馬上要全部落到陶罐裡面的時候,九焱臉色一變,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紅線的末端,我這纔看清楚他手上抓住的是那根之前丟到橋墩上的紅筷子。


紅線本來是綁著石塊的,卻不知在什麼時候,被詭異的換上紅筷子。


九焱看著手中的紅筷子,面露一絲驚異,緊接著對我問道:


「王成,你和這個姐姐七夢是親姐弟嗎?」


「不是,九師傅怎麼了?」我疑惑地問道。


「幸好不是。」九焱說著順手把這根紅筷子也丟進了瓷罐當中,馬上又讓我把瓷泥蓋在瓷罐之上,用力壓緊。


最後九焱又在上面倒上一層白色的粉末,念出一句我聽不清的話,這才小心翼翼把它放回到木箱子裏。


看完九焱所做的一切,我不解地問道:


「九師傅,你能不能告訴我,這都是怎麼回事?這兩根筷子跟我姐姐七夢又有什麼關係?」


九焱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話,目光卻又被我腳下的蠟燭給吸引了過去。


我也低頭朝著地面的蠟燭看去,本來白色的蠟燭已經被我手掌上所滴落的血跡給染紅,即便是這樣,蠟燭依然沒滅。


「看來……這都是命。走,我再帶你去個地方。」九焱說著輕輕拍打幹凈身上的塵土,背上木箱子,朝著村後頭走去。


站在斷橋邊,我總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看一樣,最後瞅了那斷橋一眼,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陶匠九焱。


到現在為止,我並不瞭解這個陶匠的真實身份還有目的,他為什麼要來幫我和爺爺?他為什麼能夠破解那菩薩送百子的邪術?


我甚至都不能確定,他九焱這個名字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是我現在,除了他,還有別的人可以相信嗎?


於是我追上去問道:


「九師傅,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問題,我姐姐七夢和那兩根筷子又什麼關係?我剛才聽你說以瓷封魂,封的又是誰的魂?難道是我姐姐的冤魂?」


九焱聽到我的話,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三河溝下面埋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上次三河溝漲潮就是你出手救了我們村子,嚇退的潮水吧?」我繼續不死心地問,我想從九焱的口中,知道關於這三河溝的蛛絲馬跡。


這三河溝,遠遠不止看上去那麼簡單。


「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九焱似乎是不想跟我多說,停下腳步,讓我在原地等著,他則是背著木箱子去了我們村後頭的墳圈子。


約莫十多分鐘後,他走了回來,看著我說道:


「王成,回去吧,以後村子裡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


「九師傅,你剛纔去我們村的墳圈子做什麼?」我完全不明白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九焱走過來,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我肩膀道:


「我剛才用刻刀斷了先人墳的地脈,用瓷罐封住了地氣,若是這瓷罐不碎,你們整個村子的人都會災禍連連。對了,回去把這個餵給你爺爺喫。」九焱說著遞給了我一塊像是蘑菇一樣的東西。


「這個是什麼?」


「佸子,去屍毒的。」九焱說完便把我給送回了家,剛到家門口,還沒等我跟九焱道謝,他人就消失了。


回到家裡,我立馬去房間裏看爺爺,爺爺還是昏迷不醒。


我把佸子用剪刀剪碎,喂爺爺喫下,喫下佸子後,我還是不放心,就在房間裏陪著他。


在當天晚上,我沒有反應過來九焱口中的災禍連連是什麼意思。


清晨,我被外面傳來的狗吠聲給吵醒。


我以為是村長和包工頭帶著人來找麻煩了,忙從炕上爬起來,往窗外一看,院子裏什麼都沒有。


剛松完這口氣,我就聽到爺爺的說話聲音: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幾隻,讓我數一數……」


聽到爺爺的聲音後,我忙回頭去看,發現爺爺正光著膀子,坐在炕頭上,仰頭盯著天花板,嘴中一直在唸叨著兒歌。


見爺爺這幅樣子,我心裡就是咯噔一下!爺爺怕是出事了。


「爺爺,你怎麼了?」我過去扶住了爺爺,給爺爺套上一件背心。


可是爺爺好像聽不到我的話,始終眼神獃滯地盯著天花板,嘴裡念著兒歌,根本就不理我。


爺爺這是瘋了?


這個結果,讓我無法承受,從小看著我長大、最疼愛我的爺爺一夜之間瘋了,這給我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看到爺爺現在的樣子,我鼻子一酸,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對著他大喊:


「爺爺,爺爺,你看看我,我是你孫子王成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可無論我說什麼,怎麼喊,爺爺都只是盯著天花板,斷斷續續念著兒歌,偶爾笑一笑,渙散的眼神中,什麼波瀾都看不到。


如一潭死水。


看著爺爺,我緊緊攥住雙拳,恨過那些害他的人,接著又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想去找那個陶匠九焱幫忙,卻不知道他在哪。


「爺爺,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想辦法賺錢帶你去看醫生,治好你的病。」說著我輕輕地抱住了爺爺。


……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察覺到今天有些不對勁。


因為今天村長和包工頭等人並沒有找上門來,按照他們的性格,不把我和爺爺弄死,是誓不罷休。


今天這是怎麼了?不止不來,甚至連盯梢的狗腿子也不派來,就不怕我帶著爺爺出村跑了?


這不符合他們純種人渣的性格啊。


決定再三,我還是打算出去看看,探探風聲。


走到外面,村子裡的人見到我,就像見到了鬼一樣,躲得遠遠的,用一種特別奇怪的眼神盯著我,我回看看他們,他們又快速把目光移到了別處。


這讓我很疑惑,這村子裡是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村民都有意躲著我?


莫非是因為昨天晚上陶匠九焱帶我去做的那些事情?


就因為他帶著我去了一趟三河溝和墳圈子,村裡的人都害怕我了?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陶匠居然還能夠這麼厲害!


崇拜,發自內心的崇拜。


……


幾天下來,村裡人都是這樣,特別是村長,家裡白天都得鎖門,生怕我進去找他似得。


我這一出門,就好像瘟神出征,家家戶戶避之不及。


此種情況,讓我越來越覺得那個叫九焱的陶匠不簡單,我都有想拜他為師的衝動。


等以後我一定要找到他,不止是因為想拜師,我更想問清楚那天晚上他帶我去三河溝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總是覺得,他應該是把姐姐七夢的魂魄封到了那個瓷罐裏。


他是在幫姐姐超度嗎?若是真的,我衷心希望姐姐來世投一個好人家,遠離苦難和貧窮。


這些日子,我漸漸習慣了一個人,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照顧爺爺,一個人去地裏幹活,一個人在家裡學習。


閑暇時間我就一直想,想辦法賺錢,治好爺爺的病,然後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律師,再找王達明,包工頭那些畜生給姐姐七夢償命!


可這種這種「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村裡就來了一夥土串子。


什麼叫土串子?就是我們老家俗稱收古董舊貨的人。


這夥土串子有七八個人,帶著帳篷來的我們村,就在三河溝斷橋附近暫住了下來,每天天一亮就敲鑼打鼓的來村子裡收舊貨,天沒黑就都窩進帳篷裏。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漸漸看出了一些端倪,這些土串子居然什麼舊貨都收,破椅子板凳、郵票、瓷器、鍋碗瓢盆、舊報紙、只要是你能拿得出手的,他們就收。


就連家裡餵豬的槽子,也能給你錢買了拖走。


說句實話,這夥土串子就像土匪似的,就沒有一樣他們不收的,而且開價都不低。


唯一與土匪不同的是,土匪是什麼都搶,他們是什麼都買。


就連我當初貼在牆上的屠洪剛新歌宣傳海報,都能換來五毛醬油錢。


他們要那缺了角的舊海報幹什麼?又不值錢。


況且我們村子就這麼點兒人,他們舊貨都收的差不多了,不過還是不走,每天早上繼續敲鑼打鼓的收舊貨古董。


勁頭兒不減。


這下村子有些人就反應過來,不對勁,暗地商量是不是村子裡有什麼值錢的寶貝。


這些土串子可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這家家戶戶的舊貨都給收乾淨了,他們還想要什麼?


特別是村長王達明那一家人,又做起了發財夢,沒事就拿著自己家裡的瓷器去市裡面鑒定,看看是不是什麼古董寶貝。


最後連他自己的尿壺都給帶去市裡鑒定,還是一無所獲。


即便村裡人都覺得這夥土串子是在我們村子附近找古董寶貝,但我卻不這麼認為。


我總覺得夥土串子怪怪的,平時他們話都不多,就是埋頭收舊貨,哪怕白忙活一天,第二天還是起大早繼續收。


於是我就暗中觀察這夥兒土串子,這才發現他們根本就不是來我們村子收古董舊貨的,這收古董舊貨只不過是他們打的一個幌子。


借用這個幌子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實則另有其它的目的。


這目的,就是在我們村子前面的那條三河溝!


我也是昨天晚偷摸盯著他們的時候才發現,一到夜深,這夥土串子就全都換上黑色的潛水服,從帳篷後面直接跳入三河溝,像是在搜尋著什麼東西……


他們的舉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從小時候看到無量子用嬰兒祭祀三河溝開始,我就知道這三河溝下面一定藏著什麼東西,但具體是什麼,到現在都不知道。


這夥土串子難不成知道這三河溝下面有什麼東西?而且這些東西還見不得人,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麼做。


我心裏面想著,於是打算今天晚上再偷摸過去看看,看看他們到底在三河溝下面找什麼。


當天夜裡,我喂爺爺喫完晚飯,收拾好家裡,換了一套深顏色的衣服,鎖好門,便悄悄地朝著三河溝那邊走去。


到了三河溝,我遠遠就看見那夥土串子搭建起的帳篷裡面亮著光。


看來我猜的沒錯,今天晚上他們又準備行動了。


就當我準備再靠近一點兒的時候,突然腦袋後面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7、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自己像是在船上一般,晃來晃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雙眼一睜,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只覺得後腦勺疼得很,腰下面也硌著東西。


我剛想伸手去把身子下面的東西給拿開,卻察覺自己雙手、雙腿都被繩子給緊緊捆住,動彈不得。


這種情況下,我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他們這羣土串子給發現,然後把我打暈關在了個這個地方。


心裏面雖然害怕,但還是提醒自己,越是遇到這種事情,越需要冷靜。


得先想辦法弄清楚這個地方是哪,然後脫身,這夥兒土串子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在當時沒有下手殺了我,就表明了他們不想馬上殺人,又或者是我有他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剛想到這裡,一道刺眼的強光便從前面穿透,照在了我臉上。


帳篷被人從外面給掀開,一個丰韻娉婷的身影站在強光中間。


「小子,什麼時候醒的?」說話的是個女人,聽聲音嗓子有些啞。


我看著她,並沒有說話,慢慢地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強光。


見我沒有說話,她打開帳篷裡面的照明燈,走進來蹲在了我身前。


我抬眼看去,這個女人鼻子很挺,嘴角上翹,眉毛細長,長得很精緻,但並不像是漢人。


「小子,我問你,昨天晚上,你為什麼偷偷盯著我們這邊?你若是說一個字的假話,我割了你舌頭。」


我忙答道:「我就是好奇,所以想過來看看。」


「好奇?那你昨天晚上都看到了什麼?」女人說著,秀美的臉朝我靠近了幾分,雙目一直盯著我的眼睛,想從我眼睛中分辨出我有沒有在說謊。


於是我抬起頭盯著她的雙眼說道:「我……我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剛來就被你們給打暈了。」


女人聽後,盯著我一言不發,我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緒波動,也不知道她心在裡面想什麼。


「你們最好快點兒放我走,爸媽都在家裡等著我,他們要是見我沒有回去,肯定會報警的!」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只能撒謊來嚇唬她。


「你叫王成,父母南下打工,家裡只有一個瘋子爺爺,試問誰會報警?你剛剛對我說假話了。」女人說著雙目中狠光一閃,應該是對我動了殺心。


就在這個時候,帳篷外面突然走進來一個中年男人,長得很粗獷,臉上紋著一隻黑蠍子。


中年男人一進帳篷,就對蹲在我身前的女人問道:


「左丘映雪,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小子?」


這個叫左丘映雪的女人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輕聲道:


「留著,今天晚上當魚吊子用。」


我永遠都忘記不了她那視人命為草芥的眼神,看我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個毫不起眼的物件一樣。


雖然我不知道魚吊子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是猜多少也能夠猜出來。


他們八成是準備把我給當探路的,給放到三河溝底下去。


心裏面雖然怕得要命,但我一直在對自己說:千萬千萬要冷靜,一定會有辦法逃出去。


等他們走後,我便開始在帳篷裡面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磨斷我手腕上的麻繩。


可這個帳篷應該是被人給提前收拾乾淨了,除了一個破睡袋之外,什麼都沒有。


強烈的求生慾望,沒有讓我死心,繼續想著能夠逃生的辦法。


遽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


他們這夥人假扮成土串子來三河溝,應該就是為了三河溝下面的東西,既然是這樣,我何不藉助這三河溝,再騙他們一次?


反正橫豎都是死,不如試試。


想到這裡,我就在帳篷裏朝著外面大聲喊道:


「來人,我知道這三河溝下面有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左丘映雪第一個沖了進來,盯著我問道:


「小子,你剛剛說什麼?」


我嚥下一口唾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


「我剛才說,我知道這三河溝下面有什麼東西,這下面有冤魂!」其實這三河溝下面具體有什麼,我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完全猜的。


之所以敢這麼猜測,是因為我曾經聽到過無量子丟下嬰兒時喊了一聲『沉冤河底這麼多年了,你該醒過來了。』所以才這麼說。


沒曾想我這麼一說,左丘映雪臉色竟是一變:


「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時候有個叫無量子的道士曾經丟到河下兩個嬰兒,我親眼看到河水下面有黑色的影子。」為了活命,我不得不繼續瞎編。


「你親眼看到?」左丘映雪半信半疑的盯著我。


「是,我親眼看到。」越是懷疑,我回答就越得快速肯定。


「今天晚上,你給我們指出那道士丟嬰兒的地方,若是我們尋找到了那個冤魂,就會放你走。」左丘映雪看著我說道。


「說話算數?」我問道。


左丘映雪冷哼一聲,並沒答話,快步走出了帳篷。


我沒有想到的是,這羣土串子裡面居然還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外域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在他們這夥人中,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我腦海里一直在想,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


天色漸漸暗下,我擔心自己安危的同時,也在擔心爺爺,沒有我在家裡照顧他,他根本就不會喫飯,他現在肯定餓了,要是我這次沒命回去,爺爺他應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裡,我活下去的念頭就更加強烈了。


我不能死,一定要從這些人的手中逃走!


帳篷被人從外面給打開,進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他仔細打量了我一會兒,笑著問道:


「小夥子,叫什麼名字?」


「王成。」我回道。


「你就不害怕?」老頭接著問道。


「怕。」我如實回道。


「你多大了?」老頭問題一個接一個。


「剛過十八。」我道。


老頭聽後不斷地點頭:


「嗯,不錯,真是一個好年紀……」說話間,他左手往腰間一掏,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你想幹什麼?!」我看著老頭大聲喊道,想用聲音驚動帳篷外面的其他人。


老頭微微一笑,繞到我身後,用匕首給我割開的手腕上的麻繩。


我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臂,老頭又幫我割開了腳腕上的麻繩,對我說道:


「這天兒也黑了,是時候跟我們出去探蘑菇了。」


關於這探蘑菇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但猜得出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


拍了一會兒發麻的雙腿,我站起跟在這個老頭身後走出了帳篷。


老頭帶著我朝著三河溝那邊走了過去,晚上的三河溝,冷寂無聲,黑漆的水面就像是惡魔的巨眼,在偷窺著一切。


老頭走在前面,順著三河溝朝南行了百多米,我隱約能看到有幾人聚在河邊,坐在一塊兒抽著煙。


走近,其中一個穿著迷彩褲、打著耳釘的男人踩滅手中的煙頭,站起跟我身前的這個老頭問道:


「八爺,這點兒還沒到,咱們動手不?」


「別著急,一定要按照規矩來,時辰不到不下水。」這位叫八爺的老頭開口說道。


「那行,咱們到了時辰在支鍋。」迷彩褲說著又蹲了下去


我跟在八爺的後面,盯著這羣人,加上八爺和左丘映雪,一共七人。在他們身後有著成套的潛水裝備,各種我看不懂的精良儀器和工具。


看清楚這一切,我心中暗想:這夥人個個身強體壯,面相兇惡,且裝備精良,完全不缺錢和時間,還有他們的交談中,有很多像支鍋、探蘑菇、魚吊子這類的行話。


所以我猜測,他們是有組織的。


只不過具體是什麼組織,就不得而知了。


「八爺,就這小子給咱們當魚吊子?」另外一個胖子上下打量著我問道。


八爺擺了擺手手,在這羣人身旁坐下說道:


「今天晚上,咱們能不能支對了鍋,就得看這孩子了。」說著八爺又對坐在一旁的左丘映雪說道:「映雪,你先帶這孩子去踩踩盤子。」


左丘映雪答應了一聲,喊了我一聲跟上去,朝著三河溝那邊快步走去。


走到三河溝邊上,左丘映雪看著河邊對我說道:


「王成,你之前在什麼位置看到的冤魂?」


「時間過去的太久了,我現在一下子想不起來……」我話還沒說完呢,左丘映雪突然臉色一變,從身上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刺進了我右臂之上。


我先是感覺到冷冰冰的匕首刺進了手臂上,接著劇烈疼痛感隨之而來。


「啊~!」左丘映雪拔出匕首的一瞬,撕裂的疼痛感讓我忍不住喊出了聲。


「你給我聽好了,少在這裡耍小聰明,下一刀我可不會這麼客氣!說,看到冤魂的位置在哪?!」


其實這還真不是我耍小聰明,這無量子當年丟下嬰兒的位置,我現在早就給忘的一乾二淨,根本就記不起來。


看著左丘映雪冷冰冰的臉龐,我只能硬著頭皮瞎說。


「就……就在這個位置附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看了一圈兒河面,找了一個發黑的位置指著說道。


「你確定?」左丘映雪問道。


本來我想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真的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是看到左丘映雪那雙充滿殺氣的眸子後,改口道:


「確定!」這句話一出口,我算是騎虎難下,可現在這種情況,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要麼瞎蒙,要麼被這個叫左丘映雪的外域女人給一刀捅死。


所以我一直在心裏面祈禱,祈禱自己蒙對了地方,雖然這個幾率比買彩票中獎大不了多少。


「你能確定就好,如果我們人下去沒有探到蘑菇,我就要你命。」 左丘映雪丟下這句話,沒有管站在河邊的我,自行離去。


「王成,過來,我有事問你。」身後傳來八爺的聲音。


我走回去,站在八爺面前等著問話。八爺拿出一桿旱煙袋,點燃後深吸了好幾口,這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濃煙對我問道:


「你真的見過三河溝下面有冤魂?」


「是的,一個黑色的人影,不像是人。」我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清楚的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若是不繼續瞎編下去,肯定是活不過今夜。


「哦?那你跟我說說那個叫無量子的道士,長的是什麼模樣?」八爺吸著煙袋,時不時地用眼角瞄我一眼,雖然這八爺外表看起來很和藹,但是他眼神的深處給我的感覺,就如毒蛇那般陰冷惡毒。


我想了想說道:


「他道號叫無量子,平常戴著一頂綠色的布帽,手裡經常託著一個金色的羅盤,很高很瘦,蓄著鬍子。」


八爺聽我講述完無量子後,對坐在他身旁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問道:


「土耗子,有聽過這號人嗎?」


土耗子連忙搖頭:


「這個人還真沒聽說過……不過八爺,咱們既然來了這上坡鎮,有一號人物,您必須得知道知道。」


八爺聽後微微一愣,接著問道:


「誰?」


「九羅衣。」土耗子在說出這個人名的時候,我聽得出他故意壓低了聲調。


當我聽到「九羅衣」這三個字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九焱,他恰巧也姓九。


八爺聽到土耗子說出九羅衣這個名字後,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接著深吸了一口煙袋。


一旁的左丘映雪不屑地說道:


「他就是一個陶匠,有什麼好在意的?」


從左丘映雪的口中,我再次確定,這九羅衣,多半就是九焱。


八爺聽到左丘映雪的話後,嘆了一口氣道:


「這九羅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陶匠,既然他也在這附近,咱們動作盡量小點兒,能不驚動,就不驚動。」


「八爺,您什麼時候這麼怕事了?」之前那個蠍子臉咧著大嘴問道。


「現在這個關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這河下的東西,恐怕不是咱們所想的那麼好對付……好了,這時辰也差不多了,支鍋!」八爺對眾人吩咐道。


這幾人包括左丘映雪聽到八爺的話後,都快速換上的潛水服,背上氧氣罐,準備下水。


「八爺,讓這叫王成的小子一塊兒跟我們下去探蘑菇,要是他剛才騙我,我直接在水底下宰了他,省得在上面殺了還得拋屍。」 左丘映雪看著我對八爺說道。


聽到這個女人這麼說,我當時就想罵娘,大爺的,這外域娘們兒不把我給弄死,她是不打算罷休了。


八爺聽後,略微一沉吟,點頭道:


「好,給這小子也換上潛水服。」


「八爺,我……我不會潛水啊……」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被人硬拽過去換潛水服。


這下子我心涼透了,本來計劃等大部分人潛水下河後,自己趁著天黑人少跑路,現在全都泡了湯。


8、


土耗子先是過來幫我包紮止血,然後我就被蠍子臉給套上那冷冰冰的潛水服,背上了氧氣罐。


「小子,會游泳嗎?」蠍子臉看著我問道。


我連忙搖頭,斬釘截鐵回答道:「不會!」這個時候,會也得說不會。


誰知蠍子臉聽到我說的話後,居然大笑了起來:


「不會就好,我剛好想看看這旱鴨子是怎麼在水底下淹死的。」


這羣人絕對是變態。


此次下水的加上我一共六人,左丘映雪、蠍子臉、外號叫金龍的胖子、還有一對話很少的雙胞胎,那兩個人不止長得一模一樣,穿著和臉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轍,若是把他們給分開,我完全判斷不出究竟誰是弟弟誰是哥哥。


而土耗子則是和八爺留在岸上等我們。


「上香!」隨著八爺一句話,這些人全部都朝著一張桌子那邊走去。


在桌子上擺著一個金色的人像,看不出是誰,每個人走過去拿起桌案上的香,點燃,三拜金人像,面色凝重,一連串的上香動作做得一絲不苟。


等眾人上完香後,他們各自背上黑色的防水袋揹包,就準備下水。


這時那個叫金龍的胖子走了過來,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掛符遞給了我:


「小兄弟,龍爺我看你年紀輕輕,實在不忍心讓你跟著我們一塊兒下水,這個護身符乃是我家傳的寶貝,現在給你用。」


我從金龍的手中接過這個護身符,戴在了自己脖子上,表面上對他道謝,感恩戴德,心裏面則是把他從頭到腳給罵了個遍!


因為我知道,這個根本就不是什麼護身符!


只有一面之緣,別說是朋友,我王成在這夥人的眼中,就是個在前頭試路送死的魚吊子,他要是真有什麼護身符,會給我?


我雖年紀不大,但還沒有傻到這個程度。


「小兄弟,我龍爺看好你啊!」金龍說著對我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帶上潛水面罩,轉身朝著河邊走去。


我跟著這羣人身後,來到了三河溝的河邊,月光照在三河溝的河面上白慘慘一片,河岸對面不知有什麼蟲子在哀鳴,細小的聲音越發尖銳清晰。


在這哀鳴聲即將佔據我整個腦袋的時候,河面上倒映著的彎月卻不知何時藏匿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將它嚇退,河面上慘白的月光隨之消失,變成了無盡的黑暗……


走在最前面的左丘映雪,並沒有戴上潛水面罩,而是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大喊一聲:


「祖師爺保佑!」縱身跳入了三河溝下面。


隨著左丘映雪跳入三河溝,還沒等我戴好潛水面罩,就被人從後面給一腳踹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腦子瞬間又清醒了幾分。


小時候我就自己學會了游泳,大學的時候學會了潛水。


那時候想法很簡單,就是想著以後學會了潛水,要去三河溝的下面一探究竟,看看到底藏著什麼,卻沒想到今天提前下了水。


在水中我閉著氣,摸索到掛在腰間的潛水面罩,給自己套在了腦袋上,調整好角度,用嘴巴咬住吸管,然後擰開氧氣罐閥門,新鮮的空氣一下子就衝進了我嘴裡。


這種老式的潛水設備,雖然可以更長時間的潛在水下,但它也有弊端,就是每隔十幾分鐘,就得用吸管把面罩裏進的水衝出去。


也就是說,這老式的潛水設備唯一的弊端,就是潛水面罩非常容易進水。


在水下適應了一會兒,還沒等我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就被人給從後面拽住,快速往水下潛遊。


我轉頭看去,抓住我的正是左丘映雪。


她遊在最前面,帶著我不斷地往河底下潛。


這三河溝雖然看起來並不寬,但卻是出了名的深,所以左丘映雪帶著我下潛好一會兒,依舊沒有看到河底。


這種老式的潛水設備,自然沒有水壓儀,在水下根本無法知道我們現在所處的深度。


下潛了一段距離,左丘映雪停了下來,不斷踩水適應了幾分鐘,對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幾人做出一個手勢後,繼續下潛。


看來他們這次已經下定決心,不潛到河底,肯定是不會罷休的。


我被左丘映雪給死死抓住,心裡越加擔心了起來,若是他們這次看不到河下的冤魂,肯定不會讓我活著上岸。


所以我必須要想出個辦法脫身。


就在我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左丘映雪突然停了下來,指著下面不斷對上面跟來的人做手勢。


透過面罩,我能清楚看到她的雙目閃著亮光。


於是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去,這一看,讓我大喫了一驚,這河底下的東西,完全超乎了我的想像。


河底有著無數棵長滿枝葉的大樹,每一棵樹的樹榦上面,被一條鐵鏈穿透,連在了一起,因為是在水下,光線也不是特別足,我看不清這些樹木的具體種類。


這些樹並沒有因為長年在水下而死,反而長得更加旺盛。


這不合常理!


就在此時,左丘映雪對我做出了一個下潛的手勢。


在踩水的時候,她就看出我學過潛水,所以現在她準備讓我這個探路的擋箭牌出馬了。


沒辦法,我只能硬著頭皮朝河底之下那一棵棵詭異的巨樹游去。


游到巨樹附近,我仔細觀察,發現這些巨樹上的樹葉顏色發黑,如成人巴掌大小,上面的長出的紋路很清晰。


這些都是什麼樹?為什麼可以活在這河底之下?


上面的幾人見我來到樹邊並沒有什麼危險,這才慢慢下潛過來。


左丘映雪帶著那幾人開始仔細研究起這些怪樹,甚至還摘下幾片樹葉放進揹包裏。


我則是在一旁踩水看著他們,邊恢復體力,邊觀察著他們,計劃著隨時逃走。


這三河溝河底實在是太過異常,我若是繼續當他們探路的魚吊子,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可那個叫左丘映雪的女人,卻一直把我給盯得死死的,只要我稍微離她遠一點,就馬上給我手勢,讓我過去。


看來我這魚吊子的命運,恐怕是擺脫不掉了……


這夥人研究完怪樹的枝葉,又開始研究怪樹的樹榦和將其相互連接起來的鐵鏈。


我心生好奇,也跟著一塊過去,他們拿出潛水手電筒照著,我順著手電筒光線看去,樹榦上出現的東西,驚出了我一身冷汗!


樹榦上面,居然長著人臉!


這些人臉很圓很大,雙目圓瞪,就好像活人一般在盯著我們看。


我當時就被嚇住了,感覺自己好像被那些人臉給看穿了一切,愣在了水中,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不知是誰,在我身後用力拍了我腦袋一下,我這纔回過神來。回頭看去,拍醒我的正是那對雙胞胎的其中一個,他用一雙冰冷的眼睛盯著我,做出了一個不讓我去看那些人臉的手勢。


我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於是我把目光從樹榦上的那一張張人臉中移開,朝左丘映雪等人看。


只見左丘映雪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用力刺進了一棵樹榦當中。


怪樹並沒有任何反應,匕首拔出,樹榦上也沒有流出一點兒液體。


左丘映雪也是愣住了,握住匕首,再次用力刺了進去。


這次刺進樹榦,這棵怪樹居然自己倒下了,怪樹倒下後,我纔看到樹榦下面沒有樹根,只有一個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洞!


左丘映雪等人用潛水手電筒朝著黑洞下面照去,還是黑漆漆的一片,能見度幾乎為零。


毫無疑問,左丘映雪再次讓我這個魚吊子下去探路。


在準備潛下黑洞之前,我把之前金龍胖子送給我的那個護身符拿了下來,靠近過去的時候,趁著金龍不注意,輕輕塞進了他腰間。


我看了一眼這深不見底的洞口,把心一橫,開始下潛。


這個叫左丘映雪的女人雖然長著一張漂亮臉蛋,但心狠手辣,做事果斷,不會有一丁點兒猶豫,若是我表現出任何的不配合,她肯定會對我下殺手。


這點兒根本就不用懷疑。


雖然我手中帶著潛水手電筒,可是當我潛入這個黑洞後,這潛水手電筒不起任何作用。


光線照出去,立馬就被四周的黑暗吞噬,這個黑洞好似一張深淵巨口,能夠吞噬掉一切。


越是往下潛,我心裏面就越沒底,回過頭看上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心臟開始狂跳,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起來,老是感覺這黑洞下面一定會有什麼東西等著我。


就在我小心翼翼下潛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一股漩渦給包圍了起來,身子在原地不斷地旋轉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我被轉得頭暈目眩,忽然間身體一輕,接著如墜入深淵,快速往下跌去。


「砰!」隨著一聲悶響,我整個人仰面朝上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身下那硬邦邦的氧氣罐差點兒沒我的腰給咯斷!


我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透過面罩,這才察覺四周是一個黑漆漆的無水地洞,我把掉在地上的潛水手電筒撿起來,細細觀察了起來。


這個地洞空間並不大,且四周都是石壁,在頭上的石壁中間有一個約一米見方的洞口,上面有一層透明如同油脂的東西,洞口上面便是河水,我剛才應該就是從那裡掉下來的。


正因為那層油脂,把河水隔離在外,形成了河下這麼一個無水空間!


因為我不瞭解這個地洞中的空氣情況,所以並不敢貿然把潛水面罩給摘下來。


今天這三河溝河底所見到一切,完全顛覆了我的世界觀,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河水之下,會有這麼一個地洞。


這個地洞究竟是什麼人建出來的,裡面又藏著什麼?


想起曾經無量子所做的一切,我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難道這裡面真有什麼冤魂不成 ?


剛想到這裡,我就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回頭用潛水手電筒照去,除了一面發黑的石壁外,什麼都沒有。


突然!在我身後有一道黑影閃過,接著便是一聲悶響,我轉過身,原來是左丘映雪從上面掉了下來,正巧摔在了我身後。


緊接著胖子金龍也大喊著摔了下來,他們五人一個接著一個從上面洞口中摔落下來。


好在這個地洞是沙質的地面,


左丘映雪第一個反應過來,從地上站起後,先是小心觀察了一下四周,在她確定好周圍的狀況後,順手從揹包裏拿出了一根白色的蠟燭點燃。


火光燃起,並沒有任何熄滅的預兆,左丘映雪這才摘下自己的潛水面罩,丟在地上對眾人喊道:


「這裡空氣充足,不用戴面罩了,關掉閥門,保存氧氣。」


眾人把面罩給摘了下來,脫下潛水服,同時擰緊了氧氣罐上的閥門,以便保存足夠的氧氣回去。


「左丘映雪,這……這裡就是奧古公主墓?」胖子金龍看著四周開口問道。


金龍胖子的話,讓我瞬間明白了過來,這夥人根本不是什麼土串子,而是實打實的盜墓賊!


難怪他們嘴裡都是黑話,借著收舊貨的幌子一直在暗中潛水,為的就是尋找這什麼奧古公主的古墓?


三河溝下面居然還埋著一個公主的古墓,這一切太過於匪夷所思了,難不成那無量子一直想要放走的冤魂,就是這位奧古公主?


想到這裡,我從心底打了一個冷顫,太恐怖了!


左丘映雪一直都沒有說話,而是把潛水手電筒換成了強光手電筒,走到一面石壁前仔細查看著什麼。


我走近過去,順著左丘映雪手中的強光手電筒照射的石壁看去,石壁上有刻字,但字體完全看不懂,好像是契丹文。


「這就是奧古公主墓,沒錯!」左丘映雪滿臉驚喜地喊出了口。


蠍子臉聽後,靠過來問道:


「確定?」


「確定,這上面的契丹文清楚的記載了這奧古短暫的一生,絕不會有錯。」左丘映雪說道。


蠍子臉聽後點點頭,突然從身上抽出了一把彎刀,滿臉殺氣,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從蠍子臉臉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對我起了殺心,既然我已經帶他們尋找到了這個奧古公主墓,我的利用價值也就沒了,而他們想要守住風聲,自然得殺了我。


永絕後患!


9、


看著手握彎刀的蠍子臉朝我一步步逼近,雖然心裡害怕,但我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就算是打不過,臨死前也得讓這蠍子臉脫層皮。


「小子,要怪就怪你命不好!」蠍子臉說著就要衝過來。


「老皮,先別著急動手,這墓門還沒有尋到,不如留著這小子繼續給咱們當魚吊子。」這時左丘映雪開口喊住了蠍子臉。


蠍子臉聽到左丘映雪的話後,看了我一眼,點點頭收起了彎刀。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行了,都別愣著了,先找找這墓門在哪。」左丘映雪說著,開始仔細在石壁上面尋找起了機關。


這種情況下,我算是體會到了什麼是「伴君如伴虎!」這伴盜墓賊,比伴古代的君王更加要命!


因為他們隨時會動手殺了我,若是想活下去,就必須讓他們覺得我身上還有利用價值,如果他們不再需要我這個魚吊子,那麼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於是我把心一橫,開始幫助這夥盜墓賊尋找古墓大門的機關。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也想看看這河底古墓中的奧古公主究竟是什麼樣子,現在想來,小時候那差點吞噬村子的大水,應該就是跟她有關。


這黑漆漆的石壁潮濕得很,摸上去冰冰涼,而除了刻有一些契丹文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機關,四面全是光禿禿的石壁。


周圍再無一物。


「要是土耗子在這兒就好了,他那雙小眼睛可比咱們尖得很。」金龍說著從身上掏出了一把長剪刀,時不時地往石壁上面敲打幾下,想通過敲擊石壁的回聲來判斷墓門的位置。


我順著石壁邊上走著,想尋找出蛛絲馬跡,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差點兒趴在地上。


回頭一看,沙土上面露出了一小塊兒白色的東西,我用手電筒照著,蹲下身子用手把周圍的沙土給挖開,這纔看清楚是一個人的肋骨。


在看到這埋在沙土之下的根根肋骨後,我腦海中頓時就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這肋骨前端尖銳得很,完全可以把它當做匕首用。


只要有了它,我就有了自保的武器。


想到這裡,我用力把埋在沙土中的一根肋骨給拔了出來,剛想隨身藏起來,金龍卻湊了過來,臉上帶著笑意,盯著我手中的這根肋骨問道:


「王成小兄弟,你是想用這根肋骨殺死我們?」


聽到金龍的話後,所有人都朝我這邊看了過來,都盯著我手裡的這根肋骨。


額頭上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我……我就是想看看這沙土下面埋著的到底是人骨還是動物的骨頭。」此時我已經做好了打算,只要他們一動手,我就用手中的這根肋骨反擊。


我現在是完全豁出去了,即便是死,也得拉上一個墊背。


誰知左丘映雪看到埋在沙土下面的肋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忙沖著雙胞胎兄弟喊道:


「地虎,水蛇,開八卦,尋生門!難怪之前咱們怎麼找都找不到,這古墓大門的機關根本就不在石壁之上,而是在這沙土之下!」


叫地虎的聽到左丘映雪的話後,一點頭,從身上背著的揹包裏順手拿出了一個八卦羅盤,旁邊水蛇則是按照風水之向,在地上不同的八個方向快速寫下了「乾、坤、坎、離、震、巽、艮、兌」八字。


地虎看著手中的羅盤,盯著地上八字口中快速念道:


「乾為天,坤為地,坎為水,離為火,震為雷,巽為風,艮為山,兌為澤。河下為澤,兌對生門,七門已封,唯有生門!」


地虎說著從身上拿出了一枚銅錢,往空中一丟,銅錢落在地上的同時,他馬上用腳踩住了一個位置大聲道:


「生門在此!」


聽到地虎的話後,蠍子臉急忙從揹包裏找出了一把摺疊鏟,湊過去開挖。


此時他們這羣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地虎的腳底,現在動手絕對是個機會!


想到這裡,我一咬牙就準備先對距離我最近的左丘映雪下手。


還沒等我起身,突然蠍子臉大喝一聲回頭看著左丘映雪喊道:


「你們過來看,機關就是在這!」


左丘映雪聽到蠍子臉的話後,並沒有急著湊過去,她猛地回過頭用陰冷的眼神狠狠地盯著我,朝我緩緩走來,我看到左丘映雪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狠毒,看著她走近,有些許失神,整個人愣在那。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左丘映雪已經走到我跟前,對著我胸口就是一腳,把我給踹飛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小子,若是再想偷襲我,我定讓你生不如死!」


我趴在地上,吐掉口中的沙土,剛才左丘映雪對我那踹出的一腳力道極大,一氣呵成,明顯是個練家子。


經過這一次,他們肯定會對我更加防備,看來想要偷襲他們,根本不可行。


於是我丟掉手中的肋骨,剛從沙地上爬起來,就被蠍子臉給一把拉了過去,他拽住我的右臂,揮刀砍下。


隨著眼前寒光一閃,我只感覺自己右臂傳來一陣涼意。


心一下子就涼了半截:完了,完了,一條胳膊沒有了!


「用這小子的血打開機關!」蠍子臉說著把我拉到了沙地下的機關前。


試著抓了抓右手,還能感受到五根手指的存在,我的右臂沒有斷。


我這纔敢低頭去看自己的右臂,只見右臂上面有一道五六公分的刀口,不斷有鮮血從傷口中流出,滴落在沙土下面一個酒杯中。


酒杯中放著一顆發著綠光的珠子,隨著滴入酒杯中的鮮血越來越多,綠色的珠子從杯底浮了起來。


就在珠子浮起的下一秒,我感覺到腳下在微微震動,同時身後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響聲……


聽到聲音後,我回頭去看,一道石門從沙地下緩緩升起,塵土紛紛落下,石門後面傳出陣陣刺耳的風聲,宛如厲鬼在耳邊咆哮。


這夥盜墓賊精通的東西太多,相互之間的合作也極為默契,他們的來歷,恐怕不簡單!


「給這小子止血,讓他先進墓門!」左丘映雪冷冰冰的話把我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我看著墓門後面那黑漆漆的一片,嚥下了一口唾沫,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軟,活到現在,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從腳底向上傳遍全身!


根據我的推測,這古墓的墓門附近肯定有機關存在,只要一有人進去,機關就會被觸發,要麼被巨石活活砸成肉餅,要麼被萬箭穿心。


也很有可能腳下會出現陷阱,踩到掉下去摔死。


總之,只要我踏入這墓門,若古墓中的機關沒壞,那必定是不得好死。


就在這時,金龍拿著醫藥箱過來幫我包紮。


「小兄弟,有龍爺我的護身符在身,你就大膽地往前走!護身符會保佑你!」


金龍他也知道,只要我入這墓門,定會死得很慘,但為了在我臨死前給我些許心理安慰,所以也就假惺惺地過來給我包紮了一下。


「還等什麼?進去。」左丘映雪這個女人盯著我,語氣中沒有一絲可以迴旋的餘地。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


但要是不聽她的話,怕會死得更痛苦。乾脆冒險賭一把,以石壁上的契丹文來判斷,這古墓距今少說也得有一千多年,都過這麼久了,機關說不定已經失效了呢?


抱著這麼一個僥倖心理,我深吸了一口氣,抬腿慢慢朝著墓門走去。


潛水手電筒的光線並不強,所以能見度有限,剛走到墓門前,突然一個黑影從我面前一閃,在我之前衝進了墓門。


電光石火間,伴隨著「嗖!嗖!嗖!」幾聲破空之響,墓門側面快速射出了幾支長箭,瞬間刺穿了那個黑影,直接釘在墓門的另外一側!


這下把我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剛才走過去的要是我,百分百被刺穿成人肉蜂窩,哪還有命在!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就看到那個黑影像如薄紙一般,從半空中飄落了下來。


用潛水手電筒照過去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一張真人大小的皮影!


「地虎?你這是什麼意思?」左丘映雪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去,雙胞胎中,那個叫地虎的年輕人跟左丘映雪解釋道:


「左丘小姐,這奧古公主墓才剛剛找到,魚吊子在墓門這就沒了,以後若是遇到咱們不好破解的機關,豈不是抓了瞎?」


「嗯?這倒也是,留著他以後用也好。」左丘映雪說著快步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帶著強光手電筒,先在墓門口小心打量了一會兒,探測裡面的空氣質量,以及確保沒有其它暗藏著的機關後,才小心地走了進去。


進入古墓,一股潮氣撲面而來,這股潮氣不同於外面的潮氣,陰冷得很,我能明顯感覺到,就連這古墓裡面的溫度,也比外面低了不少。


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刺鼻的味道,這刺鼻的味道奇怪得很,像是多種味道摻雜在了一起,令人作嘔。


強忍住胃裡翻騰的感覺,我跟在他們身後,一塊兒走入了這墓門,在強光手電筒的照射下,這墓室四周的景象慢慢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我艹!他奶奶的,哪個王八犢子給咱們設下的障,兇得很!也虧這次有左丘映雪在,要不然咱們哥幾個肯定得有人成地仙兒。」胖子金龍首先開口罵道。


我跟在最後面,也看清楚了這個墓室的環境,墓室不大,很瘮人,裡面放滿了各種各樣跟死人有關的物品。


半空中掛著白色的上吊綾,細長的綾帶無風自舞,地上則是擺著:斬頭刀、蠆盆、短槍、長斧、紅繡鞋……


說到這紅繡鞋,可不是那普通的繡花鞋,而是古代用生鐵打製出來的鐵鞋,在行刑之前,先用炭火把鐵鞋給燒得通紅,然後讓犯人穿上這鐵鞋,以此來烙腳,烙到死為止。


墓室中間的檯子上,則是擺著一堆白骨。


這古墓中擺滿了這麼多跟死人有關的凶煞之器,應該是用來震懾或者對付前來盜墓的賊人。


遇到這種情況,就連左丘映雪也是皺起了眉頭。


「看來,這奧古公主的墓可不是咱們想像中的那麼容易摸!」蠍子臉說著警惕地朝前走去。


還沒等他踏出幾步,地虎開口喊住了他:


「老皮,你先別動!」


聽到地虎的話後,老皮馬上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低聲問道:


「咋了?」


「這裡面有挺西!」地虎看著石臺上的那堆白骨,慢慢從身上抽出了一根透明的長線。


「這個墓室裏會有挺西?我怎麼看不到?」蠍子臉環顧了這墓室一圈兒後說道。


「的確有,都別大意了,我先過去看看,你們盯著那小子,這小子滑頭得很。」左丘映雪說著,從揹包裏拿出了一個銅製的手套,戴在自己的右手上,朝著墓室中間的那堆白骨走了過去。


看到左丘映雪小心地朝那堆白骨走去,我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生怕那白骨下面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突然竄出來!


左丘映雪走到那堆白骨前,先是用手套將其輕輕掃開,盯著那石臺看了一會兒,找準一個位置,直接用手抓了下去。


藉助銅手套,左丘映雪五根手指插進石臺縫隙中,用力一轉,一聲巨響傳出,石臺被左丘映雪給打開了,隨之,石臺下面飄出一縷青煙,緊接著一個發著藍光的燈籠緩緩浮出……


左丘映雪看到那盞藍燈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就連站在身前很少說話的水蛇也驚呼出聲:


「紫皮藍燈!!」


我不知道什麼是紫皮藍燈,但從在場的這五位盜墓賊的臉上看得出,這燈籠很難對付!


「都躺下,臉朝上,手心一直拍地!」左丘映雪喊完這句話後,第一個躺在了地上,雙手開始不停拍打著地面。


我見這五個盜墓賊都這麼做,也學他們的樣子躺到地上,雙手不停地拍打地面。


雖然是躺下了,可我的心一直都懸在嗓子眼,也不知道自己學的對不對。


「咯咯咯咯……」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怪叫聲響起,不斷地在這個墓室裏回蕩著,我躺在地上,側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瞥去,卻看到那紫皮藍燈正朝我這邊緩緩飄來!


這麼多人它不去找,怎麼就偏偏盯上了我?!


看著紫皮藍燈離我越來越近,我的眼睛睜著一動也不敢動,全身緊繃著,汗毛都豎了起來,從髮根傳來陣陣涼意,大腿也因極度恐懼而開始抖動。


我甚至都屏住了呼吸,拍打地面的動作越來越快……


這紫皮藍燈飄到我頭頂上,微微泛著藍光,左右搖晃著,我看到在那藍燈中間,有一雙發著紫光的眼睛正在盯著我!


心臟在這一刻漏跳了幾拍,這紫皮藍燈開始朝我面門越飄越近,眼看著就要貼到我臉上,就在我打算起身跟它打鬥的剎那,右臂上傳來一陣寒意。


這股寒意像是有人指揮著一般,沿著手臂中的血管迅速蔓延到全身,冷的我全身打哆嗦。


這時,讓我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本該貼到我臉上的紫皮藍燈居然慢慢飄了上去,在半空中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尋找什麼一樣慢悠悠轉了幾圈,然後徑直奔著胖子金龍那邊快速飛去。


紫皮藍燈飛離我之後,我感覺自己身上的寒意也隨之消失。


我轉過頭,看到紫皮藍燈停留在了胖子臉蛋上方,然後朝著他的那張胖臉,一點點下落靠近。


躺在地上不斷拍手的胖子終於沉不住氣了,右手快速從後腰間抽出了一把剪刀,朝著那紫皮藍燈用盡全力刺了過去。


紫皮藍燈快速避開,傳出了一聲刺耳的怪叫,上面的藍光變得刺眼。


與此同時,躺在地上的另外幾位盜墓賊也快速站起,左丘映雪朝著胖子金龍喊道:


「金龍,走景門,避!」


胖子金龍聽到左丘映雪的話後,從身上拿出了一個紅色的小紙人放在了地上,那小紙人沒有憑藉任何支撐物,就那麼直挺挺地站在地上。


紅色紙人出現後,紫皮藍燈放棄了胖子金龍,朝著他腳下的那個紙人沖了過去。


胖子金龍趁機脫身。


「先別上,現在不是拚命的時候,唬退它!」左丘映雪說著從隨身揹包裏拿出一套紅色的戲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左手又從揹包裏掏出了一張黑色的木琴。


木琴很小,上面只有一根琴絃,琴絃為黃色的,她把木琴橫立,右手手指輕輕一彈,弦動琴音出,她口中同時唱道:


「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怨,便悽悽慘慘無人念, 待打併香魂一片,守得個陰雨梅天,紫皮藍燈乃情人骨,生死輪迴有可依,何必咄咄要人命……」


我雖然不是很懂戲曲,但是從左丘映雪唱的腔調可以聽出,這正是崑曲!


聲細悠長,宛如天籟,好像這聲音就在自己耳邊吟唱,讓人不禁放鬆戒備。


這說也奇怪,在左丘映雪唱出這幾句崑曲後,紫皮藍燈停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像被什麼東西給定住,如人失魂。


左丘映雪見此,右眉一挑,本就美艷的臉龐帶著些許輕傲,接著唱道: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這般守墓,都付與了斷瓦殘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墓中之念,何必非真,何必與我等網破魚死……」左手映雪唱完這句話後,右手順勢按住琴絃。


音停聲止,不知在何時,在左丘映雪身後一左一右,分別多出了一些人偶和皮影,人偶的身後站著水蛇,而皮影的身後則是站著地虎。


我明白過來了,左丘映雪等人這是在跟紫皮藍燈先禮後兵。


不過在不經意間,我看到了左丘映雪脖子後面的冷汗,看來,她心裡也沒底,更不想跟這紫皮藍燈拼個魚死網破。


紫皮藍燈飄在空中,燈籠中間的那雙發著紫光的怪眼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朝出來時的石臺飄去,略一停頓,最後沉了下去。


看到紫皮藍燈落下石臺後,左丘映雪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呼~!總算是鎮住它了。」


這夥盜墓賊所用的招式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是穿上戲服,唱出了幾句崑曲,就能把那恐怖的紫皮藍燈給嚇跑,我算是長見識了。


這事剛過去,一旁的胖子金龍收起手中的剪刀,開口說道:


「各位,這事兒不對勁!」


「是不對勁,那小子有問題!」蠍子臉說著看向了我,眉眼間絲毫不掩飾對我殺機。


「咱們長年下墓,身上都帶著死人氣,躺在地上拍手就和死人差不了多少,這正常人身上都有活人氣兒,剛才那紫皮藍燈為什麼不找這魚吊子,而是去找金龍?」一旁的地虎收起身前的皮影,也是滿臉狐疑地盯著我說道。


「臥槽,我說怎麼奇怪?!這小子把小襖放在我腰裡了!」胖子說著從腰間摸出了他下水前送給我的那個「護身符」,用力摔在了地上!


看來我之前猜測的沒錯,這個叫小襖的東西,根本就不是什麼護身符,戴在身上不但無法保命,反而更容易招惹這古墓中的邪祟。


胖子金龍摔碎那小襖後,氣急敗壞,握緊拳頭就要衝過來打我,卻被左丘映雪一把拉住了。


「金龍,先等一等,即便是這小子把小襖放在了你身上,那紫皮藍燈也不可能先找你,再怎麼著,你身上的活人氣兒也沒他多。」左丘映雪說著,朝我一步步走近:


「王成,你身上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還沒等我回答左丘映雪的話,胖子金龍直接拿出了他那把隨身帶著的剪刀,衝過來抓住我的胳膊,他的力道很大,我甩脫不掉。


我的左臂同時也被蠍子臉給拽住,根本動彈不得。


「這小子精的很,用不著跟他說這麼多,先廢了他一條胳膊再說!」說著他就要用手中的剪刀來剪斷我的手臂。


「金龍,等一下!」左丘映雪再次攔住了胖子金龍,把我右臂從他剪刀口中拉了出去,接著把我的手臂翻過來,這才發現,不知在什麼時候,我右臂內側多出了一條像筷子一樣的紅色疤痕。


「他孃的,這小子結過陰婚?!」金龍胖子看著我手臂上面的那根「紅筷子」說道。


左丘映雪盯著我問道:


「你結過陰婚?」


現在這個時候,我知道這是我可以保命的唯一底牌,不管自己結沒結過,都點頭道:「結過。」


「嫁給你的姑娘死於何年?」左丘映雪目不轉睛地問道。


為了活命,我吹了一個這輩子最大的牛逼:


「遼朝的,死了一千多年了!」


我就不信這一千年前的鬼,鎮不住他們!


10、


之所以我選擇說是遼朝,是因為這契丹文就是為記錄契丹語而參照漢字創製的文字。


在遼朝的古墓裏,說自己跟遼朝的女鬼結陰婚,更能夠震懾這夥兒盜墓賊。


聽到我說出這句話,左丘映雪一下子就愣住了,甚至一直拿著剪刀準備剪斷我手臂的胖子金龍也偷摸摸把剪刀給收了起來。


「遼朝?!王成,你沒跟我們胡說?」左丘映雪對我說的話始終保持懷疑態度。


「沒有。」我回答的非常果斷,沒有一絲遲疑。


「誰幫你結的陰婚?」地虎走到我面前開口問道,這個人話雖然不多,但思維非常縝密,所以我回答他的問題,必須要小心。


我想了想,打算把那無量子給一塊兒拖下水,到時候讓他們去找無量子的麻煩,便開口說道:


「是那個道士無量子幫我結的陰婚,你們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找他問清楚。」


左丘映雪聽後,鬆開了抓住我胳膊的手,使了個眼色,和其他幾個盜墓賊湊在了一塊兒低聲說著什麼。


我趁這個時候鬆口氣,回想他們剛才所問的話,還有剛剛發生的事情。


這結陰婚,我是明白的,就是一個活人跟一個已經過世的死人結婚,俗稱結陰婚。


他們為什麼看到我手臂上的這根紅筷子疤痕,就能確定我結了陰婚?


突然,我想起之前陶匠九焱帶我去三河溝,拿出了兩根紅色的筷子,一根在我手中,一根丟在了斷掉的橋墩之上,最後筷子還自己「飛」了回來,當時九焱還問我,我和姐姐七夢是不是親姐妹。


難道是他幫我和姐姐七夢結了陰婚?


這麼想來,之前右臂上的寒意突然傳遍了全身,讓我能在紫皮藍燈下死裡逃生,是姐姐七夢救了我?


還沒等我把這件事給想明白,左丘映雪他們等人走了過來。


「王成,我不管你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等我們回去查清楚,再找你算賬。你要是敢騙我,我點了你的天燈!!」左丘映雪說完後,便朝石臺那邊走去。


這點天燈是什麼意思我不懂,不過聽到左丘映雪的話,我知道自己現在暫時安全了,他們因為無法確定我所說跟遼朝的女鬼結陰婚的真假,擔心報復,所以不敢貿然對我下手。


至少,再他們沒有查清楚之前,我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轉過頭用潛水手電筒照了過去,我看到左丘映雪輕步走到石臺前,先是探身往石臺下面觀察了一會兒,這才小心把石臺上打開的小石門給輕輕關上。


「剛才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這才剛剛進入奧古公主的古墓,就遇到了紫皮藍燈,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誰也說不準。總之一句話: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左丘映雪說著拍了拍手,背上裝著戲服的揹包,開始觀察起這個並不算大的墓室。


地虎和水蛇這兄弟倆,不知什麼時候去了墓壁,貼石牆搜索著什麼。


胖子金龍正蹲在地上研究著一把斷頭刀,而蠍子臉一直站在我身後盯著我,我一直有種直覺,這五個盜墓賊中,恐怕他是最想弄死我的一個。


「你們過來看,這把刀還真不錯,刀把上面居然鑲嵌著的這麼大一顆紅寶石,要不是被咱們發現,就這麼一直埋在河底,那是可惜了。」胖子金龍的聲音響起。


左丘映雪用匕首割斷了懸在空中的那根上吊白綾,對胖子金龍提醒道:


「金龍,硬貨拿歸拿,有個度啊,別忘記咱們此行的目的。」


「左丘映雪說的對,不過金龍,你最好是把紅寶石給撬下來單賣,連同那把斷頭刀一起,絕對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咱們再找找看,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麼片貨和軟貨帶些上去。」蠍子臉說著從我身後走了過來,路邊我身旁的時候,還瞪了我一眼。


我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站在一旁暗中觀察這五人。


為首的左丘映雪,應該算是領頭人,老練,藝高人膽大,遇到事情非常果斷,一看就是久經江湖,女人的心慈手軟在她身上一點兒都看不到。


一首崑曲便能鎮住那紫皮藍燈,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地虎、水蛇這兩位雙胞胎,話少低調,思維縝密,不顯山不露水,讓人難以捉摸。不止精通奇門遁甲,而且還能靈活控制皮影人和人偶,也是高手。


胖子金龍話多,心眼多,喜歡用小伎倆,遇到事情沉不住氣,之前紫皮藍燈剛飄到他腦袋上,就忍不住動了手。


最後那蠍子臉老皮,衝動易怒,至於他所精通的本事我到現在還不瞭解,但從面相就能看出,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主,殺人不眨眼,說的就是這類人。


從目前的形勢看來,我必須得未雨綢繆,有些事情找機會跟他們問清楚,首先得搞清楚這個古墓的狀況,以及他們來盜奧古公主墓的真實目的。


於是我便開口問道:


「各位前輩,你們能不能告訴我,這紫皮藍燈究竟是什麼東西?」思來想去,我還是打算把這紫皮藍燈當成一個話題的切入口,跟這幾個盜墓賊套套近乎。


聽到我的問出的話後,左丘映雪掃了我一眼,並沒有說話。


地虎和水蛇就和沒聽到一樣,繼續貼著墓壁仔細搜索著什麼。


蠍子臉看著我吐了土唾沫,低頭尋找他口中的片貨和軟貨。


墓室裏很安靜,場面略有些尷尬……


最終還是胖子金龍開口對我解釋道:


「小兄弟,這紫皮藍燈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在我們這個行當裏,有這麼一句話:寧聞鬼哭,不聽鬼笑;寧摸糉子,不飄藍燈!這紫皮藍燈專門喜歡吸活人的腦髓,就是個成了精的燈妖!」胖子金龍說著,把手中那顆剛撬下來的紅寶石放進口袋裡,接著對我說道:


「而且這紫皮藍燈,可不是一般古墓中能遇到的,就連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真的,製作一盞紫皮藍燈來守墓可不容易,需要糉子皮、天燈人頭骨、墳場怨氣和三寸棺材釘,加上廟門檻為燈架,方能做出一盞紫皮藍燈!」


胖子金龍這話匣子一打開就跟我說個沒完,要不是左丘映雪打斷了他,估計他能跟我聊個沒完。


就在這時,地虎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機關找到了,不過這機關不好開。」


聽到地虎的話後,左丘映雪快步走過去:


「怎麼個不好開?」


水蛇鬆開掐指的左手,略微一沉吟,才沉聲說道:


「要識九星配五行,名隨八門生死經。 坎蓬星水離英火, 中宮坤艮土為陰!九星被封,八門皆兇,要打開這個機關,只能用人命!」


聽完水蛇說出這段話,他們五個人互換了幾下眼神,最後把目光聚集到我身上。


我心,一下子落入了谷底!


以我對左丘映雪的瞭解,這通往墓室的機關若是真的需要用人命來打開,那她必然會毫不猶豫殺了我。


就在我遲疑著要不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地虎卻突然開口說道:


「等一下!這機關好像是個幻關。」他說著忙蹲下身子,在石壁機關附近摸索著,嘴中解釋道:


「這個機關看似九星被封,八門皆兇,需祭祀人命方可打開。但我更覺得這關中有關,設置這個機關的匠人,目的就是讓來此盜墓的人自相殘殺,所以就算是我們中有人以命祭關,這石門也不會打開。」


聽完地虎所言,水蛇看著石壁上的機關,一臉疑惑地問道:


「哥,這真的只是一個幻關?」


地虎點頭:「八、九不離十!」


說著他從揹包裏拿出了一個木質的人偶,人偶非常精緻,被透明的絲線控制著,地虎手中的絲線一動,這站在地上的人偶居然就能夠同活人一般,自行朝前走去。


「都退後,我先用鬼宿試探一下。」


眾人聽後,全部後退,跟墓壁保持開了一定的距離。


地虎手中透明絲線的盡頭,牽動著那個叫鬼宿的人偶,人偶距機關越來越近,走到機關近前,地虎中指一動,人偶便伸出手把墓壁上的機關推了進去。


機關雖被觸發,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整個墓室靜的出奇,我甚至能夠一清二楚地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難道是因為這古墓中的機關年久失修,壞掉了?


「咔!」的一聲,把我給嚇了一跳,機關旁邊的那扇石門微微一動,緊接著緩緩升起,抖落下一層塵土。


機關就這麼簡單的被打開了,它就設置在石門旁最醒目的地方,可是每當有盜墓賊看到這個機關時,往往感覺其中有詐,不敢動那機關。


甚至用奇門遁甲之術來推算打開機關石門的辦法,卻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似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看到這裡,我不得不驚嘆古人的智慧。


若是剛才沒有地虎識破了這機關,我恐怕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我說水蛇,你這奇門遁甲學的還不到家啊,格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胖子金龍說著抬腿就朝打開的石門走去。


他走到石門前停了下來,從腰間拿出了一瓶白酒,擰開蓋子,用力往石門後面潑了進去。


白酒灑落在地上,先是發出「哧哧哧哧」的聲音,接著馬上冒起陣陣黑煙。


看到這裡,胖子金龍笑著搖了搖頭:


「敢情這遼朝的古墓機關都佈置的一個樣,一點新意都沒,就沒有不鋪爛腳底的。」他說著又從揹包裏拿出了一疊紅紙,一張接著一張的鋪在地上,一直鋪過這石門。


胖子金龍踩在紅紙上,走到石門裡面,左丘映雪等人也踩著紅紙緊隨其後走了過去。


我見他們一個個走進石門內,也學著樣子小心踩在紅紙上,跟了上去。


走過石門的時候,我下意識用潛水手電筒照著地面看了一眼。


發現在紅紙以外的地面上,有著一層密密麻麻的小蟲子,這些小蟲子就像是棉線一樣,緊緊貼在地上,要是不仔細看,根本就不容易發現。


看來他們口中所說的「爛腳底」,就是指這些蟲子。


走過這片爛腳底,我剛站穩身形,抬頭一看,卻被眼前的所見給震住了。


我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古墓的墓室中,居然有一個巨大的水池,水池的正中央,立著一尊金色的巨大雕像。


雕像是一個女人,雕刻得很有氣勢,上面垂著數不清的掛飾以及鈴鐺,但僅有半身在水面上。


所雕刻之人,身穿縷衣,胸前掛著一個白色的圓鏡,臉上戴著金色面罩,金色面罩上面還連著兩根彎角,像是一對山羊角。


雕像低著頭,雙眼看向石門這邊,把我們這幾個前來盜墓的不速之客,盡收眼底。


難道這個雕像就是他們說的奧古公主?


「大爺的,你們看那雕像上面,有金斑!他孃的這是一純金的!!」胖子金龍忍不住出聲喊道。


聽到胖子金龍的話後,我大喫了一驚,之前想都不敢想,如此巨大的雕像竟是用純金打造的,這得耗費多少黃金?


實在是太奢侈了。


「別被這雕像分散了注意力,多注意水下!」左丘映雪提醒了眾人一句,從揹包裏拿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均勻地灑在石門附近。


粉末灑完,左丘映雪又拿出銅手套,戴在自己右手上。


「地虎,水蛇,你們推算一下,這裡是不是主墓室?」蠍子臉走到地虎、水蛇倆兄弟身旁問道。


地虎拿出羅盤,蹲下身子,盯著羅盤,嘴中唸叨著什麼。水蛇則是朝左丘映雪那邊走了過去。


「左丘小姐,這金水相依,乃養魂生煞,若這裡就是主墓室,葬有奧古公主的棺槨要麼在水下,要麼在雕像裏,可無論棺槨在哪,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左丘映雪看著那死氣沉沉的水面,臉上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


「哪怕她葬在火海,我也要把她的棺槨給撈上來!」


我站在後面聽著左丘映雪和水蛇倆人的談話,猛然間感覺有陣冷風從石門那邊吹了過來。


我用潛水手電筒順著風來的方向照過去,轉身看了一眼,啥也沒看見。


剛準備回過頭,我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地下所鋪的那層白色粉末。


我這一看,魂兒差點被嚇飛,全身的汗毛猛地炸起,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因為地上那層白色的粉末上面,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排黑色的腳印,更詭異的是每個腳印就只有前半部分,根本就不是人的!


「有東西進來了!!」驚恐之餘,我馬上開口大聲提醒左丘映雪等人。


他們聽到我的話後,全都用強光手電筒朝石門那邊照去。


就在同時,一陣陰風颳起,借著手電筒的光線,我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出現在了胖子金龍的身後,晃晃悠悠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金龍籠罩起來……


「金龍別動,那東西在你後面!」左丘映雪說著從大腿間抽出一把匕首,慢慢往胖子金龍那邊靠近。


胖子金龍聽到左丘映雪的話後,站在原地大氣兒都不敢喘,極力使自己鎮靜下來。


眾人把強光手電筒照向別處,怕嚇到胖子金龍身後那東西。


在沒有搞清楚那東西是什麼之前,即便是左丘映雪,也不敢貿然出手。


她在離胖子金龍五步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輕聲對胖子金龍說道:


「金龍,我喊到三,你就往我這邊跳!」


金龍微微點頭。


「一!」左丘映雪剛喊出一,胖子金龍就縱身朝左丘映雪那邊跳了過去,左丘映雪也同時出手,快步上前,用力把手中匕首刺進那個黑漆漆的東西身上。


11、


隨著一聲如狼嚎的怪叫聲響起,左丘映雪瞬間抽回匕首,腳尖借力一點,纖細的身影往後跳開,與那黑影拉開了一定的距離。


「他孃的,這東西能聽懂人話!」胖子金龍罵了一聲,從身上摸出了一根繩子,繩子末端還綁著一把鐵鉤。


這時,遠處的地虎、水蛇兩兄弟還有蠍子臉也一起跑了過來,和左丘映雪,胖子金龍站在一塊,一同看向了黑影。


我站在一旁,盯著這五個盜墓賊,看到站在最後面的蠍子臉從腰間慢慢掏出了一把手槍,看起來他是準備用手槍來對付那個黑影。


只不過手槍對古墓中出現的這個東西管用嗎?


電光火石之間,讓我始料不及的一幕發生了,蠍子臉手中的手槍瞄準了水蛇的腦後。隨著一聲槍響,火光閃過,我清楚地看到水蛇的腦袋被打爆了,鮮血、腦漿濺得四處都是!水蛇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血從腦袋那邊蔓延開來。


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好似被雷擊了一般,渾身一顫。


這蠍子臉怎麼會突然對自己人下殺手?!


聽到槍聲,左丘映雪第一個反應過來,她看到倒在血泊裏的水蛇,又看到手裡握著槍的蠍子臉,直接一拳打在了蠍子臉的面門上,同時雙手扣住蠍子臉的胳膊,把手槍給搶了過去。


手槍被左丘映雪搶走,蠍子臉並沒有反抗,而是獃獃地站在了原地。


「皮八萬!老子要你命!」看到自己弟弟死於蠍子臉之手,憤怒到失去理智的地虎揚起手中的短刀就朝蠍子臉腦袋上砍了過去。


見此左丘映雪和胖子金龍連忙上前攔住了他:


「地虎,別衝動,老皮中了邪!」左丘映雪一邊架住地虎,一邊大聲吼道。


可地虎見自己弟弟水蛇的腦袋被蠍子臉給開了瓢,哪還聽得進去?雙眼通紅,不斷怒吼著,瘋了般推著左丘映雪和胖子倆人不斷往前沖。


再看那蠍子臉,此時站在原地踮著腳尖,低著頭,雙臂下垂,一個手背朝後,一個手背朝前,顯得異常詭異。


「滾開!再攔著老子就把你們一塊給剁了!!」隨著地虎一聲暴吼,胖子金龍被他給踹翻在地,眼看左丘映雪一人根本攔不住他,我正猶豫要不要上去幫忙的時候。


蠍子臉突然抬起了頭,看著地虎面目猙獰地冷笑了起來:


「咯咯咯咯……地虎,害死你弟弟的,正是你自己啊~!」蠍子臉緩緩抬起胳膊用手指指向了地虎。


他說話的聲音飄忽不定,忽遠忽近,時大時小,像是從地底裏傳出來的,又像是從頭頂傳來的,像是左邊傳來的,又像是右邊傳出來的。音色也怪異的很,一會兒非常尖利,一會兒又非常低沉,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聽到蠍子臉如此怪異的話後,地虎冷靜了下來,雙眼盯著蠍子臉看了好一會,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甩開左丘映雪的胳膊,從揹包裏拿出了一個羅盤,快步朝著石門那邊跑去。


看到地虎的舉動,左丘映雪忙對胖子金龍說道:


「金龍,破了這陰找人。」便起身跟在地虎身後追了上去。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太快了,一條鮮活的人命就這麼在我眼前消逝,現在地上只有一具殘缺冰冷的屍體,我到現在都無法平靜下來,久久沒有緩過來。


「王成,過來幫忙!」金龍胖子朝著我這邊喊了一聲。


聽到他的話後,我忙走了過去,只見胖子金龍從包裏拿出了一張紅紙,另外一隻手用剪刀快速在紅紙中間剪下了一個紙人。


「手心給我。」胖子金龍看著我說道。


我把左手伸了過去,被他一把抓住,用剪刀輕輕一劃,刺痛過後,我手心上多出了一道血口子,傷口雖然很長,但並不深。


胖子金龍把紙人放在我手心上,對我說道:


「你去,用力拍在老皮胸口,他要是張口咬你,千萬別動,要不……」說到這裡胖子金龍好像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忙停了下來。


「要不會怎麼樣?」這個我得問清楚。


「廢話怎麼那麼多,讓你去拍就去拍,再特麼磨磨蹭蹭,老子馬上讓你成地仙!」胖子金龍說著對著我屁股就是一腳,把我向蠍子臉那邊踹了過去。


他這一腳用足了勁兒,我朝前趔趄了好幾步才站穩,差點撞在蠍子臉身上。


我抬起頭,發現蠍子臉正在盯著我看,一對眼珠使勁地往下翻,嘴巴半張著,在手電筒光線的映射下,整張臉的膚色變得黑裏透灰。


「咯咯咯咯……」他盯著我一直笑著,那聲音一會像從我耳邊傳來,一會兒又像是從遠處。


看著蠍子臉,我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左手手心用力拍在了蠍子臉的胸口!


手心發燙,我忙把左手抽了回來,紅色的紙人粘在了蠍子臉胸口,我剛準備後退和蠍子臉拉開距離。


可是,讓我意外的是,蠍子臉既沒慘叫,也沒衝上來咬我,就那麼啪的一聲正面朝下趴倒在了地上。


胖子金龍看到趴在地上的蠍子臉後,也頗為不解:


「嗯?直接就破了?這怎麼回事?」他說著走到了蠍子臉身旁,用力把蠍子臉給翻了過來。


蠍子臉躺在地上,雙腿微微抖動著,嘴角處一直有黑水流出。


我壯著膽子對胖子金龍問道:


「他……他剛纔是怎麼了?」


「陰找人。」胖子金龍頭也沒抬,伸出手把大拇指用力按在了蠍子臉的嘴脣下面。


「陰找人是什麼意思?鬼上身?」我接著問道,因為我覺得蠍子臉剛才一連串的反應,就跟小時候爺爺所說的鬼上身差不多。


胖子金龍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轉頭朝著左丘映雪和地虎那邊看去。


此時地虎半跪在石門前,用手中的羅盤推算著什麼。


突然,他猛地站起,大聲喊道:


「九星被封,八門皆兇!表所顯陷,後藏殺陣,這是一個死關!水蛇看的沒錯,石門機關必須得用人命來祭!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地虎說到這裡,轉過身失魂落魄地朝弟弟屍體那邊走去,他蹲下身子,跪在地上,把水蛇從地上抱起,雙臂緊緊樓住,哭得撕心裂肺……


地虎現在悲痛欲絕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彷彿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姐姐七夢被村長等人帶走祭橋,後來還當著我和爺爺的面被分屍。


這種失去親人的痛苦和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恨,永遠都無法忘記。


偌大的墓室裏,除了地虎的哭聲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本來那一直藏在暗處的黑影,也因為水蛇的死,銷聲匿跡。


一陣輕咳聲傳來,躺在地上的蠍子臉咳出了一大口黑水後,用胳膊撐起身子,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晃了晃腦袋,順著哭聲,看到了正抱著水蛇痛哭的地虎。


「水蛇怎麼了?!」蠍子臉看到後,臉色一沉,從地上站起來,估計是起的太快,身子沒站穩,再次摔在了地上。


「水蛇是怎麼死的?」蠍子臉坐在地上看著眾人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


「說啊,到底是怎麼回事?!」蠍子臉急了。


這時,胖子金龍開口道:


「老皮,你……你剛才被陰妖找了人。」


聽到胖子金龍的話後,蠍子臉一愣,同時看到了左丘映雪手中的手槍,再往自己腰間一摸,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是我開槍殺了水蛇?」蠍子臉不敢置信地望著胖子金龍問道。


胖子金龍連忙搖頭:


「老皮,你別亂想,殺死水蛇的不是你,是這墓室守門的陰妖!」


蠍子臉聽到胖子金龍的話後,二話不說,左手抽出彎刀,朝自己的右臂用力砍了下去。


寒光一閃,伴隨一道血珠射出,蠍子臉的手臂被他自己給砍下了一半。


頓時血流如注,蠍子臉仍是面不改色:


「這隻手殺過兄弟,老子不要了!」


「老皮,你瘋了啊!!」左丘映雪說著,馬上跑過去幫蠍子臉包紮斷臂。


蠍子臉咬著牙,臉上的青筋根根爆起,盯著水蛇的屍身大聲吼道:


「奧古老妖精你給老子聽好了,在棺材裡洗乾淨脖子等著!等著我皮八萬手裡的刀砍下去!」說到這裡,蠍子臉語氣一轉,站直了身子,滿是豪氣地喊道:


「觀星斷脈尋墓冢。」


此話一落,胖子金龍馬上介面道:


「摸金認眼繞黑山。」


「若有狼將成地仙。」是左丘映雪的聲音。


他們三人說完都看向了地虎,地虎輕輕把水蛇放倒在地上,雙拳緊握緩緩站起,嘴中一字一頓道:


「不報此仇不為人!」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盜墓賊這個行業裏,也有重情重義的人存在。


「地虎,尋地脈,準備升棺摸金!」左丘映雪一聲令下,地虎馬上開始行動起來。


儘管我對盜墓這一行一竅不通,但也略有耳聞,這古人葬身之所,最喜歡把自己的棺槨葬在地脈之上。


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有一點兒我沒有想清楚,既然地虎的弟弟水蛇是被那陰妖所害,那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那陰妖,反而把仇恨加在了死去的奧古公主身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心裏面雖然納悶,但我也不敢多問,現在這個當口,能不去招惹他們就不去招惹。


地虎先是把水蛇的屍體裝進了一個黑色的袋子裏,然後倒上汽油,又拿出了一堆固體燃料,一把火點燃燒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固體燃料是用什麼製成的,火苗越燒越旺。


沒多久,封閉的墓室裏就瀰漫著皮焦肉糊的味道,我強忍著想吐的衝動,捂住了鼻子,不去看,也強迫自己不去想。


等耀眼的火光滅掉,水蛇的屍體也已經燒成了灰,地虎拿出一個盒子,小心翼翼地把弟弟的骨灰裝了進去。


處理完水蛇的骨灰,地虎馬上用奇門遁甲之術尋找墓室地脈所在,左丘映雪則是拿出一捆紅線,在地上鋪成一個我完全看不懂的圖案。


「小兄弟,過來給我照明!」胖子金龍朝著我招了招手。


我立刻拿著潛水手電筒跑過去給胖子金龍照明,他嫌我手中的潛水手電筒不夠亮堂,從揹包裏翻出了強光手電筒遞給了我:


「用它。」


我把潛水手電筒收了起來,用強光手電筒給胖子金龍照著。


胖子金龍先是用紅紙剪出了一隻巨大的老鼠,這隻老鼠剪的惟妙惟肖,唯一讓我覺得奇怪的就是:老鼠身子異常大,腦袋卻出奇的小,雙爪舉過頭頂,一個爪子上抓著一個桃子,另外一個爪子上面則是抓著一把刀。


剪好後,胖子金龍把紙老鼠放在了地上,接著又剪出了七個手連著手的紙人。


這幾個紙人剪的非常粗糙,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要是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是七個紙人。


剪好後他把七個紙人疊起,隨身小心放好,這纔看著我說道:


「小兄弟,龍爺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黑山狼將!」


我看了胖子金龍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心中的疑慮,問出了口:


「你們剛纔不是說水蛇是被陰妖所害死,你們為什麼不去找那陰妖報仇,而是去找那棺槨中的奧古公主?」


這一次沒等胖子開口,一旁的左丘映雪就開口說道:


「陰妖找人後就會消失,那害死水蛇的機關,就是奧古公主生前所設,她活著的時候,沒少用機關殺人。」


我本想繼續問他們為什麼要來盜這奧古公主墓。可看到左丘映雪那副不耐煩的樣子,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找到了,地脈就在這水池下面!」站在水池旁的地虎回頭對眾人喊道。


左丘映雪聽到後,忙湊了過去,讓地虎尋找地脈的準確位置。


等確定好準確位置後,左丘映雪把登山繩綁在了自己的腰間,縱身跳入了水池。


左丘映雪先是在水中遊了一會兒,等適應了水溫,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


胖子金龍站在水池前,手裡緊緊抓著那根綁著左丘映雪的登山繩。


過了好一會兒,左丘映雪才從水下浮上來,她把濕透的長髮順到耳後,喘著粗氣對等在岸上的胖子金龍喊道:


「金龍,把我的手套丟過來!」


胖子金龍應了一聲後,把左丘映雪包裏的銅手套用力丟了過去,同時嘴中問道:


「左丘映雪,那水下有棺槨?」


左丘映雪只是點了點頭,熟練地戴上銅手套,再次潛入水下。


這次下潛的時間明顯要比第一次長的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等在岸邊的胖子金龍,地虎和蠍子臉開始沉不住氣了。


「拉人!」地虎果斷做出了決定,說著就要過去幫胖子金龍把池水下的左丘映雪給拉上來。


12、


他們剛準備動手拉人,池水下突然冒起了一連串水泡,接著我便看到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水下快速浮了上來!


在強光手電筒的照射下,雖看不清楚水下浮上來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但大體輪廓還能看到,好像是一條巨大的黑魚。


「後退!」蠍子臉喊了一聲,急忙催著胖子金龍和地虎朝後退去。


水下一陣翻湧,先是幾根木杆浮出水面,還沒等我看明白,緊接著一艘巨大的木船慢慢浮出了水面,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而我被突然出現的木船驚住了。


隨著嘩啦啦的水聲落下,所有人都把強光手電筒朝著這艘從水下浮起的木船照了過去。


在墓室裏,出現了這麼一個大傢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甚至一度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出現了幻覺。


木船很大,上面的帆布早已被水給泡爛,船身微微一晃,帆布就像是一堆爛泥般落了下去。


在這艘木船上面,並沒有樓櫓,一馬平川,製作木船的木料上,全都塗抹上了一層熒光塗料,看來這艘木船能在千年後從水底浮起,而且沒有腐壞,多半是因為這層特殊的塗料保護住了船身。


再往上瞧,木船的中間,立著幾根長桿,長桿的後面,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黑色棺槨。


強光手電筒照過去,在棺槨上面還坐著一個人,雖看不清面貌,但憑著身形能看出,應該就是之前下水的左丘映雪。


此時她直著身子,正坐在棺槨上面,戴著銅手套的右手正往下死死地按著什麼。


這水下浮出一艘船,就已經讓我夠喫驚的了,這木船上居然還放著棺槨。


詭異到極點的墓葬方式,簡直前無古人。


「左丘映雪,這棺槨上面有機關?」看到左丘映雪一動不動地坐在棺槨上面,胖子金龍猜她可能是碰到了機關。


左丘映雪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坐在棺槨上,按著棺槨的右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在她的臉上老是有水滴落,不知是池水還是她臉上的汗水。


「老皮,地虎,不對勁,過去幫忙!」胖子金龍說著,自己第一個跳下了水池,朝著木船遊了過去。


聽到落水聲的左丘映雪看了胖子金龍一眼,立刻開口喊道:


「金龍,別過來,回去!」


胖子金龍聽到左丘映雪的話後,頓時停在水中問道:


「這棺槨到底怎麼回事?!」


「我自己能搞定,你們不要過來。」左丘映雪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坐在棺槨上仍然保持著之前動作。


她好像在等,在等一個能讓自己脫身的機會。


這棺槨上,究竟是什麼東西困住了左丘映雪,讓她無法脫身?


胖子金龍聽到她的話,於是游回岸邊靜靜等著。我站在岸邊用強光手電筒照著,心一直都是懸著的,大氣也不敢出。這一千多年的棺槨就這麼出現在了我面前,到現在我都覺得好像夢一場。


時間一點點流逝,約莫過了三五分鐘,這棺槨上突然發出了「咔嚓」一聲脆響,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坐在棺槨上的左丘映雪突然跳了起來,雙腳落在到船板上後,沒有絲毫停頓,直接縱身躍入了水下。


就在左丘映雪從船板上跳下的瞬間,我看到濃煙從那巨大的棺槨裏不斷湧出,這煙霧蔓延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把整個棺槨給罩在了裡面。


看來是左丘映雪不小心觸碰到了棺槨上的毒霧機關,所以她一直按住那個機關不動,在等脫身的機會。


跳入水中的左丘映雪快速朝著岸邊遊了過來。


上岸後,地虎從揹包裏拿出了一條毛毯遞給了她,左丘映雪用毛毯擦著濕漉漉的頭髮,然而視線一直都沒有從那艘木船上移開。


蠍子臉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胖子金龍過去幫他點燃,自己也拿了一根吸了起來,他吐出一口煙霧,轉頭看著我問道:


「小兄弟,來一根不?」


我忙搖頭:


「不,我不會吸煙。」


胖子點點頭,把煙盒還給了蠍子臉。


「地虎,這種在船上下葬的方式,有什麼講究嗎?」左丘映雪擦乾了自己身上的水跡轉身向地虎問道。


地虎盯著那艘木船看了一會兒後,臉上露出了費解的神情,他搖了搖頭說道:


「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以水為天壓銅棺,以船為地託金身,若是以五行來看,棺槨為金,水池為水,船身為木,那火和土去哪了?五行不同,又在八卦之外,這種墓葬方式,簡直匪夷所思。」


「根據我這麼多年的經驗,這古墓越是詭異,棺槨裡面就越有好東西,看來咱們這一次還真來對了,說不定還真能從這棺槨裡面找到遁甲……」胖子金龍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左丘映雪給打斷:


「金龍,你話說太多了!」


胖子這才意識到,墓室裏,還有我這個外人在。


「行了,這船上的毒氣散掉,還需要一段時間,咱們先原地休息,喫點東西。」左丘映雪說著招呼眾人休息。


他們四個盜墓賊席地而坐,從揹包裏拿出了壓縮餅乾和各種罐頭充饑。


看到他們在喫東西,我肚子也跟著咕咕直叫,一路下來,我是水米未進,這肚子餓倒還能堅持,不喝水真熬不住。


嘴脣裂開不說,嗓子眼乾的直冒火,難受的要命。


正在啃肉乾的胖子金龍看到我在一旁站著,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也沒多想,徑直走了過去,胖子金龍隨手丟給了我一瓶礦泉水和一塊壓縮餅乾。


「省著點兒,喫一口少一口。」


我沒說話,從地上撿起壓縮餅乾和礦泉水,坐下就喫,只有填飽了肚子,我纔有可能從這羣盜墓賊手中逃走。


在這個封閉的墓室裏,空氣不流通,始終都瀰漫著一股怪味兒,而且墓壁特別潮濕,經常有水珠滴進我衣領子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等我們喫飽喝足,木船上的毒氣也散的差不多了,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在岸邊又多等了一會兒,這才準備下水遊過去。


還沒等四個盜墓賊剛水池邊,那艘木船居然已經自己慢慢朝著岸邊慢慢靠了過來。


就好像水下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在推動著船身,讓它不斷往岸邊靠近。


「這木船……它怎麼自己動了?」蠍子臉盯著木船,左手在揹包裏找著什麼。


左丘映雪走在前面,低聲說道:


「別亂了陣腳,過會兒等船靠岸,地虎,你先用皮影子上去探探路。」


13、


雖然這段距離不算遠,可木船移動的速度並不快,非常緩慢,幾分鐘過後,船身才輕輕地靠到岸邊。


等木船停穩不動後,地虎先是給皮影抹上了一層紅色的粉末,然後用絲線控制皮影朝著木船上爬去。


強光手電筒照過去,這一次我看的很清楚,地虎手中至少有十幾根粗細不一的透明絲線,每一根手指同時控制 2、3 根絲線,隨著手指微動,皮影人就好像是一隻靈活的山猴,快速爬上了木船。


皮影人上了木船,先繞了一個大圈子,才慢慢朝中間的棺槨靠近。


虧著我知道是地虎在控制皮影人,要不然在古墓裏,看到這麼一個皮影人躥來躥去,如此驚悚的場面,估計能給我嚇破膽。


走到棺槨前,地虎控制皮影人跳到了棺槨上面,到目前為止,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胖子金龍看到這一幕後,把手中的煙頭丟在地上踩滅,手裡多出了一把鐵鏟,望著木船上的棺槨躍躍欲試:


「怎麼著?現在咱們是上還是不上?」


「耐住性子,再等一會兒。」左丘映雪擺手道。


胖子金龍只能按捺住自己站在原處等著。


皮影人圍著木船上的棺槨前前後後轉了一圈兒後,地虎這才把它收了回來。


「應該問題不大,咱們先上去看看。」地虎說著,一馬當先,率先爬上了木船。


胖子金龍緊隨其後,蠍子臉雖然斷掉了右臂,但他靠著一隻手,沒一會也爬了上去。


左丘映雪剛準備上船,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對我說道:


「小子,你也跟著上來,給我們照明。」


「好。」我應了一聲,跟在左丘映雪的身後爬上了這艘放著奧古公主棺槨的木船。


蹬上這艘木船後,我看到蠍子臉正蹲地上,手裡握著一把小掃帚,他先是把紅線纏繞在掃帚上,然後將掃帚頭朝上倒放在木船邊上。


我很是好奇,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問出口。


一路來,最不待見我的,就是這蠍子臉。


「你們過來看,這棺槨上面有彩畫!!」是胖子金龍的聲音,


聽到他的喊聲後,我也跟著湊近過去,借著手電筒的亮光朝棺槨上面看去,因為年代久遠,又是沉在水下,棺槨表面全是暗黑色的淤泥,看不真切。


於是左丘映雪從揹包裏拿出了一把木質的小刀,小心地把棺槨上面的淤泥給一一刮下,棺槨上的壁畫這才慢慢顯現了出來。


這是一副山水畫,色彩艷麗,青山綠水,山頭之上百花齊開,這種畫風在一千多年前的遼朝,絕對是大俗之作。


看著棺槨上的彩畫,還有一點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這畫隨著棺槨被埋在水下千年之久,色彩居然一點也沒褪,當強光手電筒照射在上面時,還反射著隱隱熒光。


古代的人到底是用什麼樣的顏料作畫,才能讓其千年不褪色?


這個問題,我越是想不明白,心裏面就越是想知道,就好像有東西壓在了我胸口,不把它給掰扯明白了,估計能讓我糾結一輩子。


巴前算後我還是決定問問身旁的胖子金龍。


可還沒等我開口去問,左丘映雪卻收起了手中的木刀,看著棺槨上的壁畫感嘆了一句:


「不得不佩服,這古人的智慧和工匠技藝實在是高超。」


聽到左丘映雪的感嘆,我忙見縫插針問道:


「我能不能問一下,這棺槨上面的彩畫究竟是用什麼畫成的?為什麼過了千年之久,依舊色彩艷麗,絲毫沒有褪色的跡象?」


左丘映雪看了我一眼,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能夠使彩畫千年不褪色的材料只有一種,那就是寶石!」


「寶石?什麼意思?」我完全不明白這彩畫和寶石之間有什麼關係。


左丘映雪並不想跟我解釋,俯下身子,繼續觀察著棺槨上的彩畫。


胖子金龍卻在走過來對我解釋道:


「這世間天然形成的寶石永遠都不會褪色,無論過多久,它們都還是光彩奪目,不會有一絲暗沉。古代有名的畫家,多會高價收購一些寶石,把其磨成細粉,層層篩選,精品用做染料,珍珠畫雲,綠松石畫山,青金石畫天,東陵玉、紫晶、芙蓉石等等用來增色,最後以鑽石固畫,一幅畫下來,少說也得散出千金!所以這彩畫過多少年都不會褪色,寶石磨成的染料,怎麼會褪色呢?」胖子金龍說著用手指著棺槨上的彩畫嘿嘿一笑:


「嘿嘿……這棺槨上的彩畫要是出土見了明,整個考古界,乃至全世界都得炸鍋!」


真是大開眼界,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說用寶石磨成粉來作畫的。


這得多奢侈,簡直壕無人性。


「行了金龍,你少說兩句,趕緊幫忙開這青銅棺槨。」蠍子臉提醒了胖子金龍一句。


「好嘞!」胖子金龍答應了一聲,從身上拿出一根長針,插進棺槨上的縫隙中,輕輕地劃著。


他們這四人各自分工,用各種辦法一點點把這個密封起來的青銅棺槨給打開了一道縫兒。


地虎順著這條縫,把鐵鏟插了進去,用力卡棺槨的棺蓋。


卡住的縫隙不大,但足以讓戴著銅手套的左丘映雪伸進一根手指。


左丘映雪把手指探進棺槨之中,一直在摸索著什麼。


她沿著棺槨走了大半圈兒,突然間像是摸到了什麼,臉色一喜,手上略一用力,只聽到一聲輕響,左丘映雪瞬間把手指抽了出來。


巨大的青銅棺槨機關被左丘映雪從裡面給打開,他們四人同時把力用在一處,一點點將青銅棺槨的棺蓋給撬開。


當撬到一半的時候,左丘映雪停了下來,先讓地虎丟了幾枚銅錢進去,靜等了一會兒,確定裡面沒有什麼異樣後,這才繼續開棺。


看到他們四人正在撬青銅棺槨的時候,不知怎麼的,我心裏面倏地多出了一層無形的壓迫感,讓我非常沒有安全感!


總覺得那棺槨之中隨時會有什麼東西跳出來!


隨著一聲巨響,棺槨上面的銅蓋被撬落在船板上,船身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棺槨被撬開,我沒敢往裡看,盡量往後退,跟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


心裏面也一直在計劃著,待會兒該怎麼脫身。


這夥盜墓賊若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肯定要按原路返回,我逃走的最佳時機,就是潛水上去的時候。


「大爺的,窨子棺,紅衣屍,開棺九命不夠丟!他媽的,怕什麼就給老子來什麼,這裡面居然是窨子棺!」是蠍子臉的聲音。


聽到聲音後,我朝著棺槨那邊看去,見他們四人全都盯著棺槨中的窨子棺,特別是左丘映雪,臉色陰沉,看得出她好像很忌諱這個什麼窨子棺。


雖然我一點也不瞭解窨子棺有什麼特殊的意思,但看他們的臉色,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左丘映雪,現在咱們怎麼辦?這窨子棺到底是開還是不開?」地虎手持羅盤對左丘映雪問道。


左丘映雪低著頭,猶豫了幾秒,長出一口氣道:


「開!今天就算是沉木棺也得開!」


14、


「好,準備升棺!」胖子金龍喊了一聲,他們四人站在棺槨前,雙手交叉放在了後背,低聲默唸著什麼。


唸完之後,左丘映雪左手一翻,手中多出了一根紅色的繩索,這條繩索就好像是一根保險繩,套在了自己脖子上,腰間也同時用鐵扣鎖住。


在這根保險繩的盡頭,還掛著一個銀色的鉤子,像是一個超大號的魚鉤。


「動手!」左丘映雪說著一躍跳進了青銅棺槨當中。


地虎和蠍子臉也跟著跳了進去,胖子金龍則留在棺槨外一直看著那把放在船邊倒立著的掃帚。


我心裏面雖然緊張,但強烈的好奇心還是驅使我走了過去。


走到棺槨近前,剛準備探頭往裡瞧,胖子金龍一把拽住了我:


「小子,你往裡面看什麼,不怕把膽子給嚇破了?!」


「我想看看什麼是窨子棺。」這種棺材究竟長得什麼樣子,能夠讓這四位身經百墓的盜墓賊怕成這個樣子。


胖子金龍看了我一眼,對我說道:


「這窨子棺看起來和普通的棺材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這窨子木和普通的木材不一樣罷了,尋常的樹木每年增長一圈年輪,而窨子木,要過十年甚至上百年,它的年輪才增加一圈!


用這種木材製作成的棺材就叫窨子棺,在我們這行裡面是公認的最危險的棺槨,用窨子木製作棺材是為了鎮壓已經屍變的墓主人,所以打開必有屍變。」


聽到胖子金龍的話後,心中對這窨子棺的恐懼更添一分,忙問道:


「這屍變是不是詐屍的意思?」


胖子金龍正準備開口,突然倒立在船邊的掃帚自己倒在了地上。


看到掃帚倒地,胖子金龍忙朝著棺槨中的三人大聲喊道:


「掃帚倒地,這窨子棺咱們開不了,趕緊出來!!」


「左丘小姐,老皮,你們快走,掃帚倒了!」地虎的聲音從棺槨中傳出。


「你們先上去,我自己留下來開棺,不能讓水蛇白死!」左丘映雪的聲音中帶著堅決和固執,誰也無法改變她的決定。


這時蠍子臉也勸道:


「左丘映雪,別固執,咱們幾個真開不了這窨子棺,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回應蠍子臉的不是左丘映雪,而是一聲刺耳的開棺聲。那聲音就好像是一扇久閉腐爛的木門被人推開一樣。


聽到了開棺的聲音,胖子金龍也跳了進去。


我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頭就朝青銅棺槨裏看去。


棺槨中間,停放著一副木棺材,是灰白色的,上面的棺蓋已經被打開,地虎手持羅盤站在木棺的正頭。


左丘映雪帶著口罩雙腿撐在棺材的正上方,帶著銅手套的右手正往木棺中緩緩下探。


胖子金龍和蠍子臉站在棺尾,警惕地盯著棺中。


我也朝著木棺看去,木棺不大,上面蓋著一層紅布。


左丘映雪右手抓住了那層紅布,用力一提,紅布頃刻間化為碎片,落在木棺當中。


隨著紅布碎開,我看到棺中躺著一具身穿金色盔甲的女屍。


女屍全身都覆蓋著盔甲,但當我看到這具女屍腦袋的時候,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這具金甲女屍根本就沒有頭,在她的脖頸之上,居然長著一隻白色的虎頭!


白虎頭應該是經過了特殊的處理,在這木棺中千年,不腐不爛, 眼睛緊閉,嘴巴卻微微張開,像是下一秒就要張口咬人。


可是,這奧古公主的腦袋怎麼會變成一個白色的老虎頭?


左丘映雪等人看到這個白虎頭也是愣了幾秒,左丘映雪抬起頭看了地虎一眼輕聲問道:


「地虎,這可是白虎亂抬頭?」


地虎臉色煞白,微微搖頭:


「不知道,只曾聽聞,從未親眼見過。」


白虎亂抬頭?這句話我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對了,我想起來了!幾年前來我們村子裡的風水先生無量子,開口就說我們村子是白虎亂抬頭,難道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左丘小姐,你千萬別衝動,這白虎一旦抬了頭,不止咱們幾個都要留在這裡成地仙兒,恐怕這方圓百里,以後都不得安寧。」地虎擔心左丘映雪一衝動,直接起了這具生著白虎頭的女屍,趕忙開口勸道。


左丘映雪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然後用帶著銅手套的右手輕輕把女屍脖頸上的碎片掃開,這纔看清楚,這白老虎頭是人為縫上去的。


女屍的頭顱並不在這窨子棺中!


「蹊蹺,這一切都太蹊蹺了。」左丘映雪嘴中輕聲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目中閃過了一道精光:


「恐怕這次咱們得讓這白虎把頭抬起來!」


她說完,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直接把胸前的掛鉤掛在了那具女屍胸前,雙腳雙手撐著棺材,全身一起用力,用掛鉤直接把躺在棺中的女屍給拉了起來。


女屍一動,她身上掛著的那些銅鈴跟著叮鈴鈴響了起來。


奧古公主的屍身,就這麼被左丘映雪給拉了起來,垂著白虎頭坐在棺中。


本來屍身千年不腐就已經夠詭異了,現在看來,這女屍的屍身還沒有僵化,用力一拉就能坐起,這不科學。


「左丘映雪,你這是在幹什麼?!」胖子金龍看到左丘映雪把棺中的女屍給拉起,一下子急了眼。


左丘映雪沒有說話,修長的雙腿撐棺,騰出雙手從靴子裏抽出一把黑色彎刀,直接把女屍脖子上的白虎頭用力砍了下來。


白虎頭落在了木棺之中,晃了幾下,不動了……


「咱們都中計了,這白虎早就抬了頭……」左丘映雪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聽到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從這青銅棺槨外傳進來!


「啪嗒,啪嗒,啪嗒……」腳步聲由遠至近,應該是正在向我們這邊走來。


這突然出現的腳步聲,把我嚇得了個夠嗆,看都沒敢去看,直接跳進了棺槨中。


在棺槨裏,我們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人全都在這裡,一個不少,那……那外面的腳步聲又是誰發出的?


我們同時朝棺槨外望去。


棺槨外面,在那空曠的木船上,除了綁著紅線的那把掃帚外,再無一物……


15、


「夥計們,恐怕咱們今天走了黑。」地虎看著棺槨周圍,在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已有一皮影人站出。


左丘映雪放下棺中的無頭女屍,縱身躍起,跳到棺槨之上,用雙眼掃視著整艘木船。


在他們察覺後,腳步聲也隨之消失,除了水下時不時傳上來咕嚕咕嚕的冒泡聲,四周出奇的安靜。


「地虎,卜卦!」左丘映雪回過頭對地虎說道。


地虎聽後,放下揹包,伸手從裡面拿出了幾根蓍草,一分為二,雙手各握住幾根,雙手食指和小拇指同時伸直,大拇指繞過食指按在手指之上,嘴中同時輕聲念道:


「分而為二以兩儀,四指直伸為四象,八根蓍草為八卦。卜離卦、坎卦!」


說完,地虎把手中的幾根蓍草丟在地上,撿起其中一根,仔細一看,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地虎,什麼卦象?」胖子金龍忍不住開口問道。


地虎把手中的蓍草丟在地上,起身說道:


「是坎卦。上卦是離卦,離為火,這卦象是—未濟卦!棺木靠船而起,船下為水,這水為坎,坎沖離,乃兇卦!」


地虎剛說完自己卜出的卦象,沉重的腳步聲再次傳來,這次我聽的真切,是從船尾處傳來的!


我回過頭用強光手電筒照著去看,光線中,一個紅色的人影站在木船上。


她低著頭,黑色的頭髮很稀疏,一直垂到大腿處,全身濕漉漉的,冒著白氣,就好像剛從水下爬上來一樣,一步步朝我們這邊走來。


「我艹,邪靈!」胖子金龍喊了一聲,跳出了棺槨,站在木船上把手中一直握著的紅色紙人丟在了空中。


那一個個飄落而下的紙人手拉手,立在木船之上,好像帶有一道無形的威懾力,把正在走過來的邪靈給唬住了,她停在原地,低著頭,不再向前。


左丘映雪和地虎還有蠍子臉也先後跳出了青銅棺槨,此時他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剛剛出現的邪靈身上。


我自己待在這青銅棺槨裏,轉頭看了一眼半躺在木棺中的無頭女屍,只覺動心怵目。


萬一這無頭的奧古公主突然詐了屍,第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就在我準備把視線收回來,爬出這青銅棺槨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那個白虎頭。


不看不打緊,這一看魂差點兒沒給嚇飛出去。


白虎的腦袋不知何時,居然雙眼圓瞪,一對黃褐色的眼球正死死盯著木棺外的我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馬上跳出了棺槨,驚慌失措地對左丘映雪等人喊道:


「你們快去看,木棺裡面的白虎頭睜眼了!!」


聽到我的話後,距離棺槨最近的蠍子臉往棺槨裡面看了一眼:


「胡說八道,死了一千多年的老虎頭怎麼可能睜開眼!」


「真的,我真看到了!它睜眼了!」見蠍子臉不相信我的話,我心裡更加著急。


「懶得跟你在這裡廢話!」蠍子臉瞪了我一眼,把目光又移到了對面的邪靈身上。


我壯著膽子再次往棺槨裏看去,木棺中的白虎頭閉著眼,一動不動,好像我剛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難道真的是我看花了眼?轉念一想,這蠍子臉說的也沒錯,都死了一千多年的老虎,而且只剩下一個腦袋,怎麼可能睜開眼?


「嗚嗚~~嗤啊~~嗚呼~……」突然,那邪靈發出了陣陣刺耳的鬼叫聲,如哀嚎似哭訴,讓人毛骨悚然。


水面上也颳起了陣陣陰風。


「砰!」隨著一聲破空之聲,本來立在木牀上手拉著手的紙人全都碎開,變成碎紙片。


紙人碎,紅衣邪靈再次抬起腿,朝我們這邊步步逼近。


看著她走過來,我整顆心都提了上來,生怕那紅衣邪靈突然衝過來,也害怕這四個盜墓賊不是紅衣邪靈的對手。


左丘映雪見此,把青銅手套摘下,手中握住一根綠色長笛喊道:


「響鼓,開鏡,引魂,滅邪靈!」


蠍子臉聽後,馬上從揹包裏拿出了一面紅色小鼓,放在船上,單手拿著鼓槌,半蹲了下去。


小鼓不大,鼓面上刻滿了各種我看不懂的金色符文。


地虎則是拿出一面鏡子,把它立在了蠍子臉的小鼓之後。


左丘映雪見眾人都準備好後,轉頭看向了我,她看我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而這絲憐憫轉瞬即逝。


突然,她朝我快步沖了過來,雙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借力一甩,把我往那正走來的紅衣邪靈身上甩了過去。


左丘映雪雖是女人,但力氣出奇的大,我身子摔倒在木船上,滾出好遠才停下來。


還沒等我從木船上站起,就感覺自己後背靠到了刺骨的冰塊,一股涼氣直接鑽進了身體,這股涼意讓我渾身一顫,剛想起身爬起,全身的力氣卻像是被抽空了,根本就站不起來,我強撐著從木船上坐起,慢慢轉過頭去看,那紅衣邪靈就停在我身後,低著頭,頭髮披到我背上,一雙血紅色的眼珠正緊緊盯著我!!


「咚!」一聲激越的鼓聲在木船上響起,紅衣邪靈抖了一抖,緩緩抬起頭,朝鼓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咚!」又是一聲,鼓聲比之前還要大。


忽然,紅衣邪靈又發出一聲怪異的尖叫,身子飄起,筆直朝正在敲鼓的蠍子臉飛去。


左丘映雪見此,嘴角微微上揚,迎著那紅衣邪靈快步跑了過去,跑到近前,她停下身形,吸一口氣,把手中的長笛放在嘴邊,吹出了一曲《古怨》。


隨著幽怨的曲調響起,紅衣邪靈突然頓在了半空中,輕如雲煙的身軀,開始被左丘映雪的笛聲所引。


笛聲的旋律越來越快,左丘映雪引著紅衣邪靈,朝持鏡面的地虎那邊走去。


走到鏡面前,早已站在那等著的胖子金龍,帶著一副白色手套,猛地抓住那飄在半空的紅衣邪靈,把她往鏡面上用力一送。


這紅衣邪靈居然一點點被吸入了鏡子。


看到紅衣邪靈進入地虎手裡的鏡面中,左丘映雪馬上咬破自己的舌尖,朝著鏡面吐了一口血,舌尖血吐到鏡面上,鏡面上先是冒出一股白煙,接著裡面傳出了悽厲的慘叫聲。


本來在地虎手中的鏡子,開始不斷晃動了起來。


「皮子,敲鼓!」


隨著鼓聲再次響起,左丘映雪用一塊黃布把鏡面給包住,右手握拳,狠狠砸向鏡面!


「嘩啦!」鏡面上的玻璃被左丘映雪給打的粉碎,隨著碎片落地,那慘厲的鬼叫聲也戛然而止。


我雖為外行,但也能看出些許端倪來,他們先是用鼓聲鎮邪靈,再以笛聲相引,最後用鏡面將紅衣邪靈封住,碎鏡滅邪靈。


這些人,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本事,做什麼不好,非要做這種見不得光的盜墓勾當?


16、


地虎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碎鏡片,把手中的鏡框丟在船板上,看著左丘映雪問道:


「左丘小姐,你的手沒事吧?」


聽到地虎的話後,我這才注意到左丘映雪打破鏡子的右手,被碎鏡片給扎破了,有好幾道口子,現在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隻手。


左丘映雪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傷口,輕描淡寫的說道:


「一點兒小傷,沒事。」她說著坐在地上,問地虎要了紗布,用另一隻手給自己包紮了起來。


左丘映雪包紮傷口的動作十分嫻熟,看樣子她經常自己給自己包紮。


我看著坐在地上給自己包紮的左丘映雪,像是看到了一隻自舔傷口的孤狼。


她不喜歡別人幫忙,也不需要別人憐憫,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選擇一個人默默承受著,從不會開口……


這左丘映雪究竟有過什麼樣的經歷,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時,胖子金龍蹲下身子,帶上橡膠手套,把地上的碎鏡片一一撿起,裝進了一個小罐子裏。


強光手電筒照射在鏡片之上,反射出了一種詭異的暗光。


不知何時,鏡面上覆蓋了一層黃色的類似於油脂的液體,還散發著一股怪味,我隔得最遠,也能感覺這股怪味一直在往我鼻子裡面鑽。


胖子金龍把船板上的碎鏡片全部都收進了那個黑色的小罐子裏,然後拿出一瓶紅色的不明液體倒了進去,再用池水灌滿,最後以紅紙、紅線封罐口,用力丟進了木船下的水池中。


弄好這一切,他們才鬆了一口氣,紛紛坐在船板上擦著冷汗。


特別是胖子金龍,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體虛,坐下來就一直喘著粗氣。


可我到現在還是一直坐著的姿勢,無法動彈,全身發麻,一點勁也使不出,怎麼歇也歇不過來。


沒辦法,我只能看著他們四人喊道:


「喂,你們能幫個忙嗎,我全身沒力氣,站不起來。」


四個盜墓賊聽到我的話後,朝我看了一眼,胖子金龍起身走了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來,看著我嘆了一口氣:


「小兄弟,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聽到胖子金龍的話後,我腦海只閃過一個念頭: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


「你們想殺了我?」我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但這話從口中說出來還是帶著顫音。


胖子金龍搖了搖頭,繞到我身後,掀起了我的衣服,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把他的手機遞到了我面前。


適應了屏幕上所發出的刺眼的亮光,我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正是我的後背,讓我驚愕的是,後背上竟然多出了一大塊觸目驚心的黑色印記。


看著像是胎記,有籃球大小,我知道自己身上絕對沒有任何的胎記,那麼它到底是什麼?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這……這個是什麼?」這句話我剛問出口,一個畫面從我腦海中晃過。


我想起之前左映雪用力把我甩了出去,摔到了那個紅衣惡靈的身下,那個時候,背上傳來了一股涼意。


難不成就是因為那樣?


胖子金龍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對我解釋道:


「小兄弟,實不相瞞,看在你是個將死之人的份上,龍爺我就發發慈悲,讓你做個明白鬼,剛才那紅衣邪靈兇惡異常,若之前沒有用你的陽身撞上她,蠍子臉的震妖鼓恐怕還不能震住她。至於你身上的這個黑色東西,就是典型的陰氣入體,你現在這種程度的,幾乎就和癌症晚期差不多了,沒得救了。」


聽到胖子金龍對我說出的話,彷彿是一道晴天霹靂,根本無法接受。


我不相信,我恐懼死亡,更怕自己死後可憐的爺爺沒人來照顧,還有,我爸媽回來後找不到我會不會崩潰?


這些畫面在我腦海中一一閃過,我想活下去的慾望越來越強烈。


「你們能不能救救我,我還不想死!」我看著胖子金龍問道,他們這夥人個個身懷絕技,如果有辦法他們一定知道。


胖子聽到我的話後,回頭看了一眼左丘映雪,左丘映雪卻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小兄弟,保重!」胖子金龍說著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走開。


我坐在船板上,看著他們四人再次進入了那奧古公主的棺槨,沒一會,不知從裡面搜出了什麼東西,裝進隨身揹包裏,接著便跳出棺槨,準備離去。


看到他們要走,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懇求他們帶我出去,就算是死,我也不願意死在這個冷冰冰的古墓中。


他們是我最後的救命稻草。


聽到我的話後,左丘映雪走了過來,冰冷的語氣如同二月的早霜:


「王成,如果你真有一個遼朝女鬼當媳婦兒,她肯定能找來救你,若是你從一開始就是騙我們的,那麼……你死在這裡也是活該!」


丟下這句話後,左丘映雪等人背上裝備,跳下了木船,一會兒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見他們走遠,我望著這個空蕩蕩的木船,陪著我的只有地上的強光手電筒,還有那已經打開的青銅棺槨。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嗎?


恍惚間,感受到陰風吹起,捲起了木船上的紅色紙片,我打了個激靈,清醒了不少,然而,讓人心悸腳步聲再次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我坐在船板上,心裏面完全被恐懼所充斥,不敢回頭去看,腳步聲越來越近,整個人都不自覺地抖了起來,一直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被嚇了一大跳,回頭看去,一個筆直而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裏。


「九焱?!」他的出現,讓我心頭一暖,就像是一條漂泊在海面上無依無靠的小船看到了燈塔,找到了港灣。


鼻尖一酸,眼淚滑落,眼前發黑,失去了所有知覺……


陽光照在我身上,感覺身體越來越暖,我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感覺證明我還活著,證明我已經不在那冰冷潮濕的古墓中。


慢慢睜開眼,適應了好一會兒,這纔看清楚自己是躺在了家裡的土炕上。


我那瘋爺爺正坐在炕頭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電視機裏播放著動畫片《黑貓警長》。


我還沒死?回想著失去意識前一秒所看到的身影,是陶匠九焱把我從古墓下給救回來的?


正想著,房門被人從外面給推開,一個身穿西裝的筆挺身影走了進來。


17、


看清楚來人,正是那個曾經幫助過我的陶匠九焱。


他走進來的時候,手裡還端著一個瓷碗,坐到我爺爺身旁看著我問了句:


「王成,醒了?」


「嗯,九師傅,謝謝你救了我。」我看著九焱道了一聲謝。


九焱只是點了點頭,把手中盛滿稀飯的瓷碗遞給了我爺爺。


也不知道九焱是用了什麼辦法,本來一喫飯就胡鬧的爺爺,居然乖乖接過瓷碗,安靜地喝完了碗中的稀飯。


九焱拿著空瓷碗,對我說道:


「我也幫你去盛一碗稀飯,你躺著再休息一會兒。」他說著走了出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九焱端著稀飯走了進來。


我從他手中接過來,慢慢喝著,一直到喝完稀飯,我才把心中的疑惑問出。


「九師傅,是你把我從古墓裏救出來的吧?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我把手中的瓷碗放在炕頭的櫃子上對九焱問道。


九焱用手指了指我的胳膊解釋道:


「我能找到你,是因為你手臂上的印記。王成,實話告訴你吧,前段時間,我帶你去三河溝,本來是打算借用你,把你姐姐七夢的冤魂給封印到瓷罐中,再逢初一或十五將其冤魂給超度了。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三河溝埋著的冤魂不僅僅只有你姐姐,還有一個更為可怕的冤魂,被它從中阻撓,陰差陽錯間,就給你姐弟倆結了陰婚。」


之前我自己的猜測終於得到了證實,我居然真的和姐姐七夢的冤魂結了陰婚,這也太……


九焱說到這裡,把炕下的一個白色瓷罐拿了上來,遞給了我:


「你姐姐七夢的冤魂就在瓷罐裏,你把它收好了,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你可以跟她說說話,她能聽的到。」


聽到九焱的話,我馬上把瓷罐抱了過來。


「九師傅,我……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我打心底覺得九焱是一個好人,可是有一點我始終都想不明白,這非親非故,陶匠九焱為什麼一直幫我?


「九師傅,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我說道。


「王成,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九焱說著坐在了炕上。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覺得這個問題必須得問清楚,於是開口問道:


「你為什麼一直幫我們家?」


九焱聽到我的話後,愣了一下,接著看向了我爺爺。


「三十三年前,有一個孤兒路過你們環水村,當時正是冬天,北風吹,雪花飄,這孤兒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頂著寒風,一家一戶的敲門祈禱,過了好久,終於有一戶人家給他開了門,不止讓孤兒進去烤火取暖,還管喫管住的讓孤兒在他們家裡住了一冬,臨走的時候,還塞給了那孤兒五塊錢。」說到這裡,九焱的眼圈微微泛紅,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我爺爺的手,接著說:


「我就是三十三年前的那個孤兒,而收留我的正是你爺爺奶奶。」


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三十三年前的恩情,他到現在居然還記在心裡……


不,不對!三十三前就七八歲,這加起來最起碼四十歲,這九焱看起來最多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四十歲的人。


我坐在炕上,看著九焱直言道:


「九師傅,我怎麼看你不像是四十歲的人?」


九焱看著我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解釋,而是把話題給轉移開了:


「王成,你是怎麼招惹到那夥黑山狼將的?」


於是我便把他們來我們村子假扮成土串子收古董,然後再到被他們發現帶下古墓的事情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九焱認真聽完我說的話後,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


「王成,你知道他們這夥黑山狼將去盜那奧古公主墓為的是什麼嗎?」


「我聽他們好像說在尋找一件叫遁甲的東西。」我回憶道。


「遁甲?」九焱重複了一句。


「嗯,對了,他們還在棺槨中還找到了一個青色的瓷罐,也帶走了。」我想起之前自己在古墓中所看到的,將細節都完整地告訴了九焱。


九焱點了點頭,轉身把自己隨身帶著的木箱子拿了過來,他打開木箱子從裡面翻出了一盞長滿銅銹的燭燈,放在手中跟我說道:


「他們那夥黑山狼將去那奧古公主墓尋找的可不止是奇門中的遁甲,還有它。」


「這燈是用來幹什麼的?」我不解地問道。


「這盞燭燈就是他們黑山狼將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是我救你之時,在棺槨裏的機關夾層中尋到的。」九焱說著拿出火柴,點燃了燈芯,奇怪的是,那火苗不是一般蠟燭點燃後的黃色,而是暗紅色的。


九焱把燭燈上的火苗吹滅,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凝重了起來,眉頭緊鎖,彷彿在思考著什麼,看到九焱這個樣子,我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過了好幾分鐘,九焱才又開口問我道:


「王成,想讓你姐姐七夢重新活過來嗎?」


只覺得心臟撲通一聲,我想都沒想,直言道:


「想,我做夢都想!」


九焱把手中的這盞燭燈遞給了我:


「白虎亂抬頭,七星可續命,這就是七星續命燈,送你了。只不過,想要幫你姐姐七夢續命重生,必須要找齊七盞。」


獃獃地看著九焱手中這盞銹跡斑斑的燭燈,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它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七星續命燈!


因三國時期,諸葛亮用其續命,而名揚天下!


這世界上還真有這種東西?


「九師傅,這七星續命燈是真的嗎?」我接過這盞燭燈摸了摸,仍然不敢相信。


九焱從炕上站起,看向窗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


「這七星續命燈,的確可以續人命,點燃七燈,七日不滅,便可延壽一紀,也就是十二年。但其中也有很多禁忌,續命者不可超過六十週歲,續命者不可屬鼠、牛、虎、兔、龍、蛇、龍。在歷史上真正使用七星續命燈成功續命十二年的只有一個,就是明朝的劉伯溫。」


聽到九焱的話,我心中一動,姐姐七夢她剛巧是屬馬的,可以用燈續命!


看著裝有姐姐冤魂的瓷罐,我心裡再次燃起了希望。


這一刻,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找齊七盞七星續命燈,讓姐姐七夢再次活過來。


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想到這裡,我看著九焱問道:


「九師傅,你知不知道另外六盞七星續命燈應該去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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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文學碩士

有一戶人家的妻子去世了。術士說,妻子的魂魄會在某一天夜裡回來。

到了那天,因害怕衝撞妻子的魂魄,全家人都躲了出去。

有一個小偷,扮成鬼魂的模樣,翻牆進入這戶人家,剛打開箱子,看到一些金銀珠寶想拿時,突然,一陣陰風吹過,一個人影閃身而入。

小偷十分害怕,慌裡慌張地就要往外逃,可是剛走到庭院裏,就和那個人影撞上了。

小偷以為自己撞到了鬼,嚇得暈倒在地。同時,人影也倒下了。

原來,小偷撞見的並不是真鬼,而是另一個也想趁火打劫的小偷。

天亮後,全家人哭著回來,突然看到地上躺著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瞧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小偷。

他們用薑湯把小偷灌醒,然後就把鬼魂裝扮的他們,扭送進了官府。走在街上,大家看到他倆的滑稽模樣,都笑彎了腰。

這是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中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兩個小偷都想借著鬼魂回魂的傳說來行偷竊之事,卻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遇到了真鬼,當即嚇得屁滾尿流,暈倒在地。俗話說做賊心虛,誠不虛也。

這個故事很可笑,也很巧妙,讀完令人忍不住捧腹。不過這個故事也告訴我們,不要憑著小聰明行不義之事,因為這樣做的結果往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偷雞不成蝕把米。


有一書生把頭包成了一個「糉子」,別人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自己不小心從驢背上摔下來,磕破了頭。

可事實是他在路上看到了一個美艷的少婦,便上前以問路為由調戲,突然一塊瓦片飛來砸得他頭破血流,而少婦也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少婦應該是狐仙,是她作法驅使瓦片懲罰了他。

還有個官二代,聲稱晚上走夜路碰上了鬼,那鬼把他扒得一絲不掛,然後丟在墳地裏,任由他被凍得瑟瑟發抖。

可事實是他晚上路過街口一戶人家,隨那戶人家的女主人進屋,欲行苟且之事。而在這時,女人的丈夫突然歸家,抓住了他,於是,脅迫他脫掉所有衣服,然後又把赤裸裸的他丟到了墳地中。

這是《閱微草堂筆記》中的兩個小故事。年輕小夥子騎驢竟然摔破頭,令人生疑,而官二代走夜路碰到鬼,且那鬼還很變態地脫光了他的衣服,則更是事出反常,無法讓人信服。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之所以說出如此荒唐的藉口,是因為他們要掩蓋更尷尬的惡行。只是,這說辭也太反常,太經不起推敲,太容易被人識破了。

祝生去看朋友,中途口渴難忍,看到路邊有個老婆婆在施茶,便湊上前去討茶喝。祝生聞了一下,發現那茶有股怪味,心下生疑,放下茶水就要離開。老婆婆馬上拉住祝生,然後回頭向茶棚裏喊:「三娘,上好茶。」

旋即,一美艷少女端茶碎步而出。祝生見到少女,當即神魂顛倒,聞了一下那茶,頓覺芳香四溢。

祝生一飲而盡,還想再喝一杯,而且還趁著老婆婆外出,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從她手指上脫下了一枚戒指。

少女羞紅了臉,對祝生說:「你晚上再來,我在這裡等你!」

祝生拿了戒指、要了一撮茶葉,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來到朋友家,祝生感覺身上不大舒服,以為是喝了茶水的緣故,便告訴了朋友路上見聞。朋友一聽,又看了看那茶葉,頓時大驚失色。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茶葉,而是有著劇毒的水莽草,人若是誤食了這種草,就會變成水莽鬼,必須抓到同樣被此草毒死的替身才能託生。而那女子,就是幾年前被水莽草毒死的寇三娘。

有人說,遇到水莽鬼,只要知道那鬼的名字,然後找到那鬼生前穿過的褲子煎服就可以解除。於是,朋友去寇家央求,但寇家人自私,想到女兒已找到替身,可以超生了,便堅決不給。祝生恨得咬牙切齒,死前發誓:「我死也絕不讓他女兒投生。」

祝生死後,妻子很快改嫁,留下兒子和年邁的老母親相依為命。老母親獨自帶孫子過活,苦不堪言,整日哭泣。一日,祝生回來了,還帶來了寇三娘,說要幫母親照顧家裡。

原來,祝生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剛剛投生不久的寇三娘強捉了回來。寇三娘自認理虧,且對祝生也有愛慕之心,便順從祝生,與他結成了鬼夫妻。

祝生和寇三娘像人間夫妻一樣,侍奉母親、撫育幼子、打理家務,一家人其樂融融,過得很是幸福。

後來,村裡又有人中了水莽草的毒,大家都料定他必死無疑,但沒想到,他竟然死而復生了。母親聽說後,回家將這個新奇事兒告訴了祝生。

祝生說:「他被一個水莽鬼所害,我聽說後就去趕跑了水莽鬼,救活了他。」

母親反問:「你怎麼不也找個人替你?」

祝生回答:「我平生最恨找替身的水莽鬼,自己怎麼可能也去做水莽鬼害人呢?況且,能侍奉在母親身邊,我很快樂,不想投生了。」

自此之後,附近再有人中了水莽草的毒,只要來到祝生家設宴禱告一番,就可解除。

最後,祝生夫婦因為救人有功,感動上蒼,得道飛升,做了人人稱讚的神仙。

這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故事《水莽草》。

姜楚公喜歡去禪定寺遊玩,一些下級官員為了巴結他,經常舉辦筵席,請他賞光。

當地名流羣集,紛紛敬酒,推杯換盞間,大家都已面色潮紅,有了醉意。

筵席中間,有許多美艷舞姬跳舞助興,其中有一個舞姬,身量婀娜、腰肢纖細,彷彿下凡天女。

大家看到她,是酒也不喝了,是菜也不喫了,都被她的風姿迷住了。

只是,推杯換盞間,大家發現不論是給客人斟酒,還是整理鬢髮,那舞姬都會刻意遮掩,盡量避免露出自己的玉手。

大家都覺奇怪,想到美人長相既然如此出眾,那麼,她的手應該也是嫩如水蔥,潔白纖細吧,為何她總是不願意露出呢?

有一個喝醉了的賓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漸漸地放肆起來。

他開玩笑道:「姑娘如此美艷,怎麼不把玉手露出來呢?難道你是六指不成?」

說完,他就強行把女子拉了過去,扯過她的胳膊要看。誰知,女子被拉了一下之後,隨即倒地,變成了一堆白骨。

後來,姜楚公一家都遭遇了災禍。許多人說,宴席上遇見白骨精,是災禍出現的徵兆。

這是唐朝段成式《酉陽雜俎》中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美人乃白骨所化,看似詭異無稽,但我們透過故事的表層來看,發現其實作者說的是「紅粉骷髏」之禍患,象徵意味很濃。

舞姬美艷,但在美麗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顆害人的心。這個故事向一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或者容易被帥哥迷惑的女人發出了警告:不要為色所迷,樂極生悲,要時刻保持警醒,善於觀察,透過現象看本質,唯有如此,才能化險為夷,避免災禍發生。

我們大家都很熟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在《西遊記》中,白骨精是一個極端善於偽裝的妖怪。唐僧等人因為無法識破白骨精的真面目,最後竟誤把「火眼金睛」的孫悟空趕走,最終釀成了災禍。想必《西遊記》的作者在塑造白骨精這一人物形象時,也是吸收了《酉陽雜俎》中的元素的吧!


紹興有一寡老太太,一天夜裡正在家裡紡線,忽然看見一少女推門而入。

少女說,老媽媽難道不累嗎?

老太太看這個女子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清麗,便問他:姑娘從哪裡來?

少女說,我看你一個人孤苦,就來和你作伴。

老太太疑心她是狐狸,猶豫著不敢答應。女子竟然自己上了牀,替老太太紡起線來。

女子說道,老媽媽不用擔心,這些活兒我也會做,一定不會給你添負擔。

老太太見她嬌俏可愛,也就安下心來。

深夜,老太太和女子同牀,聞到女子身上一股奇特的香氣,開始胡思亂想,心想這女子如此漂亮,如果我是個男人就好了。

少女喫喫地笑著說,老媽媽已經七十多歲了,還在這想入非非嗎?

老太太說,哪有?沒有啊!

少女說,既然沒有,怎麼會想做男人呢?

老太太聽到這話,更覺得她是狐狸了,心下非常害怕。少女笑著說,既然想做男人,心裏面又怎麼害怕起來了呢?

老太太更害怕了,兩腿抖得把牀都搖晃了起來。

少女說:就這麼一個小膽兒,還想做男人呢?實話告訴你吧,我是仙女,並不是來禍害你的,我是來幫你的,只要你不往外亂說,我保你衣食無憂。

老太太跪在牀下,女子伸出手臂,扶老太太起來。老太太又聞到女子身上的香氣,覺得心曠神怡,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女子嘲笑老太太說,剛不害怕了,現在心又飛到哪去了呢?如果你真的是個男人,一定會為情所困,憂傷而死的。

老太太說,我如果真是個男人,今晚哪有不死的道理呢?

之後兩個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少女幫老太太紡織,掙了很多錢。老太太就把她關在屋子裡,不讓外人知道。

半年之後,老太太不小心把女子在她家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有許多姐妹慕名前來。

少女說,如果是一些正派的人,見見倒也無妨,只是我只接受她們的參拜,並不與她們說話。

後來有一位姓費的書生,聽說了這件事,重金收買老太太想要見女子一面。

女子知道了這件事,責怪老太太出賣了她。她說自己可以見費書生一面,但是她和老太太的緣分從此也就盡了。

第二天,女子和書生見面。書生被女子的容貌所迷,神魂顛倒,之後還作了一首詞誇讚她的美貌。女子也有些動心。

女子告訴老太太,我馬上就走,不然我也會深陷情網之中,再難出來。

於是,她打包好了之後就走了。老太太想挽留,可她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故事《績女》。在這個故事中,少女能看穿人的心事,同時,也能瞭然自己的心事,使自己時刻保持警惕,不致墮入情網,修行盡毀。

既然無法承擔後果,那就索性避開危險,絕不沾染,這也不失為一種好的人生選擇。

另外,這個故事也從側面表明了愛情的力量。少女如此神通廣大,面對愛情也無能為力,只能逃避。可見情網之難脫。


晉朝,劉伯玉的妻子段明光,生性好妒,見到別的女人比自己漂亮,就心裡難受得要命。

劉伯玉明知妻子的毛病,可還總是在她面前朗誦《洛神賦》刺激她,並面帶失落之色說道:「我的妻子要是有洛神那麼漂亮,就好了。」

段明光本就嫉妒洛神美貌,此刻又聽到丈夫這樣說,頓時妒火中燒,說道:「你怎麼可以因為洛神貌美,就輕視我呢?我要是死了,也難保不成女神。」

到了深夜,段明光果然跳河死了。

七天後,段明光給劉伯玉託夢,告訴他:「你希望妻子是女神,現在我是女神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劉伯玉驚醒,終於知道妻子自殺的原因,從此再也不敢渡河了。

後來,美麗的婦女過河,需要故意穿破衣、著素顏,甚至還要往臉上抹灰扮醜,纔敢過河,否則,女神段明光便會嫉妒,河上就會巨浪滔天,渡河就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醜陋的女人,即便衣著華美、濃妝艷抹地過河,女神明光也不會嫉妒,河上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動靜。

不過,雖然渡河沒有危險,醜女們還是會在渡河前做足準備,故意弄壞衣服妝容,以免渡河時安然無恙,遭人嘲笑。

這是唐朝段成式《酉陽雜俎》中的故事《妒婦津》,在這個故事中,段明光愛美不要命,為了變成美麗的女神,竟然去跳河,實在愚昧。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本無對錯,但如果過了火,甚至還因為別人貌美而生出過分的嫉妒之心,就是錯了。

不過,女為悅己者容,從丈夫看重妻子外貌的表現來看,短明光之所以如此愛美,很可能也是受丈夫影響。因為丈夫極度重視容貌,所以,深愛丈夫的段明光,在丈夫的刺激下,寧願死,也要滿足丈夫的要求,何其悲哀!

常聽人講,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要靠才華。但我覺得此話失之偏頗,因為顏值是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凋零的,而才華則是會隨著時光的奔流而逐漸增加的。

靠顏值,實在是不牢靠,遠遠不如靠才華來得踏實安心。


傳說,有一種叫青蚨的蟲子,樣子和蟬差不多,不過比蟬要大一些。人可以食用,喫起來味道辣辣的。

青蚨產卵的時候,會依附在草葉上。青蚨的卵很小,和蠶卵差不多。

如果人們偷走青蚨卵,母青蚨就會跟著飛過來,找到卵的位置,不管路途多遠都在所不惜。

貪婪之人利用青蚨這種母子習性,把青蚨的卵偷走搗碎,將其汁液塗在銅錢上,是為子錢。

然後,他們會把銅錢包在手絹裏,埋在牆下的泥土中,三天之後再挖出來。

同時,貪婪之人把母青蚨的血塗在銅錢上,是為母錢,用布把銅錢包好,放在陰涼的地方三天。

大功告成後,貪婪之人會用子錢去買東西,付完錢之後,揣著母錢離開。

子錢離開了母錢,出於本能,會再飛回母錢身邊,重回貪婪之人手中。

反之,如果用母錢去買東西,付完錢之後,貪婪之人揣著子錢離開。

母錢離開了子錢,也會出於本能,飛回子錢身邊,重回貪婪之人手中。

這樣,貪婪之人不花一分錢就能買到許多東西。

而收到母錢或者子錢的小販就倒黴了,不僅錢貨兩空,而且甚至連錢怎麼飛的都不知道。

不過,如果他們用子錢或者母錢去買金銀珠寶,子錢或者母錢就不會再飛回來了。

這個故事出自唐朝段成式《酉陽雜俎》,在這個故事中,青蚨母子連心,具有特異功能。這種功能具有象徵意義,是母愛的具象化、神祕化表達。

可恨的是,這種母愛卻被貪婪之人利用,成了他們謀利的工具,迫於本能,青蚨母子在被奴役的命運面前,只能選擇順從。

但是,我想,青蚨母子對此一定是深惡痛絕的吧,不然他們也不會選擇在壞人用銅錢買珠寶等貴重之物後,寧願母子分離,也不再助紂為虐。

青蚨母子可悲,但更可敬!


有一戶人家的妻子去世了。術士說,妻子的魂魄會在某一天夜裡回來。

到了那天,因害怕衝撞妻子的魂魄,全家人都躲了出去。

有一個小偷,扮成鬼魂的模樣,翻牆進入這戶人家,剛打開箱子,看到一些金銀珠寶想拿時,突然,一陣陰風吹過,一個人影閃身而入。

小偷十分害怕,慌裡慌張地就要往外逃,可是剛走到庭院裏,就和那個人影撞上了。

小偷以為自己撞到了鬼,嚇得暈倒在地。同時,人影也倒下了。

原來,小偷撞見的並不是真鬼,而是另一個也想趁火打劫的小偷。

天亮後,全家人哭著回來,突然看到地上躺著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瞧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小偷。

他們用薑湯把小偷灌醒,然後就把鬼魂裝扮的他們,扭送進了官府。走在街上,大家看到他倆的滑稽模樣,都笑彎了腰。

這是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中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兩個小偷都想借著鬼魂回魂的傳說來行偷竊之事,卻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遇到了真鬼,當即嚇得屁滾尿流,暈倒在地。俗話說做賊心虛,誠不虛也。

這個故事很可笑,也很巧妙,讀完令人忍不住捧腹。不過這個故事也告訴我們,不要憑著小聰明行不義之事,因為這樣做的結果往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偷雞不成蝕把米。


有一書生把頭包成了一個「糉子」,別人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自己不小心從驢背上摔下來,磕破了頭。

可事實是他在路上看到了一個美艷的少婦,便上前以問路為由調戲,突然一塊瓦片飛來砸得他頭破血流,而少婦也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少婦應該是狐仙,是她作法驅使瓦片懲罰了他。

還有個官二代,聲稱晚上走夜路碰上了鬼,那鬼把他扒得一絲不掛,然後丟在墳地裏,任由他被凍得瑟瑟發抖。

可事實是他晚上路過街口一戶人家,隨那戶人家的女主人進屋,欲行苟且之事。而在這時,女人的丈夫突然歸家,抓住了他,於是,脅迫他脫掉所有衣服,然後又把赤裸裸的他丟到了墳地中。

這是《閱微草堂筆記》中的兩個小故事。年輕小夥子騎驢竟然摔破頭,令人生疑,而官二代走夜路碰到鬼,且那鬼還很變態地脫光了他的衣服,則更是事出反常,無法讓人信服。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們之所以說出如此荒唐的藉口,是因為他們要掩蓋更尷尬的惡行。只是,這說辭也太反常,太經不起推敲,太容易被人識破了。

祝生去看朋友,中途口渴難忍,看到路邊有個老婆婆在施茶,便湊上前去討茶喝。祝生聞了一下,發現那茶有股怪味,心下生疑,放下茶水就要離開。老婆婆馬上拉住祝生,然後回頭向茶棚裏喊:「三娘,上好茶。」

旋即,一美艷少女端茶碎步而出。祝生見到少女,當即神魂顛倒,聞了一下那茶,頓覺芳香四溢。

祝生一飲而盡,還想再喝一杯,而且還趁著老婆婆外出,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從她手指上脫下了一枚戒指。

少女羞紅了臉,對祝生說:「你晚上再來,我在這裡等你!」

祝生拿了戒指、要了一撮茶葉,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來到朋友家,祝生感覺身上不大舒服,以為是喝了茶水的緣故,便告訴了朋友路上見聞。朋友一聽,又看了看那茶葉,頓時大驚失色。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茶葉,而是有著劇毒的水莽草,人若是誤食了這種草,就會變成水莽鬼,必須抓到同樣被此草毒死的替身才能託生。而那女子,就是幾年前被水莽草毒死的寇三娘。

有人說,遇到水莽鬼,只要知道那鬼的名字,然後找到那鬼生前穿過的褲子煎服就可以解除。於是,朋友去寇家央求,但寇家人自私,想到女兒已找到替身,可以超生了,便堅決不給。祝生恨得咬牙切齒,死前發誓:「我死也絕不讓他女兒投生。」

祝生死後,妻子很快改嫁,留下兒子和年邁的老母親相依為命。老母親獨自帶孫子過活,苦不堪言,整日哭泣。一日,祝生回來了,還帶來了寇三娘,說要幫母親照顧家裡。

原來,祝生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剛剛投生不久的寇三娘強捉了回來。寇三娘自認理虧,且對祝生也有愛慕之心,便順從祝生,與他結成了鬼夫妻。

祝生和寇三娘像人間夫妻一樣,侍奉母親、撫育幼子、打理家務,一家人其樂融融,過得很是幸福。

後來,村裡又有人中了水莽草的毒,大家都料定他必死無疑,但沒想到,他竟然死而復生了。母親聽說後,回家將這個新奇事兒告訴了祝生。

祝生說:「他被一個水莽鬼所害,我聽說後就去趕跑了水莽鬼,救活了他。」

母親反問:「你怎麼不也找個人替你?」

祝生回答:「我平生最恨找替身的水莽鬼,自己怎麼可能也去做水莽鬼害人呢?況且,能侍奉在母親身邊,我很快樂,不想投生了。」

自此之後,附近再有人中了水莽草的毒,只要來到祝生家設宴禱告一番,就可解除。

最後,祝生夫婦因為救人有功,感動上蒼,得道飛升,做了人人稱讚的神仙。

這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故事《水莽草》。

姜楚公喜歡去禪定寺遊玩,一些下級官員為了巴結他,經常舉辦筵席,請他賞光。

當地名流羣集,紛紛敬酒,推杯換盞間,大家都已面色潮紅,有了醉意。

筵席中間,有許多美艷舞姬跳舞助興,其中有一個舞姬,身量婀娜、腰肢纖細,彷彿下凡天女。

大家看到她,是酒也不喝了,是菜也不喫了,都被她的風姿迷住了。

只是,推杯換盞間,大家發現不論是給客人斟酒,還是整理鬢髮,那舞姬都會刻意遮掩,盡量避免露出自己的玉手。

大家都覺奇怪,想到美人長相既然如此出眾,那麼,她的手應該也是嫩如水蔥,潔白纖細吧,為何她總是不願意露出呢?

有一個喝醉了的賓客,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漸漸地放肆起來。

他開玩笑道:「姑娘如此美艷,怎麼不把玉手露出來呢?難道你是六指不成?」

說完,他就強行把女子拉了過去,扯過她的胳膊要看。誰知,女子被拉了一下之後,隨即倒地,變成了一堆白骨。

後來,姜楚公一家都遭遇了災禍。許多人說,宴席上遇見白骨精,是災禍出現的徵兆。

這是唐朝段成式《酉陽雜俎》中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美人乃白骨所化,看似詭異無稽,但我們透過故事的表層來看,發現其實作者說的是「紅粉骷髏」之禍患,象徵意味很濃。

舞姬美艷,但在美麗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顆害人的心。這個故事向一些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或者容易被帥哥迷惑的女人發出了警告:不要為色所迷,樂極生悲,要時刻保持警醒,善於觀察,透過現象看本質,唯有如此,才能化險為夷,避免災禍發生。

我們大家都很熟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在《西遊記》中,白骨精是一個極端善於偽裝的妖怪。唐僧等人因為無法識破白骨精的真面目,最後竟誤把「火眼金睛」的孫悟空趕走,最終釀成了災禍。想必《西遊記》的作者在塑造白骨精這一人物形象時,也是吸收了《酉陽雜俎》中的元素的吧!


紹興有一寡老太太,一天夜裡正在家裡紡線,忽然看見一少女推門而入。

少女說,老媽媽難道不累嗎?

老太太看這個女子十八九歲的樣子,容貌清麗,便問他:姑娘從哪裡來?

少女說,我看你一個人孤苦,就來和你作伴。

老太太疑心她是狐狸,猶豫著不敢答應。女子竟然自己上了牀,替老太太紡起線來。

女子說道,老媽媽不用擔心,這些活兒我也會做,一定不會給你添負擔。

老太太見她嬌俏可愛,也就安下心來。

深夜,老太太和女子同牀,聞到女子身上一股奇特的香氣,開始胡思亂想,心想這女子如此漂亮,如果我是個男人就好了。

少女喫喫地笑著說,老媽媽已經七十多歲了,還在這想入非非嗎?

老太太說,哪有?沒有啊!

少女說,既然沒有,怎麼會想做男人呢?

老太太聽到這話,更覺得她是狐狸了,心下非常害怕。少女笑著說,既然想做男人,心裏面又怎麼害怕起來了呢?

老太太更害怕了,兩腿抖得把牀都搖晃了起來。

少女說:就這麼一個小膽兒,還想做男人呢?實話告訴你吧,我是仙女,並不是來禍害你的,我是來幫你的,只要你不往外亂說,我保你衣食無憂。

老太太跪在牀下,女子伸出手臂,扶老太太起來。老太太又聞到女子身上的香氣,覺得心曠神怡,又忍不住想入非非。

女子嘲笑老太太說,剛不害怕了,現在心又飛到哪去了呢?如果你真的是個男人,一定會為情所困,憂傷而死的。

老太太說,我如果真是個男人,今晚哪有不死的道理呢?

之後兩個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少女幫老太太紡織,掙了很多錢。老太太就把她關在屋子裡,不讓外人知道。

半年之後,老太太不小心把女子在她家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有許多姐妹慕名前來。

少女說,如果是一些正派的人,見見倒也無妨,只是我只接受她們的參拜,並不與她們說話。

後來有一位姓費的書生,聽說了這件事,重金收買老太太想要見女子一面。

女子知道了這件事,責怪老太太出賣了她。她說自己可以見費書生一面,但是她和老太太的緣分從此也就盡了。

第二天,女子和書生見面。書生被女子的容貌所迷,神魂顛倒,之後還作了一首詞誇讚她的美貌。女子也有些動心。

女子告訴老太太,我馬上就走,不然我也會深陷情網之中,再難出來。

於是,她打包好了之後就走了。老太太想挽留,可她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故事《績女》。在這個故事中,少女能看穿人的心事,同時,也能瞭然自己的心事,使自己時刻保持警惕,不致墮入情網,修行盡毀。

既然無法承擔後果,那就索性避開危險,絕不沾染,這也不失為一種好的人生選擇。

另外,這個故事也從側面表明了愛情的力量。少女如此神通廣大,面對愛情也無能為力,只能逃避。可見情網之難脫。


晉朝,劉伯玉的妻子段明光,生性好妒,見到別的女人比自己漂亮,就心裡難受得要命。

劉伯玉明知妻子的毛病,可還總是在她面前朗誦《洛神賦》刺激她,並面帶失落之色說道:「我的妻子要是有洛神那麼漂亮,就好了。」

段明光本就嫉妒洛神美貌,此刻又聽到丈夫這樣說,頓時妒火中燒,說道:「你怎麼可以因為洛神貌美,就輕視我呢?我要是死了,也難保不成女神。」

到了深夜,段明光果然跳河死了。

七天後,段明光給劉伯玉託夢,告訴他:「你希望妻子是女神,現在我是女神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劉伯玉驚醒,終於知道妻子自殺的原因,從此再也不敢渡河了。

後來,美麗的婦女過河,需要故意穿破衣、著素顏,甚至還要往臉上抹灰扮醜,纔敢過河,否則,女神段明光便會嫉妒,河上就會巨浪滔天,渡河就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醜陋的女人,即便衣著華美、濃妝艷抹地過河,女神明光也不會嫉妒,河上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動靜。

不過,雖然渡河沒有危險,醜女們還是會在渡河前做足準備,故意弄壞衣服妝容,以免渡河時安然無恙,遭人嘲笑。

這是唐朝段成式《酉陽雜俎》中的故事《妒婦津》,在這個故事中,段明光愛美不要命,為了變成美麗的女神,竟然去跳河,實在愚昧。

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本無對錯,但如果過了火,甚至還因為別人貌美而生出過分的嫉妒之心,就是錯了。

不過,女為悅己者容,從丈夫看重妻子外貌的表現來看,短明光之所以如此愛美,很可能也是受丈夫影響。因為丈夫極度重視容貌,所以,深愛丈夫的段明光,在丈夫的刺激下,寧願死,也要滿足丈夫的要求,何其悲哀!

常聽人講,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要靠才華。但我覺得此話失之偏頗,因為顏值是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凋零的,而才華則是會隨著時光的奔流而逐漸增加的。

靠顏值,實在是不牢靠,遠遠不如靠才華來得踏實安心。


傳說,有一種叫青蚨的蟲子,樣子和蟬差不多,不過比蟬要大一些。人可以食用,喫起來味道辣辣的。

青蚨產卵的時候,會依附在草葉上。青蚨的卵很小,和蠶卵差不多。

如果人們偷走青蚨卵,母青蚨就會跟著飛過來,找到卵的位置,不管路途多遠都在所不惜。

貪婪之人利用青蚨這種母子習性,把青蚨的卵偷走搗碎,將其汁液塗在銅錢上,是為子錢。

然後,他們會把銅錢包在手絹裏,埋在牆下的泥土中,三天之後再挖出來。

同時,貪婪之人把母青蚨的血塗在銅錢上,是為母錢,用布把銅錢包好,放在陰涼的地方三天。

大功告成後,貪婪之人會用子錢去買東西,付完錢之後,揣著母錢離開。

子錢離開了母錢,出於本能,會再飛回母錢身邊,重回貪婪之人手中。

反之,如果用母錢去買東西,付完錢之後,貪婪之人揣著子錢離開。

母錢離開了子錢,也會出於本能,飛回子錢身邊,重回貪婪之人手中。

這樣,貪婪之人不花一分錢就能買到許多東西。

而收到母錢或者子錢的小販就倒黴了,不僅錢貨兩空,而且甚至連錢怎麼飛的都不知道。

不過,如果他們用子錢或者母錢去買金銀珠寶,子錢或者母錢就不會再飛回來了。

這個故事出自唐朝段成式《酉陽雜俎》,在這個故事中,青蚨母子連心,具有特異功能。這種功能具有象徵意義,是母愛的具象化、神祕化表達。

可恨的是,這種母愛卻被貪婪之人利用,成了他們謀利的工具,迫於本能,青蚨母子在被奴役的命運面前,只能選擇順從。

但是,我想,青蚨母子對此一定是深惡痛絕的吧,不然他們也不會選擇在壞人用銅錢買珠寶等貴重之物後,寧願母子分離,也不再助紂為虐。

青蚨母子可悲,但更可敬!


我在太爺爺的回憶錄裏讀到另一個版本的「牛郎織女」,這個故事裡的織女,被她和牛郎的孩子吸幹了血。

今年初春,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們全家三人從城裡來到鄉下,住進了已經許久沒人住的祖屋裡。


鄉下的日子雖然平靜,但終究有些乏味,為了打發無聊,我開始翻動祖屋裡的一些陳年老物件,沒想到卻翻出了一疊意想不到的東西。


這是厚厚一疊有些發脆的信紙,上面居然是我太爺爺寫於 1957 年的一份自我清查。我知道太爺爺於舊社會時在一個軍閥手底下幹過,這份自我清查既是一份認罪狀,也是他大半輩子的回憶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本該上交組織的資料會留在老屋裡,但它們無疑勾起了我的興趣,我花了一整晚的時間去閱讀它們,並被裡面的內容深深吸引。


在這份手稿裏,太爺爺稱他和自己的父親兩代人,都在一個名叫楊崇的軍閥手下當差。太爺爺的父親曾經是楊崇的親兵。


楊崇祖上在前清靠鎮壓捻軍起家,民國建立後趁著局勢混亂,擁兵盤踞在省城。他的家族在省城經營著多家賭場、煙館,甚至是妓院。


太爺爺的父親死在民國建立的前夜,太爺爺的母親改嫁,不到 3 歲的太爺爺便被楊崇養在府裏,成年後到了楊崇手下最大的一家妓院——齊樂坊去當護院。


這是一家在當時整個北方都大名鼎鼎的妓院,據說已經有 60 多年的歷史。那會兒省城流傳著一句話:齊樂坊的女人,你只要嘗過一個,便會覺得這世間的女子都索然無味。據說裡面的女人,各個都有讓男人慾仙欲死的本事。


然而它又極其神祕。


一是,如果沒有人帶路,尋常人絕對找不到齊樂坊在哪裡。


二是,即便太爺爺在齊樂坊擔當護院,也從來沒見過那些女人的真容。她們似乎比皇帝三宮六院的嬪妃們更加神祕,半個多世紀裏沒人知道她們是從哪裡來的,也沒人知道她們年紀大了以後,又要何去何從。因為整個齊樂坊似乎從未見到有女人進去,也沒人見到過有女人出來。


這份資料的前幾頁讀來宛如民國的尋常風月事,但當我看到接下來的內容時,忽然明白了這些文件為什麼還留在老屋裡。


這份自我清查,顯然是太爺爺寫的初稿,他並沒有打算把這一版交上去,因為在接下來的 20 多頁裏,太爺爺在每一頁上,都用紅墨水筆寫了個大大的「刪掉」。


那晚,我仔細看完了那 20 多頁標註了「刪掉」的內容後,徹夜失眠。


這是太爺爺的一段詭異經歷,也是一個讓我全程頭皮發麻的故事,而故事的最後,更是將我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時太爺爺已經到了 18 歲,楊崇已經頗為年邁,掌家的是他的小兒子,太爺爺管他叫大東家。


有一晚,大東家將太爺爺叫進了楊府,並交給他一個看似輕鬆,卻又有些奇怪的任務。


那就是替齊樂坊接一個新人回來。


然而太爺爺沒想到的是,他要接的這個新人居然遠在秦嶺的一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村子,村子名叫織女村。


更離譜的是,那女人姓甚名誰,是何相貌,大東家都隻字未提,只說到了村子便一切都知道了。


當然,去接那個女人的並不止太爺爺一個人,同行的還有楊府的一個管家老吳。


太爺爺自小被養在楊府,縱使這個任務聽上去匪夷所思,他也不會說出一個不字,於是當夜便和老吳奔著秦嶺而去。


可他沒想到的是,好不容易進了秦嶺,在秦嶺裡面卻遇到了響馬。老吳被響馬殺害。而太爺爺為了躲避響馬的追殺,隻身跳進了一條名叫離川的大河裡。


他抓到一隻小舟,順著小舟向下漂了一天一夜,沒想到,居然就這麼陰差陽錯地進了那個神祕的織女村。


而太爺爺接下來在織女村的這段經歷,實在太過恐怖離奇,所以我決定,直接將太爺爺記錄的這段原文,摘錄下來:

(一)


老吳說,要找織女村,得先去老營村,讓那裡的人帶我們進織女村。


老吳雖然死了,但我知道老營村大概就在離川的下游位置,於是便期待著能就這麼順流漂到老營村去。


眼見得日漸黃昏,山谷間響起了野獸的呼嘯,而前面河道轉彎的地方,忽然響起了一聲號子。


幾艘小船像是忽然從水底冒出來一樣,從前面的河道里劃出來,那些小船上站著一些蓬頭垢面的男人。小船圍了上來,幾個男人跳到我的船上,嘴裡咿咿呀呀不知道說著什麼。接著,這些面目粗俗的男人忽然將我抬起來,然後跳回到自己的船上。我大喫一驚,想要掙扎,卻因為一整天沒喫東西而使不出力氣。


我看到他們船上掛著漁網,便猜想他們應該不是山匪,而是秦嶺的山民,甚至多半就是老營村的村民。於是忙喊道:放下我,這裡是老營村嗎?放下我,我是從齊樂坊來的。


那些男人聽到我的話,先是互相看了看,接著又咿咿呀呀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過了一會兒,他們果然放下了我,我這才仔細審視他們,發現這些山野村民不但面目粗鄙,滿臉污穢,神色也頗為獃滯,有一個男的還流著長長的口水。


和我同一艘船上的幾個人瞪著眼睛圍住我,其中一個男人開始笑,接著所有男人都開始一齊笑,笑得我只覺得瘮得慌。


「老營村?這裡不是老營村。」其中一個扎著好幾條辮子的男人忽然開口說道,「這裡,這裡是織女村。」


誰能想到,我居然以這麼一種狼狽的方式來到了織女村。


接著,他們扯著嗓子開始唱起一首歌, 歌詞是這樣的:


織女村,織女村,織女村裡沒女人,只有八十五個臭光棍,還有一個老先生。


織女村,卻沒有女人?


夕陽西沉,我聽著這詭異的歌詞,看著面前這些長相醜陋的男人,心裡第一次升起一股寒意。

被他們帶到織女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


他們點著火把進村,火光照亮了村子低矮的房屋,有些看著像是茅草房,有些裡面似乎正在燒火做飯。路坑坑窪窪,不時聽到一些牛和狗的聲音,還有男人咳嗽和說話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一個女人。


這讓我的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


他們鬧哄哄地把我帶進一個小院裏,來到一間比其他房子看起來都要略高大些的屋子前,也不敲門,直接就推門進去。這間屋子裡面看著依舊簡陋,正中是張木桌,旁邊是一張牀,牀上正躺著一個年歲有些大的老人。


老人看到我,表情先是喫了一驚。於是那個扎著辮子的男人對老人說:「他說他要去老營村,他是齊樂坊來的。」


「齊樂坊……」老人蒙了一下,繼而看向我,眼神裏流露出一些讓我感到陌生的詭異情緒。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在村裡等著吧。」老人緩緩地說。

等什麼?是我要接回齊樂坊的那個女人嗎?


「什麼?這個人也要參加織女會嗎?」那個男人有些憤憤地說道。


老人慢慢點了點頭:「齊樂坊來的,他是我們尊貴的客人,他當然要去。」


「不是說,不是說今年到我了嗎?」那個男人憤憤地說道。


「沒人和你搶,他只是旁觀的客人,阿九,你要當新郎了,他就交給你照顧。等著吧,所有人都等著吧。」


老人說完這話,屋子裡的男人們都興奮起來。那個叫阿九的男人對我似乎也熱情起來,他過來用力拍拍我的肩膀,說道:「齊樂坊來的兄弟,你這些日子就住在我家,我會好生招待你。過幾日,你便去看我和織女成親。」


和織女成親?


阿九攬著我向外走,我滿腹的疑惑。


這個村的女人都去哪裡了?我要給齊樂坊新找的人是誰?阿九口中的織女又是誰?


我被簇擁著出了老人的房間,抬眼看著遠處像濃墨般的崇山峻嶺,我忽然明白老人眼裡那份情緒是什麼了。


那是恐懼,一種深深的恐懼。

(二)


阿九的家離老人的屋子不遠,一個小屋帶了一個後院,後院裏養了一頭老黃牛。我跟著阿九進了低矮的堂屋,看到裡面放了兩張牀。阿九說,另一張是他死掉的老爹的。他嘆了口氣,說,老爹死得早,沒看到他娶媳婦。


我在阿九老爹的牀上躺下,那其實就是黏土堆起來的一個炕,阿九給我抱了些新的稻草。他問我,你是怎麼跑到織女村來的?我告訴他,是過了秦嶺入川行商,結果半道上遇到了山匪。


阿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想問他這個村的女人都去哪裡了,但想了想,還是不主動開口的好。


沒想到阿九繼續拉著我閑聊,他有些興奮地說,你是不是奇怪我們叫織女村,怎麼會沒有女人?沒女人,我們又是哪裡來的?嘿嘿,我告訴你,我們村有個天底下最大的祕密。雖然過兩天你就能看到,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告訴你。


我連忙支起身子去聽。


阿九說,嘿嘿,你知道嗎?村子旁邊有個湖,看起來跟尋常的湖沒什麼區別。但那個湖,其實是天上的仙女們下凡洗澡用的,她們就是天上織彩霞和雲朵的織女。等她們把身上穿的仙服脫了放在岸上,你就去把她們的仙服偷了,她們就跑不了了。她們就是你的了。嘿嘿,老先生說,那些仙女們其實是天上的神賜給我們狼瓦人的,她們同情我們狼瓦人的遭遇,就把那些仙女們送給我們,讓她們能給我們生娃娃。讓我們狼瓦人不會絕後。


仙女?我立即想到了齊樂坊的女人們。


大東家讓我帶回齊樂坊的,難道就是這些仙女?


你是不是不信?阿九見我不說話,接著問道,嘿嘿,不管你信不信,兩天後的織女會,你就等著吧。我保證你見到那個仙女,要驚得話也說不出,魂也被勾走,嘿嘿。


我被阿九方纔說的那些話驚了半晌,他問我,我才醒過來,於是隨便應和幾句,問道:你說你們是狼瓦人,你們不是漢人嗎?


阿九搖了搖頭道,不是,據說祖上經歷了些事情才流落到這裡,不過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興許老先生知道。


阿九不再說話,屋子另一頭傳來沉沉的鼾聲。


我也累極了,沒多久便睡了過去,甚至還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那件我從沒對別人說起過的往事,那是我在心裡埋了 8 年的祕密。


我其實見過齊樂坊的女人。


夢裡,我又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我 10 歲,被幾個年長我不少的夥計,忘記用什麼法子激將慫恿著,居然鑽進了齊樂坊排污水的管子,然後偷溜進了齊樂坊。


那個管道極其複雜,我鑽出來已經是半夜,面對漆黑而碩大的齊樂坊手足無措,只好躲在一處花壇後悄悄抹眼淚。


然後,就被她發現了。


她帶我到了她的房裡,給我洗乾淨身子,我在燭光下看著她,看呆了。


我那時貧瘠的語言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長相,但即便我只是個小孩子,也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真的太美了,比我在廟會上看到的那些美人畫卷都要美上幾十倍。


「好看嗎?」她問我。


我用力點頭。


「你多大了?」


「10 歲。」


她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我來初潮那年就有孩子的話,如今大概也是你這個年紀。我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就問:你們不可以生孩子嗎?


她笑道,當然了,可你知道嗎?這個世上有些花,只可以結一次果,結完就要凋零了。


她說罷,竟忽然攤開衣裳,露出身體,把我攬進了懷裡。她似乎要我喝什麼。


我起初不知道要喝什麼,但隨後就明白了。


我從這個讓我做了許多次的夢裡醒過來。


透過土窗,外面星光點點。


那個從天而降的織女,會和我在齊樂坊遇到的這個女人一樣美嗎?

(三)


沒想到織女會這麼快就開始了。


那是來織女村的第三天晚上,我已經在牀上睡了一會兒,半夜裡卻被阿九叫醒。他附在我耳邊說道:「織女會到了。」


我連忙起身,跟著阿九出了門,看到門口已經站了一排漢子。他們的鼻孔噴出白色的霧氣,雙眼在月色下閃著光,像是一羣匍匐在黑暗裡等待狩獵的野獸。


阿九說,到織女湖要走一會兒,老先生說,織女已經快到了,我們摸著黑去,不要點火把,否則會嚇到仙女。


我跟著他們,摸著黑向村外走。那似乎是我進來時的相反反向,路的一側是山石,一側是澗,澗底傳來潺潺的溪流聲,接著又爬過一處長滿荊棘的山坡,到了坡頂,眼前果然出現了一個銀光閃閃的湖。那個湖一面靠著一處很高的山崖,另外三面都對著大小不一的山坡。


所有人都屏息盯著湖面,不時又會朝天上看看。我想,他們大概和我一樣,在想像著織女到來的樣子。


過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湖面先是起了一層漣漪。緊接著,靠著山崖那側的湖面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曼妙的身影。


那個身影側對著我們,長發散在湖面上。她彎下身子,一隻纖細的手臂舀起一捧盛滿了月光的湖水,慢慢澆到自己的肩膀上。我看不清臉,但看得到那圓潤美好的肩,看得到那隱隱隆起的胸,忍不住心跳也快了起來。


織女來了,織女來了!


那些男人又開始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交流,聲音雖然不大,但語速卻極快。阿九接著拍了拍我肩膀,便和另一個人一起順著山坡向下爬。黑暗中我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但能感覺到他們的動作敏捷,在這有些安靜的晚上竟也聽不到什麼聲響。


他們不知道去了哪裡,山坡上的人便繼續窺視著湖中的美好。眼前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又讓我想起了 10 歲時在齊樂坊見到的那個女人,我覺得她們看起來似乎很像,我說不出原因,也或許是我還沒見過世面。但她們都讓我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正當我沉浸在這種感覺裡面的時候,山下忽然響起了一聲口哨。只見距離我們稍遠一側的岸上,一個身影從樹叢間跳出,用力揮舞著一件衣服。緊接著,稍近一側的湖面傳來了撲通聲,我看到那是阿九,他在湖中連遊帶劃,向著湖中的女子而去。


織女驚恐地看著向她游去的阿九,大聲呼救起來。她一喊,我身旁的男人們也跟著嗷嗷地叫了起來。林中一羣黑色的大鳥被這吵鬧聲驚起,阿九在男人們的歡呼聲裏撲到了女人面前,將她直接從水裡託了起來。


男人們已經點起火把,一齊從山坡上向下沖,我跟著他們向下跑,那個如同璞玉般的女郎就這麼被阿九這頭醜陋的野獸扛在肩上,這原始而野蠻的場面讓我感到有些窒息。


這個美麗的女郎明明是天上的仙女啊,她不是應該會仙術的嗎?她為什麼只知道在男人的背上不停哀號?


阿九將女人扛上了岸,借著火把,男人們的目光貪婪地侵略著女人那因為恐懼而有些蒼白的臉,侵略著她那顫抖著的美好的胴體。我也忍不住看向那個女人。


那一刻,我又呆住了。


怎麼會是她?怎麼可能是她?


那個 8 年前的夜裡,用自己的乳汁溫潤過我的齊樂坊的女人。

(四)


我們回到村裡的時候,村裡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掛起了紅燈籠。老先生和村裡剩下的人,就守在村口的位置。


老先生身邊走出一個男人,將一件紅色的嫁衣遞到阿九面前。阿九將女人放下,幾個人開始手忙腳亂地將那身髒兮兮的紅色嫁衣套到赤身裸體的女人身上。女人也許是一路累了,任那些人將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老先生走到女人面前,道:「你是叫如君吧?」


女人聽了一愣。


老先生輕輕地說:「如君,別害怕,你到家了,跟著這個叫阿九的男人,去完成你最後的事情吧。」


這個叫如君的女人一臉恐懼地看著老先生,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來,把這個喝了,跟阿九去屋裡吧。」


老先生端出兩碗酒,遞到兩個人面前。阿九端起酒,一飲而盡,而如君則緊咬著嘴脣。

「喝吧。」老先生說道。


「喝!喝!喝!喝!」所有人一齊喊道。


「喝啊!」阿九將空的碗猛地摔到地上,如君終於被這駭人的氣勢給嚇到了,她哆哆嗦嗦地端起那碗酒,大口大口將碗中的酒喝了下去。


「好!喝了這碗酒,你就是認了我阿九這個丈夫!」阿九大喊道。


如君面無表情地捧著手裡的碗,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忽然手一鬆,癱倒進阿九的懷裡。


阿九順勢將如君抱起,他向自己那間小屋的方向大踏步邁去。


其他男人跟著進了村子,只剩下我和老先生站在原地。


老先生站了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對我說:「謝謝你把如君平安地帶回來,兩個月後,你就可以帶著你想要的走了。」


我看著面前這個神情有些凝重的老人,他臉上的憂慮和深沉,和遠處鬧騰的男人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大東家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進了織女村,一切都會明白。


可此刻,織女村唯一的女人,那個被他們當作是仙女的女人,卻是從齊樂坊出來的妓女。


更不用說,她此刻已經成了阿九的媳婦,正在被他肆無忌憚地蹂躪。


我要帶走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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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寸舌

村裡有一婦女,家中供著觀音菩薩,村裡閑人多,大多婦女沒事了就出去串門,三五個聚成一堆,誇張的說,從白天能聊到晚上,中間不帶歇的。這位婦女遇到人堆就講她是菩薩的使者,傳達菩薩的真善美,說昨天菩薩又跟她說啦,誰誰不該那麼辦事,誰誰不該那麼說話,誰誰家孩子不孝順,誰誰家媳婦喫不了屈脾氣太大,誰誰化妝為的勾人…等。

  諸如此類,背地裡把別人說的十惡不赦,當著面她肯定又把你說成善人一個。都說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人說,關鍵她太狠了,隨便提起一人來,好像跟她有多大仇似的污言穢語的往死裏損,按說外人不好意思勸,她家裡人該勸勸啊,她兒子還以此為榮呢,一說就是自己媽嘴皮子多好使,認識多少多少人。同村的人看不下去也都沒辦法,看到她能躲就躲過去,躲不過去就當圖個樂呵聽聽得了。

  其實人們也納悶,不知道她圖的什麼,損人利己的事有人幹,不利己還損人損那麼厲害的真少(qian)有(zou)。

  突然有一天她就瘋了,每天什麼也不幹了,就自己跟自己說話,人們走近了才聽出,她講自己或兒子幹過的壞事,說過的壞話,細緻到雞毛蒜皮全抖落了出來。

  她兒子一看不行啊,去醫院吧,醫院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讓去精神病院。沒辦法,去看虛的吧,找先生,找最有名的先生!

  來到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先生家裡,先生說「你家這不是實病,去醫院也沒用,頂多給你定個精神病」她兒子一聽治病有門「先生你真神啊,醫院就是這麼說的,那您快給治治,多少錢我給」說完搓著手流著哈喇子,倆眼直勾勾的盯著先生。「不是錢不錢的事,沒法治,治不了也不敢治,不僅我不行,你找誰都沒用!」說完黑著臉禮貌的把母子兩個推出去砰的關上了門。

  正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聽到先生的話兒子徹底沒了希望,扶著媽回去,背影相當可憐。這樣的結果誰能說什麼,是善有善報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打那之後,先生跟人們說「她損人就損人,還說是菩薩讓她說的,這些年菩薩都替她背多少黑鍋了」

  至於真看不了還是假看不了,那誰知道呢,十里八村,但凡跟她接觸過的,認識的,她誰家沒損過,指不定背地裡咋損先生一家了呢!當然了,人們都相信先生的為人,能看肯定給看!畢竟損人又不利己的事還是很少人乾的。

  紀曉嵐憑三寸不爛之舌留名青史,我想,如果她把自己的舌頭功力用在正地,最不濟也是個語言類的人才,跟她比,太極大師馬保國可差的遠了!

2.穢妖

村裡劉家媳婦,特別愛乾淨,每天起牀先把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再把自己打扮的乾淨利落。

  她不僅愛乾淨還愛聽人說自己乾淨,在她聽來,有潔癖是誇她的,每當聽到有人說「小劉真是有福啊,娶了這麼好個媳婦」時,她總是十分受用,笑得花枝亂顫。

  有一天,小劉下班回家發現牆上有一個女人在爬,走近一看纔看清楚原來是一幅畫,這美女畫的,太漂亮了,真是惟妙惟肖,想是媳婦買的牆紙吧,喫飯時也沒多問媳婦。

  第二天起牀上班,特意看了一眼那面牆,哪有什麼牆紙女人,空空如也。又想是媳婦愛乾淨,怕牆紙把牆壁面弄髒扯下來了吧,著急上班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這天回家,媳婦兒老遠看到就跑了出來「回來啦,咱家牆紙你在哪買的,畫的倒挺像真人,就是太兇了,我都不敢自己進屋了」「我哪買什麼牆紙了,這不剛下班嗎,我還以為你買的呢,也不對啊,我那天看到不是個女人嗎,咋成老頭了」邊討論邊進了屋,一看之下,傻眼了,跟那天小劉遇到的情況無二,潔白的牆壁乾淨整潔,哪有什麼牆紙老頭的影子。

  有了這一回事,小劉媳婦兒是說什麼也不敢在家住了,當天收拾衣物回了孃家。

  還是歲數大的人遇事不驚,小劉媽媽知道後直接找到鄰村薛先生說明瞭情況「您得幫幫忙啊,孩子娶個媳婦不容易,這事不能就這麼撂下去啊」薛先生也明白,現如今娶媳婦最少三五十萬,還不一定娶的上,周圍村30出頭的小夥子說不上媳婦兒的不在少數。「走,去看看」

  跟劉媽進了家,把幾個屋仔仔細細轉了一遍,又叫來小劉瞭解了具體情況後陽光一笑「小劉啊,平常家務活是你幹吧?」一聽這話小劉羞紅臉低下了頭,劉媽也不好意思的說「是啊,在外說是兒媳婦乾的不是為了好聽嘛,我當婆婆的臉上也有光,其實都是我兒子乾的」

  「那就沒錯了,小劉啊,去把媳婦接回來吧,家裡沒事啦」薛先生聽完拍著小劉說

  說完就要走,劉媽留先生在家喫飯,先生說東邊樹林子裏還有條蛇今天來還願呢,我要是不去找它,它出來找我再嚇到人,走了,飯改天再來喫。

  劉媽一聽也不敢強留了,「那我送送先生」。出了門口先生看出劉媽心神不安,說了實情「那天嚇到你倆兒媳婦的那個老頭就是給你家鎮宅的,穢妖已經被他收啦,小劉前幾天看到的那女的就是」「是嗎,那是不是老頭鎮不住啊,咋讓穢妖跑屋裡啦」,劉媽還是放心不下。

  「怎麼可能,現在哪還有那麼厲害的妖,門神都鎮不住得多大能耐,你家這妖是沙發底下常年不收拾,直接在屋裡生了穢妖,不是外來的,根本沒打大門口過,所以門神不知道,屋裡又太臟,把屋神氣走了。就這樣它也逃不過門神的法眼,剛生沒有妖氣,活了三五天就帶妖氣嘍,跑不掉啦!」「哦,對了,最好讓兒媳婦收拾沙發底下啊,事情因她而死,也要因她而滅,記得穿上孝服,披麻戴孝再去挪動沙發收拾底下,穢妖雖然不是大妖,卻讓門神發現後迫不得已的進了屋內,就當給他老人家賠禮道歉吧!」

  原來看似乾淨的小劉媳婦是個不愛收拾的主,而小劉一個男人,下班回家再收拾打掃,疏忽了地方,長年累月下來便有了這事。

  兇惡的老頭是神仙,為了抓妖鎮宅破例進入了屋裡,漂亮的牆紙美女卻是妖,凡人,誰能分得清呢?

3.奇女

盅縣出現了一奇女子,擅長做夢。人喫五穀雜糧,哪有不做夢的,為什麼說擅長呢,人家做夢是在接受老祖宗的上身呢。

  這位奇女子姓胡,也是胡家的後代,有一天午睡,夢到胡天南來到自己腦袋裡,告訴她今晚我會在你身上寫字,我的仙氣會停留在你身上,平常人都能看到,你可叫村民來看。

  胡二太爺,那是在商朝戰死,位列仙班的大人物,村裡族譜有祖宗的名字啊,於是趕忙跑去告訴村長,村長一聽非同小可,召集村民來到家裡,想要目睹這靈異的情況。

  當晚在胳膊上還真就出現了紅色的字,左胳膊「壯麗河山,美麗山川」右胳膊「江山為重,五千年的河山」。

  這一下人羣可炸了鍋了,村民本來是抱著湊熱鬧的心態來的,誰想到祖宗真顯靈了。

  村長最先平靜下來「這是祖宗顯靈呢,別害怕,明天大傢伙帶上香火,去村口祖祠,叩拜胡二太爺!」

  豎日,敬上香火,行大禮,甚是壯觀。奇怪的是,不知是風大還是咋的,距離牌位最近的村長聽到,牌位倒下的聲音!一抬頭,竟然真是,趁其他人都在低頭跪拜,講話了「這要是放在古代,這是天降祥瑞啊!感謝祖宗保佑啊!」邊喊著邊用雙手扶起了牌位,這才喊道「還禮」。村民們都站了起來,連連點頭稱是。

  有心眼多的村民開始偷偷往奇女子家送雞蛋牛奶啥的,讓給祖宗說說好話,保佑自己發財。

  這以後,奇女子身上出現了無數字句,搞得村民都習以為常了,開始還都畏懼尊敬,慢慢平復心態也就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這天,村頭大轉盤上人們又扎堆議論起來「前天我在電話裏跟我兒子說了這事,兒子說這都二十一世紀了,爹你還這麼迷信呢,是不是蕁麻疹啊?」。一個光棍兒不屑一顧的翻了一個白眼「胡說八道,顯你有兒子呢?你家蕁麻疹自己長字啊?」

  「自己偷刻的吧?」又另一個光棍兒發表了不同意見。村長心裡也犯嘀咕啊,可又不敢確定「都閉嘴吧,胡家妹子是老實人,不可能騙咱村民們,再說了,孔子孔聖人還說哪,敬鬼神以遠之,都散了散了,回家睡覺。」說完背著手走了,慢慢悠悠的絕塵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幾個大男人在風中凌亂。村長邊走邊想,這通發言真爽快,尤其最後兩句顯得我有文化,這下我在老哥幾個心目中地位又上升了吧!

  爺爺是個明白人,「敬鬼神不褻瀆神靈本沒錯,給人送禮卻有失偏頗,真能保佑發財,這村裡哪個不是老胡家的後代啊,」

  幾十年的現在,爺爺給我講了這個故事,身上的字是不是自己刻的已經不重要了。當年祭祀時祖宗牌位倒下或許就是答案吧。

  是啊,人每所謂窮通壽夭為命所繫,豈不知造物之報施,全視人之自取。 2020年,新型肺炎,一家人平平安安,不就是最好了嗎?

4.海市蜃樓

撒哈拉海上空出現了海市蜃樓,一座諾大的城市突然出現。人們昂起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裡面發生的一切,就像神俯視人間一樣,不同的是人們看海市蜃樓要仰視。

  只見城市中間有一所學校,裡面許多學生。其中,有一個小女孩被一羣學生堵在牆角,拳打腳踢。其他學生對此視而不見,彷彿已經習慣了。然後好像是上課鈴響了,這羣打人的學生四散而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果不其然,一個老師模樣的大人走近教室,上了講臺,用手指著剛才被欺負的小女孩,看樣子應該是在說上課鈴都響過了,讓小女孩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小女孩委屈的擦了擦眼淚,默默的回到了最靠邊的座位上。剛坐下,她身邊的男同桌帶頭站了起來,可能是在帶頭喊起立,而後,全班全都站起來齊張嘴,沒猜錯的話,估計是在喊老師好。

  「嘿!這不是剛才老師進來之前,打女孩最兇那小兔崽子麼,我記得他,留了個漢奸小分頭,原來他跟她是同桌啊,怪不得打人這麼兇呢,還帶頭起立,敢情這小子在這個班就是江湖人稱不要臉,小間諜…老師稱他為三好學生的小班長啊。」在下面抬著頭看海市蜃樓的,其中一位眼尖的人指著頭頂說道。「別打擾老子看好戲,老子會看脣語,一會翻譯給你們聽」人羣中有一文質彬彬戴眼鏡的男人斜愣著眼睛對人羣說道。「會脣語就是不會說人話是吧?」「會脣語有個屁用,你爹們不傻,還是能看出來發生了什麼事的。」「你tm會放屁就放,不會放憋回去,囂張個球?」「就是就是」…人羣中許多人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順便問候了一下眼鏡男的祖宗。

  眼鏡男漲紅了臉,一看犯了眾怒,低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大家快看,那小子是不是又出壞招欺負小女孩呢?」隨著這個人的聲音,人羣再次齊刷刷把眼神射向天上。

  在天上的海市蜃樓中,女孩的小分頭男同桌把小女孩推擠出了書桌,女孩失去平衡,連同座位上的板凳一起摔在地上。講臺上老師正在黑板寫字,一看就是被身後「咣當」聲煩到了,猛地回頭,看到又是小女孩發出的聲音,不耐煩的表情一下爬到了臉上露了出來,齜牙咧嘴的用手指著小女孩鼻子一通亂罵。小女孩想解釋什麼,可老師的嘴就沒停過,於是便委屈的哭了出來,女孩越哭,老師越煩,罵的越盛氣凌人,罵到性情處時直接用書砸在小女孩腦袋上。

  可能是覺得還不夠解氣,伸手沖分頭小班長指了指教室牆角,小班長笑著攤了攤手,意思是上課鈴響前打小女孩時,已經把掃地用的笤帚打斷了。

  放學後小女孩哭著跑回家,小女孩媽媽看到女兒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問小女孩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學校又打架惹事了?小女孩哭著解釋起來。也是,這麼小年紀的女孩,除了哭,哪有什麼別的辦法。

  然後,小女孩越哭越大聲,看樣子是想在媽媽這裡求到一點點安慰的話語,卻沒想到,不僅沒求到還又喫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估計是什麼「一個巴掌拍不響,他為什麼不打別人只打你」之類的屁話。小女孩雖然在挨著媽媽的罵,兩隻胳膊卻還是緊緊的抱著媽媽的大腿,看來,在小女孩心裡,還是把媽媽當做最親最信任最值得依賴的人。

  地下看的人羣中,有人掉下了眼淚,有人咬著牙齒,有人攥緊了拳頭,把指關節攥的咯吧做響。

  海市蜃樓上的一天似乎很短,大概等於地下看熱鬧的人的一個小時的時間。

  海市蜃樓上的第二天,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媽媽一起來到了學校。沒猜錯的話是昨天老師讓小女孩叫家長了。小女孩的媽媽見到老師,連忙彎下腰連連道歉,邊道歉邊把腿邊的小女孩也推到前面,給老師賠禮道歉。正當小女孩要彎下腰時,海市蜃樓忽地消失了。彷彿天也看不下去這荒唐又可氣的一幕,不想讓小女孩對著這樣的人彎下腰。

  人們在想,海市蜃樓裏的小班長,看穿著打扮應該是一個富貴家庭,老師不敢管,收了人家長禮也說不定。而小女孩的媽媽對內厲害,對外軟弱的性格助長了老師的有恃無恐。可是再一想,小女孩的爸爸一直沒出現在裡面,那小女孩媽媽的做法就有情可原了,這樣的家庭遇到所有的事都只能忍。這是不是就是古人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

  後來聽人說,當天晚上又有人看到那裡再次出現了海市蜃樓,裡面的場景已經是十幾二十年後了。

  看到的人說,那個小女孩長大後伺候完了得病的媽媽。然後不再自卑,學會了獨立,在攢夠了失望後終於逃離了她的這片故鄉,在各個城市間輾轉求學,畢業後參加工作,遇到了愛她的男生,在剛開始時小女孩戒備拘束,慢慢的被男孩呵護暖化。

  小女孩笑得越來越燦爛,像花一樣。再過幾年,兩個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幸福的生活穩定了下來。而小女孩原來的城市還存不存在?誰知道呢,反正地下的人們是沒看到也不想看到了。

五更 5.交流蛇

儘國有著全球最豐富的地貌,平原,山地,丘陵,盆地,湖泊,河海,森林,沙漠。

  事情就發生在儘國地界的山地裏。這一年,這片山地裏誕生了一條交流蛇,過完童年以後的它懂事了,它就想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自己不能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一天,山裡來了一位樵夫,於是青年的它來到樵夫身邊開始交流「我要修成蟒,蟒個多大啊」樵夫哆嗦著說「是…是嗎,那祝你修行成功,你們修行不咬人吧?你可別咬我啊。」「放心吧,不會的」它吐著蛇信子說。樵夫走後,它一算,需要100年,時間有點長,而且就算修成了也不如蛟,算了吧,還是不修了。

  又一天,樵夫兒子生病了,需要草藥,雖然上次沒被咬但心裡還是免不了打鼓,為了兒子不去又不行,戰戰兢兢的來到了山裡。壯年的它知道樵夫是來幹什麼的,張開嘴叼著草藥來到樵夫身邊交流道「我想我還是直接修成蛟好了」「好啊,祝你修行成功,千萬可不能咬人啊!」樵夫看到它比上次粗長的身體,小心翼翼的陪笑說「必須的」它吐著蛇信子說樵夫走後,它一算,修蟒需要500年,時間也太長了,修成還不如龍,忍痛割愛,算了吧。

  這一天,樵夫家中無柴了,再次來到山裡,中年的它又來到農夫身邊交流道「我還是修成龍好了,多威風啊,還能騰雲駕霧,飛來飛去。」「好啊,那祝你修行成功啊」樵夫笑著擦了擦汗。農夫走後,它一算,需要1000年,這時間也有點太久了吧,而且修成還不如仙,還是算了吧。

  這一年,頭髮發白的樵夫再次來到山裡,砍完柴後特意來到洞邊囑咐「虧了那年你給我的草藥,我兒才活了下來,長大成人。快到冬天了,冬眠準備的怎麼樣了,我來給你送幾隻老鼠喫」晚年的它懶洋洋的趴在洞裏「行啊,那你放那吧,哎,對了,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直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到那時候不僅能騰雲駕霧,還能呼風喚雨,管制人間,你看咋樣啊?」「行啊,我看挺好,就是估計你修行成功了我也已經入土為安,化作一捧黃土了,到時候還請你照顧著我家子孫後代,保佑他們平平安安,升官發財啊。」「好嘞,請好吧您,怎麼說咱倆也算是從小見到大的,這個要求不用你提我也得這麼辦啊。」憔夫走後,它感覺到了自己大限已到,又想著自己這輩子什麼都沒做,想著想著便安詳的死在了洞中。

  它可能忘了,它不僅不是什麼也沒做,還救了樵夫兒子一命咧,俗話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反過來再想,它要是修行成妖得喫多少人啊,到時候得被雷劈的連全屍都留不了。

  這世間有多少動物能活到自然死亡,並且留下屍骨。相比較那些被人喫到滅絕或瀕臨滅絕的動物來說,它也算是修行成功了吧。

六更 乞丐

墓國有個乞丐,每天只乞討所需喫食,行人們見乞丐可憐,也不說要錢,都以禮相待,和和氣氣給他食物。從沒有人看到乞丐站起來過,好像每天喫完倒在草蓆上就睡,天為被地為牀。這樣雖然貧苦,但也快樂。相比較現在動輒買房買車的乞丐而言他纔是真正的乞丐,如果乞丐一行要是拜祖師爺,那他比較適合。

  旁邊一個富商家,乞丐的草蓆就窩在富商大院房檐下。富商不僅不給乞丐喫食,還整天罵他「好好的漢子為什麼不找份活幹」罵完就攆乞丐去別的地方睡,但乞丐就是不走。人們都說富商真是沒良心,就不能可憐可憐乞丐,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這天富商也不知怎的脾氣特別大,嚷嚷著再不走就要動手,看乞丐還是無動於衷伸出手揪著乞丐髒亂頭髮就拽了起來。原來乞丐的腿是畸形的,富商大喫一驚,原來…可圍觀的人眾多,對乞丐賠禮道歉又實在有點下不來臺,氣呼呼的慢慢放下乞丐關門回家了。身後傳來了「你還是不是人」之類的罵聲。

  有一天,乞丐醒來發現身上蓋著一牀被子,被窩裡還有一包青銅幣,估計是哪個大善人施捨的,數一數,99個。從那以後他每天晚上躺在草蓆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覺了。怕被人偷又不忍心花,強迫症似的要攢夠100個。

  有了這個執念後乞丐再也沒有了笑容,開始向行人要青銅幣,不給不讓走。這招放到現在可能沒招,可那時候那不找打呢嗎。

  慢慢的行人們見到乞丐都是奇怪的眼神,不和氣的笑了,也不給食物了。而乞丐呢,藏著99個青銅幣不肯拿來花,就這麼餓死了。

  那青銅幣和被褥怎麼來的呢,後來聽說是富商看到乞丐的腿以後悔不當初,欣賞乞丐的心態油然而生,希望做乞丐還能這麼快樂的人能更快樂,也算是賠禮道歉偷偷放到草蓆上的。

  原來被人們痛罵的惡富商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那天脾氣大是因為家裡有不開心的事,他一直以來趕乞丐是因為看不慣一個健康人不靠自己雙手去努力奮鬥,下雨天肯定不趕,知道乞丐不健康後又痛心疾首想要幫助乞丐。而看似樂觀的乞丐卻不知道知足常樂的道理,有了執念或者說是貪念硬生生把自己餓死了。

七更 7.奇女

聽爺爺說,村西以前都是大荒坡,裡面住有蛇窩,狼窩,也就是現在人們說的還沒有被破壞的生態環境。解放後靠著人力和汗水才夷為平地的,也就是這幾十年的事。

  不得不說老一輩的人的確都很能喫苦,不僅能喫苦,膽還大。

  故事就發生在那樣的年代。

  某一年的冬天,鵝毛大雪,雖然雪比以往的都大,但人們不僅不怕反而還高興,老話都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老話是有道理的,雪下厚了,蓋在麥子上,麥子暖和,害蟲凍死,現在的冬天,一般是凍不死害蟲的。

  村裡村外,放眼盡頭滿目皆白,跟鋪了層白毯子似的,也正因如此,在雪地裏出現別的顏色特別醒目,想不發現都難。趴在窗戶邊看雪的老曲家小孫子扭頭跟老曲說「爺,看那,有個紅(血紅色)雞飛過去了」,老曲只當是小孫子逗樂,也沒當回事。

  第二天雪停了,早上起來,大人們準備掃雪了,小孩們準備玩雪了,突然,一羣人的粗吼聲打破了這時刻「俺家鵝(鴨)咋沒了?」沒錯,是一羣人的喊聲,有男有女,不是一個人,十來戶養禽的人家都丟了雞或者鴨。。。

  此後,老曲頭家小孫子看到紅雞的事也不脛而走,越傳越邪乎,傳到最後成了有人看到一隻血紅血紅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在村西荒坡上生喫一頭豬,沸沸揚揚,人人擔驚害怕,晚上早早插門鎖門。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當天晚上村長召集村民開了會,每戶最少一人必須到場,不到場的(膽小的)出錢,膽大的出力。

  事情趕巧不趕早,就在開完會第二天早上,老曲頭家小孫子連同看家的狗不見了,門口還留下了一趟血跡。這可等不了,人們認定了是村西頭荒坡上有害人的怪物。三五十大漢各自拿著木棍,鐵鍬,鐮刀各種趁手武器浩浩蕩蕩的朝村西頭出發,走到半路,奇怪的事出現了,本該冬眠的蛇都醒了過來,彷彿有讓它們害怕的東西,蛇頭探出洞口隨時準備逃跑似的。這下好了,蛇這種冷血動物都怕更別提人了,膽稍小一點的不禁偷偷的嚥了口唾沫。

  走進了被小山(土)堆圍著的荒坡,更奇怪的事出現了,狼窩竟然空了,這麼冷的天狼不在窩裡待著,難道被那怪物嚇跑了?想著便冰天雪地裏出了一身冷汗,

  領頭的幾個膽大的眼神交流一下,再怎麼樣孩子得找到啊,沒別的法,一咬牙一跺腳,硬著頭皮找吧,正琢磨著這個想法後頭有人喊「石頭哥,回來吧,小曲兒自己回家啦!」

  。。。

  幾年後問小曲兒,小曲兒說是那天爺爺出去開會後有狼進來把狗咬死了,當時自己還小不知道害怕,開門去轟狼被狼咬著腳腕子拖走了。

  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那隻紅色的雞,也是,不算以訛傳訛的話,只有小曲兒一個人看到過罷了。

  爺爺說,由於那年雪大天氣異常冷,狼在土坡周圍沒了食物來源,就跑村裡來喫鵝了,而那隻被人們一致認定是害人怪物的紅雞纔是老天爺派下來救人的。

八更 8.新樂市國人啤酒廠(這個是真實地標,可以網上地圖查到,原地址為河北省石家莊市新樂市國人啤酒廠,地址是真地址,故事為虛構。)

其實不管是人性還是鬼性又或是神性仙性……不說了,看個熱鬧吧

8.新樂市啤酒廠(此篇有續集,在下面十更「解放村的孫道士」)

事情發生在十幾年前,解放村兒的村長閑來無事總愛騎著他的大梁自行車,帶著牌去新樂市啤酒廠溜達,找人打牌。也算是老有所樂,樂在其中。

  這天村長和往常一樣,在和牌友打著牌,旁邊有一個怪人,為什麼說他怪呢,一般去那玩的都是老頭老太太,也不賭錢,輸輸贏贏,圖個樂呵。可這個人呢,看上去至多三十齣頭一青年,他在邊上看了一下午,只看不玩,怎麼說呢,給人的感覺有一種舊社會裡的書生氣,溫文爾雅,客客氣氣的。衣服穿了身整齊的解放時期綠軍裝。

  村長就說了:小夥子挺愛好打牌吧,站著看了這長時間了,坐下來陪我們老哥幾個玩兩把。就這樣,他才禮貌的笑著坐下。第一局他輸了,有輸有贏也正常,他卻有了火氣似的,臉紅脖子粗,羞愧的低著頭不說話,再玩一把,又輸,氣的他直拍大腿,抓耳撓腮。

  村長一看這可不行啊,這男人心眼小成這樣嗎?得,我老輩子給他拿酒吧,起身去門衛屋拿了瓶國人啤酒回來:「來瓶吧小夥子,我們市特產的,你不是我們這人吧?沒見過你啊」小夥子謙遜的推讓了一下才接過「不是,來這邊接個人」

  「聽你口音是河南的吧,我們村老孫頭就是解放前從河南搬過來的,我倆關係好得很啊,當親戚處呢。他當時一個人來到了我們這村裡,那時候,我也還是光棍兒一個。所以從老孫頭搬來頭幾年開始,逢年過節我就去叫上他來我家喫年夜飯,熱鬧熱鬧。現在我這小老頭兒上了年紀,有了孫男娣女,子孫後代,享受著天倫之樂,而他,仍然孑然一身,多少次我給他做媒,他說自己就做個流浪道士修行於人間吧。」

  就這樣,說著玩著,太陽偏西了,可他也不說走,連廁所也顧不得上,硬拉著連村長在內的幾個古稀之年的老頭講著「再來一把,再來一把,馬上我就要接人去了」突然小夥子猛地站了起來,說了聲「時辰到了」,樣子驚恐又著急,想走又舍不下手裡的牌的樣,坐立不安,站著打完了最後一把牌,跟村長道了聲謝忽的就消失了。

  村長連帶牌桌上的兩個老頭正詫異,就聽見後面柱子連跑帶喊的聲音「村長,咱村老孫頭不行了,就是不斷氣,我湊他耳朵邊兒一聽,他說要見你一面,你快回去看看啊」

  村長一聽也顧不得詫異了,趕忙起身,「走,騎我車,馱著我」「好,平常我騎你還說閑我太重不讓我騎呢」

  「你TM還有心思坐著騎呢,站起來蹬」

  「你不怕我太重蹬斷車鏈子了?」

  「廢什麼話,使出你喫奶的力氣,駕…」說完一巴掌拍在了柱子屁股上

  回到村趕緊去了老孫頭家,跑進屋看到老孫頭盤腿而坐,急忙抓住老孫頭的手,一抓之下不要緊,觸手之處,滿手冰涼,老孫頭說了聲「老哥哥,我走了」便嚥下了氣,眼一閉,在炕頭上已經僵硬了。

  按說人沒咽氣之前是不會發硬的啊,村長這才明白牌桌上那個小夥子是河南地界的看守,今天是來接老孫頭魂魄落葉歸根的。

  恍然大悟後村長心裡一下明朗了,老孫頭一直嚥不了氣是小夥子癡迷打牌沒趕過來誤了時辰

  小夥子打牌時那麼難受是因為他是鬼差,太陽曬得他難受。

  而村長,陰差陽錯的也見了老孫頭最後一面,亦或是小夥子聽村長說了和老孫頭的關係,感恩村長的啤酒招待,特意放老孫頭等村長………

  後來村長聽牌桌上的另外兩個牌友說,那天小夥子當他們面喝光的啤酒瓶,都還是全新的,蓋都沒開……原來小夥子那天根本不用上廁所……別說兩瓶了,估計當時整兩噸也不用去吧。

  啤酒廠,已經倒閉許多年了,聽說近些年要拆了,邊上蓋了許多高樓,住宅區。

  時光一去/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憶童年時/竹馬青梅

  兩小無猜/日夜相隨

  ——《往事只能回味》尤雅

九更 9.石在人

茻朝旁邊往北三百里有一國,名為優越國,科技領先當時元朝數百年。優越國有一人,名叫石在人。

  一天石在人晚飯喫的早,趁著涼快天還沒黑透,有心去遛食散步,那就去唄,不然也是躺下玩獸機。

  快到地方了老遠看到一羣人伸高胳膊拿著獸機圍著往裡擠,旁邊路上開流車經過的司機有特意停下車跑步過來想早點加入熱鬧隊伍,也不管自己的流車停在路上造成了交通擁堵。什麼事啊,這麼高興,趕上元朝上朝了,石在人也快步走近一看,一個姑娘也不知是跳河還是不慎落水了,被一個小夥子救上來正在按壓胸口,人工呼吸,一些拿著手機錄像的人邊錄邊喊「xx市大事件,求熱門」小夥子聲嘶力竭的喊「別錄了,打120,還有誰認識這姑娘,聯繫她家人啊!」「呦,感情這倆人不認識啊,這當著這麼多人面又是親嘴兒又是瞎摸的」旁邊大媽翻著白眼嘀咕道「就是就是,成何體統」又有人附和著。

  姑娘吐出了水,活了過來,救人的小夥子不等她清醒默默的走了。我也不去散步了,回去吧,臨走時彷彿聽到「撲通」一聲,彷彿有人落水聲,估計應該不是因為看熱鬧的人太多有人被擠下水了。

  隔天上班旁邊一同事說「他那救人手法根本不標準,我以前當過護士,當時我就在現場,一下就看出他肯定沒參加過類似的急救訓練」

  好優越的人們!

十更(新樂市啤酒廠的續集) 10.解放村的孫道士

解放村的孫道士死了,跟隨前來接引他魂歸故里的河南地界看守,來到了生他的故鄉,一瞬間,以不自覺的熱淚盈眶,實在忍受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兩邊臉頰早已老淚縱橫。

  是啊,再說他是修行的道士,再說有解放村的熱情村民們,再說那裡有自己的鐵哥們村長。可總會說來。河南這裡,可是生養自己的故鄉啊!從年輕的時候逃難,被迫背井離鄉,從此一去不復返,壓根就一次也沒機會回來過,年輕的時候交通不方便,加之交上了新的哥們,也就不想回了。老了可倒好,自己想回來了,腿腳卻不中用了,是坐車暈車,坐船坐船,所以也就斷了自己的回鄉這個念頭。

  上了年紀的是老人,身子骨是受不了舟車勞頓的。生時倍受思鄉之苦,死了以後,卻終於是回來了。

  看守和孫道士就這樣飄著,忽的看到前方一個年輕男人的靈魂,在不遠處遊盪。靈魂旁邊有一輛冒煙豪車,撞在了大樹上,車前部分已面目全非。再往裡看,裡面當場死亡的駕駛員面貌,正是飄蕩男靈魂的肉身。

  看守就說了「你就是作死,這麼一條小路你拿它當賽車道開,活該。幸虧只S了你一個,沒有連累到其他無辜人命。剛S沒多久吧?等著吧,一會自會有我同事來接你下去。」說完怒氣沖沖的要走。

  「哪啊?不是剛S,都S兩個鐘頭了,剛才已經有一波你的同事來接我,去鬼門關報過道了。可下面說我陽壽未盡,不讓我進去,然後就沒有管我了,回家又有門神守著不讓我進去,實在沒地方去,這不就又回到了這裡,做起了孤魂野鬼。」

  「竟有這等事?你是姓甚名誰,報上名來。我好查看一番,送你往生。」一查看守才知道了,這年輕靈魂乃是當地土地爺的後代!

  這可不行,土地爺再怎麼官小,可也是個神祗,這要讓他老人家知道了,雖說是他後代自作孽,不可活,但也免不了要狀告地府一個翫忽職守的罪名。

  想到這,看守看四下無人,便讓孫道士上了年輕男的肉身,活了過來。而後,佛塵一揮,年輕男靈魂就變成了孫道士靈魂的模樣。來了一招,偷天換日,魚目混珠。

  就這樣,互換了的兩魂,一個跟隨看守去地府報道,一個繼續在人間生活了下去。

  還了魂之後的年輕男,性情大變,酒肉不沾,女色不近,從前最喜歡賽車,現在也不去了。家人覺得甚是奇怪,於是問他怎麼回事,他又不答話。實在遇到有一次母親對他刨根問底,他只推脫說自己是身體不舒服,腦袋疼。而年輕男的家人,從小對他便百依百順,嬌生慣養,便任由他去了。

  孫道士的靈魂在豪門生活一陣後,實在彆扭,便想回到解放村,又怕到時候說出實情嚇到自己的老哥們兒,所以就三天兩頭對解放村捐款捐物,署名為「道」。

  就這樣,年輕男在隨後的生命時光裏,在人間行善積德,活到八十歲,無病而終。

  至於河南地界的看守為什麼不直接讓年輕男起死回生,兩個因素,一是怕他回去後把這事抖摟出去,讓土地爺知道了。二,我想,或許是,看守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人渣危害人間吧。

  而最後,與其說是年輕男活了八十歲,不如說是善良的孫道士多活了八十年壽命吧。

十一更 11.狐子賒

村子裡的人都知道,老周家的兒子二豬,在中京當了老闆,很有錢,但具體做什麼就不知道了。

  這家人的兒子,十多歲輟了學,就一直在村裡跑著玩,今天打這邊村民家的玻璃,明天又偷了那家村民的狗,品行甚壞。家裡人沒少打罵他,卻也管不住,成年之後,他就獨自一人去中京打工去了,美其名曰「背井離鄉,闖蕩闖蕩」。村裡人都說,從小看到老,這孩子不是單純愛鬧,他是真壞,到哪也成不了大事。又過了五六年,二豬不知怎麼的,在城裡混成了有錢小老闆,派車來村裡把一家人全接走了。那時候人民普遍還都窮,人們都跟在車屁股後邊,一邊呼吸著新鮮汽車尾氣,一邊唸叨說「這孩子,打小我就看著他行,跟平常孩子不一樣,真有出息。」

  從那以後他家人就再也沒在村子裡出現過。

  以上是村民們知道的,下面是村民們不知道的。

  某一個城市裡,有一位靠給有錢人當保鏢,殺手起家的年輕人,忽然生了重病,大醫院小診所跑遍了,就是治不過,這位年輕人就是村裡出來的二豬。

  一天,二豬的媽媽從鄰省領來了一個很出名的先生。這位先生不僅靈,還不收天價,一塊兩塊香火錢就夠,多了不要。

  先生看了看躺在牀上的二豬,拇指先是在自己中指上一掐,又在小指上掐了一會,臉上堆滿了納悶之情。皺著眉頭冥思一會,先生開口道「你兒子這是挨鬍子賒了,把我畫的這符咒用火升了,剩下來的紙灰用黃酒一衝,灌進他肚子裏,必好。」二豬媽媽連忙千恩萬謝「謝謝謝謝,謝謝大師,喫完飯再走吧,我們派人送你回去」。說完遞出一個厚厚的紅包「不用了,來的時候剛喫過飯,我自己走回去,不用送,紅包你們也不用給,快收起來。」(挨鬍子賒,類似被鬼上身,賒人的鬍子一般是黃色,愛跟人鬧著玩,賒你的時候,你的精神和意識是清醒的,但身體動不了,比鬼上身好弄,一般人挨賒自己就能沖開。)

  先生出了二豬家門後,正往回走,遇到一位老道人「先生可看清楚了,挨鬍子賒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出在生辰八字的問題,可您見過哪個賒人的鬍子是白色的嗎?此子殺氣衝天,這隻鬍子是領了天命來賒他的,你逆天而行要救他,恐怕不僅救不了他,連自己也會遭到反噬,也算是先生該遭的一劫,此前你做了十年算命先生,雖然透露天機,卻也不為己謀私,上面又有喫了你香火的人,出面替你求情,能撐過此劫也算是造化弄人吧,此後你若能活下來,就做個普通人吧!」。「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方纔有點納悶,卻又不知道哪算錯了,按說鬍子賒人很簡單的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多謝高人」。「我不是高人,我就是普通人」。

  喫了先生的葯,二豬病的更嚴重了。天要收他,無法可解。

  城南道觀,年久失修,常年來只有一個老頭,在觀裏生活修行,打掃衛生。此刻有一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中年人登門跪拜,「你竟然走到了這裡,也罷,順其自然,天命使然」說完把手裡的掃把,遞給了頭髮亂蓬蓬的中年人,中年人雙膝著地,雙手接過,雙眼尊崇的望著老道人。老道人雙眼與中年人對視一刻,望向了遙遠的天邊。

十二更(2021年3月19日) 12.醜婦人美婦人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李姓在百家姓中,算得上第一梯隊。李世民更是歷史皇帝中的佼佼者。

  我老家在鄉下,村子小,有個啥消息傳的也快。當然了,這個年代了,已背井離鄉多年,下面這個事,是聽老家人說的,並不是親身經歷。

  村裡有一戶人家,姓李,名唐,光棍多年,一人喫飽全家不餓。日子也是過的悠哉遊哉,好不快活。

  說這李唐,有一天正在自家院裏躺椅上曬太陽,突然闖進一少婦,長的眉清目秀,很是好看。

  這少婦進到院裏,撲通一聲就沖李唐跪下,梨花帶雨的說「大哥,我姓武,你一定要收留我,我是個苦命人,結了婚卻被人家拋棄,無路可走了」說完便站起,沖李唐身上撲了上去,李唐雙11光棍節快樂了多年,突然遇到這尤物,一時間天雷勾地火,不能自已。

  正緊要關頭,大門響起了鐺鐺鐺的敲門聲,李唐氣不打一處來,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這個時候來壞自己的好事。

  打開門一看,門外站一醜婦,頭髮亂蓬蓬的像是雞窩,彷彿渾身上下散發著黑氣,餿味撲面而來。

  「好啊,長這麼醜不在家老實呆著,還出來嚇唬人,最可恨的是竟然在我人生這麼關鍵的時刻,看我不罵死你」李唐心想著,正要衝醜婦發難,醜婦化作一股白煙忽的一下不見了。

  「好,算你識相,跑的夠快」李唐邊把大門關上,邊嘴裡嘟囔著,轉身衝進屋裡,準備和先前的美婦人進行未完成的工作。

  一進屋,李唐徹底傻了,出去之前還在牀上的美婦人,平白無故的不見了,只是美婦人呆過的地方多了一股子黑煙。

  「嘶~嘖嘖嘖,嘿~什麼情況?這醜婦人,壞我好事,實在可恨啊!」

  其實李唐不想想,為啥美婦人能平白無故的出現在自家院裏,又為啥看到醜婦人後憑空消失了?是不是美婦人是妖精變化來害他的?醜婦人是神仙變化來救他的?

  是的,李唐沒想這些,他正恨醜婦人恨得牙根癢癢呢!正為見不到美婦人了可惜的心癢癢呢!

大家有什麼想法,或者想在故事裡看到自己的名字,可以留在評論裏,我們共同成長。

你需要順其自然的給順其其然鋪好路,然後順其其然的等待順其自然的到來,順其其然的儘力抓住順其其然的機會。


1.三寸舌

村裡有一婦女,家中供著觀音菩薩,村裡閑人多,大多婦女沒事了就出去串門,三五個聚成一堆,誇張的說,從白天能聊到晚上,中間不帶歇的。這位婦女遇到人堆就講她是菩薩的使者,傳達菩薩的真善美,說昨天菩薩又跟她說啦,誰誰不該那麼辦事,誰誰不該那麼說話,誰誰家孩子不孝順,誰誰家媳婦喫不了屈脾氣太大,誰誰化妝為的勾人…等。

  諸如此類,背地裡把別人說的十惡不赦,當著面她肯定又把你說成善人一個。都說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人說,關鍵她太狠了,隨便提起一人來,好像跟她有多大仇似的污言穢語的往死裏損,按說外人不好意思勸,她家裡人該勸勸啊,她兒子還以此為榮呢,一說就是自己媽嘴皮子多好使,認識多少多少人。同村的人看不下去也都沒辦法,看到她能躲就躲過去,躲不過去就當圖個樂呵聽聽得了。

  其實人們也納悶,不知道她圖的什麼,損人利己的事有人幹,不利己還損人損那麼厲害的真少(qian)有(zou)。

  突然有一天她就瘋了,每天什麼也不幹了,就自己跟自己說話,人們走近了才聽出,她講自己或兒子幹過的壞事,說過的壞話,細緻到雞毛蒜皮全抖落了出來。

  她兒子一看不行啊,去醫院吧,醫院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讓去精神病院。沒辦法,去看虛的吧,找先生,找最有名的先生!

  來到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先生家裡,先生說「你家這不是實病,去醫院也沒用,頂多給你定個精神病」她兒子一聽治病有門「先生你真神啊,醫院就是這麼說的,那您快給治治,多少錢我給」說完搓著手流著哈喇子,倆眼直勾勾的盯著先生。「不是錢不錢的事,沒法治,治不了也不敢治,不僅我不行,你找誰都沒用!」說完黑著臉禮貌的把母子兩個推出去砰的關上了門。

  正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聽到先生的話兒子徹底沒了希望,扶著媽回去,背影相當可憐。這樣的結果誰能說什麼,是善有善報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打那之後,先生跟人們說「她損人就損人,還說是菩薩讓她說的,這些年菩薩都替她背多少黑鍋了」

  至於真看不了還是假看不了,那誰知道呢,十里八村,但凡跟她接觸過的,認識的,她誰家沒損過,指不定背地裡咋損先生一家了呢!當然了,人們都相信先生的為人,能看肯定給看!畢竟損人又不利己的事還是很少人乾的。

  紀曉嵐憑三寸不爛之舌留名青史,我想,如果她把自己的舌頭功力用在正地,最不濟也是個語言類的人才,跟她比,太極大師馬保國可差的遠了!

2.穢妖

村裡劉家媳婦,特別愛乾淨,每天起牀先把家裡收拾的一塵不染,再把自己打扮的乾淨利落。

  她不僅愛乾淨還愛聽人說自己乾淨,在她聽來,有潔癖是誇她的,每當聽到有人說「小劉真是有福啊,娶了這麼好個媳婦」時,她總是十分受用,笑得花枝亂顫。

  有一天,小劉下班回家發現牆上有一個女人在爬,走近一看纔看清楚原來是一幅畫,這美女畫的,太漂亮了,真是惟妙惟肖,想是媳婦買的牆紙吧,喫飯時也沒多問媳婦。

  第二天起牀上班,特意看了一眼那面牆,哪有什麼牆紙女人,空空如也。又想是媳婦愛乾淨,怕牆紙把牆壁面弄髒扯下來了吧,著急上班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這天回家,媳婦兒老遠看到就跑了出來「回來啦,咱家牆紙你在哪買的,畫的倒挺像真人,就是太兇了,我都不敢自己進屋了」「我哪買什麼牆紙了,這不剛下班嗎,我還以為你買的呢,也不對啊,我那天看到不是個女人嗎,咋成老頭了」邊討論邊進了屋,一看之下,傻眼了,跟那天小劉遇到的情況無二,潔白的牆壁乾淨整潔,哪有什麼牆紙老頭的影子。

  有了這一回事,小劉媳婦兒是說什麼也不敢在家住了,當天收拾衣物回了孃家。

  還是歲數大的人遇事不驚,小劉媽媽知道後直接找到鄰村薛先生說明瞭情況「您得幫幫忙啊,孩子娶個媳婦不容易,這事不能就這麼撂下去啊」薛先生也明白,現如今娶媳婦最少三五十萬,還不一定娶的上,周圍村30出頭的小夥子說不上媳婦兒的不在少數。「走,去看看」

  跟劉媽進了家,把幾個屋仔仔細細轉了一遍,又叫來小劉瞭解了具體情況後陽光一笑「小劉啊,平常家務活是你幹吧?」一聽這話小劉羞紅臉低下了頭,劉媽也不好意思的說「是啊,在外說是兒媳婦乾的不是為了好聽嘛,我當婆婆的臉上也有光,其實都是我兒子乾的」

  「那就沒錯了,小劉啊,去把媳婦接回來吧,家裡沒事啦」薛先生聽完拍著小劉說

  說完就要走,劉媽留先生在家喫飯,先生說東邊樹林子裏還有條蛇今天來還願呢,我要是不去找它,它出來找我再嚇到人,走了,飯改天再來喫。

  劉媽一聽也不敢強留了,「那我送送先生」。出了門口先生看出劉媽心神不安,說了實情「那天嚇到你倆兒媳婦的那個老頭就是給你家鎮宅的,穢妖已經被他收啦,小劉前幾天看到的那女的就是」「是嗎,那是不是老頭鎮不住啊,咋讓穢妖跑屋裡啦」,劉媽還是放心不下。

  「怎麼可能,現在哪還有那麼厲害的妖,門神都鎮不住得多大能耐,你家這妖是沙發底下常年不收拾,直接在屋裡生了穢妖,不是外來的,根本沒打大門口過,所以門神不知道,屋裡又太臟,把屋神氣走了。就這樣它也逃不過門神的法眼,剛生沒有妖氣,活了三五天就帶妖氣嘍,跑不掉啦!」「哦,對了,最好讓兒媳婦收拾沙發底下啊,事情因她而死,也要因她而滅,記得穿上孝服,披麻戴孝再去挪動沙發收拾底下,穢妖雖然不是大妖,卻讓門神發現後迫不得已的進了屋內,就當給他老人家賠禮道歉吧!」

  原來看似乾淨的小劉媳婦是個不愛收拾的主,而小劉一個男人,下班回家再收拾打掃,疏忽了地方,長年累月下來便有了這事。

  兇惡的老頭是神仙,為了抓妖鎮宅破例進入了屋裡,漂亮的牆紙美女卻是妖,凡人,誰能分得清呢?

3.奇女

盅縣出現了一奇女子,擅長做夢。人喫五穀雜糧,哪有不做夢的,為什麼說擅長呢,人家做夢是在接受老祖宗的上身呢。

  這位奇女子姓胡,也是胡家的後代,有一天午睡,夢到胡天南來到自己腦袋裡,告訴她今晚我會在你身上寫字,我的仙氣會停留在你身上,平常人都能看到,你可叫村民來看。

  胡二太爺,那是在商朝戰死,位列仙班的大人物,村裡族譜有祖宗的名字啊,於是趕忙跑去告訴村長,村長一聽非同小可,召集村民來到家裡,想要目睹這靈異的情況。

  當晚在胳膊上還真就出現了紅色的字,左胳膊「壯麗河山,美麗山川」右胳膊「江山為重,五千年的河山」。

  這一下人羣可炸了鍋了,村民本來是抱著湊熱鬧的心態來的,誰想到祖宗真顯靈了。

  村長最先平靜下來「這是祖宗顯靈呢,別害怕,明天大傢伙帶上香火,去村口祖祠,叩拜胡二太爺!」

  豎日,敬上香火,行大禮,甚是壯觀。奇怪的是,不知是風大還是咋的,距離牌位最近的村長聽到,牌位倒下的聲音!一抬頭,竟然真是,趁其他人都在低頭跪拜,講話了「這要是放在古代,這是天降祥瑞啊!感謝祖宗保佑啊!」邊喊著邊用雙手扶起了牌位,這才喊道「還禮」。村民們都站了起來,連連點頭稱是。

  有心眼多的村民開始偷偷往奇女子家送雞蛋牛奶啥的,讓給祖宗說說好話,保佑自己發財。

  這以後,奇女子身上出現了無數字句,搞得村民都習以為常了,開始還都畏懼尊敬,慢慢平復心態也就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這天,村頭大轉盤上人們又扎堆議論起來「前天我在電話裏跟我兒子說了這事,兒子說這都二十一世紀了,爹你還這麼迷信呢,是不是蕁麻疹啊?」。一個光棍兒不屑一顧的翻了一個白眼「胡說八道,顯你有兒子呢?你家蕁麻疹自己長字啊?」

  「自己偷刻的吧?」又另一個光棍兒發表了不同意見。村長心裡也犯嘀咕啊,可又不敢確定「都閉嘴吧,胡家妹子是老實人,不可能騙咱村民們,再說了,孔子孔聖人還說哪,敬鬼神以遠之,都散了散了,回家睡覺。」說完背著手走了,慢慢悠悠的絕塵而去!剩下目瞪口呆的幾個大男人在風中凌亂。村長邊走邊想,這通發言真爽快,尤其最後兩句顯得我有文化,這下我在老哥幾個心目中地位又上升了吧!

  爺爺是個明白人,「敬鬼神不褻瀆神靈本沒錯,給人送禮卻有失偏頗,真能保佑發財,這村裡哪個不是老胡家的後代啊,」

  幾十年的現在,爺爺給我講了這個故事,身上的字是不是自己刻的已經不重要了。當年祭祀時祖宗牌位倒下或許就是答案吧。

  是啊,人每所謂窮通壽夭為命所繫,豈不知造物之報施,全視人之自取。 2020年,新型肺炎,一家人平平安安,不就是最好了嗎?

4.海市蜃樓

撒哈拉海上空出現了海市蜃樓,一座諾大的城市突然出現。人們昂起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裡面發生的一切,就像神俯視人間一樣,不同的是人們看海市蜃樓要仰視。

  只見城市中間有一所學校,裡面許多學生。其中,有一個小女孩被一羣學生堵在牆角,拳打腳踢。其他學生對此視而不見,彷彿已經習慣了。然後好像是上課鈴響了,這羣打人的學生四散而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果不其然,一個老師模樣的大人走近教室,上了講臺,用手指著剛才被欺負的小女孩,看樣子應該是在說上課鈴都響過了,讓小女孩趕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小女孩委屈的擦了擦眼淚,默默的回到了最靠邊的座位上。剛坐下,她身邊的男同桌帶頭站了起來,可能是在帶頭喊起立,而後,全班全都站起來齊張嘴,沒猜錯的話,估計是在喊老師好。

  「嘿!這不是剛才老師進來之前,打女孩最兇那小兔崽子麼,我記得他,留了個漢奸小分頭,原來他跟她是同桌啊,怪不得打人這麼兇呢,還帶頭起立,敢情這小子在這個班就是江湖人稱不要臉,小間諜…老師稱他為三好學生的小班長啊。」在下面抬著頭看海市蜃樓的,其中一位眼尖的人指著頭頂說道。「別打擾老子看好戲,老子會看脣語,一會翻譯給你們聽」人羣中有一文質彬彬戴眼鏡的男人斜愣著眼睛對人羣說道。「會脣語就是不會說人話是吧?」「會脣語有個屁用,你爹們不傻,還是能看出來發生了什麼事的。」「你tm會放屁就放,不會放憋回去,囂張個球?」「就是就是」…人羣中許多人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順便問候了一下眼鏡男的祖宗。

  眼鏡男漲紅了臉,一看犯了眾怒,低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大家快看,那小子是不是又出壞招欺負小女孩呢?」隨著這個人的聲音,人羣再次齊刷刷把眼神射向天上。

  在天上的海市蜃樓中,女孩的小分頭男同桌把小女孩推擠出了書桌,女孩失去平衡,連同座位上的板凳一起摔在地上。講臺上老師正在黑板寫字,一看就是被身後「咣當」聲煩到了,猛地回頭,看到又是小女孩發出的聲音,不耐煩的表情一下爬到了臉上露了出來,齜牙咧嘴的用手指著小女孩鼻子一通亂罵。小女孩想解釋什麼,可老師的嘴就沒停過,於是便委屈的哭了出來,女孩越哭,老師越煩,罵的越盛氣凌人,罵到性情處時直接用書砸在小女孩腦袋上。

  可能是覺得還不夠解氣,伸手沖分頭小班長指了指教室牆角,小班長笑著攤了攤手,意思是上課鈴響前打小女孩時,已經把掃地用的笤帚打斷了。

  放學後小女孩哭著跑回家,小女孩媽媽看到女兒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問小女孩怎麼回事,是不是在學校又打架惹事了?小女孩哭著解釋起來。也是,這麼小年紀的女孩,除了哭,哪有什麼別的辦法。

  然後,小女孩越哭越大聲,看樣子是想在媽媽這裡求到一點點安慰的話語,卻沒想到,不僅沒求到還又喫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估計是什麼「一個巴掌拍不響,他為什麼不打別人只打你」之類的屁話。小女孩雖然在挨著媽媽的罵,兩隻胳膊卻還是緊緊的抱著媽媽的大腿,看來,在小女孩心裡,還是把媽媽當做最親最信任最值得依賴的人。

  地下看的人羣中,有人掉下了眼淚,有人咬著牙齒,有人攥緊了拳頭,把指關節攥的咯吧做響。

  海市蜃樓上的一天似乎很短,大概等於地下看熱鬧的人的一個小時的時間。

  海市蜃樓上的第二天,小女孩和小女孩的媽媽一起來到了學校。沒猜錯的話是昨天老師讓小女孩叫家長了。小女孩的媽媽見到老師,連忙彎下腰連連道歉,邊道歉邊把腿邊的小女孩也推到前面,給老師賠禮道歉。正當小女孩要彎下腰時,海市蜃樓忽地消失了。彷彿天也看不下去這荒唐又可氣的一幕,不想讓小女孩對著這樣的人彎下腰。

  人們在想,海市蜃樓裏的小班長,看穿著打扮應該是一個富貴家庭,老師不敢管,收了人家長禮也說不定。而小女孩的媽媽對內厲害,對外軟弱的性格助長了老師的有恃無恐。可是再一想,小女孩的爸爸一直沒出現在裡面,那小女孩媽媽的做法就有情可原了,這樣的家庭遇到所有的事都只能忍。這是不是就是古人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

  後來聽人說,當天晚上又有人看到那裡再次出現了海市蜃樓,裡面的場景已經是十幾二十年後了。

  看到的人說,那個小女孩長大後伺候完了得病的媽媽。然後不再自卑,學會了獨立,在攢夠了失望後終於逃離了她的這片故鄉,在各個城市間輾轉求學,畢業後參加工作,遇到了愛她的男生,在剛開始時小女孩戒備拘束,慢慢的被男孩呵護暖化。

  小女孩笑得越來越燦爛,像花一樣。再過幾年,兩個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幸福的生活穩定了下來。而小女孩原來的城市還存不存在?誰知道呢,反正地下的人們是沒看到也不想看到了。

五更 5.交流蛇

儘國有著全球最豐富的地貌,平原,山地,丘陵,盆地,湖泊,河海,森林,沙漠。

  事情就發生在儘國地界的山地裏。這一年,這片山地裏誕生了一條交流蛇,過完童年以後的它懂事了,它就想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自己不能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一天,山裡來了一位樵夫,於是青年的它來到樵夫身邊開始交流「我要修成蟒,蟒個多大啊」樵夫哆嗦著說「是…是嗎,那祝你修行成功,你們修行不咬人吧?你可別咬我啊。」「放心吧,不會的」它吐著蛇信子說。樵夫走後,它一算,需要100年,時間有點長,而且就算修成了也不如蛟,算了吧,還是不修了。

  又一天,樵夫兒子生病了,需要草藥,雖然上次沒被咬但心裡還是免不了打鼓,為了兒子不去又不行,戰戰兢兢的來到了山裡。壯年的它知道樵夫是來幹什麼的,張開嘴叼著草藥來到樵夫身邊交流道「我想我還是直接修成蛟好了」「好啊,祝你修行成功,千萬可不能咬人啊!」樵夫看到它比上次粗長的身體,小心翼翼的陪笑說「必須的」它吐著蛇信子說樵夫走後,它一算,修蟒需要500年,時間也太長了,修成還不如龍,忍痛割愛,算了吧。

  這一天,樵夫家中無柴了,再次來到山裡,中年的它又來到農夫身邊交流道「我還是修成龍好了,多威風啊,還能騰雲駕霧,飛來飛去。」「好啊,那祝你修行成功啊」樵夫笑著擦了擦汗。農夫走後,它一算,需要1000年,這時間也有點太久了吧,而且修成還不如仙,還是算了吧。

  這一年,頭髮發白的樵夫再次來到山裡,砍完柴後特意來到洞邊囑咐「虧了那年你給我的草藥,我兒才活了下來,長大成人。快到冬天了,冬眠準備的怎麼樣了,我來給你送幾隻老鼠喫」晚年的它懶洋洋的趴在洞裏「行啊,那你放那吧,哎,對了,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直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到那時候不僅能騰雲駕霧,還能呼風喚雨,管制人間,你看咋樣啊?」「行啊,我看挺好,就是估計你修行成功了我也已經入土為安,化作一捧黃土了,到時候還請你照顧著我家子孫後代,保佑他們平平安安,升官發財啊。」「好嘞,請好吧您,怎麼說咱倆也算是從小見到大的,這個要求不用你提我也得這麼辦啊。」憔夫走後,它感覺到了自己大限已到,又想著自己這輩子什麼都沒做,想著想著便安詳的死在了洞中。

  它可能忘了,它不僅不是什麼也沒做,還救了樵夫兒子一命咧,俗話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反過來再想,它要是修行成妖得喫多少人啊,到時候得被雷劈的連全屍都留不了。

  這世間有多少動物能活到自然死亡,並且留下屍骨。相比較那些被人喫到滅絕或瀕臨滅絕的動物來說,它也算是修行成功了吧。

六更 乞丐

墓國有個乞丐,每天只乞討所需喫食,行人們見乞丐可憐,也不說要錢,都以禮相待,和和氣氣給他食物。從沒有人看到乞丐站起來過,好像每天喫完倒在草蓆上就睡,天為被地為牀。這樣雖然貧苦,但也快樂。相比較現在動輒買房買車的乞丐而言他纔是真正的乞丐,如果乞丐一行要是拜祖師爺,那他比較適合。

  旁邊一個富商家,乞丐的草蓆就窩在富商大院房檐下。富商不僅不給乞丐喫食,還整天罵他「好好的漢子為什麼不找份活幹」罵完就攆乞丐去別的地方睡,但乞丐就是不走。人們都說富商真是沒良心,就不能可憐可憐乞丐,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這天富商也不知怎的脾氣特別大,嚷嚷著再不走就要動手,看乞丐還是無動於衷伸出手揪著乞丐髒亂頭髮就拽了起來。原來乞丐的腿是畸形的,富商大喫一驚,原來…可圍觀的人眾多,對乞丐賠禮道歉又實在有點下不來臺,氣呼呼的慢慢放下乞丐關門回家了。身後傳來了「你還是不是人」之類的罵聲。

  有一天,乞丐醒來發現身上蓋著一牀被子,被窩裡還有一包青銅幣,估計是哪個大善人施捨的,數一數,99個。從那以後他每天晚上躺在草蓆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覺了。怕被人偷又不忍心花,強迫症似的要攢夠100個。

  有了這個執念後乞丐再也沒有了笑容,開始向行人要青銅幣,不給不讓走。這招放到現在可能沒招,可那時候那不找打呢嗎。

  慢慢的行人們見到乞丐都是奇怪的眼神,不和氣的笑了,也不給食物了。而乞丐呢,藏著99個青銅幣不肯拿來花,就這麼餓死了。

  那青銅幣和被褥怎麼來的呢,後來聽說是富商看到乞丐的腿以後悔不當初,欣賞乞丐的心態油然而生,希望做乞丐還能這麼快樂的人能更快樂,也算是賠禮道歉偷偷放到草蓆上的。

  原來被人們痛罵的惡富商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那天脾氣大是因為家裡有不開心的事,他一直以來趕乞丐是因為看不慣一個健康人不靠自己雙手去努力奮鬥,下雨天肯定不趕,知道乞丐不健康後又痛心疾首想要幫助乞丐。而看似樂觀的乞丐卻不知道知足常樂的道理,有了執念或者說是貪念硬生生把自己餓死了。

七更 7.奇女

聽爺爺說,村西以前都是大荒坡,裡面住有蛇窩,狼窩,也就是現在人們說的還沒有被破壞的生態環境。解放後靠著人力和汗水才夷為平地的,也就是這幾十年的事。

  不得不說老一輩的人的確都很能喫苦,不僅能喫苦,膽還大。

  故事就發生在那樣的年代。

  某一年的冬天,鵝毛大雪,雖然雪比以往的都大,但人們不僅不怕反而還高興,老話都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老話是有道理的,雪下厚了,蓋在麥子上,麥子暖和,害蟲凍死,現在的冬天,一般是凍不死害蟲的。

  村裡村外,放眼盡頭滿目皆白,跟鋪了層白毯子似的,也正因如此,在雪地裏出現別的顏色特別醒目,想不發現都難。趴在窗戶邊看雪的老曲家小孫子扭頭跟老曲說「爺,看那,有個紅(血紅色)雞飛過去了」,老曲只當是小孫子逗樂,也沒當回事。

  第二天雪停了,早上起來,大人們準備掃雪了,小孩們準備玩雪了,突然,一羣人的粗吼聲打破了這時刻「俺家鵝(鴨)咋沒了?」沒錯,是一羣人的喊聲,有男有女,不是一個人,十來戶養禽的人家都丟了雞或者鴨。。。

  此後,老曲頭家小孫子看到紅雞的事也不脛而走,越傳越邪乎,傳到最後成了有人看到一隻血紅血紅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在村西荒坡上生喫一頭豬,沸沸揚揚,人人擔驚害怕,晚上早早插門鎖門。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當天晚上村長召集村民開了會,每戶最少一人必須到場,不到場的(膽小的)出錢,膽大的出力。

  事情趕巧不趕早,就在開完會第二天早上,老曲頭家小孫子連同看家的狗不見了,門口還留下了一趟血跡。這可等不了,人們認定了是村西頭荒坡上有害人的怪物。三五十大漢各自拿著木棍,鐵鍬,鐮刀各種趁手武器浩浩蕩蕩的朝村西頭出發,走到半路,奇怪的事出現了,本該冬眠的蛇都醒了過來,彷彿有讓它們害怕的東西,蛇頭探出洞口隨時準備逃跑似的。這下好了,蛇這種冷血動物都怕更別提人了,膽稍小一點的不禁偷偷的嚥了口唾沫。

  走進了被小山(土)堆圍著的荒坡,更奇怪的事出現了,狼窩竟然空了,這麼冷的天狼不在窩裡待著,難道被那怪物嚇跑了?想著便冰天雪地裏出了一身冷汗,

  領頭的幾個膽大的眼神交流一下,再怎麼樣孩子得找到啊,沒別的法,一咬牙一跺腳,硬著頭皮找吧,正琢磨著這個想法後頭有人喊「石頭哥,回來吧,小曲兒自己回家啦!」

  。。。

  幾年後問小曲兒,小曲兒說是那天爺爺出去開會後有狼進來把狗咬死了,當時自己還小不知道害怕,開門去轟狼被狼咬著腳腕子拖走了。

  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那隻紅色的雞,也是,不算以訛傳訛的話,只有小曲兒一個人看到過罷了。

  爺爺說,由於那年雪大天氣異常冷,狼在土坡周圍沒了食物來源,就跑村裡來喫鵝了,而那隻被人們一致認定是害人怪物的紅雞纔是老天爺派下來救人的。

八更 8.新樂市國人啤酒廠(這個是真實地標,可以網上地圖查到,原地址為河北省石家莊市新樂市國人啤酒廠,地址是真地址,故事為虛構。)

其實不管是人性還是鬼性又或是神性仙性……不說了,看個熱鬧吧

8.新樂市啤酒廠(此篇有續集,在下面十更「解放村的孫道士」)

事情發生在十幾年前,解放村兒的村長閑來無事總愛騎著他的大梁自行車,帶著牌去新樂市啤酒廠溜達,找人打牌。也算是老有所樂,樂在其中。

  這天村長和往常一樣,在和牌友打著牌,旁邊有一個怪人,為什麼說他怪呢,一般去那玩的都是老頭老太太,也不賭錢,輸輸贏贏,圖個樂呵。可這個人呢,看上去至多三十齣頭一青年,他在邊上看了一下午,只看不玩,怎麼說呢,給人的感覺有一種舊社會裡的書生氣,溫文爾雅,客客氣氣的。衣服穿了身整齊的解放時期綠軍裝。

  村長就說了:小夥子挺愛好打牌吧,站著看了這長時間了,坐下來陪我們老哥幾個玩兩把。就這樣,他才禮貌的笑著坐下。第一局他輸了,有輸有贏也正常,他卻有了火氣似的,臉紅脖子粗,羞愧的低著頭不說話,再玩一把,又輸,氣的他直拍大腿,抓耳撓腮。

  村長一看這可不行啊,這男人心眼小成這樣嗎?得,我老輩子給他拿酒吧,起身去門衛屋拿了瓶國人啤酒回來:「來瓶吧小夥子,我們市特產的,你不是我們這人吧?沒見過你啊」小夥子謙遜的推讓了一下才接過「不是,來這邊接個人」

  「聽你口音是河南的吧,我們村老孫頭就是解放前從河南搬過來的,我倆關係好得很啊,當親戚處呢。他當時一個人來到了我們這村裡,那時候,我也還是光棍兒一個。所以從老孫頭搬來頭幾年開始,逢年過節我就去叫上他來我家喫年夜飯,熱鬧熱鬧。現在我這小老頭兒上了年紀,有了孫男娣女,子孫後代,享受著天倫之樂,而他,仍然孑然一身,多少次我給他做媒,他說自己就做個流浪道士修行於人間吧。」

  就這樣,說著玩著,太陽偏西了,可他也不說走,連廁所也顧不得上,硬拉著連村長在內的幾個古稀之年的老頭講著「再來一把,再來一把,馬上我就要接人去了」突然小夥子猛地站了起來,說了聲「時辰到了」,樣子驚恐又著急,想走又舍不下手裡的牌的樣,坐立不安,站著打完了最後一把牌,跟村長道了聲謝忽的就消失了。

  村長連帶牌桌上的兩個老頭正詫異,就聽見後面柱子連跑帶喊的聲音「村長,咱村老孫頭不行了,就是不斷氣,我湊他耳朵邊兒一聽,他說要見你一面,你快回去看看啊」

  村長一聽也顧不得詫異了,趕忙起身,「走,騎我車,馱著我」「好,平常我騎你還說閑我太重不讓我騎呢」

  「你TM還有心思坐著騎呢,站起來蹬」

  「你不怕我太重蹬斷車鏈子了?」

  「廢什麼話,使出你喫奶的力氣,駕…」說完一巴掌拍在了柱子屁股上

  回到村趕緊去了老孫頭家,跑進屋看到老孫頭盤腿而坐,急忙抓住老孫頭的手,一抓之下不要緊,觸手之處,滿手冰涼,老孫頭說了聲「老哥哥,我走了」便嚥下了氣,眼一閉,在炕頭上已經僵硬了。

  按說人沒咽氣之前是不會發硬的啊,村長這才明白牌桌上那個小夥子是河南地界的看守,今天是來接老孫頭魂魄落葉歸根的。

  恍然大悟後村長心裡一下明朗了,老孫頭一直嚥不了氣是小夥子癡迷打牌沒趕過來誤了時辰

  小夥子打牌時那麼難受是因為他是鬼差,太陽曬得他難受。

  而村長,陰差陽錯的也見了老孫頭最後一面,亦或是小夥子聽村長說了和老孫頭的關係,感恩村長的啤酒招待,特意放老孫頭等村長………

  後來村長聽牌桌上的另外兩個牌友說,那天小夥子當他們面喝光的啤酒瓶,都還是全新的,蓋都沒開……原來小夥子那天根本不用上廁所……別說兩瓶了,估計當時整兩噸也不用去吧。

  啤酒廠,已經倒閉許多年了,聽說近些年要拆了,邊上蓋了許多高樓,住宅區。

  時光一去/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憶童年時/竹馬青梅

  兩小無猜/日夜相隨

  ——《往事只能回味》尤雅

九更 9.石在人

茻朝旁邊往北三百里有一國,名為優越國,科技領先當時元朝數百年。優越國有一人,名叫石在人。

  一天石在人晚飯喫的早,趁著涼快天還沒黑透,有心去遛食散步,那就去唄,不然也是躺下玩獸機。

  快到地方了老遠看到一羣人伸高胳膊拿著獸機圍著往裡擠,旁邊路上開流車經過的司機有特意停下車跑步過來想早點加入熱鬧隊伍,也不管自己的流車停在路上造成了交通擁堵。什麼事啊,這麼高興,趕上元朝上朝了,石在人也快步走近一看,一個姑娘也不知是跳河還是不慎落水了,被一個小夥子救上來正在按壓胸口,人工呼吸,一些拿著手機錄像的人邊錄邊喊「xx市大事件,求熱門」小夥子聲嘶力竭的喊「別錄了,打120,還有誰認識這姑娘,聯繫她家人啊!」「呦,感情這倆人不認識啊,這當著這麼多人面又是親嘴兒又是瞎摸的」旁邊大媽翻著白眼嘀咕道「就是就是,成何體統」又有人附和著。

  姑娘吐出了水,活了過來,救人的小夥子不等她清醒默默的走了。我也不去散步了,回去吧,臨走時彷彿聽到「撲通」一聲,彷彿有人落水聲,估計應該不是因為看熱鬧的人太多有人被擠下水了。

  隔天上班旁邊一同事說「他那救人手法根本不標準,我以前當過護士,當時我就在現場,一下就看出他肯定沒參加過類似的急救訓練」

  好優越的人們!

十更(新樂市啤酒廠的續集) 10.解放村的孫道士

解放村的孫道士死了,跟隨前來接引他魂歸故里的河南地界看守,來到了生他的故鄉,一瞬間,以不自覺的熱淚盈眶,實在忍受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兩邊臉頰早已老淚縱橫。

  是啊,再說他是修行的道士,再說有解放村的熱情村民們,再說那裡有自己的鐵哥們村長。可總會說來。河南這裡,可是生養自己的故鄉啊!從年輕的時候逃難,被迫背井離鄉,從此一去不復返,壓根就一次也沒機會回來過,年輕的時候交通不方便,加之交上了新的哥們,也就不想回了。老了可倒好,自己想回來了,腿腳卻不中用了,是坐車暈車,坐船坐船,所以也就斷了自己的回鄉這個念頭。

  上了年紀的是老人,身子骨是受不了舟車勞頓的。生時倍受思鄉之苦,死了以後,卻終於是回來了。

  看守和孫道士就這樣飄著,忽的看到前方一個年輕男人的靈魂,在不遠處遊盪。靈魂旁邊有一輛冒煙豪車,撞在了大樹上,車前部分已面目全非。再往裡看,裡面當場死亡的駕駛員面貌,正是飄蕩男靈魂的肉身。

  看守就說了「你就是作死,這麼一條小路你拿它當賽車道開,活該。幸虧只S了你一個,沒有連累到其他無辜人命。剛S沒多久吧?等著吧,一會自會有我同事來接你下去。」說完怒氣沖沖的要走。

  「哪啊?不是剛S,都S兩個鐘頭了,剛才已經有一波你的同事來接我,去鬼門關報過道了。可下面說我陽壽未盡,不讓我進去,然後就沒有管我了,回家又有門神守著不讓我進去,實在沒地方去,這不就又回到了這裡,做起了孤魂野鬼。」

  「竟有這等事?你是姓甚名誰,報上名來。我好查看一番,送你往生。」一查看守才知道了,這年輕靈魂乃是當地土地爺的後代!

  這可不行,土地爺再怎麼官小,可也是個神祗,這要讓他老人家知道了,雖說是他後代自作孽,不可活,但也免不了要狀告地府一個翫忽職守的罪名。

  想到這,看守看四下無人,便讓孫道士上了年輕男的肉身,活了過來。而後,佛塵一揮,年輕男靈魂就變成了孫道士靈魂的模樣。來了一招,偷天換日,魚目混珠。

  就這樣,互換了的兩魂,一個跟隨看守去地府報道,一個繼續在人間生活了下去。

  還了魂之後的年輕男,性情大變,酒肉不沾,女色不近,從前最喜歡賽車,現在也不去了。家人覺得甚是奇怪,於是問他怎麼回事,他又不答話。實在遇到有一次母親對他刨根問底,他只推脫說自己是身體不舒服,腦袋疼。而年輕男的家人,從小對他便百依百順,嬌生慣養,便任由他去了。

  孫道士的靈魂在豪門生活一陣後,實在彆扭,便想回到解放村,又怕到時候說出實情嚇到自己的老哥們兒,所以就三天兩頭對解放村捐款捐物,署名為「道」。

  就這樣,年輕男在隨後的生命時光裏,在人間行善積德,活到八十歲,無病而終。

  至於河南地界的看守為什麼不直接讓年輕男起死回生,兩個因素,一是怕他回去後把這事抖摟出去,讓土地爺知道了。二,我想,或許是,看守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人渣危害人間吧。

  而最後,與其說是年輕男活了八十歲,不如說是善良的孫道士多活了八十年壽命吧。

十一更 11.狐子賒

村子裡的人都知道,老周家的兒子二豬,在中京當了老闆,很有錢,但具體做什麼就不知道了。

  這家人的兒子,十多歲輟了學,就一直在村裡跑著玩,今天打這邊村民家的玻璃,明天又偷了那家村民的狗,品行甚壞。家裡人沒少打罵他,卻也管不住,成年之後,他就獨自一人去中京打工去了,美其名曰「背井離鄉,闖蕩闖蕩」。村裡人都說,從小看到老,這孩子不是單純愛鬧,他是真壞,到哪也成不了大事。又過了五六年,二豬不知怎麼的,在城裡混成了有錢小老闆,派車來村裡把一家人全接走了。那時候人民普遍還都窮,人們都跟在車屁股後邊,一邊呼吸著新鮮汽車尾氣,一邊唸叨說「這孩子,打小我就看著他行,跟平常孩子不一樣,真有出息。」

  從那以後他家人就再也沒在村子裡出現過。

  以上是村民們知道的,下面是村民們不知道的。

  某一個城市裡,有一位靠給有錢人當保鏢,殺手起家的年輕人,忽然生了重病,大醫院小診所跑遍了,就是治不過,這位年輕人就是村裡出來的二豬。

  一天,二豬的媽媽從鄰省領來了一個很出名的先生。這位先生不僅靈,還不收天價,一塊兩塊香火錢就夠,多了不要。

  先生看了看躺在牀上的二豬,拇指先是在自己中指上一掐,又在小指上掐了一會,臉上堆滿了納悶之情。皺著眉頭冥思一會,先生開口道「你兒子這是挨鬍子賒了,把我畫的這符咒用火升了,剩下來的紙灰用黃酒一衝,灌進他肚子裏,必好。」二豬媽媽連忙千恩萬謝「謝謝謝謝,謝謝大師,喫完飯再走吧,我們派人送你回去」。說完遞出一個厚厚的紅包「不用了,來的時候剛喫過飯,我自己走回去,不用送,紅包你們也不用給,快收起來。」(挨鬍子賒,類似被鬼上身,賒人的鬍子一般是黃色,愛跟人鬧著玩,賒你的時候,你的精神和意識是清醒的,但身體動不了,比鬼上身好弄,一般人挨賒自己就能沖開。)

  先生出了二豬家門後,正往回走,遇到一位老道人「先生可看清楚了,挨鬍子賒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出在生辰八字的問題,可您見過哪個賒人的鬍子是白色的嗎?此子殺氣衝天,這隻鬍子是領了天命來賒他的,你逆天而行要救他,恐怕不僅救不了他,連自己也會遭到反噬,也算是先生該遭的一劫,此前你做了十年算命先生,雖然透露天機,卻也不為己謀私,上面又有喫了你香火的人,出面替你求情,能撐過此劫也算是造化弄人吧,此後你若能活下來,就做個普通人吧!」。「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方纔有點納悶,卻又不知道哪算錯了,按說鬍子賒人很簡單的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多謝高人」。「我不是高人,我就是普通人」。

  喫了先生的葯,二豬病的更嚴重了。天要收他,無法可解。

  城南道觀,年久失修,常年來只有一個老頭,在觀裏生活修行,打掃衛生。此刻有一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中年人登門跪拜,「你竟然走到了這裡,也罷,順其自然,天命使然」說完把手裡的掃把,遞給了頭髮亂蓬蓬的中年人,中年人雙膝著地,雙手接過,雙眼尊崇的望著老道人。老道人雙眼與中年人對視一刻,望向了遙遠的天邊。

十二更(2021年3月19日) 12.醜婦人美婦人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李姓在百家姓中,算得上第一梯隊。李世民更是歷史皇帝中的佼佼者。

  我老家在鄉下,村子小,有個啥消息傳的也快。當然了,這個年代了,已背井離鄉多年,下面這個事,是聽老家人說的,並不是親身經歷。

  村裡有一戶人家,姓李,名唐,光棍多年,一人喫飽全家不餓。日子也是過的悠哉遊哉,好不快活。

  說這李唐,有一天正在自家院裏躺椅上曬太陽,突然闖進一少婦,長的眉清目秀,很是好看。

  這少婦進到院裏,撲通一聲就沖李唐跪下,梨花帶雨的說「大哥,我姓武,你一定要收留我,我是個苦命人,結了婚卻被人家拋棄,無路可走了」說完便站起,沖李唐身上撲了上去,李唐雙11光棍節快樂了多年,突然遇到這尤物,一時間天雷勾地火,不能自已。

  正緊要關頭,大門響起了鐺鐺鐺的敲門聲,李唐氣不打一處來,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這個時候來壞自己的好事。

  打開門一看,門外站一醜婦,頭髮亂蓬蓬的像是雞窩,彷彿渾身上下散發著黑氣,餿味撲面而來。

  「好啊,長這麼醜不在家老實呆著,還出來嚇唬人,最可恨的是竟然在我人生這麼關鍵的時刻,看我不罵死你」李唐心想著,正要衝醜婦發難,醜婦化作一股白煙忽的一下不見了。

  「好,算你識相,跑的夠快」李唐邊把大門關上,邊嘴裡嘟囔著,轉身衝進屋裡,準備和先前的美婦人進行未完成的工作。

  一進屋,李唐徹底傻了,出去之前還在牀上的美婦人,平白無故的不見了,只是美婦人呆過的地方多了一股子黑煙。

  「嘶~嘖嘖嘖,嘿~什麼情況?這醜婦人,壞我好事,實在可恨啊!」

  其實李唐不想想,為啥美婦人能平白無故的出現在自家院裏,又為啥看到醜婦人後憑空消失了?是不是美婦人是妖精變化來害他的?醜婦人是神仙變化來救他的?

  是的,李唐沒想這些,他正恨醜婦人恨得牙根癢癢呢!正為見不到美婦人了可惜的心癢癢呢!

大家有什麼想法,或者想在故事裡看到自己的名字,可以留在評論裏,我們共同成長。

你需要順其自然的給順其其然鋪好路,然後順其其然的等待順其自然的到來,順其其然的儘力抓住順其其然的機會。


我們村子有一個老太太,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做了寡婦,也沒有孩子。後來收養了一個小男孩,一直沒有再婚,含辛茹苦拉扯大了養子,又用自己的積蓄給養子娶了媳婦。

沒想到兒媳婦非常潑辣,不想贍養老人,並阻止養子給錢老太太。養子也是個怕老婆的人,於是就任由老婆把老太太趕出了新蓋的房子。可憐的老太太就住在他們新房子旁邊用塑料布搭的小棚子,風吹雨打日曬雨淋,衣食住行也要自己打理。

再後來,老人生病了也沒人管,過得很苦很苦,村子裡面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就連同居委會把兒子兒媳婦以不贍養老人的理由告了。我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我媽媽在居委會上班,官司是她幫忙處理的。官司勝訴了,養子和兒媳婦一次性給了幾萬老人然後決絕和老人斷絕所有關係。連房子旁邊的塑料棚都不讓住了。不幸中的萬幸是村子靠山腳的地方有一戶人家在城裡買了房子,那箇舊房子就借給老太太住了。老太太當時都有七十多歲了。她一個人又在那個房子裏孤苦無助的過了幾年,一直到她去世養子和兒媳婦都沒去看過她。老太太生病不能自理的那幾年都是我媽媽還有村裡一些好心的嬸嬸輪流給她送喫的穿的和帶她去看醫生。我讀書期間一直在外市住校,回去村子的時候有去看過老太太幾次,每次都是心酸的無法形容。

老太太是去年走的,走之前的一年已經臥牀不起了。她住的是老村,裡面已經沒什麼人住了,每天都只有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間有小又黑的屋子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一個人辛苦了一輩子,卻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是何等悲慘。

這件事雖然沒有什麼殺人放火之類的可怕情節,卻讓我覺得無比的毛骨悚然和駭人聽聞。

我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可以拋棄養育自己的母親,哪怕不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沒有她又怎麼會有今日的你呢?

孫子急於結婚,為了霸佔奶奶的房子做婚房,下狠心毒死了七十多歲的奶奶。

老太太本來身體還很硬朗的,她死前痛苦難忍,不停抓撓脖子,反覆不解地問:「給我下藥幹啥?給我下藥幹啥?」但是沒有人回答她一句。

那時候我還小,這件事是我媽後來才講給我聽的。

住在附近的親戚鄰居都知道這件事,但都是私下裡感嘆、背後八卦一番而已,沒人送老人去醫院,也沒人報警。

過了不久老太太的孫子結婚辦酒,用老太太的房子當作婚房。

這件事最讓我不解和感到恐怖的是,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若無其事地參加了婚禮。

這個孫子也算良心未泯,沒幾年就開始悔恨自責,常常喝醉酒哭罵自己毒死了奶奶,會遭報應,三十多歲在得癌症死了,他生了一個兒子,也是年紀輕輕就夭折了。

惡人有惡報,旁人都說。

幾個縣城混混,父母都是比較土豪的級別,和公安局關係也不錯,所以這幾個混混自恃後臺,從小就養成了橫行霸道任性使氣的薛蟠式的少爺脾氣。這幾個混混結成幫派,在縣城裡打架鬥毆,喫喝嫖賭,模仿電影裏的古惑仔,一時好不威風。

另有一個比他們小一點的孩子,看著這幾位大哥威風凜凜,又帥又酷,好不羨慕,也想跟他們一起混。這個孩子家裡更加土豪,幾個混混的家產加起來也趕不上這個小孩家的家產。幾個混混覺得有一個紈絝小弟加入幫派也不是壞事,至少花錢更方便了啊。

於是這個小孩就成了這幾個混混的跟屁蟲,負責這幾個混混的一切經濟開銷。結果這幾個混混嫌小孩給他們花的錢太少,和小孩的萬貫家財實在不匹配,認為小孩是有錢捨不得給花,於是把小孩綁架到一個廢棄工廠裏,讓小孩和家裡要錢。

綁架之後混混們意見不統一,爭執不休,最後來了一個混混式的折中,乾脆不要錢了,把小孩勒死埋了,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據說勒死小孩之前,為了體現「公平」,他們讓小孩拋硬幣決定生死,正面生反面死,三局二勝。結果小孩拋了一次正面兩次反面,幾個混混因此認定是上天要小孩死,不是他們要小孩死,殺人殺的毫無道德壓力。

勒死小孩之後混混們又感覺不過癮,於是再次聚集起來,弄了汽油焚屍,可能是沒經驗,並沒有像他們想像的那樣把小孩屍體燒成灰。眼看已經是年關將至,混混們決定先過年,年後再處理。然後沒事一樣回去過年了。

大年初三混混們再次聚集某飯店喝酒,喝到天黑的纔出來,個個爛醉如泥。門口正好停著一輛警車,警察叔叔很貼心的提出送混混們回家。平時混混們的父母和警察關係都很好,混混們早已習以為常,大大咧咧的坐上警車,然後警車一溜煙的開到了公安局,下車的時候才給混混們逐一戴上手銬。

混混們家庭都還是有點背景的,也不缺錢,也曾四處活動。可惜此事在當地影響太大,案件性質極為惡劣,受害者家裡也更有背景,混混們自恃的背景和財力通通失效。這幾個人被抓之後不到一個月,就迎來了「嚴打」,結果這個案子成了典型的「大案看政治」,兩個剛成年的首犯死刑,剩下兩個未成年的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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