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喜歡看權謀文,請多多安利哈哈哈


30本權謀小說推薦,男強女強,智商在線,江湖朝堂,計謀定天下!附觀後感~方便拿文~

1、 (楚王VS林阡陌)《思美人》作者:海青拿天鵝

2、 (馮丞斐VS禇明錦)《穿越之一紙休書》作者:似是故人來

3、 (顧錦沅VS太子)《皇后命》作者:女王不在家

4、 (樂逸宸VS黎昕)《女商攻略》作者:似是故人來

5、 (路放VS秦崢)《砂鍋娘子》作者:女王不在家

6、 (齊修遠VS洛雲瑛)《棄婦從商記》作者:似是故人來

7、 (蕭元VS謝瀾音)《美人嬌》《王府幸福生活》作者:笑佳人

8、 (蕭元煜VS夏初華)《孤王甚慰》《擒王為夫》作者:海青拿天鵝

9、 (許鳳鳴VS周似錦)《戲精太子追妻日常》作者:平林漠漠煙如織

11、(方鳳笙VS宗鉞)《鳳行》《女師爺》作者:假面的盛宴

12、(高洛神VS李穆)《春江花月》作者:蓬萊客

13、(藍佑晴VS宋靖睿)《妻逢對手》作者:素衣渡江

14、(駱懷遠VS嚴嫣)《悍妃在上》作者:假面的盛宴

15、(菩珠VS李玄度)《菩珠》作者:蓬萊客

16、(沈雙魚VS段元琛)《美人事君》作者:蓬萊客

17、(蘇沅VS陸策)《紫氣冬來》作者:久嵐

18、(蕭隱VS陳瑩)《朱顏玉色》作者:久嵐

19、(謝長庚VS慕扶蘭)《闢寒金》作者:蓬萊客

20、(左芝VS沐乘風)《妻樂無窮》作者:醉酒微酣

21、(沈夜VS木梚初)《重生受你一世恩寵》作者:醉後漁歌

22、(傅秋寧VS金鳳舉)《妻高一籌》作者:梨花白

23、(霍青主VS宿星河)《婀娜王朝》作者:尤四姐

24、(玲瓏VS周王)《玲瓏曲》作者:春溫一笑

25、(慕容婉婉VS宇文良時)《金銀錯》作者:尤四姐

26、(青雀VS阿原)《青雀歌》作者:春溫一笑

27、(任江城VS恆廣陽)《江城謠》作者:春溫一笑

28、(田幼薇VS邵璟)《淑色》《畫春光》作者:意千重

29、(奚畫VS關何)《天鵠書院》作者:賞飯罰餓

30、(肖鐸VS步音樓)《浮圖塔》作者:尤四姐

1、《思美人》

作者:海青拿天鵝

【文案】

春秋楚國穿越

春秋時代的楚國,年輕的楚王銳意改革, 一鳴驚人,楚國新舊交替,欣欣向榮之下暗流湧動。一心回到現代的阡陌置身於這個陌生的世界之中,沒多久就被捲入了羣舒與楚國的戰爭,俘為奴隸,卻意外的進入楚王的視線。等待她的,是迷茫的前途,還是那個披荊斬棘尋找她的人……

本文情節跌沓,風格清新,將讀者帶入一個動蕩不安卻奔放熱情的時代,傲嬌勇武的楚王,現代女孩與傳說、歷史的碰撞,更有甜美的感情,濃鬱的氣息之中,趣味橫生。

鵝大的這部小說應該很多小夥伴都看過了吧,這是一部現代女主穿越到古代的小說,女主穿越到春秋時代,成為了一個礦山奴隸,在逃跑的時候遇見了男主,是被男主抓住了。男主就是大名鼎鼎的楚莊王,男主桀驁不羈,有勇有謀,有野心,深愛女主,喜歡看男主喫醋的樣子,特別可愛,兩人在一起經歷了很多挫折,分分合合,最終攜手共渡一生。真的很好看,強烈推薦。

2、《穿越之一紙休書》

作者:似是故人來

【文案】

馮侍郎有三絕

眼睛:勾魂攝魄;

微笑:傾城傾國

妙手:丹青絕筆

其實,馮侍郎尚有一絕不為人知——牀技無人能敵

「夫人,快來試試為夫的第四絕。」

一紙休書

——權力與情義的搏奕

——性與愛的對決

棄婦與薄情郎的較量,最終,誰是贏家?

風流倜儻實則純情無比的侍郎爺VS表面溫柔端莊實則腹黑深沉的皇商嫡女

穿越文,男女主一開始互不認識,男主貌似是認識女主的,跟女主訂了親,應該是雙方父母認識定的,然後女主因為有前世這女主身體記憶,男主不愛這個女主,所以打算用計謀去取得休書,跟男主就開始對場戲,糾纏來糾纏去。

男主認出了女主,女主沒認出男主,所以慢慢的相處中,男主愛上了女主,然後開始誤會來誤會去,這些文雖然糾結但是我還看是因為,男女主都是意志堅定的人!都只愛對方,即便有誤會也不會瞎搞曖昧,不碰旁的女子,這就是寵吧,並且有RRR。這文有個討厭的男配,雖然也為女主犧牲過,但就是不喜歡他,因為勉強沒幸福啊。

3、《皇后命》

作者:女王不在家

文案】

顧錦沅不知道的是,她雖然現在備受欺凌,但以後要嫁給皇二子,要登上鳳位,要母儀天下。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那個繼妹重生了,暗存心機,矢志要把她的皇后位搶過來。

顧錦沅:其實我不喜歡二皇子。

繼妹竊喜:對,他不好,你不能嫁他!

顧錦沅面上暈紅:太子很好。

繼妹:我已算過,姐姐天庭飽滿鼻頭柔潤,乃是大富大貴皇后之命,必須姐姐嫁太子!

繼母氣傻了。

繼妹堅持:我願將太子妃之位讓與姐姐,我去嫁二皇子!

後來,顧錦沅如願嫁給了太子,備受寵愛,風光美滿。

繼妹等著,等著朝堂變故,等著皇二子登基為帝。

她等了好久好久,終於忍不住咆哮:為什麼和上輩子不一樣!

任爾機關算盡,我就是天生皇后命

無論重生還是穿書,我們都應該逆境中努力求生

4、《女商攻略》

作者:似是故人來

【文案】

沙豬的男人靠強勢征服女人精明的女人憑手段贏得男人

而這是一個既強勢又精明的女人

從女人手裡搶男人從男人手裡搶銀票

誰叫她是彪悍的女強人

這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娃決戰商場橫掃千軍最終抱得美男歸的JQ滿眼飛的故事!

5、《砂鍋娘子》《砂鍋老闆娘》

作者:女王不在家

【文案】

路放:「若是他日我懶散了,倒是把這個皇位讓你做,讓你做個女皇帝,你喜歡嗎?」

秦崢聽了,眸中閃出興味的光來:「極好,若是那樣,我便要後宮三千壯丁,每夜一個,輪上十年!」

路放聞言,頓時不說話了。

他發誓,他是一輩子不會讓她做什麼女皇帝的。

秦崢出身貧寒。

秦崢並不美貌,也實在不溫柔

秦崢高、瘦,力氣大得驚人

秦崢不愛笑,不善言語,眉梢彷彿永遠帶著一絲漠然就是這樣的秦崢,也虧得天下大亂,纔有了這祖墳長草的際遇,竟然讓她登上了皇后寶座,成為了一代寵後。

臣子們永遠無法琢磨明白的就是,這麼一個實在不像女人的皇后,到底是怎麼讓那位冷峭年輕的開國帝王化為了繞指柔……

秦崢冷漠淡定,孤絕疏冷,廚藝高絕,與路放稱兄道弟手足情深。路放驚採絕艷腹黑淡定,出仕途能平定天下,入廳堂能為秦崢洗手做羹湯。他費盡心機,扮豬喫老虎,默默地守護在秦崢身邊。當路放在這亂世羣雄中奪得天下共主之位,秦崢也成為了這個天下的老闆娘。女主氣場強大,引人側目,很是討喜。男主外為忠犬,其實內裏腹黑,為奪女主施出種種計謀。文章從城破之日逃難新娘秦崢講起,從小處漸漸描繪出這個天下紛亂的年代。

6、《棄婦從商記》

作者:似是故人來

【文案】

「被誣紅杏出牆差點騎木驢,卻還是個C, 我很不甘心。」

「你想怎樣?」

「把姦夫淫婦這一謠言坐實了。」

「……」

本文講一個棄婦成長為大商的傳奇故事,多汁多肉~~

7、《美人嬌》《王府幸福生活》

作者:笑佳人

【文案】

謝瀾音膚白貌美,靠臉喫飯沒問題,

然並卵,她嫁的秦王是聲控!

英雄救美,他讓她唱曲兒報恩,

賭氣罵他,人家聽得如癡如醉。

夜裡他想睡了,她說話是催眠,

他不想睡,她的話就成了最好的……

秦王:想太多,其實我最喜歡你的人。

落魄腹黑秦王VS高門嬌養小姐

男主是個誘惑力的不受寵皇子,被爹坑得取了個醜陋女,流放到女主的外祖家。藉機接近五姑娘。強娶甜寵。

一個腹黑王爺的奮鬥史,救出被困的姨母,為母族報仇恨,流放了繼母一族,最後當上了皇帝,只娶一位皇后。

8、《孤王甚慰》《擒王為夫》

作者:海青拿天鵝

【文案】

身為朔北王,當朝最有權勢的藩王,蕭元煜不是什麼純情不知世事的少年。

他見過的女子成千上萬,什麼樣的美人不曾見識過,女子在他面前展露嬌羞,他見得多了也從不曾流連駐足。

更不用說眼前女扮男裝的夏初華才十幾歲,剛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被他這樣英俊又高貴的男子擁在懷裡,面紅耳赤是再正常不過的。

只是這一回,曾經不羈、曾經傲慢,曾經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蕭元煜卻動了心思,

不知脾氣火爆又任性的夏初華,她……有沒有那麼一點可能,會喜歡上自己?

冒牌蘿莉諸侯王VS正牌皇子

一切從女主女扮男裝開始,因代替與自己樣貌相似的中山王進入皇宮,女主初華見到了男主朔北王蕭元煜,一個被皇帝猜忌的諸侯,也是她曾經的救命恩人。因初華擅長研究幻術,元煜將她帶到了身邊,承諾研究出雷火罐後即可離開。兩個可愛的人,在相處中被彼此吸引。

整篇故事行雲流水,沒有太過糾結的過程,即使有陰謀,也被強大的男主解決了。兩人的感情也是自然而然的甜蜜,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大膽表白,勇敢傾訴。

9、《戲精太子追妻日常》

作者:平林漠漠煙如織

【文案】

國公府二姑娘許鳳鳴的貼身婢女周似錦,搖身一變成了威遠侯的嫡妻,知道底細的誰不說周似錦是小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

生父一朝勢敗,等待周似錦的是丈夫親手奉上的一碗毒藥。

臨死前,她想到的是:男人真是靠不住,不如跟著二姑娘。

後來,周似錦:嗯,真香!男人也有很好的,比如許鳳鳴。

腹黑戲精女裝大佬皇太子追妻日常,溫軟小嬌嬌VS女裝大佬。

原本是一等丫環的周似錦因離奇身世,搖身一變成了威遠侯嫡妻。一朝生父落敗,被夫君毒死。在臨死前想的是當初不如跟著二小姐。重生回了剛找到生父時,周似錦想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緊緊貼著許鳳鳴。重生回來的女主也不太強,有輕微厭男症,而男主一直都是喜歡女主的。人設生動活潑,故事設定獨特誘人,不看後悔。

11、《鳳行》《女師爺》

作者:假面的盛宴

【文案】

當所有人都在告訴我,你不過是個女子,我還在告訴自己:「其實你可以試一試。」

  ——方鳳笙

……

官場有諺語,無紹不成衙。

她是方家的唯一的子孫,方家是紹興最有名的師爺世家。

一場爭鬥,讓方家支離破碎,她爹被牽連致死,她一路披荊斬棘而來,為的不過是以證其名。

可把這條路走下去,她卻發現有些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

宗鉞很清楚自己能娶到方鳳笙,是因為他把她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不過沒關係,總有一天,人是他的,心也是他的。

ps:科舉、官場、權謀、朝鬥、破案、言情、宅鬥撕逼、小甜餅都有。具體比例看作者心情。

文中歷史科舉官制地理等內容,來源於網路和各類參考資料,百分之九十明清混雜,百分之十作者隨口胡謅,勿考據,愉快看文。

方彥作為兩淮鹽運使周廣瑞的師爺,因受牽連,慘死獄中。方鳳笙身為其獨女,為了查出父親死亡真相,女扮男裝毅然踏上為父翻案之路。這期間她結識了生性剛直的知縣範晉川,心思深沉不行於色的魏王,桀驁不羈卻身份神祕的巡檢官勾慶,以淮鹽之起源泰州為點,一場陰謀和鬥智鬥勇就此拉開。

本文以兩淮鹽運弊政成風為背景,女主為了替父翻案,佈下彌天大局,以鹽政改革為刀,算盡人心,卻不慎捲入皇子爭鬥之中,文章基調嚴謹,情節跌宕起伏,峯迴路轉。

12、《春江花月》

作者:蓬萊客

【文案】

父親是尚書令,

母親是長公主,

族中兄弟,皆江左才俊,蘊藉風流。

「士庶之際,實自天隔」。

所以直到嫁了過去,洛神還是想不明白——這個她之前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寒門庶族江北傖荒武將,憑什麼,膽敢開口向自己的父親提親?

架空,男重生。

這是一本很有家國情懷的古言,是比較偏向傳統風格的古言。男主李穆重生前官居大司馬,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被前世的高洛神毒酒所殺(前世女主也是被利用不知情)但重活一世,男主卻拋棄曾經走過的路,選擇一條從未走過,卻滿是荊棘的道路,迎難而上,完成心中抱負,家國太平。

這一世,女主還是一個在高門中長大的嬌嬌女,本來的女主也有自己的未婚夫,但被迫嫁給男主,從對男主的害怕好奇到最後理解他,包容他,成就他。女主雖然善良,美麗,但不是那種傻白甜是美貌與智慧並存的那種。

全文男主與女主的愛情線都是圍繞著朝堂政治風雲,寒門與氏族的對抗。女主開始代表的就是氏族而男主就是寒門。女主從天真不知世事的人無法認同男主的抱負理想成長,到最後看透這個時代王朝背後的黑暗腐朽,一路追隨李穆,打下這個天下,登頂王業。蓬萊客大大的文真的值得看,文筆一絕。故事性很強,非常好看啊!!強推!!

13、《妻逢對手》

作者:素衣渡江

【文案】

藍佑晴上錯了花轎,並沒嫁對郎。

丈夫看她,恨不能把她甩回孃家退貨。

她看丈夫,恨不能把他的個性扭上一扭。

不是她搞定丈夫,就是丈夫把她搞定。

不過,鬥爭輸了不要緊,反正她有三週目的時間慢慢磨。

女主在遇到困難,人生崩潰死機後,會重生到出事的七天前,扭轉敗局

這是一個不受寵的王妃把自己的渣貨老公趁著戰亂,拎到民間避禍,用柴米油鹽醬醋茶反覆浸染,使之變成一枚傲嬌黏人忠犬的故事。

傲嬌毒舌嘴賤男主vs冷靜理智不小白女主,這是一個不受寵的王妃把自己的老公調教成忠犬的故事,女主自帶作弊器,死了後會重生到死前7天。兩個彆扭的人,在挫折中慢慢成長。藍佑晴的丈夫宋靖睿本該娶的是她胞妹。於是嫁錯郎的她,自然被他橫眉冷對地對待。不過沒關係,她同樣也看不上紈絝惡劣不務正業的丈夫。

正當兩人相看兩生厭時,卻忽然得到叛軍攻打藩都的消息。她這個王妃便拎著她的渣貨丈夫入住民間,準備用柴米油鹽醬醋茶教會小王爺一點做人的道理。這是一篇氣氛輕鬆歡樂的古代文,作者文筆幽默,構思精巧。以藍佑晴頂替妹妹出嫁為切入點,將本是虐文的故事設定,寫出了喜劇效果。強烈推薦!

14、《悍妃在上》

作者:假面的盛宴

【文案】

宅男穿越古代,人生該如何規劃?

招小弟,打江山,建後宮,稱霸天下?

No.no.no,胖子云覺得還是醉臥美人膝比較好。

不是他沒大志向,而是世事不如他想像。混了一輩子,最後死了,臨死之前才發現他忽略了什麼……

重來一回,他定然待她如珠如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要讓她給他生一窩小胖崽子……

人喫過一次虧便夠了,因為足夠的刻骨銘心!

從小她便知道,在這家裡,她除了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彪悍慣了,人人懼她如狼虎,居然有人敢在她身邊晃悠?

那邊那個小胖子,你賊眉鼠眼想幹啥?

閱讀提示:

1、本文屬性he,1v1,甜寵文。

2、男主雖是個小胖子,但請相信他一定會變成一個帥比的,因為男主曾立下誓言,他要成為一個擁有古銅色皮膚八塊腹肌的男人,O(∩_∩)O請拭目以待。

3、本文架空,不考據,謝絕扒榜。與炮灰一文雖是姐妹篇,但是一個單獨的故事。

女主是遠侯府的嫡小姐,可惜母上大人從小被保護太好,不顧父母反對,一心嫁進威遠侯,哪裡知道醉心權勢的夫君,只是想想利用自己孃家鎮國公府在軍隊的勢力爬上位。在家裡,女主既沒有主母的威嚴,被婆母和她的侄女—夫君的表妹小妾給玩弄於鼓掌之上,任憑下人看碟子下菜,欺負自家膝下兒女還不自知,甚至於前世今生的女兒都因為她這個性格的原因,被生生逼出性烈如火張揚跋扈的名聲以求保護幼弟不受欺凌。

女主外公家鎮國公府前世被女婿給欺騙,白白用自家在軍中的勢力為他做了嫁衣,可惜餵了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在男主得勢後,不恥自己被外家提攜的上位方式,按現在的話,女主的爹就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人。成功上位,就讓夫人、女兒和外孫外孫女明裡暗裡在威遠侯府飽受欺凌。這輩子由於男主的提醒,女主生生地斷了他利用鎮國公府沈家上位的可能。

應該來說,男主的重生改變了自己和女主身邊人的命運,而另外一位重生的男主他弟就生生改變了政局,人家的志願比較宏大,前世結局不好,咱就問鼎天下,做掌控所有人命運的人。

15、《菩珠》

作者:蓬萊客

【文案】

菩珠兩輩子後來都是皇后。

只不過,上輩子她的男人是太子,而這輩子,是太子那個謀朝篡位的皇叔。

背景架空漢+唐。

女主出身名門,不幸家族被陷害,祖父獲罪,父母離世,她也被流放疆邊。十五六歲時終於等來了平冤,她被接進宮並成為了太子妃,也成功的坐上了皇后之座。但是沒到兩年皇上被皇叔奪了位,她也慘死在被掠的路上。

皇叔就是男主,前世他們見過幾次,有一次男主被誣陷行刺,在宮裡被追殺藏進了草叢裡。女主發現了男主卻因心軟沒有告發,她本想借這份機緣保她平安,可到死也沒能找到男主。

重生後,她回到了平冤前,她依舊想要成為皇后。她一次次用美色來助自己實現目的,而這些行為都被男主看見。她本是勾引太子卻陰差陽錯下嫁給了男主,男主認為女主是別有用心的女人,而女主因為上一世的事情對男主懷怨在心,兩人的感情一直在拉鋸、冷戰。

16、《美人事君》

作者:蓬萊客

【文案】

沈雙魚,你之福禍、榮辱、你所珍愛、想要保全的一切,全在他的一念。

沈雙魚,你替朕把他叫回來。

他是朕的第七子,朕曾經最寵愛的一個兒子。

好看,可惜太短了,意猶未盡的感覺。還可以展開寫多些的啊。

女主是重臣遺骨孤,為舅父申冤,被老皇帝派「勾引」男主,結果男主真的看上了她,但不想耽誤女主。一直止步不前。後來放棄稱帝的機會,選擇做攝政王而不是為帝,就歷史教訓而言,從宋太宗兄弟,張居正,到多爾袞,這種權臣+輔助幼帝的攝政王OR皇族=必死無疑。還好結局很HE。

17,《《紫氣冬來》

作者:久嵐

【文案】

蘇沅出生時,被批命「紫氣東來,合福祥瑞」,簡而言之,人美,命好!

旁人艷羨,唯她知曉這福報從何而來——前世的一場冬雪,一場刻骨的悲歡離合。

閱讀提示:重生庶女VS攝政侯爺

18、《朱顏玉色》

作者:久嵐

【文案】

陳瑩生父早逝,卻有個能臣叔父,入京後,大樹底下好乘涼,日子越過越滋潤。

朱顏玉容,公子相逑。

奈何貌美太招風,不如早踏高枝,陳瑩看向蕭隱,這梁國豫王為拒婚,與他皇后姑姑說,此生只娶絕色……

一箭雙鵰,蕭隱巴不得,只要她求他,想要什麼,他給什麼。

閱讀提示:

1,美殺四方VS霸氣側漏

2,男女主都非善茬,本土。

陳瑩生父早逝,同寡母幼弟投奔京都叔父,寄人籬下難,陳瑩一心嫁個好人家,天隨人願,邂逅豫王蕭隱做了王妃。原以為從此富貴太平,不料蕭隱手握兵權,功高蓋主,早成皇族眼中釘。面對危難,二人攜手共度,風雨同舟,闖過一道道難關。

19、《闢寒金》

作者:蓬萊客

【文案】

不服闢寒金,哪得帝王心?

不服闢寒鈿,哪得帝王憐?

……

河西節度使謝長庚娶了長沙王王女慕扶蘭。

新婚夜,連新婦長什麼樣都沒看清的謝長庚,在大半年後終於回了家,卻發現她已回了孃家。

雖然非常不滿,但他只能追了過去。

(女重生。)

女主重生、古言題材。前世,慕扶蘭作為長沙國慕氏王女,被父親許給了長江匪首謝長庚。謝長庚出身低微卻有勇有謀,他在長沙王的保舉下被招攬,之後憑著一腔熱血和累累戰功一路青雲直上。相比謝家的步步高昇,長沙國的處境卻日漸衰敗。

少時的慕扶蘭對有過一面之緣的謝長庚情根深種,如願嫁給他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又娶新婦。慕扶蘭看到謝長庚一顆真心撲在權謀霸業上,此時的她如夢方醒,原來自己不過是他向上的一枚墊腳石而已。癡戀一生,結果卻以自盡收場,慕扶蘭的一生短暫而遺憾。

如今,慕扶蘭重回到剛嫁入謝家之時,丈夫謝長庚未入洞房就被急召而去,而慕扶蘭轉頭也收拾好行李回了家鄉。半年後謝長庚還來卻不見新婚妻子,他親去請嬌妻歸家,然而卻被她給生生氣跑了。

20、《妻樂無窮》

作者:醉酒微酣

【文案】

問:如果你生為侯門嬌寵郡主,親哥做了鄰國駙馬,表哥當了本國皇帝,會是什麼感覺?

左芝得意:三個字——橫著走!

再問:如果你娶了,哦不,嫁了一個英俊得人神共憤,優秀得天理難容,不嫖不賭能文能武、十八般才藝樣樣皆精的高官相公,又會是什麼感覺?

左芝淚奔:尼瑪……沐乘風這個面癱的妖怪!

沐乘風面無表情:吾之妻,樂無窮。

本文記錄了一名深閨怨婦勾引禁慾相爺的偉大史詩征程,可歌可泣!

身世苦難背景複雜深情冰山男一枚vs大智若愚大調小任性大驕縱話嘮軟妹,還有一堆活寶公主駙馬CP,總體就是甜甜甜。

女主是郡主,從小就活得很滋潤,偶遇了男主後就一見鍾情了。男主是從小就被培養成駙馬的人選,練就了一身好本領,既能輔佐女王有丞相之才,又能10步殺一人,有殺手之能,還能下的廳堂入得廚房,會洗衣做飯還會繡花裁衣(真是神一樣的設定啊)。

可沒想到公主在深山老林裏養著時,被女主哥哥碰到了,然後果斷喫幹抹凈,男主就沒法當駙馬了,來了女主家做護院。

女主看上男主後,無奈身份差距大,就打算拉著男主私奔,結果男主卻消失了。後來男主官拜丞相,女主也不生氣,還想嫁給他,悶騷男主就順杆子往上爬的答應了,於是小夫妻的日子就開始紅紅火火起來。其實,這只是小說的開頭,哈哈哈。

兩人婚後日子很不錯,重點就是講兩人的那個啥,我不具體劇透了,反正很有看點。

最後,男主終於擺脫了自己作為女皇臣子的命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結局圓滿。

21、《重生受你一世恩寵》

作者:醉後漁歌

【文案】

前世,她眼中無他,嫁與他三年,纏綿病榻三年,最後抑鬱而終!

他說,木梚初,你可曾有心?

她淡淡看他,眼見那個邪魅俊美之人為她眼窩深陷,滿面瘡痍,她心中情弦微動,卻是已無能為力!

一朝重生,她勢必好好活著,把旁人欠她的都要回來,把欠了他的還回去,然後再受他一世恩寵!

本文1v1,HE

寵文,很寵

涉及宅鬥,經商,宮鬥等,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只是為男女主的感情鋪路的。

本文男主只有一個,一個…

22、《妻高一籌》

作者:梨花白

【文案】

穿越到一個被當作棋子嫁入豪門並且光速成為棄婦的女人身上,這運氣好像實在是不怎麼樣,尤其是這個棄婦還不得不養著兩個不被親爹待見的拖油瓶。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這種自生自滅,啊,不對,應該是自給自足,遠離內宅爭鬥的棄婦生活其實還是很悠然的,女主角對自己的穿越十萬分的滿意。

但是,孩子他爹,你……你你你到底為什麼又要在五年後闖進來?還蹬鼻子上臉的步步進逼,特麼你有這個資格嗎?

亂了……全亂了

女主和男主成親之後沒有圓房,孩子是成親之前男主醉酒和一個洗衣房丫鬟生的,男主厭惡,所以一起丟給女主這個名義上的正妻養著。男主前期真的很渣,妻妾加起來,後院有七八個人。女主遠離這羣渣渣的世界,帶著兩個孩子安心過日子,在侯府偏僻院落裏種田開荒,自給自足,很是愜意,但是後面男主去了幾次女主院子,被那裡的喫食,孩子的表現,溫馨的氛圍慢慢吸引,然後慢慢把女主追回來的故事。

女主是屬於那種特別擰的清的人,在被遺棄的時候,能自己好好過日子,在男主要追回她的時候一開始雖然不願意,也不會愣頭青一樣去得罪人,最後和男主幸福圓滿,其實我真的不喜歡男主的人設,就算後面和女主在一起,原來那些妻妾都散了,這個社會只有愛與不愛,不存在對錯吧。

23、《婀娜王朝》

作者:尤四姐

【文案】

年少的時候,以為世上所有女人都是溫馴柔旖的。

那天大雪壓城,初見星河,她站在彩畫紅牆下仰頭對他笑:臣奉命,今日起侍奉太子殿下飲食起居。

他雙手空空,風雪滿袖,倒不覺得寒冷。

倏忽十年,控戎司下錦衣使,鳳眼流光,等閑斷人生死。

愈縱容愈放肆,他喜歡她狂妄的樣子。

你要前行,我贈你彎刀;你要戰鬥,我贈你甲冑。

然後呢?

成則女主天下,敗則宮闈承歡,敢賭嗎?

又是尤四姐的文,反正就是質量的保證。

說實話,這個書名真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但開始看了後,真的欲罷不能,真的好看,雖然看完後也不知道這個書名是什麼意思……

男主是太子,腦子、手段、臉蛋一樣不缺,身邊都是如狼似虎的兄弟。女主是太子身邊的女官(女官家世都是挺好的那種,和一般宮女不一樣),能力智商都在線,慢慢的從普通宮女變成了男主的得力助手又變成了貼身的那種,大家懂得哈。兩人互動超甜超蘇超帶感。宮廷權謀也寫得在線,畢竟尤四姐是寫宮廷文的一把好手,贊!

24、《玲瓏曲》

作者:春溫一笑

【文案】

喻家三小姐出生的那天,雪花漫天飛舞,千樹萬樹梨花開。

喻家老太爺正意態閑適把玩著一個玲瓏剔透的手把件,聽說添了個小孫女,隨口說道:「是個丫頭,叫玲瓏吧。」喻三小姐便叫玲瓏了。

一句話簡介:玲瓏心肝,幸運人生

玲瓏十歲那年是個多事之秋,皇帝遇刺,叛黨潛逃,年少氣盛的三皇子周王殿下祕密出京,追查叛黨行蹤,玲瓏這位足不出戶的小姑娘和周王竟然相遇了,還發生了一連串既好笑又感人的故事……

本文基調溫馨,女主慧黠可愛,男主腹黑深情,是一部難得的古言穿越佳作。

25、《金銀錯》

作者:尤四姐

【文案】

她特許他在沒人的時候可以喊她的名字,她的閨名叫婉婉,自從有了封號,這個乳名幾乎不再使用了。她帶了些輕輕的哀怨,皺著眉頭對他抱怨:「將來我死了,恐怕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究竟叫什麼了。」

*架空明清,BE。

藩王與公主溫柔繾綣的陰謀與愛情,他對她步步算計,卻也情根深種。

帝王之路,殺機四伏。他是設局之人,機關算盡,贏了天下卻輸了真心。

她是受盡榮寵的大鄴長公主慕容婉婉,他是權傾一方的南苑王宇文良時,十年前紫禁城裡無意間的相救,換來他十年後的非卿不娶。當她得知自己嫁給他竟是他的精心謀劃,對他失望之餘漸漸築起了心牆。他一步步攻城略地,將她心中的戒備瓦解。當她將自己的真心一點一點交付給他, 他的野心卻漸漸浮出水面。他借著朝廷的徵調令揮兵北上,直取京師,婉婉為大鄴苦心斡旋,與他明爭暗鬥, 卻一招不慎,誤中反間計,全然不覺自己淪為他圖謀天下的一枚棋子。山河破碎,身世浮沉,萬劫不復的慕容婉婉又當何去何從?

26、《青雀歌》

作者:春溫一笑

【文案

窗外樹梢上,停著一隻麻雀大小的青藍色小鳥。

「小小姐,你的名字,便叫做青雀,好不好?」婦人憐惜看著懷中的小女嬰,彷彿她能聽懂話似的,柔聲跟她商量,「青雀,又名青鳥,是鳳凰的前身。」

她是棄女,也是天才;

她是青雀,也是鳳凰;

她出生時毫不起眼兒,長大後卻光芒萬丈;

小小青雀,食取玉山禾。

27、《江城謠》

作者:春溫一笑

【文案】

好強、敏感又缺愛的任江城,在十四歲那年,在被癡心戀慕的美少年無情拒絕後,憤而投入冰涼的河水之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性情改變了,眼界改變了,言行舉止改變了。

無數人的命運,也隨之改變……

有點海青拿天鵝的文風,得仔細了看哦!

這個文有點慢熱,看得愛兜有點著急。女主是穿越的,之前癡心虞濤(男二好像叫這名)愛到卑微沒有自尊。重生後變靈光了,回到親人身邊,遇到男主,兩人隨著逐漸接觸,互相愛慕的時期挺有感覺的。因為各為其主,恆家和女主父親的上司在對立面,所以造成兩人情路障礙頗多。

男主父親說:十三郎,要不咱換個人喜歡?「男主說:「不換」!愛了,愛了~~~嘻嘻

28、《淑色》《畫春光》

作者:意千重

【文案】

田幼薇作為吳儂軟語小女子,以為相夫教子就是她的一生。沒想到突遭變故,家破人亡,美夢盡碎。重生歸來,她繼承家業挑大樑,還搞出了絕世名瓷!功成名就,唯有終身大事讓人愁。田父:童養夫!從小養大最貼心!田母:附議!田幼薇一本正經:做人不能太自私,施恩不求報與人不追悔,放手成全是最美!童養夫什麼的,試過一次就夠了,這次她堅決不要邵某人!邵?御前紅人?絕世美男?時尚達人?文武雙全?精通多國語言?日進鬥金?探花?璟淡定微笑:呵呵~

重生後,田幼薇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如果前世她不嫁,邵璟是不是不會死!

如果她不做溫室的花朵,是不是父親兄長也不會死!

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在面前,利刃穿腹,烈火焚身,那種滋味真的撕心裂肺!

再活一世,田幼薇這輩子不想再做溫婉小女人,她要全家團圓做富豪,有錢又有權,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至於邵璟,她可以默默守護助他上青雲,就是別再做夫妻!

邵璟黑臉:重生個鎚子喲,田幼薇你膽兒肥了,竟敢始亂終棄!!!

於是,這輩子,當邵璟長成絕世美男,時尚達人,文武雙全,精通多國語言,日進鬥金,御前紅人的探花郎後,田幼薇仍然沒能甩掉邵大人!

兩世為人,邵璟隱藏至深,只為用溫柔深情織就一張天羅地網陷住一個人!

阿薇,不管世事有多艱難,我只想讓你生活甜如蜜。

29、《天鵠書院》

作者:賞飯罰餓

【文案】

梅雨時節,屋外雷聲陣陣,奚畫站在窗邊,托腮看著雨滴沿屋檐落下。

忽然,她想到什麼,轉身行至門口,嚯地將門拉開。

外面蹲著的那人,和他身側蹲著的黃狗齊刷刷抬起眼來看她。

「……你在作甚麼?」

關何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淡淡道:「看門。」

「我家有狗。」

底下的黃狗委屈地拿眼看他,尾巴輕搖。

後者想了許久,方正色道:「一條不夠。」

「……」奚畫頭疼地撫了撫額,「進來吧,再淋下去會得病的。」

他和狗雙雙對視一眼,遲疑著邁步進去。

門外,雨點仍舊紛紛揚揚。

點進來的大家你們好啊!

【以下是真·文案君】

時間:月黑風高的一個晚上。

人物:立志考取功名的學霸少女,面目神祕的殺手。

事件:啪啪啪!啪啪啪!之後,殺手事了拂衣去。

結果:私塾開學第一天,少女發現有個面癱長得很眼熟。

本文單元劇√

輕鬆愉快的種田√

男女主遲早會被玩壞√

半架空北宋,和歷史不符的都是作者腦洞√

本文主講一個勵志奮鬥的少女和忠犬殺手少年的故事

當女主奚畫如往常一般,去書院上學時,卻驚奇地發現自己新來的同窗,正是昨晚闖進自己家中的黑衣人。而黑衣人關何是奉命提前潛入天鵠書院,執行刺殺任務。在聽了關何的解釋後,奚畫誤把關何當成一個小毛賊。在關何潛入書院假扮學生的過程中,男女主一起遇上了一系列奇怪的事情。解開這些謎案後,男女主的感情也急劇升溫。在確定感情後,關何打算金盆洗手,退出明月山莊,想要和女主過平靜的生活時,但天不遂人願,樹欲靜而風不止。此時天鵠書院已被各方勢力滲透,平靜的局勢下暗流湧動,一場涉及朝堂、敵國、江湖的陰謀正在悄然上演。一切的故事是從天鵠書院開始,最後也是在書院裏劃下了句點。

30、《浮圖塔》

作者:尤四姐

【文案】

沒有溫暖的心,卻有世上最動人的眼睛。

他是惡鬼,也是佛陀。

男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掌印太監,女主是即將殉葬的柔弱才人。新皇帝看上了女主,因此男主在女主殉葬時巧立名目,救下了女主,兩人朝夕相處間暗生情愫,想著長相廝守時,女主為了保全男主的性命重新回到了皇帝身邊,好在最後是HE!HE!

尤四姐的文筆好得沒話說,字裡行間帶著一種獨特的京腔韻味,塑造的男主形象簡直蘇到爆,原先是個冷清冷血的人,遇到女主後卻甘願付出所有甚至拋棄自己圖謀的一切,前期動情的描寫非常細膩,看著都忍不住臉紅心跳,哈哈。

下面是比較偏正劇的古言,也可以瞅瞅:

有哪些文筆佳高質量的言情小說推薦??

www.zhihu.com圖標

下面是比較冷門小眾的古言,不過也挺好看的~

有哪些好看的古言推薦??

www.zhihu.com圖標

微信推書公眾號:淘子掃文看劇

ps:有粉絲覺得淘子知乎上更新得慢,事實上,公主號上是日更的哈~


鳳輕的盛世三部曲,狐狸窩系列,目前她的這些作品中《權臣閑妻》是巔峯,文越來越好,然後女主的心理活動很有意思,好好笑。江湖,朝堂,宮鬥,權謀很過癮,鳳輕鳳輕鳳輕,最喜歡的作者,強烈推薦!!

石頭與水的《千山記》,這本書是我看過的最強悍的權謀(私以為),真的,這本書女主很聰明,真的是聰明,(不是金手指的那種,很強的分析),讓人感慨啊,權謀很厲害!!!

袖唐《江山美人謀》,戰國時期,梟雄混戰,幾國爭霸,裡面權謀很強大,女主有三寸不爛之舌,看了這本書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因為別人說一句話,你根本聽不出來是在罵你,你反而會有點感激那個樣子,中華文化博大精深,說話技術,權謀真的好高大上

5.14更新

古耽《將進酒》by唐酒卿,這本書太太太太太好看了!!!開篇就是高潮,男主下獄,他的父親涉嫌謀反,男主師兄戰死沙場,師娘死於戰亂,師兄死的那個橋段明明很平淡啊,但就是想哭,各種局勢紛爭,超級有《琅琊榜》(我說的是電視劇哦,因為其實小說沒有電視劇好看)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熱血沸騰,這就是權謀啊,皇權式微,外戚專權,家國動蕩,四將危局,皇權、世族、將領,各色各樣的人攪動起了風雲,沈澤川這個昭獄中人如何與他們周旋,?或者說,如何生存下來。心疼小川川啊,加油!


她是身份高貴的竇家嫡女,幼年失恃,生母自縊身亡,繼母登堂入室,還被庶妹搶走了未婚夫。


他是地位煊赫的世子爺,雍容華貴,母親卻被渣爹害死,自己也被構陷逐出家門......


一次交鋒,她闖入他的心,冥冥之中,情緣已定。


她許他真情,助他一臂之力;他送她癡心,為她褪盡殺氣。


一世浮沉,她與他風雨同舟。執子之手,是否能換一世安穩?


網路文學第一章 爭執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一章 爭執


竇昭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長了。


老一輩的人常說,夢死得生,夢生得死。


她這些日子總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坐在開滿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擺動著兩條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饅頭似的乳孃正喂她喫飯。


有風吹過,垂落的紫藤花蔓擠在一起,累累疊疊的紫藤花籟籟作響,像羣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小姑娘。


她覺得有趣,笑嘻嘻地跑了過去,抓住一根藤蔓,順手就揪下了一朵盛放的紫藤花來。


乳孃追了過來:「四小姐,乖,喫了這口飯,七爺就從京城回來了。到時候會給四小姐帶很多好喫的,還有好看的鞋襪……」


她看也不看乳孃一眼,避開乳孃伸過來的銀勺,又抓住一根藤蔓揪下了朵紫藤花。


耳邊就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怎麼?四小姐又不聽話了?」


乳孃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就轉身曲膝朝著說話聲的方向行了個福禮,恭謹地喊了聲「七奶奶」。


她則捏著紫藤花沖了過去:「娘親,娘親……」


少婦溫柔地抱住了她。


她獻寶般地把手上的紫藤花攤給母親看。


春日的陽光照在母親發間的赤金步搖和大紅色遍地金通袖襖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母親的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金箔,刺得她眼睛發澀,而母親的臉,則熔化在那一團金色的光暈裏,讓她看不清表情。


「娘親,娘親……」她強忍著眼中的酸澀,高高地仰著頭,想看清楚母親。


母親的面孔卻越發地模糊起來。


有個小丫鬟跑了過來,歡天喜地地稟著:「七奶奶,七爺從京城回來了!」


「真的!」母親即驚且喜地站起身來,提起裙子就朝外奔去。


她邁著兩條短肥的小腿啪嗒啪嗒地追了過去:「娘親,娘親!」


母親卻越走越快,眼看著就要消失在春光中。


她急起來,沖著母親雀躍的背影大聲地嚷著:「娘親,娘親,爹爹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個女人!她會奪了您的正妻之位,逼得您走投無路,自縊身亡……」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至關重要的話反反覆復地在她的腦海、舌尖徘徊,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響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的身影漸行漸遠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她心急如焚,四處亂竄地找著母親。


白光中,有羣爭吵不休的大人。


她跑了過去。


一邊扒開人羣,一邊焦灼地問:「你們看見我娘親了嗎?你們看見我娘親了嗎?」


他們都只顧著吵架,沒有一個人理睬她。


母親,到底去了哪裡?


她茫然四顧。


突然看見一間槅扇上鑲滿了彩色琉璃的花廳,廳門半掩,好像有人影在晃動。


難道母親躲在那裡?


她欣喜地跑了過去,「吱呀」一聲就推開了槅扇。


半截大紅色遍地金的湘裙在空中搖晃,裙裾下,露出兩隻腳,一隻腳上只穿著雪白的綾襪,一隻腳上穿著大紅色綉鴛鴦戲水的綾面繡鞋……


她厲聲尖叫著,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來。


入目的依舊是熟悉的八角宮燈,靜靜地立在牆角,瑩瑩地散發著明亮又不失柔和的光華。


屋子裡悄無聲息,大丫鬟翠冷正坐在牀頭的小杌子上打著盹。


竇昭深深地吸了口氣。


原來那尖叫聲也是在夢中!


她強壓下心底的驚惶不安。


自己這一病,家裡人仰馬翻,特別是幾個貼身服侍的丫鬟,日夜輪值,眼睛也不敢眨一下,想必是累極了。


竇昭沒有驚動翠冷,望著牆角的燈光,情不自禁地想起剛才的夢來。


母親死的時候她才一歲十一個月。什麼也不記得了。要不是後來母親的忠僕妥娘找到了她,她連母親到底是怎樣死的都不清楚,又怎麼會知道這些細節?


可見這全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聽了妥孃的話,想當然杜撰出來的!


竇昭心裡就覺得悶悶的,透不過氣來的難受,忍不住翻了個身。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和響亮。


翠冷立刻被驚醒,想到自己值夜的時候竟然睡著了,惶恐地喊著「夫人」。


竇昭安撫朝她笑了笑,道:「我口有點渴。」


「我這就給您倒茶去。」翠冷一躍起來,長吁了口氣,放下心來。


竇昭喝了口熱茶,問她:「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侯爺回來了嗎?」


「剛過子時。」翠冷吶吶地道,「侯爺,還,還沒有回來。」顯得很忐忑。


竇昭目光不由一沉。


她是重陽節那天去姑姐——景國公世子夫人魏延珍府上賞菊時受了風寒,之後就有些發熱。剛開始,誰也沒有放在心上,包括竇昭在內。以為請了御醫喫幾副葯就會好的,誰知道幾副葯下去,病不僅沒見好,反而更嚴重了,十天前竟然臥牀不起,家裡的人這才慌了神,請大夫,做法事,拜菩薩,鬧得雞飛狗跳的,丈夫濟寧侯魏廷瑜甚至讓丫鬟隔著屏風支了張榻,每天晚上歇在那裡,服侍著她的茶水。


昨天下午,廷安侯家的四爺汪清海來找魏廷瑜,兩人在外面嘀嘀咕咕了良久,魏廷瑜藉口要和汪清海一起出去喫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汪清海字大河,和魏廷瑜同出公卿之家,從小一起長大,都喜歡騎射和蹴鞠,關係特別的好,常常一起結伴打馬球、蹴鞠、狩獵、賽馬。如果是平時,竇昭肯定不以為意,繼續睡她的安穩覺。可就在半個月前,汪清海的岳父、東平伯周少川因貪墨被皇上抄家奪爵,關進了詔獄,他正為岳父四方奔走,她怕魏廷瑜也攪和進去。


「你讓二門當值的婆子去外院看看,侯爺是不是歇在了書房。」竇昭擔心地道,「如果侯爺不在書房,就跟大門當值的人說一聲,侯爺一回來就請他回上房。」


翠冷應聲而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就急匆匆地折了回來:「夫人,侯爺回來了!」她說著,語氣微頓,又補充了一句,「侯爺剛從外面回來,一回來就直奔夫人的上房而來。」


「我知道了。」竇昭掙扎著坐了起來。


翠冷正想幫她重新挽個纂,魏廷瑜已經進了內室。


雖然已過而立之年,魏廷瑜並不像那些和他一樣生活優渥的公侯伯卿,或是因酒色掏空了身子而顯得精神萎靡,或是因養尊處優大腹便便而顯得臃腫癡肥。他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朗秀雅,動作敏捷,舉手投足間充滿了活力,神采反而更勝年輕的時候,乍眼一看,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


看見竇昭披衣而坐,他詫異道:「你怎麼還沒有睡?」


竇昭卻問:「汪四爺找侯爺什麼事?」


「哦!」魏廷瑜目光有些躲閃,「沒什麼事,就是心中苦悶,找我喝喝酒……」


「侯爺!」竇昭不由拔高了聲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魏廷瑜的話,「汪四爺是來找侯爺幫忙的吧?侯爺可曾仔細想過,那東平伯到底是為何下的獄?侯爺若是趟了這灘渾水,惹火上身會有什麼麻煩?侯爺就算是不憐惜妾身,可婆婆年紀大了,幾個孩兒又還小,侯爺也統統不管嗎?」


「你也別總把我當三歲小孩似的。」魏廷瑜笑道,「東平伯不過是酒後說了幾句胡話,觸了皇上的逆鱗,這才被下了詔獄。別說是我了,就是滿京都又有誰不知道?你別擔心,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不會拖累你和孩子們的。」語氣頗為敷衍。


當今皇上是通過宮變登的大寶,最顧忌別人私下議論這件事。所謂的東平伯酒後胡話,恐怕就因此而起。


十幾年的夫妻,魏廷瑜的脾性竇昭瞭如指掌。


他這麼說,竇昭更擔心了,非要魏廷瑜給她一句承諾不可:「……凡是與周家相關的事,你都不插手!」


魏廷瑜被她說得怒意漸起,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大河是我的至交好友,他現在有事,我坐視不管,那還是個人嗎?」然後譏嘲道,「還好大河沒要我去求岳父,要不然,你豈不是要和我死人翻船!」


竇昭的父親竇世英是翰林院掌院學士、詹事府少詹事,官不過四品,卻甚得皇上器重,常被皇上召進宮去,給太子和諸皇子筵講。


聽著這誅心之話,她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魏廷瑜見了不免心虛,低聲道:「你可知道大河找我做什麼?」說著,他不禁怒目圓睜,憤然道,「宋墨那狗賊,竟然把周家十三小姐和十四小姐收在了房中!」


竇昭大驚失色:「那周夫人呢?」


「也在府中。」魏廷瑜聲若蚊蚋,神色尷尬。


竇昭倒吸了口涼氣。


周夫人是東平伯的繼室,密雲衛指揮使曹捷的侄女,今年不過三十二歲,姿容出色,周家十三小姐和十四小姐是周夫人所出的一對姐妹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還未及笄,提親的人已經踏破了門檻。


「他這樣棄德任力,逆行倒施,皇上也不管嗎?」


魏廷瑜冷笑:「他弒父殺弟,皇上也不過是罰了他三年的俸祿,免了他的官職,讓他戴罪立功。你以為皇上會為了這件事責難他嗎?」


竇昭默然。

第二章 分歧


宋墨,字硯堂,英國公宋宜春的嫡長子,母親蔣氏,乃定國公蔣梅蓀胞妹。他出身極為顯赫。五歲即請封世子。十四歲時,因母孝期間通房懷孕被御史彈劾,英國公將其趕出家門後而不知所蹤。


承平二十年,穆宗皇帝生病,就藩遼東的五皇子遼王在生母萬皇后的說項下,回京都探病,發動宮變,射殺元後沈氏所生的太子,軟禁皇上,偷天改日,得繼大統。


早已成為大家只有在茶餘飯後閑聊時才被會記起的宋墨,以新皇心腹的姿態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他單槍匹馬,提劍闖進英國公府,當著父親的面斬斷胞弟宋翰的四肢,讓父親眼睜睜地看著宋翰血流不止,哀嚎而亡,這才將父親的頭顱砍了下來。手段血腥,行事暴虐,京都嘩然。以至於這麼年過去了,他的名字還能讓京都的小兒止啼。


御史紛紛上書,要求皇上緝拿兇犯,以正視聽。


皇上對宋墨略施小懲之後,把他關在了大內的西苑。


六個月後,宋墨進了錦衣衛,成為北鎮撫司的一名小旗,從七品。


一年後,宋墨便升到了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


京都的人私下都在傳,說宋墨是因為在宮變中射殺太子有功,皇上才對其格外垂青的。


好像為了印證這句話似的,皇上在位十二年期間,不管他是中飽私囊、誣陷忠良、陰制諫官、沽恩結客、恃強凌弱、驕橫跋扈還是貪/淫/好/色,宋墨都聖眷不衰,甚至有不少彈劾他的言官被皇上訓飭、削官、仗斃。


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件事,竇昭不由氣短,可若是任由魏廷瑜這樣下去,無疑於螳臂當車,害了全家,甚至是有可能連累親族。


她喃喃地道:「周家倒了,還有曹家,哪裡輪得到你和汪四爺出面?別惹火燒身!依我看,還是慎重點的好……」


沒等她說完,魏廷瑜已冷哼一聲,不齒地道:「我沒你那麼多的算計。我只知道,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件事我管定了!」


好像她鐵石心腸,為了自身安危,對周家母女的遭遇無動於衷似的。


魏廷瑜的態度,深深地刺傷了竇昭。


她冷笑道:「宋墨沒有成親,也沒有子嗣,他在剎什海的宅子里美女如雲,堪比皇上的內宮,多是那些為了巴結他或是有求於他的官吏所送。我聽說過有女子在他家投繯自縊被從後門擡出來的,有女子要削髮明志被他送到庵堂的,也有女子因為被同僚或是下屬看中被他送人為妻為妾的,還有受不了他的淫威私奔出逃的,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女子被他大費周章捉回去的。你是不是打聽清楚以後再說?」


魏廷瑜如遭雷擊,目光獃滯地坐在那裡,半晌都沒有動彈。


竇昭也不理他,自顧自地翻身躺下。


燭花噼裏啪啦響了幾聲,她聽到魏廷瑜在她背後小聲地道:「我,我這不是答應了大河嗎?總不好反悔吧?再說了,大河還邀了永恩伯他們,又不只我一個人。大家說好了明天一起進宮面聖,到皇上面前告宋墨的御狀。要是就我一個人不去……」


竇昭漫不經心地道:「我不是病了嗎?」


「是啊!是啊!」魏廷瑜歡喜地道,「我得在家裡照顧你!」


竇昭失笑,正想再勸誡魏廷瑜幾句,免得他被永恩伯幾個人一勸,又改變了主意,翠冷匆匆走了進來:「侯爺,夫人。廷安侯過來了!」


「啊!」魏廷瑜不安打量著竇昭的神色。


延安侯汪清淮是汪清海的胞兄。


「避而不見也不好。」竇昭沉吟道,「他半夜三更來拜訪你,可見是有要緊事。你只要一口咬定要照顧我就行了。其他的,什麼也不要答應。」


「好!」魏廷瑜得了主意,精神一振,去了外院。


竇昭忙吩咐翠冷:「你快去看看,延安侯找侯爺有什麼事?」


翠冷應喏退下。


四更鼓響起時,魏廷瑜歡天喜地進了內室。


「夫人!」他揚眉道,「你猜廷安侯找我幹什麼?」


竇昭早得了信,但還是配合他笑著問道:「幹什麼?」


「延安侯不許大河管周家的事,禁了大河的足,又怕我們幾個明天照計進宮,帶了禮品親自登門逐戶答謝呢!我們是他拜訪的第一家。延安侯還說了和夫人一樣的話!」


竇昭笑道:「那就好。侯爺也可以安心了。」


「難怪人說,家有賢妻,如有一寶。」魏廷瑜恭維竇昭,「還好有夫人,不然我就鬧笑話了。」然後他嘟呶著要把竇昭擠到牀的內側去睡,還虛張聲勢地大聲嚷道:「我要睡在牀上,我不要睡木榻。」


這就算是賠禮道歉了。


竇昭笑著讓出了牀的外側。


不一會,魏廷瑜發出了小小呼嚕聲。


竇昭這些日子睡眠不好,被吵得睡不著,想了想,推了推魏廷瑜。


「怎麼了?」魏廷瑜迷迷糊糊地睜了一下眼睛,又閉上了。


「侯爺,我有話跟您說。」


「哦!」魏廷瑜應著,半晌才懶洋洋地爬了起來,靠在了牀頭,打著哈欠道,「你要說什麼?」


竇昭吩咐翠冷把魏延瑜的貂毛大氅拿來給他披上,這才緩緩地道:「我想,把葳哥兒的親事定下來。」


魏延瑜一愣。


葳哥兒是他們的長子,今年十四歲。不僅長得儀錶堂堂,而且聰慧過人,行事老成,很得他姐姐魏廷珍的喜歡,兩年前就開始話裏話外不停地暗示他,想把自己長女採蘋嫁給葳哥兒為妻。


一個是濟寧侯府的世子,一個是景國公府的嫡長孫女,門當戶對,又是表親,他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親事了。只是每次不管是姐姐、母親,還是他提及,都被竇昭笑語晏晏地帶過,這件事就這樣曖昧不清地擱在了那裡。


現在竇昭提起長子的婚事,魏延瑜睡意全褪,揄揶道:「姐姐湊到你跟前說,你愛理不理的,現在你主動了,小心姐姐拿喬,給你個軟釘子碰。」


竇昭笑了笑,等魏廷瑜高興勁過去了,這才道:「我想為葳哥兒聘宣寧侯郭海青家的長孫女為媳。」


魏延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樣子。


婆婆和丈夫的心思,竇昭又怎麼會不明白?


可她也有自己的考慮。


公公是突然暴病而亡的,當時魏廷瑜還不到弱冠之年,沒有打理庶務的經驗,婆婆性格溫和綿柔,外院的事一點也幫不上忙,全仗著魏廷珍的指點,這才度過了最初的慌亂。也因為如此,魏廷瑜也好,婆婆也好,有什麼事都喜歡問魏廷珍,由她幫著拿主意,時間一長,魏廷珍在魏家威名日隆,大大小小的事只要她開了口,魏廷瑜和婆婆沒有不同意的,以至於在魏家,魏廷珍的話比魏廷瑜和婆婆的話還好使。


竇昭生母早逝,做姑娘時總有寄人籬下之感,最渴望的就是有個自己的家,又豈能容魏廷珍有事沒事在旁邊指手畫腳一番?


剛開始嫁進來的時候,她什麼也不懂,因此很喫了些苦頭,暗地裡流了不少的眼淚。直到她先後生下二子一女,主持府中的中饋之後又接手了府裏的庶務,魏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富足,魏廷珍才略稍收斂了些。


若是和魏廷珍做了親家,她既是兒子的岳母,又是兒子的姑母,以她一貫強勢的行事作派,兒子難道要一輩子被她壓在頭上?萬一是夫妻間有個什麼罅隙,豈不連主持公道的人都沒有?


她是決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但她也知道,沒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婆婆和魏廷瑜是不會贊成她為兒子另選佳媳的。


她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正巧重陽節去景國公府賞菊,景國公府的大姑奶奶和她打趣:「……嫂嫂到底心疼著弟弟,頂著我哥哥,非要把採蘋嫁到你們家去。要是依我爹爹的意思,採蘋就嫁到靖江侯府去了!」


她這才知曉景國公還有這樣的打算。


竇昭當時靈機一動,想到了說服丈夫和婆婆的理由,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和丈夫坐下來詳談。


現在夜深人靜,正是說話的時候。


因而見丈夫目瞪口呆,她微微一笑,把景國公府大姑奶奶說的話告訴了魏廷瑜,並道:「景國公府的大姑奶奶不會無緣無故跟我說這些。只怕在採蘋的婚事上,姑奶奶和姑爺是有分歧的。這些年姑奶奶幫我們不少,她雖是景國公世子夫人,但景國公府現在當家的是景國公,若是因為我們葳哥兒和採蘋的婚事而讓姑奶奶被景國公嫌棄,那我們可就難辭其咎了!」


百事孝為先。


兒媳婦若被公公嫌棄,那還有什麼好日子過?被休都有可能。


魏廷瑜臉色大變,責怪她:「你要是早些答應這門親事,也就不會弄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了!現在可怎麼辦好?」


她幫魏廷瑜出主意:「要不,侯爺和婆婆商量商量?看這件事怎麼辦好?」


「對啊!」魏廷瑜眼睛一亮,「我怎麼沒有想到!」也顧不得天還沒有亮,高聲叫了翠冷服侍他穿衣,「我這就去找娘。」


婆婆年紀大了,睡眠短,這個時辰應該早醒了。


竇昭並不攔他,叫了個小丫鬟幫魏廷瑜提燈籠,送他去了婆婆那裡。


要是她估算的不錯,婆婆得了信,應該會立刻和魏廷瑜一起來找她想辦法。


她小睡了一會,被翠冷叫醒。


婆婆和魏廷瑜已經到了。


沒等她開口,婆婆已急急地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又困惑道,「廷珍怎麼從來沒在我面前提起過?」

網路文學第三章 苦澀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三章 苦澀


「姑奶奶話已經說出了口,怎好食言?」竇昭笑道,「正好前兩天郭夫人託人給我傳話,想和我們家結親,所以我纔想,不如為葳哥兒聘了宣寧侯的長孫女,主動解了這結。也免得姑奶奶得罪了家翁,日子艱難。」


婆婆不住地點頭,一改往日的溫吞,果斷地道:「就照你說的行事。郭夫人和你私交甚好,她家的長孫女又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品格、相貌也算得上是萬中挑一,配得上我們家葳哥兒。事不宜遲。你這兩天就託個人去郭家提親好了。」話說出口,意識到竇昭還臥病在牀,忙改口道,「算了,這件事還是我親自來好了。你就好生歇著吧,萬事有我呢!」然後拉著魏廷瑜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商量著葳哥兒訂親的事去了。


竇昭心中微定,吩咐翠冷:「你去請了世子爺來見我!」


有些事,得和葳哥兒交待一番纔行!


翠冷應聲而去。


竇昭倦上心頭,竟然睡著了。


朦朦朧朧的,聽到一番喧囂。


「……好姐姐,我不是要在這裡撒潑放刁,我是擔心夫人的病。」胡姨娘尖細的聲音刺耳地傳到了她的耳朵裏,「府裏的人都在傳,夫人病得快不行了。我就想討個準信。」她說著,如喪考妣般地嚎啕大哭起來,「夫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和三爺可怎麼活啊!我還不如和夫人一起去了的好……」


魏廷瑜有四房妾室。蕤哥兒四歲之後,她們陸陸續續為魏廷瑜生了四男四女。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竇昭的兩個兒子都大了,她並不介意這些妾室為魏家開枝散葉。


這些孩子有出息了,將來也能助葳哥兒和蕤哥兒一臂之力。


這胡姨娘就是頭一個生下庶子的。


她那時還年輕,因此很得意了一陣子。


竇昭也不做聲,連著幫魏廷瑜納了兩房相貌極其出眾,精通百家歌曲、雙陸象棋的妾室。


這正對了魏廷瑜胃口。


他日日夜夜與兩個新姨娘廝混在一處,哪裡還記得誰是她?


胡姨娘這才恍然,只要竇昭願意,她想讓誰得寵就能讓誰得寵,想讓門庭冷落誰就會門庭冷落!


她遂洗盡鉛華,低眉順目地巴結起竇昭來。


竇昭又給魏廷瑜納了房擅長琴棋書畫的妾室。


幾位姨娘知道了竇昭的厲害,從此沒誰敢做張做致,喬模喬樣。


她們乖順,竇昭自然不會為難她們。姨娘們四季的衣裳首飾,庶子女身邊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得好好的,比一般大戶人家的正室、嫡子女差不到哪裡去。幾個姨娘定下心來,討好竇昭,服侍魏廷瑜,生兒育女,家裡倒也清靜太平。


「姨娘胡說些什麼呢?」翠冷惱怒地喝斥著胡姨娘,「怎麼總是捕風捉影,說些不搭調的話?侯爺和夫人說了大半夜的話,夫人剛剛歇下,你難道想把夫人吵醒不成?」


「不是,不是。」胡姨娘忙不迭地解釋道,「我,我就是傷心……恨不得能替夫人得了這場病……」


她說得情真意切。


竇昭相信她說的是真心話的。


如果她死了,最多一年,魏廷瑜就會續弦,自有如花美眷和他琴瑟和鳴;葳哥兒是濟寧府的世子,已經快定親了,沒有了生母,還有岳家幫襯;至於蕤哥兒和女兒茵姐兒,有葳哥兒這個世子胞兄,也不會喫虧;只有幾個姨娘,兒子還小,容顏日漸褪色,沒有個依靠!


「就算是這樣,姨娘也不應該在夫人的門前大吵大鬧。」勸胡姨娘的是管溫和又不失嚴厲的聲音,「要是幾位姨娘都您你一樣,那家裡豈不是要亂套了!這大清早的,姨娘應該還沒有用早膳吧?不如回屋用了早膳,等會夫人醒了再來……」


是朱氏的聲音!


竇昭心頭一震。


朱氏是她為長子千挑萬選的乳孃,品行純良,寬厚和善,對葳哥兒比對親生的兒子還耐心、細緻。最難得的是她還很負責。葳哥兒有錯,她從不因為自己是乳孃就對其放任自流,總是細細地教導他,督促他改正。以至於竇昭生下次子之後,把蕤哥兒屋裡的事也交給了她打理。自己則騰出手來,全心全意地打理著魏府的庶務。


這樣做的後果是兩個兒子對她雖有敬畏順從之心,卻沒有孺慕之情。


竇昭悔恨不已!


先是以榮養的名義將朱氏送到了濟寧侯府位於西山的別院,然後親自照顧兩個兒子的飲食起居,過問他們的學業功課,說動魏廷瑜教兩個兒子騎射……


但這一切都太晚了。


朱氏行事光風霽月般磊落坦蕩,沒有任何可讓人詬語之處。十歲的葳哥兒和九歲的蕤哥兒不但記事,而且還懂事了。她這樣做,不僅沒讓兩個兒子和她親近起來,反而在她面前更沉默了。


她知道,兩個兒子這是在怨她送走了朱氏。


可誰又知道能理解她做為一個母親與子女生分的痛徹心扉?


或者女人是最瞭解女人的。朱氏隱隱感覺到自己對她有心結,去了田莊之後,從未曾主動聯繫過葳哥兒和蕤哥兒,更不要說這樣沒經示下就私自回府了。


朱氏來幹什麼?


竇昭思忖著,聽見外面一陣低低的驚呼:「乳孃,您怎麼來了?田莊到京都的路坑坑窪窪,您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叫府上的馬車去接您。」


少年清脆悅耳的聲音,是兒子葳哥兒。


自己病後,孩子要侍疾,她心疼孩子,怕過了病氣給他們,只讓他們如原來一樣晨昏定省,這個時候碰到,應該是兒子來給她問安。


他是濟寧侯府的嫡長子,從小被當成繼承人培養,加之有魏廷瑜這個先例在前,竇昭對他比一般公侯家的孩子更為嚴厲,隨著年紀漸長,他行事越發穩妥,得到不少長輩的稱讚,竇昭為此曾暗暗得意不已。


像個孩子似的大驚小怪,這是她那沉著內斂的長子嗎?


竇昭做了一件她自己素來鄙視的事。


她披衣起牀,隔著窗欞窺視朱氏和兒子。


或許是怕吵著她,朱氏壓低了聲音:「……聽說夫人病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不用擔心,我給夫人請個安了就走。」然後問他,「你這些日子可好?我聽二爺說,你和景國公府的幾位公子去狩獵,打了幾隻錦雞?」


葳哥兒很慚愧,不滿地喊了聲「乳孃」:「表兄打了好幾隻兔子!」


朱媽媽呵呵地笑:「打了幾隻免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輕輕撣了撣葳哥兒纖塵不染的衣襟,感慨道:「我們家世子爺長大了,也跟侯爺一樣會騎馬打獵了,這次打的是錦雞,下次肯定能像侯爺一樣,能打個狍子回來。」


她微揚著下頷,神色間充滿了與有榮焉的驕傲。


葳哥兒一愣,然後有些羞澀卻滿心歡喜地笑了起來,道:「乳孃,您在田莊過得還習慣嗎?乳兄可還好?要不要我跟家裡的管事說一聲,把乳兄調到京都的鋪子裏來。我現在已經開始幫著母親協理庶務了。當年乳兄數術比我還好,到鋪子裏當個掌櫃綽綽有餘……」


「胡說八道。」朱氏微笑地訓斥著葳哥兒,眼底卻有著藏也藏不住的慰藉,「府裏的事自有慣例和章程,他雖是你的乳兄,可也是服侍你的,你乳兄在哪裡當差,自有夫人做主。你是濟寧侯府的世子爺,可不是尋常百家的家的孩子,做什麼事要多想想纔是,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就壞了規矩……


「知道了,知道了!」葳哥兒不耐煩地應著,卻親暱地挽了朱氏的胳膊,「我好不容易纔遇到您,您就不能少說兩句嗎?對了,上次二弟去看您後回來跟我說,你的手凍了,讓我看看……我前天去太醫院給您尋了瓶凍瘡膏,聽說是太祖皇帝用過的方子,很管用。正要給您送去,沒有想到您進了府……」


竇昭再也聽不下去了。


她不過是凍了手,你就急巴巴地去太醫院給她尋了御用之物;我病得快要死了,你可曾親手給我煎過一碗葯!


一股刺痛從胸口漫延開來。


竇昭跌跌撞撞地回了內室,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爬上牀的,只知道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汗水濕透了後背。


她高聲叫了翠冷進來:「讓朱氏和世子爺進來。」


翠冷見竇昭臉色不好,不安地看了她一眼,這纔去傳話。


不一會,葳哥兒和朱氏走了進來。


他們像避嫌似的,一前一後,各自恭謹地站好,一個垂著眼瞼喊著「母親」,一個恭敬地曲膝行禮,稱著「夫人」。


竇昭心裡涼颼颼的,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直接把即將與郭家結親的事告訴了兒子——反正她就算是避開朱氏,不是大兒子就是二兒子也會把這件事告訴她。


可能是猝不及防,葳哥兒有些茫然,而朱氏則是大喫一驚,隨後面露喜色,泫然欲泣。


兒子還沒有明白這其中的深意,朱氏卻明白過來。


竇昭頓時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對兒子道:「你乳孃奶了你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傳我的話,依舊讓朱氏回你屋裡服侍,你的乳兄,就跟著回事處的總管當差。」


「母親!」葳哥兒又驚又喜,想也沒想,「撲嗵」跪在了竇昭的牀頭,重重地給竇昭磕了幾個頭,「我代乳孃和乳兄謝謝母親!」眉目間滿是興奮。


朱氏大急,忙去拉葳哥兒:「世子爺,使不得,使不得!」


一個乳孃都知道使不得,難道她精心教養出來的兒子就不知道?


不過是情難自禁罷了!

第四章 重生


竇昭說不清自己是妒忌還是羨慕,血氣全湧到了胸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只怕自己再多看兒子一眼,就要做出什麼令自己後悔的事來。


「把對牌拿給世子爺。」她吩咐翠冷,「傳我的話,以後不僅世子爺屋裡,就是二爺、茵姐兒屋裡的事,也都由朱氏打點。」


「母親!」葳哥兒抬起頭來,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


「夫人,不可!」朱氏聲音悽厲,臉色剎那間煞白。


到底是自己選的人,通透得很。


有她在孩子們身邊看著,也可防防那些鬼蜮伎倆。


竇昭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我累了,想歇會,你們都下去吧!」


「夫人!」朱氏含著眼淚「咚咚咚」地給竇昭磕起頭來。


葳哥兒不解地望著朱氏。


竇昭再次揮了揮手,背過身去。


「夫人,你放心,奴婢就是舍了這性命,也會好好照看公子、小姐的。」朱氏喃喃地道,再次給竇昭磕了個頭,和葳哥兒一起退了下去。


屋子裡安靜下來,有種人去樓空後的冷清與孤寂。


竇昭悲從心起。


如果魏廷瑜成器些,肯擔負起男子的責任,她一個內宅婦人,又怎麼會出頭打理魏府的庶務?又怎麼會因此忽略了兩個孩子的異樣?


如果婆婆對兩個孫兒多關心一點,不是總想著求神拜佛,兩個孩子又怎麼會把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朱氏當至親?


或者,她壓根就選錯了人?


若那朱氏是個貪得無厭、逢高踩低、粗鄙無禮、喜歡搬弄口舌之人,兩個兒子也就不會對她念念不忘了。


但是,她又怎麼會讓這樣的人呆在兒子的身邊、教導兒子呢?


她甚至不知道該怨恨誰好!


每當這個時候,竇昭就會想到早逝的母親。


她那麼小,母親怎麼就捨得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若是生母在世,教導她怎樣為人妻、怎樣為人母,她是不是就不用喫那麼多的苦,走那麼多的彎路,孩子們也不會和她離心離德了呢?


這是個無解的答案。


竇昭只覺周身透著股倦意。


她用被子蒙著頭,把自己埋在一片漆靜中。


朦朦朧朧的,她聽見一陣此起彼落的哭聲,想睜開眼睛看看,眼瞼彷彿千金重,怎麼也抬不起來。又有魏廷瑜在她的耳邊小聲地哭著「你走了,我可怎麼」,一會兒,那聲音又變成了郭夫人的,「你放心,葳哥兒是我的孫女婿,我怎麼也會保他平平安安的」。


我死了嗎?


竇昭努力地爭開眼睛,發現自己坐在熱炕上,陽光照著院子裏的積雪,透過糊了高麗紙的窗戶反射進來,屋子裡一片雪亮。


一個嘴角長著顆紅痣的俏麗少婦坐在她的對面,正陪著她玩翻繩。還有四、五個十至十五歲不等的丫鬟圍坐在炕前做著針線。


她們都穿著細布的棉襖、粗布的裙子,或戴了小巧的銀丁香,或插銀簪,樸素中透著小女孩的蘭心蕙質,讓人看了不由會心一笑。


屋裡的人竇昭一個都不認識,卻倍感親切。


從前在真定縣的孃家,到了冬天,她們家的僕婦就是這副打扮。


原來她又進入了夢境。


竇昭嘻嘻地笑,溜下炕,想看看幾個小丫鬟在做什麼針線,腳卻沒能夠著地,人被掛在了炕邊。


幾個小丫鬟抿著嘴笑。


俏麗的少婦忙幫她下了炕,嘴裡還唸叨著:「四小姐要什麼?跟乳孃說好了!乳孃去幫你拿。」


原來這個是她的乳孃!


竇昭忍俊不禁。


從前的乳孃是白白胖胖的饅頭,這次是嬌俏的枝頭花,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樣子的?


她咚咚咚地朝那些做針線的小丫鬟跑去,突然發現自己變小了很多,往日在她眼中很是平常的桌椅板凳都高大了一倍有餘。


哈!這夢做得可真入微!


做針線的小丫鬟都抬起頭來,朝著她善意地微笑。


她們之中年長些的在納鞋底,年幼些的在打絡子,個個手法嫻熟,看得出來,是慣作這些活計的。


有刺骨的寒風灌進來。


竇昭抬頭,看見暖簾被撩起,幾個丫鬟簇擁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屋裡的人紛紛起身給那女子行禮,稱著「七奶奶」。


竇昭愣愣地望著她。


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中等個子,苗條纖細,容長臉,柳葉眉,櫻桃小嘴,穿了件桃紅色寶瓶暗紋的妝花褙子,映著她膚光如雪,人比花嬌。


這,就是她母親了!


自己長得可一點也不像母親。


她個子高挑,曲線玲瓏,鵝蛋臉,長眉入鬢,紅脣豐盈,皮膚雪白,看人的眼睛略微犀利些,就有股英氣咄咄逼人,和父親如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剛嫁到濟寧侯府的時候,她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柔順些,將長眉修剪,畫成柳葉眉,半垂著眼瞼和人說話,倒能裝出母親三分的嬌美來。


母親笑盈盈地走過來。


她看得更清楚了。


母親的面孔潔白晶瑩,像上好的美玉,沒有一點點的瑕疵,好看極了。


她彎腰刮竇昭的鼻子,打趣道:「壽姑,怎麼?不認識母親了!」


壽姑?


是她的乳名嗎?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個乳名。


淚水猝然而至。


她胡亂地抱住了母親的大腿。


「娘親,娘親!」


哭得像個無助的孩童。


「哎呀呀!」母親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她的悲傷,笑著問那乳孃,「壽姑這是怎麼了?無緣無故的就哭了起來?」沒有絲毫置疑或是責怪乳孃的樣子,顯然對乳孃十分的信任。


「剛才還好好的。」乳孃也很詫異,只得道,「或許是看您來了?女兒見到娘,有事沒事哭一場。」


「是嗎?」母親把她拎到了熱炕上,「這孩子,把我的裙子都哭濕了。」


竇昭頓時呆住。


母親不是最應該擔心孩子為什麼哭嗎?怎麼母親最擔心的是她的裙子……


她,她真是自己的母親嗎?


她瞪大了眼睛。


小臉上還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


母親「撲噗」一聲笑,掏了帕子幫她擦著眼淚,對乳孃道:「這孩子,傻了!」然後溫柔地抱了她,親了親她的小臉,道:「你爹爹就要回來了,你高興嗎?」眼角眉梢都洋溢情不自禁的歡喜。


竇昭「啊」地一聲就要跳起來。


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一件事給忘記了!


父母之間當年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細節。不過,據妥娘說,她父親是去京都參加鄉試的時候認識繼母的。可憐母親一無所知,見父親來信說要在京都遊歷一番,不疑有他,只是每天在家裡翹首以盼,還擔心父親的銀子不夠使,尋思著要悄悄派了自己的陪房俞大慶給父親送些銀子去使,後來不知怎地被祖父知道了,換來了一頓喝斥,這才做罷。


鄉試是在八月,外面已經飄雪,此時應該已進入嚴冬,父親還沒有回來,但祖父健在,他不可能在外面過年,也就是說,現在告誡母親還來得及。


可母親緊緊地抱著竇昭,竇昭掙紮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急得她大聲叫著「娘親」。


「壽姑今天是怎麼了?」母親對女兒異於往常的鬧騰大惑不解,目光嚴厲地望向了乳孃。


乳孃神色有些緊張起來:「我陪著四小姐睡到了辰正才起,用了碗小米粥,一個肉包子,一個花捲……」


「我不是說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要先給壽姑喝杯溫水嗎?」母親沉聲打斷了乳孃的話,「你今天早上給她喝水了沒有?」


「喝了,喝了!」乳孃忙道,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輕鬆,「我照您吩咐的,先用被子捂著,給四小姐穿了件貼身的小襖,然後才服侍四小姐喝的溫水……」


哎呀!現在說這些幹什麼?


她跟著祖母在鄉下的田莊長到了十二歲,夏天跟著田莊長工的孩子去摸魚,渴了就喝小河裡的水,冬天去山上打麻雀,餓了就烤麻雀喫,還不是好生生地活到了成年。


竇昭搖著母親:「娘親……」想告訴她「爹爹要帶個女人回來」,話一出口,感覺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好端端的一句話變成了含糊不清的「爹爹……女人……」兩個詞。


見竇昭開口說話,母親回過頭來,笑望著她,耐心地道:「壽姑,你要說什麼?」


「娘親,」竇昭艱難地道,「爹爹……女人……」這次吐詞比較清晰,但還是沒有說清楚。


她急得額頭冒汗。


母親眉開眼笑,直接忽略掉了「女人」兩個字,高興道:「原來我們的壽姑也想爹爹了!高升送信回來了,說你爹爹這兩天就到,還買了很多過年的煙花爆竹、花燈香燭。是京都的煙花爆竹哦!能綻放出萬紫千紅的顏色,不要說真定縣了,就是真定府也沒有賣的……」


這個時候,還管什麼煙花爆竹!


竇昭急得不行,索性反覆地說著「爹爹」、「女人」。


母親表情漸凝,正色地道:「壽姑,你要說什麼?」


竇昭如釋重負,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道:「爹、爹、帶、了、女、人、回、來……」


稚聲稚氣,卻清晰響亮。


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似的,母親臉上露出震驚、懷疑、錯愕的表情。


乳孃和丫鬟們則面面相覷,神色驚惶。


屋子裡一片死寂。


暖簾「唰」地一聲被甩到了一邊,一個梳著三丫髻的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七奶奶,七爺回來了,七爺從京都回來了……」


「真的!」母親立刻喜上眉梢,提了裙子就往外跑,跑了兩步,停了下來,想了想,轉身回來抱了竇昭,「我們一起去接爹爹!」


看樣子母親起了疑心。


竇昭鬆了口氣,摟了母親的脖子,大聲應著「好」。

網路文學第五章 回家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五章 回家


父親的馬車就停在二門口,幾個小廝正忙著往裡搬東西,父親穿著寶藍色菖蒲紋杭綢直裰,披著灰鼠皮的大氅,玉樹臨風地站在馬車旁,正和高升說著什麼。


聽到動靜,他回過頭來,淺淺地笑,丰姿俊朗,如清風明月。


竇昭心中微滯。


她知道父親是好看的。


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


在她的印象裏,父親總是微微蹙眉,縱然大笑,眉宇間也帶幾分無法消融的鬱色。特別是靜靜地望著她時,眼波不興,如千年的古井,讓人心中發寒。


不像現在,年輕、英俊、陽光,像個無憂無慮的少年,看著就讓人暖心。


「壽姑,」父親的笑臉出現在她的眼前,「爹爹回來了也不喊!」他伸手去捏竇昭的鼻子。


竇昭下意識地扭過頭去,避開了父親的手。


父親一愣,然後不以為忤地笑了笑,從身後的馬車裡拿出一個風車,把風車吹得嘩嘩作響,然後舉到了她的面前:「這是爹爹給你從京都買回來的。好不好玩?」


如果她真是個孩子,會受寵若驚地被這風車吸引,可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是那個買了風車哄著孩子玩的人,她哪裡會把它放在眼裡?


竇昭伸長了脖子朝著馬車裡瞅。


母親卻紅著臉,含情脈脈地望著父親,似嬌似嗔地道:「你人平安回來就好,還給我們買什麼東西啊?家裡什麼都有。」


「那不一樣嘛!」父親從母親手中接過了竇昭,「這是我給你們特意從京都買回來的。」


母親的臉更紅了,像喝了陳年花雕似的,眼神都朦朧起來。


竇昭斜著身子想拉開馬車的簾子,但人小臂短,始終都夠不著馬車簾子。


父親察覺到她的意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將她放在了馬車上:「你要找什麼?」


竇昭不理他,一頭鑽進了車廂裏。


車廂裏鋪著厚厚的被褥,幾本諸如《四書註解》之類的經書隨意地丟在被褥上,角落裡是個溫茶的茶桶,打開蓋子,放著個紫砂的提樑壺。


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竇昭站在車廂內,茫然四顧。


難道她記錯了?


或者是……妥娘說的根本不是事實!


※※※※※


父親遠行初歸,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給祖父問安。


母親藉口要安排家宴,回了上房,把所有在上房當差的僕婦都叫到了廳堂。


「是哪個混賬東西告訴姐兒說的那些醃臢話?自己給我站出來!」她拍著桌子大發雷霆,「要是等姐兒指了出來,那可就不是到外院當差、罰幾個月月例的事!我要稟了老太爺,叫了人牙子來,把她賣到那窮山溝溝裏,一輩子也別想喫上個白麪饅頭!」


屋裡一片死寂。


桌上的茶盅被母親震得哐當直響:「好啊!竟然沒有一個站出來。當我查不出來是不?姐兒這才幾歲,話都說不清楚,你們就攛掇著姐兒在我面前胡說八道。這要是姐兒再大些,豈不被你們給教唆壞了……」


竇昭由個小丫鬟陪著,坐在上房內室的熱炕上,不時地嘆口氣。


是她自己的主意,誰會跳出來承認啊!


但竇昭沒有為那些僕婦辯解。


她現在是個連話都說不好的孩子,以母親的認識,「父親帶了個女人回來」這樣無中生有的話自然是身邊的僕婦教的,她要是為那些婦僕辯解,母親只會更加懷疑有人居心叵測,,那些僕婦就更不容易脫身了。


她問身邊的小丫鬟:「你叫……什麼?」喉嚨還是像堵著了似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小丫鬟受寵若驚,殷勤地道:「回四小姐的話,奴婢叫香草。」


她道:「我要……妥娘!」


小丫鬟睜大了眼睛,好奇地道:「妥娘是誰?」


竇昭傻了眼。


有人高聲稟道:「七奶奶,七爺回來了。」


外面一陣響動。


母親語氣略帶幾分緊張地囑咐:「俞嬤嬤,你把四小姐屋裡的人先帶回去。四小姐今天晚上就歇在我這裡了。其他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有個蒼老的聲音恭敬地應「是」。


然後又是一陣響動。


不一會,母親笑語嫣然地著陪父親走了進來。


見竇昭傻傻地坐在炕上,父親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


母親不好告訴丈夫竇昭受了人教唆,含含糊糊地笑道:「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等會就好了。」


父親不再追問。


丫鬟們端著水、捧了香胰子進來,母親服侍父親凈面更衣,竇昭也被丫鬟抱了下去,梳洗換裳,一起去了祖父那裡。


祖父住在宅子的西邊,因中堂上寫了幅「鶴壽同年」的匾額,被稱做「鶴壽堂」。/


鶴壽堂屋前是水池假山,屋後是藤蘿花樹,是家中景緻最好的地方。


在竇昭的記憶中,她來過兩回鶴壽堂。一次是九歲的時候,祖父去世,按祖父的遺囑,靈堂設在鶴壽堂,她回來奔喪;還有一次是回來參加祖父的除服儀式。


兩次都鬧哄哄的,她甚至沒來得及仔細看一眼鶴壽堂。


這次夢中重回,她伏在母親的肩膀四處張望。


水池結了冰,假山蓋著雪,樹木已經凋零,藤蘿也不過是些枯莖,雖然一片蕭索,卻因佈局雅緻,難掩其明瑟。


她不由暗暗點頭。


難怪京都的那些老翰林提起祖父都誇他有才情。


只可惜祖父不耐煩仕途,三十歲不到就辭官回鄉做了田舍翁。


胡思亂想中,他們到了鶴鳴堂的門口。


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笑吟吟地把他們迎了進去。


竇昭望著那美婦,兩眼發直。


她怎麼會夢到了丁姨奶奶?


要夢,也應該夢見她的祖母纔是!


她可是從小跟著祖母長大的。


正想著,丁姨奶奶笑著上前捏了竇昭的小手,對母親道:「壽姑今天怎麼了?怏怏的,也不喊人……」


母親朝著丁姨奶奶使了個眼色,悄聲道:「等會和您說。」


丁姨奶奶會意,笑著抱過竇昭,陪著母親進了祖父的書房。


竇昭心裡亂糟糟的。


祖父年過四旬膝下依舊空虛,嫡祖母做主,給祖父納了兩房妾室。其中一位是丁姨奶奶,一位是祖母崔氏。丁姨奶奶和嫡祖母一樣,無出,祖母也只生了父親一個,他們這一房人丁並不興旺。後來繼母進門,生下了弟弟竇曉,祖母育嗣有功,竇家的人這才改口稱她「崔太太」,父親雖然依舊喊「姨娘」,孫兒輩卻稱了「祖母」,而丁姨奶奶一直是丁姨奶奶。


嫡祖母過世後,祖父決定不再續弦,由丁姨奶奶主持家中饋,母親進門,就交給了母親,丁姨奶奶只打點祖父屋裡的事,祖父晚年,一直由丁姨奶奶陪著。而祖母則住在離真定縣五十里開外的田莊,只在每年的端午、中秋、春節回來小住幾日。


竇昭心裡隱約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而她卻被蒙在鼓裡似的。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遭的人事。


晚膳的時候,竇昭注意到裝菜的碗碟是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碗碟杯匙一應俱全。


祖父問父親話的時候,竇昭被丟在了書房的熱炕上玩耍。


她看到祖父書案上放著那對馬到成功的紫檀木鎮紙。


竇昭想了想,踮起腳來,數著牆上掛著的那把龍泉寶劍劍穗上的琉璃珠子。


這些東西,她都曾見過。


當時它們做為祖父心愛之物,被當成了隨葬品放進了棺材裡。


她還記得,玉堂春色的青花瓷餐具只剩下四個碗、兩個碟子、一個杯子、五把湯匙;紫檁木的鎮紙只有一個;龍泉寶劍劍穗上的琉璃珠子是五顆。


好像時光倒流,抹去了留在那些物件上的歲月。


再聽祖父的話:「……此篇出自《論語·公治長》。你用『大夫心裕而公,忠於謀也』來破題,又用『夫裕則齊得失,公則平物我,而子文以為忠矣,仁則吾不知也』來承題,甚好,可見你於『變式』之法上已深得其中三味……」


竇昭手腳冰涼。


她雖然認識字,但從來不曾讀過四書五經。怎能憑空想像出這樣的話來?


「娘親,娘親!」竇昭心中驚恐萬分,她高聲地喊著母親,眼淚不受控制地籟籟落下。


正和父親說得興起的祖父沉了臉。


母親則慌慌張張地從廳堂跑了進來:「公公,我這就帶壽姑到旁邊去玩。」


她滿臉歉意,抱著竇昭出了書房。


丁姨奶奶迎了上來。


母親是和祖父、父親同桌用的晚膳,因為今天乳孃沒有跟過來,丁姨奶奶先餵了竇昭喫飯,等到竇昭喫飽了,桌上的人也散了,只剩下些殘菜剩飯,剛才她正胡亂地用著晚膳。


「這是怎麼了?」她摸了摸竇昭的額頭,「平日裏好好的。難道是碰到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


竇昭死死地摟著母親的脖子,感覺著母親頸窩的溫暖,彷彿這樣,才能證明她遇到的並不是一羣鬼。


「不會吧?」母親打了個寒顫,遲疑道,「會不會是教唆壽姑的人動的手腳?」


「沒事。」丁姨奶奶胸有成竹地道,「就算有人動手腳也不怕,我們是行善之家,大仙會保佑我們平安清泰的。等會我替壽姑在大仙面前求兩張表,你在壽姑身上掃兩下,然後燒了,壽姑就沒事了。」


母親不住地點頭,咬牙切齒地道:「要是讓我查出來是誰不安好心,我要扒了她的皮!」


「還好是當著你的面說出來的。要是當著七爺說出來,那可就麻煩了。」丁姨奶奶感嘆道,有個小廝跑了進來,稟道:「老太爺、七爺、七奶奶、丁姨奶奶,東府的三爺過來了。」

第六章 竇家


竇昭的祖上,是個家無恆產的挑貨郎,機緣巧合,娶了鎮上一家商戶人家的丫鬟為妻。他用妻子陪嫁的十兩銀子在真定的北樓村買了一畝二分地,從此在北樓村安家落戶,繁衍生息。


這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北樓竇氏的起源。


竇昭的太祖父十歲就在母親老東家的綢緞鋪子裏做學徒。十四歲出師,二十歲就成了綢布店的二掌櫃。東家想把自己女兒的貼身丫鬟嫁給他,他不想自己的子孫後代一輩子轉著東家轉,想娶鎮西窮秀才的女兒郝氏為妻。


二十一歲的時候,他用自己省喫儉用積攢下來的八兩銀子做聘禮,娶了郝氏,丟了二掌櫃的差事。


他帶著郝氏回了北樓村,接過了父親挑貨的扁擔,還有父親一輩子勤扒苦做置下的三十畝良田。農忙時種地,農閑時走鄉串戶。


次年夏天,郝氏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


他在村頭遇到了一個收棉行商。


真定府種棉花。


收棉行商想找個熟悉本地農戶的人幫他收棉花。


父親毛遂自薦。憑著在綢布店苦練出來的本事,眼睛一瞥,就知道棉花有沒有摻假,手一拎,就知道棉花有多少斤,還能打算盤會記帳。


夏天過去,除了事先約定的酬勞,收棉行商另外打賞了竇昭太祖父十兩銀子,並且和他約定,明年這個時候再找他來幫忙。


到了冬天,竇昭的太祖父走遍了真定縣的十里八鄉。等到了來年的夏天,哪家種了多少棉花,棉花是好是壞,棉戶為人是否好打交道,清清楚楚;收棉、過秤、算帳、入庫、做帳,絲毫不錯。那行商只要搖了扇子坐在樹蔭下喝茶就行了。


「看樣子,有我沒有都是一樣的,我在這裡還要開銷住店、喫飯的錢。」行商笑著和竇昭的太祖父商量,「我有個主意。我先預支你一部分錢,你自己收棉花,然後把收的錦花送到我那裡,憑棉花的優劣我們結算。你覺得如何?」


竇家就是這樣,靠收棉花起的家。


等到了竇昭的高祖父手中,竇家的人把從真定、獲鹿、元極、平山、行唐等縣收到的棉花販到江南去,換了江南的絲綢賣到四川,再把四川的藥材運往京師變成銀子,打了新式的首飾賣給真定府的達官顯貴。


竇昭的高祖父只用安安心心地讀書,考取功名就行了。


只是他懸樑刺股也只考中了一個秀才。


但這並不妨礙他娶了隔壁行唐縣安香村趙舉人的女兒為妻。


趙家和竇家可不一樣!


人家是有族譜的。


家中雖然只有一百二十畝地,但人家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周穆王時期。而且「趙」還是前朝的國姓,趙家祖上是改朝換代的時候從舊都卞京搬到這裡來的。


安香的趙氏,也是竇昭的外家。


竇昭的高祖父和趙氏成親之後,生了兩個兒子。長子竇煥成,次子竇耀成。


兄弟倆從小就聰慧過人,跟著外祖父趙舉人讀書,及長,送至京都的國子監進學。


至德十三年,兩兄弟同時金榜提名。


哥哥二甲第三名,弟弟二甲三十七名。


竇家至此真正地富貴起來。


之後哥哥考中了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在行人司觀政。弟弟則外放南昌府的進賢縣做了一名縣丞。


竇昭的高祖父到底福淺,風光了沒幾年,就駕鶴西去了。


死的時候,兩兄弟都不在身邊。


兩兄弟回鄉守制,除服後,回京待缺。


哥哥是庶吉士,曾在行人司呆過,很快就謀了個都察院御史的差事。弟弟蹉跎了大半年,纔在哥哥的打點下謀了個雲南按察司經歷司經歷之職。


在弟弟的印象中,雲南窮山惡水、瘴雨蠻煙,有官員在赴任的路上就暴病身亡,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若是繼續留在京都候缺,一來是他們兩兄弟初入仕途,好的差事未必能弄得到手,二來朝官命官三年一升,等他謀個好缺,哥哥只怕早就升了從六品。


他越想越覺得沒意思,索性辭官回了真定縣。


趙氏的日子過得既體面且舒心,要說有什麼足之處,就是兩個兒子都在外為官,她怕自己死的時候和老頭子一樣,沒有兒子送終。


竇耀成回鄉,她自然是十二分的願意。


反正大兒子仕途順利,二兒子回來,正好在她面前盡孝,還可以幫著管管家裡的庶務。


頂著進士及第光環的竇耀成和竇家的那些先祖相比做起買賣來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在京都兌成的銀子不再賣飾品,而是做為印子錢,或放給那些窮翰林;或放給了那些剛剛謀了差事外放需要大筆銀子應酬和置辦官轎官服的七品芝麻官;或是放給回京述職需要請客送禮的封疆大吏。之後隨著這些官員的升遷罷黜,竇家開始插手河道的石料、九邊的糧草、南江的鹽引……


銀子像水似的湧了進來,讓趙氏和竇煥成眼花繚亂、膽戰心驚。


已是都察院右僉事的竇煥成不止一次的告誡弟弟:「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你還是藏拙些。」


竇耀成不以為意:「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這也是狐假虎威。你致仕了,這買賣我也就不做了。」


竇煥成卻覺得這錢賺得不幹凈:「南貨北賣,掙得好歹也是辛苦錢。你這樣,是官商勾結!是發國難財!」


竇耀成冷笑:「大兄這個時候嫌錢臟手了?哥哥要買宋刻孤本的時候怎不嫌錢臟?要資助同僚遺孤的時候怎麼不嫌錢臟……」


「你!」竇煥成氣得嘴脣發抖。


兩兄弟不歡而散。


趙氏看著心裡難過,勸竇耀成:「你就聽聽你阿兄的吧!他在都察院任職,糾劾百司,見得多,他不會害你的。」


竇耀成不想母親擔心,又不願意向大兄低頭,隨口道:「您看那些做官的,哪個不爭著巴結?不必開口,自有人送喫送喝送銀子,還怕送了不收。我和大兄不一樣,我一天賺不到銀子一天就沒喫的。」


趙氏卻聽了進去。呵呵笑道:「你以為娘老糊塗了。」心裡卻想著大兒子只有那一點俸祿,每次回來不是孝敬她人蔘燕窩就是珠寶玉石,大房的媳婦孫子孫女四季的衣裳首飾年年添新的,可見日子過得的確是很不錯。大兒子的話說得有道理,但小兒子的買賣做得也不容易。上次去淞江府,為了應酬那些官老爺,喝酒喝得聞到酒味就不舒服。就是這樣,小兒子嫌的銀子從來也不曾藏私,全都交到了公中,所有的收益都和大兒子均分。


這麼一想,就憐惜起小兒子來。


有官身和沒官身的就是不一樣。


要不然這世上的人為何擠破了腦袋都要做官。


老太太的心偏向了這個每日在她面前噓寒問暖的小兒子。


而竇耀成斷了仕途,買賣有得力的管事相助,越做越大,越做越紅火,他的心思漸漸放在了享受上。


開始只是呼朋喚友,把酒言歡,後來開始梨園聽戲、章臺走馬。


趙氏知道了勸小兒子:「你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和那些販夫走卒的女人一個桌上喝酒?不如買幾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回來,請了真定府的名角調教,自己養個戲班子,既有顏面,可以解悶,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能熱鬧熱鬧。」


有了母親這話,竇耀成還有什麼顧忌?


他玩得越發荒唐。


兩兄弟之間的分歧也越來越深。


趙氏看著這樣不行,請了孃家的哥哥出主意。


趙舅爺想了想,道:「親兄弟,明算帳。不如趁著你在的時候把家分了。大家各過各的,也就沒什麼好說了。」


趙氏沉思良久,痛下決心:「總比我死後鬧出分產不均的笑話好。這分家的罵名,我背了。反正我已經是半截進土的人了。」然後把大兒子叫了回來:「……不要再為這些瑣事爭吵!」


「母親,這不是瑣事。」竇煥成不同意分家,試圖說服母親,「仕途一時榮,文章千萬好。家族立世之本不全在舉業上,門風萬不可缺。有舉業,沒有門風,守得住本心不被紙醉金迷所惑還好,若是守不住,過慣了好日子突然塌陷下去,比那尋常人家還悽慘;有門風,沒有舉業,堂堂正正的行事,清清白白的做人,歪風邪氣不敢浸,自有福緣。舅舅家就是這樣的……」


「我知道,我知道。」趙氏敷衍道,「是我想分家。我不想再看到你們這樣鬧騰下去了。特別是你弟弟,十年寒窗苦,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你們兄弟一場,你不照顧他,誰照顧他?可這兄弟也如夫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生傷,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你就當是孝順我,把這個家分了。」


竇煥成在母親面前發誓:「我一定會照顧好弟弟。不用分家……」


趙氏搖頭:「你聽我說。你爹爹雖然留下了萬貫家財,卻不及竇家現在家財的三分之一。我想把家中的財產一分為三,我一份,你一份,你弟弟一份。我跟著你弟弟過,等我去了,我的那一份就留給你弟弟……」


這是要分家呢?還是要分財產呢?


這是母親的意思呢?還是弟弟的意思呢?


竇煥成不敢多想,他點了頭。


趙氏請趙舅爺、當時真定縣的縣令、兩個媳婦的孃家一起做中人,把家分了。


既然母親跟著弟弟,竇煥成讓出了位於真定縣的大宅,在縣城的東邊蓋了個五進的青磚瓦房。


從此竇家一分為二。


竇煥成那一支因住在城東,被人稱為「東竇」,竇耀成這一支因住在城西,被人稱為「西竇」。


竇耀成,就是竇昭的曾祖父。


果如竇煥成所擔憂的那樣。沒幾年,竇耀成妻妾爭寵,鬧出了人命案,又牽扯出很多內院污垢。雖被壓了下去,但西竇這一支卻傷了元氣,竇耀成不到四旬就病逝了,子嗣相繼零調,只活下了竇昭的祖父竇鐸。


「東竇」卻人丁興旺。


竇煥成有兩兒三女。九個孫子,三個孫女,十一個外孫,九個外孫女,其中兩個兒子一個女婿都先後中了進士。


他沒有忘記自己在母親面前的承諾,始終對竇耀成這一支照顧有加。


竇耀成去世後,竇煥成把年幼的竇鐸接到了自己的身邊,幫竇鐸管理家產,親自教他讀書進學,看著他成家立業之後,把家產分毫不差地交到了竇鐸手中。死後還留下遺囑:「東西兩竇是一家,分居不分宗」。


竇鐸對伯父比父親的印象更深刻。他把竇煥成當成自己的父親一樣,和幾個堂兄像親兄弟一樣。兒子竇世英出生後,和東府竇家「世」字輩的兄弟一起排了序,以示兩家如一家,永不分彼此。


所以竇昭的父親雖然是獨子,卻被稱為七爺。


而被稱為三爺的,則是竇昭二伯祖的長子竇世榜。

網路文學第七章 疑惑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七章 疑惑


聽說竇世榜來了,父親親自去將他迎了進來。


他手裡提著筐桔子。因都是家裡人,母親和丁姨奶奶沒有迴避。大家見過禮,竇世榜指了指桔子,笑著對祖父道:「是大哥送回來的,我特意拿了點您嘗嘗。」然後從小筐裏掏了個桔子遞給竇昭:「壽姑,喫桔子。」


竇昭人還有些獃滯。


母親戳了戳她。


她喃喃地說了聲「多謝」。


竇世榜笑著摸了摸竇昭的頭。


祖父就道:「上炕坐吧!我這裡有慎行送的大紅袍。」


丁姨奶奶立刻轉身去了旁邊的小茶房沏茶去了。


竇世榜也不客氣,上炕盤腿坐在了祖父的對面。


竇昭拿著桔子,安靜地依偎在母親的懷裡,眨也不眨地盯著竇世榜。


十年前就已經過世的三伯父,如今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還叫她喫桔子!


想她在田莊裏的時候,三伯父隔段時間就會去探望祖母,每次去,都會給她帶點小玩意,或是時新的帕子,或是漂亮的頭花,或是稀罕的喫食,有一次,還送了她一對無錫泥娃娃。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穿著紅色描金的小襖,笑眯眯地作著揖,把田莊裏的小孩都羨慕得不得了。她把那對娃娃擺放在窗臺上,直到她十二歲離開田莊,那對娃娃才被收到箱籠裏,隨著她從定縣到京都,留在了濟寧侯府。


那些日子,三伯父的每次到來都如同照在她身上的一縷陽光,讓她變得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她從來不曾忘記。


竇昭的視線有些模糊,聽見竇世榜笑道:「……大哥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蘭哥兒前些日子來信,說入秋到現在,大哥已經犯了三次心絞痛。只因河工未完,不敢有所懈怠。大哥來信,說等過了這些日子,他就準備辭官回家,和小叔一起潛心研究易經。」


祖父哈哈大笑,道:「仕途雖榮,案牘亦苦。誰讓他要做官的!」說著,笑容漸薄,正色地道,「他這心絞痛一日比一日厲害,可請大夫看過?」


「江南名醫都請遍了。」竇正榜道,「可大家都沒有什麼良方。只是一味的讓靜養。大哥是那歇得住的人嗎……」


竇昭在一旁聽著,思緒卻已飄遠。


大伯父叫竇世樣,是大伯祖的長子。比父親大三十九歲,比祖父小四歲。他和祖父一樣,從小跟著曾伯祖讀書,和祖父說是叔侄,實際上情同手足。竇昭記事的時候,他已經去世。說是為了修河道,累死在了揚州府任知府的任上,事蹟還寫在祠堂的青石碑上。建武四年,江南發大水,很多河堤都被衝垮了,只有大伯父在任時修的那段河堤安然無恙。大伯父的政績被重新翻了出來,皇上為此下特聖嘉獎了大伯父。


蘭哥兒是大伯父四十三歲上才得的獨子,二十一歲就考中了舉人,之後卻屢試不第。皇上念著大伯父功勞,恩蔭他為句容縣主薄。他來京都謝恩的時候,在京都的竇氏族人紛紛為他接風洗塵。竇昭因為繼母的緣故和竇家的人不近,只派人送了賀禮。


自己要不要提醒三伯父一聲呢?


可她說的話三伯父會聽嗎?


竇昭猶豫著。


丁姨奶奶領著兩個丫鬟端著茶點走了進來。


母親把她放到了地上,幫著丁姨奶奶上茶、擺放點心。


竇世榜端起茶盅來喝了一口,贊了聲「好茶」,然後感慨:「這可真是『靠山喫山,靠水喫水』啊!」


慎行是竇昭的二伯父竇世棋的字,是竇世樣的胞弟,比竇世樣小八歲,比竇世榜大四歲。他二十六歲就中了進士,之後一直在外做官,在江西布政使的位置上致的仕。


竇昭只聽說過這個人,根本就沒見過——她在真定的時候,他在外做官;他致仕回鄉,她已經嫁到了京都。


大紅袍產自武夷,聽三伯父這口氣,他現在應該在福建為官。


祖父聽了哈哈大笑,道:「『靠山喫山,靠水喫水』,關鍵是個『靠』,怎比得上你?我們可都指望著你喫飯呢!」


竇家在外做官的多,為了科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賢賢書」的人更多。


竇世榜管著東、西兩竇的庶務。


他聞言嘿嘿地乾笑了兩聲,表情訕然。


竇昭記起來了。


三伯父不僅和二伯父、四伯父、五伯父一起參加過鄉試,還和六伯父、父親、大堂兄竇文昌、二堂兄竇玉昌、三堂兄竇秀昌、四堂兄竇榮昌一起參加過鄉試……好像一直都沒能中。


父親見狀端起了茶盅,迭聲道:「喝茶,喝茶!」又高聲吩咐母親,「三哥難得來一趟。你去跟竈上人說一聲,做幾個下酒的小菜,我陪爹爹和三哥喝兩杯。」


「不用了,不用了。」竇世榜看了父親一眼,笑道,「大哥讓我給小叔帶了幾句話。天色不早了,我傳了話就要回去了。」又道,「快過年了,家裡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呢!」


「那也不耽擱這會功夫。」祖父笑道,父親卻拉了母親,「既然三哥有話和爹爹說,那我們就先回屋了。」也不管母親的驚訝,推搡著母親出了鶴壽堂,「三哥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母親釋然,又許久沒見到父親了,望著父親的眼神柔得像藤蔓:「那好。妾身回去服侍相公早些歇了吧!」


「好,好,好。」父親應著,回頭朝著鶴壽堂望了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竇昭順著父親的眼光望了過去。


四周靜悄悄的,積雪在月色下閃爍著清冷的碎芒,祖父書房裡桔色的燈光顯得格外的溫暖。


竇昭狐疑。


母親卻一無所覺,一路上和父親說說笑笑地回了上房。


有個兩鬢斑白的僕婦迎了上來,行著福禮喊著「七爺」、「七奶奶」。


她的樣子很嚴肅,眼神卻很溫和。


竇昭一看就心生好感。


母親把她交給了那婦人:「俞媽媽,今天你帶著壽姑歇在暖閣吧!」


俞媽媽微笑著應「是」。


父親奇道:「壽姑的乳孃呢?」


「她受了風寒。」母親說著,徑直往屋裡去,「我怕她過了病氣給壽姑。」


父親只得跟上。


一行人進了廳堂。


父親和母親往內室去,俞媽媽抱著竇昭往內室後面的暖閣去。


她還沒有等到那個女人,怎能就這樣離開母親!


「娘親,娘親!」她在俞媽媽懷裡扭著身子。


「四小姐,莫哭,莫哭!」俞媽媽哄著她,回快了腳步,「俞媽媽陪著你玩翻繩,好不好?」


父親猶豫道:「要不,今天就讓壽姑和我們一起睡吧!」


「這……」母親目光幽怨地望著父親。


父親好像沒有看見似的,吩咐俞媽媽:「把壽姑抱過來吧!」


俞媽媽遲疑著,瞥了母親一眼,見母親咬著嘴脣沒說話,笑道:「七爺一路風塵辛苦了……」


「讓你抱過來就抱過來!」父親不悅。


俞媽媽不再躊躇,把竇昭交給了母親。


父親卻接手把竇昭抱進了內室。


丫鬟們端了熱水、帕子進來服侍梳洗。


母親服侍著父親,父親卻逗著竇昭,竇昭緊緊地粘著母親,亂鬨哄的,卻有種異樣的溫馨和熱鬧,竇昭心裡滿足又歡快。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竇昭拉著母親的衣襟躺在父母的中間。


母親支肘托腮,輕聲軟語地和父親說著話:「你還是住在靜安寺旁邊的衚衕嗎?保山有沒有和你一起?」手越過竇昭,輕輕地撫著父親的手臂,大紅色綉著並蒂蓮的肚兜在燈光下鮮艷明麗,雪白豐盈掩不住地露出大半個山巒來,看得竇昭面紅耳赤,忙閉上了眼睛,在心裡默默地念道:母親,我知道小別勝新婚,我不應該破壞你的好事,可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等我幫你把那個女人趕跑了我就走……


父親閉著眼睛,哼哼了兩聲,道:「快點睡吧!明天清早父親還要考我呢!」說著,翻了個身。


母親的手落空了。


她嘟了嘟嘴。


父親發出輕輕的鼾聲。


屋子裡更是寂靜。


母親躺了下來,輕輕地擰了擰竇昭的小鼻子,悄聲道:「你這個小壞蛋!」


這樣的母親,真實而不失天真爛漫,惹得竇昭差點笑出聲來。


有丫鬟腳步凌亂地跑了進來,隔著帳子稟道:「七爺,七奶奶,丁姨奶奶過來了,說老太爺找七爺有要緊的事,讓七爺立馬就過去。」


母親愕然。


睡著了的父親卻骨碌就爬了起來,道:「你說什麼?老太爺讓我現在就過去?」聲音緊繃。


丫鬟應了聲「是」。


父親遲疑了片刻。


母親道:「那你快過去吧!說不定是與大伯父讓三伯父帶的話有關係……」一面說,一面坐了起來。


「是啊,是啊!」父親喃喃地道,掀起被子披衣就下了牀,也不理會母親在身後喊著讓他加件衣裳,匆匆跟著丁姨奶奶去了鶴壽堂。


俞媽媽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低聲道:「七奶奶,您看要不要派人過去看看?」


「還是不要了吧!」母親患得患失地道,「萬一說的是朝廷上的事就不好了……不還有丁姨奶奶嗎?到時候我去問她就是了。」


竇昭心中疑影重重。


丁姨奶奶從進門到離開都垂著頭,沒有正眼看母親。

第八章 事發


竇昭有心暗示母親幾句,可想到那邊廂房還關著一屋子沒有處置的丫鬟、媳婦子就覺得頭痛。


她哧溜爬了起來,坐在牀上高聲地喊著「爹爹」。


要是母親夠聰明,就應該靈機一動,抱著她去父親。


如若祖父責怪下來,只要把責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難道還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計較不成?


可是,她顯然高估了母親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看見她鬧騰,母親很不高興地蹙著眉:「這麼晚了,這孩子怎麼還不睡?」然後吩咐俞嬤嬤:「把姐兒抱下去吧!她吵得我頭痛。」


俞嬤嬤歉意地沖著母親笑,手腳麻利地幫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嬤嬤抱你去找乳孃!你別哭……」


竇昭很想學著那些田莊的村婦朝母親翻個白眼表示不屑。


母親怎麼這樣幼稚?


她要是像母親,恐怕早就被人喫得屍骨不剩了。


竇昭一把抱住垂在牀邊的幔帳,哭著喊著要「爹爹」,最終還是被俞嬤嬤強行抱到了內室後的暖閣。


沒有了母親,竇昭也消停下來,蔫蔫地由俞嬤嬤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嬤嬤默默地幫她整了整凌亂的頭髮,看竇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聲道:「你是不是也覺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尋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這裡,不要吵鬧,好不好?」


竇昭頓時來了精神。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不出來,俞嬤嬤這樣的精明能幹。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俞嬤嬤一愣,隨後慈詳地笑了起來,頗有些感慨地道:「我們四小姐可真聰明,小小年紀,卻萬事心裡都有數。不像七奶奶……」說到這裡,她猛地一頓,自言自語地道,「我和個孩子說這些什麼什麼……」然後轉身叫了個丫鬟進來:「含笑,你在這裡陪著四小姐,我去鶴壽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周正,一副溫柔穩重的樣子。


聽了俞嬤嬤的話,她很驚訝,但很快正容應了聲「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麼事,我立刻讓雙枝去叫您。」


俞嬤嬤滿意地點頭,快步出了暖閣。


含笑和竇昭上了熱炕,見竇昭不哭也不鬧,沉靜得像個大人,她微微地笑,柔聲問竇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覺可好?」


竇昭搖了搖頭。


含笑的笑意越發的濃鬱,道:「那我陪您翻繩可好?」


難道她很喜歡翻繩嗎?


竇昭搖了搖頭。


含笑笑道:「那您想幹什麼?」


「等……嬤嬤。」竇昭道。


含笑訝然地望著竇昭。


竇昭不理她,拉了個大迎枕過來,靠在上面發獃。


含笑失笑,幫竇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從父親待母親的態度中感覺到異樣,俞嬤嬤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了不對勁的呢?


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竇昭沉思著,眼皮子越來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嬤嬤回來。


她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妥娘,她到底是怎麼人?


竇昭搖了搖頭,強行將上眼皮和下眼皮分開。


可幾息過後,眼皮又自有主張地垂了下去。


不能睡覺!


睡著了,說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時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個夢裡去了怎麼辦?


「含笑,」竇昭使勁地睜著眼睛,「嬤嬤,找!」


「不行!」含笑輕輕地擺手,「我要在這裡陪著您。」


「我,聽話!」竇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見竇昭表情越來越堅定,猶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嬤嬤在幹什麼?」隨後叫了雙枝進來。


雙枝是個臉兒圓圓的小姑娘,她不聲不響地陪著竇昭。


不一會,含笑折了回來:「四小姐,俞嬤嬤和夫人去了老太爺那裡。」


「哦!」竇昭讓含笑去找俞嬤嬤。


含笑無論如何也不答應:「……被發現了,奴婢不死也要脫層皮。」


這倒也是。


竇昭是管過家的,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她只能等俞嬤嬤和母親回來,恨自己為什麼會被束手束腳,而不是像在另一個有紫藤花的夢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母親和俞嬤嬤還沒有影子,竇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她陷入一陣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間,又好像有千萬年,竇昭醒了過來。


她想也沒想,就跳了起來。


有人在旁邊喊著「四小姐」。


竇昭睜開眼睛,看見了雙枝含笑的圓臉。


她長長地鬆了口氣。


還在夢裡。


她驟然間踏實了,問雙枝:「含笑?嬤嬤?母親?」


「含笑被俞嬤嬤叫去了。」雙枝笑著幫竇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熱水進來。


暖閣裏熱鬧起來。


竇昭這才發現天色已經大亮。


她眼睛微眯問雙枝:「含笑,在哪裡?」


雙枝笑道:「在老太爺那裡。」說著,眼角餘光看見暖簾被撩了道縫,有人朝裏張望。


她臉一沉,低聲喝道:「是誰在暖簾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個小丫鬟去撩了暖簾。


暖簾後的人無所遁形,不安地絞著手指頭:「我,我找四小姐……」然後虛張聲勢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讓我幫她打聽個人……」


竇昭循聲望過去,看見了香草。


她心頭微動,高聲喊著「香草」。


雙枝和小丫鬟滿臉困惑,但還是放了香草進來。


香草得意地朝著雙枝和小丫鬟揚了揚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竇昭面前,低聲下氣地道:「四小姐,您說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說完,語氣微頓,眼神飽含著某種期翼地望著她。


竇昭微微地笑。


在濟寧侯府,這樣的丫鬟她見得多了。


為了能出人頭地,只要能看到一絲希望,她們就會使出渾身解數地抓住。


她並不反感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於現狀,那生活還有什麼奔頭?


只不過香草的行事太過浮躁,把希望寄託於一個還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審時度勢深謀遠慮。但她還是要感謝香草。要不然,她又怎麼會有妥孃的消息?


竇昭對雙枝道:「賞,香草!」


雙枝拿不定主意。


做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輕了些!


要不要先去請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著,看見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竇昭行禮道謝,之後湊到竇昭面前嘰嘰喳喳地道:「妥娘是後院漿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時候撿回來的,我問遍了府裏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麼事?要不要我幫您把她叫來?她很好說話的。在漿洗房,臟活、累活都搶著做,漿洗房的那些嫂子們都很喜歡她。我一打聽,她們就帶我找到了妥娘……」


竇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親或是她身邊當差的,都是竇府有頭有臉的僕婦,她們又怎麼會認識漿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為竇府的粗使丫鬟,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並未參與,不過是事後聽人說起而已。這也解釋了妥孃的話為什麼與事實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實!


難道以她的心底,認為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裡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腦海里旋轉,讓竇昭心驚肉跳,遍體生寒。


有個小丫鬟沖了進來。


「雙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張,如臨大敵,「鶴壽堂,鬧起來了!」


竇昭心裡一突。


雙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麼事?」


「七爺在京都的時候被個女人迷住了,」她臉色發白,「要把那女人納進門,還請了東府的三爺來說項。老太爺氣得半死,撥劍要殺七爺呢!」


「啊!」屋裡亂成了一團,「後來怎樣了?」


「還好三爺沒走,把老太爺給攔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爺鐵了心要讓那個女人進門,大冬天的,跪在雪地裏求老太爺答應。結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爺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氣得半死,不僅沒有答應,還哭鬧著罵七老爺忘恩負義,連老太爺都插上不上嘴。三爺見了,讓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請過來。」


「難怪含笑姐姐被俞嬤嬤叫去後就不見了影蹤!」


「那女人難道比七奶奶長得還好看嗎?」


「老太爺到底答應那女人進門了沒有?」


「那家裡豈不是又要多個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沒有誰注意竇昭。


竇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裡,無比震驚。


她自主持了濟寧侯府的中饋、成了當家理事的人之後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為竇家因管理庶務有方而備受竇氏子弟尊敬的長輩,怎麼會隔三岔五地就去田莊探望妾室出身、和竇家人根本沒有什麼交集的祖母?


原來,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說,母親是被迫自縊的。


做為幫著父親說項的三伯母,他心裡應該是充滿了對她無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會如此吧?


竇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總是慈愛中帶著幾分憐惜。


還有三伯父死後留下的遺囑,要把他收藏的幾幅前朝的名人字畫都留給她。


那時候竇氏還沒有分家,三伯父沒有私產,留給親生兒子竇繁昌、竇華昌兄弟的也不過是幾方硯臺和玉石。


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三伯父特別喜歡自己的緣故。


可見人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實,聽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實,甚至是感受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實。


竇昭啞著聲音道:「我要,妥娘!」


網路文學第九章 丫鬟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九章 丫鬟


丁姨奶奶進門年餘都沒有動靜,竇昭的嫡祖母非常的著急。偶爾聽說竇家田莊有戶姓崔的人家,生了八個兒子兩個女兒全都活了下來。因為孩子多了養不起,還送了兩個兒子給別人家做上門女婿,現在又想用十四歲的長女給三兒子換親。


竇昭的嫡祖母覺得這是天意,見過崔家的長女雖然人高馬大、身材健碩,五官卻不失清秀,沒有商量竇昭的祖父就花了二百兩銀子把崔家的長女抬進了門。


十個月後,竇昭的父親出世。


孩子剛過了百日禮,竇昭的祖父就招了竇昭的嫡祖母去,指了還在襁褓中的竇世英道:「你親自帶這個孩子,不要讓那個大字也不識一個的崔氏把他給毀了。」


就這樣,崔氏被送到了竇家位於東積村那個只有一百多畝地的小田莊,直到她逝世。


所以,從本質上講崔氏一直是個村婦。


竇昭和她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崔氏不僅帶著她給屋後的菜園子澆水、捉蟲、除草,還告訴她怎樣管理莊稼,怎樣養雞餵豬……用崔氏的話來說:「學會了伺候莊稼,走到哪裡也餓不死!」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竇昭,知道什麼時候春播,什麼時候秋收,什麼時候種菜,什麼時候孵雞仔,甚至可以根據冬天的氣候推斷來年的天氣,不像個世代官宦之家的小姐,反而像個鄉紳家的女兒。


她第一次見到妥娘,剛過完十歲的生辰不久。大人們都忙著春耕,祖母和管事去了田頭,她和幾個丫鬟站在屋前的榆錢樹下看村裡的孩子摘榆錢芽。


一條毛毛蟲掉在竇昭的肩膀上,嚇了她一大跳,她又捉了毛毛蟲去嚇唬那幾個丫鬟,大家你推我搡地尖叫著,亂成了一團。


妥娘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發瘋似的衝過來追打她的丫鬟,叫嚷著:「她是小姐,是竇家的小姐,你們怎麼敢對她不敬?我打死你們,我打死你們……」


想到這些,竇昭有些激動。


繼母進門後,服侍母親的人或因資歷太淺而被賣了,或是被繼母以服侍過母親有功勞為由放了籍,或是被打發回了舅舅家,沒有人告訴她母親的事。哪怕是疼愛她的祖母,也不止一次地對她說:「人要向前看,總問那些有什麼用?你應該多想想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想想嫁到濟寧侯府後怎麼討你婆婆的歡心纔是。」


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恐懼。


母親是怎麼死的?


為什麼大家都諱莫如深?


繼母王氏的貼身嬤嬤胡氏說母親是因為生了女兒……


那豈不是她害死了母親?


是不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被送到鄉下祖母這裡來的呢?


母親活著的時候,有沒有討厭過她?有沒有後悔生下了她?


隨著年紀的增長,她越發不敢問。


母親的死,成了竇昭心頭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


是妥娘告訴了她真相,還在面對祖母責問時反駁道:「我不知道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是王氏害死了七奶奶,王氏是四小姐的仇人,四小姐不能認賊做母!你們這樣,不是幫四小姐,是害四小姐,陷四小姐於不孝!」


竇昭至今還記得祖母臉上的震驚之色。


之後祖母什麼也沒有說,把妥娘留在了田莊。


母親當年身邊服侍的人何其多,可花了八年時間找到她的只有妥娘,為她仗義執言的只有妥娘!


她的性格可想而知。


竇昭現在寸步難行,急需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人。


沒有比妥娘更合適的了!


香草聞言不顧雙枝的反對,主動幫她找來了妥娘。


妥娘茫然地望著竇昭,拘謹中透著幾分緊張,輕聲喊著「四小姐」。


這時的妥娘,年輕,紅潤,目光溫順且羞澀,與竇昭記憶中那個面容憔悴、蓬頭垢面的女人是兩個人。


竇昭心裡酸酸的。


她問妥娘:「你,知道,我嗎?」


「知道。」她小聲地道,「剛纔在路上,香草告訴我了。您是七奶奶的女兒,竇家的四小姐。」


知道她是七奶奶的女兒就好!


竇昭微笑著點了點頭,伸了手讓妥娘抱,道:「我們,去,鶴壽堂。雙枝,帶路。」


妥娘毫不猶豫地抱了竇昭,雙枝卻很猶豫,道:「要是萬一……」


「我,要去!」竇昭瞪著雙枝。


雙枝訕訕然地笑。


一旁的香草忙道:「那我呢?四小姐,我呢?」


人的身邊不可能只有一種人,有時候,長處會變成短處,短處會變成長處。


「跟著。」竇昭笑道。


香草歡喜地應「是」,在前面帶路。


這下雙枝想不去也不行了。


一行人去了鶴壽堂。


有小廝把他們攔在了門口:「老太爺說了,誰也不讓進!」


妥娘不安地望著竇昭。


雙枝束手無策,就差說「我早就說過」之類的話了。


香草則笑著上前插科打諢地喊著「哥哥」,道:「我們是奉了七奶奶之命,把四小姐送進去的……」然後朝著鶴壽堂擠了擠眼睛,「裡面不是鬧騰開了嗎?我們這才送四小姐過來的。哥哥要是不信,不如先進去通稟一聲?」


小廝不再堅持,放他們進了院門。


雙枝小聲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萬一他真的去請七奶奶示下……」


「不會的!」香草篤定地笑道,「我們不敢靠近鶴壽堂,難道他們就敢!」


竇昭暗自點頭。


鶴壽堂裏傳來母親有些嘶啞而尖銳的聲音:「……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要納妾,為何不直接和我說?要請了三伯向父親說項,不過是因為你自己也明白你這樣做對不起我,有失君子之德,偏又心思齷齪,被女色迷住,想萬無一失,用長輩來壓我罷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請了兩家的長輩出面好好地說道說道好了……」


「七弟妹,七弟妹,」三伯父求饒道,「納不納妾,不過是小事。既你不同意,那就算了。何必要鬧得兩家長輩不安生,鬧得滿城風雨讓別人看笑話呢?萬元,你快向弟妹賠個不是!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請弟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萬元,是父親的表字。


母親安靜下來,父親卻小聲嘀咕著,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竇昭忙道:「我們,進去!」


這個時候,香草和雙枝就有些害怕起來,妥娘則面帶毅色地抱著竇昭進了廳堂。


鶴壽堂的人不敢攔竇昭。


「什麼人?」進了廳堂,站在門口的丁姨奶奶大聲喝道,表情凜然,是竇昭從來未曾見過的。


妥娘縮了縮肩,又很快站直了身子,聲音顫抖又不失恭敬地道:「是四小姐,讓我抱她進來……」


聽到動靜,滿面寒霜坐在太師椅上的母親和搓著手團團轉的三伯父愕然望過來,面向中堂跪著的父親則一躍而起,惱羞成怒沖她們喝道:「怎麼回事?」


祖父並不在廳堂裏。


竇昭還沒來得及開口,母親冷笑一聲站了起來。


「你做錯了事,沖孩子發什麼火?」她一面說,一面走過來抱了竇昭,然後柔聲地問,「出了什麼事?」目光犀利地盯著妥娘。


竇昭搶在妥娘前面道:「娘親,娘親,我要,妥娘,我要,妥娘!」


母親想到廂房裡關著的那些丫鬟,皺了皺眉。


她沒認出妥娘。


把妥娘安排在府裏做個粗使丫鬟混口飯喫,於她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根本就不會記在心上。


有小丫鬟戰戰兢兢地進來稟道:「三太太過來了!」


三伯父聽著精神大振,只想快點把竇昭她們打發了好說正經事:「不過是個丫鬟,壽姑想要她,賞了她就是了。」說著,朝父親使了個眼色。


父親立刻道:「這個什麼妥娘,就賞給壽姑好了。」


三伯母性情開朗,語言幽默,待人熱忱。雖然不是宗婦,但竇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歡她,有什麼事,總喜歡找她幫忙做中人。三伯母突然而至,母親也猜到幾分。


她也想讓父親早點打消納妾的念頭。


反正妥娘是自己府上的丫鬟,難道還怕她跑了不成?壽姑身邊的丫鬟、媳婦都被關了起來,讓這個妥娘暫時照顧一下壽姑,等她忙完了這一陣子再好好查查這個妥孃的底就是了。


母親喊了俞嬤嬤進來:「把這個妥娘安置到壽姑的屋裡。」


俞嬤嬤滿臉的困惑,看了妥娘兩眼,恭聲應喏。


這麼多人,還有俞嬤嬤,母親就是想死,也會有人攔著。


竇昭並不擔心,拉了拉妥孃的衣袖,示意她回去。


妥娘還沉浸在突然從一個漿洗房的粗使丫鬟變成了小姐貼身丫鬟的茫然不知所措中,恩也沒謝,抱著竇昭高一腳低一腳地出了鶴壽堂。


香草和雙枝已得了信。


雙枝恭喜著妥娘,客氣地和她寒暄:「……以後我們就在一起當差了。」


香草懊惱地低著頭,表情既後悔又是沮喪。


竇昭微微一笑,指了香草對俞嬤嬤道:「我要,香草。」


香草又驚又喜。


俞嬤嬤此時和七奶奶是一樣的想法,而且香草本來就在七奶奶屋裡當差,知根知底,也不怕她使壞,叮囑香草道:「既然四小姐喜歡你,你就跟著四小姐吧!記得要好生當差,不要惹四小姐生氣……」


香草已經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了。


四小姐屋裡的僕婦犯事被關了起來,以七奶奶的脾氣,以後肯定不再用了。她得了四小姐的青眼,說不定以後能混個一等的丫鬟呢!


她越想越覺得前途光明,俞嬤嬤一轉身,她就忙不迭地向竇昭道謝:「四小姐,我一定好好地服侍您……」


竇昭沖著滔滔不絕的香草擺了擺手,然後指了指鶴壽堂:「你聽著,告訴我。」

第十章 母親


聽了竇昭的話,雙枝看著竇昭的眼神帶著幾分驚恐。


竇昭並不在意。


只要母親和長輩們不起疑心,僕婦們再怎樣議論也不過是議論而已。


竇昭指揮妥娘抱自己回了屋。


西竇人事簡單,鶴壽堂那邊的劍拔弩張雖然讓僕婦們很緊張,但還遠沒有達到驚慌失措的地步。


雙枝把妥娘和香草會到竇昭屋裡當差的事一說,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她們兩人的身上。


有的笑罵道:「香草那小蹄子,到底讓她得逞了。也不知道是走誰的路子?」


更多的卻是和妥娘見禮,紛紛自我介紹著「我是銀杏」、「我是丁香」,又有人問:「姐姐原是哪個屋裡當差的,怎麼突然就被撥到了四小姐屋裡?」


妥娘不慣這樣的熱情,喃喃地作答。


聽說她是漿洗房的粗使丫鬟,大家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妥娘見了,更是拘謹。


「好了,」雙枝笑著給妥娘解圍,「有什麼話你們等會再說。現在先讓妥娘安頓下來。」然後思忖道,「我和含笑姐姐屋裡還有兩張牀,今天七奶奶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四小姐身邊卻不能斷人。我看,就讓妥娘先睡我們屋裡,等七奶奶示下了再說。「


妥娘鬆了口氣。


眾人也回過神來,或自告奮勇地要去幫妥娘收拾東西,或是主動幫妥娘去鋪牀。


妥娘一步也不肯離開竇昭:「小姐身邊誰服侍?我還是等香草來了再說。」


竇昭微微地笑。


妥娘認死理。


她嫁去濟寧侯府的時候,前程未明,沒敢把妥娘帶過去,等她在濟寧侯府站穩了腳想接妥娘過去的時候,妥娘卻病逝了。


想到這裡,她眼眶微紅,輕輕地握了妥孃的手。


妥娘嚴肅地望著她,鄭重地道:「四小姐,您放心,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您的。」說得其他人好像都是壞蛋似的,屋裡的人臉色俱是一黑,看妥孃的目光就有些不善,妥娘卻毫無所覺,正色地守在她的身邊,不為所動。


雙枝只好悻悻然地吩咐丫鬟去漿洗房報信,把妥娘歇息的地方收拾出來。


大家分頭行事,沒有誰再和妥娘搭訕。


竇昭和妥娘則大眼瞪小眼地待在內室。


不一會,香草跑了進來:「四小姐,七奶奶和俞嬤嬤他們回來了!」


卻沒提父親。


竇昭心中一沉,問:「父親?」


香草抹了抹額頭的汗,道:「七爺、老太爺、三爺和三太太還在鶴壽堂。」


是在商量納妾的事?還是在商量怎麼讓母親鬆口?


竇昭有些著急,在妥孃的幫助下下了炕,撒腿就朝外跑。


妥娘和香草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


沉著臉的母親由俞嬤嬤攙扶著,面無表情走了進來。


「娘親,娘親!」竇昭撲了過去。


母親面色微霽,彎腰抱起了竇昭,親了親她的小臉,然後把她交給了身後的含笑:「陪著四小姐玩翻繩去。」


含笑忙抱過了竇昭。竇昭卻拉著母親的衣襟不放。


母親驟然間變很不耐煩:「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娘還有事,你和含笑玩。」說著,抬眼看見了妥娘和香草,抬手指了兩人,「要不,和她們兩個玩去。」


竇昭知道母親現在沒有心情哄她,乖乖地由含笑抱著,等母親和俞嬤嬤進了內室,她從含笑的懷裡溜下來,往內室跑去。


值守的丫鬟不敢攔她。


她順順噹噹地進了內室。


母親正伏在炕桌上哭:「……你都看見了,人還沒有進門,他就這樣護著,生怕那人受了一點點的委屈。我還能說什麼。我就順了他的意,讓那個女人進門好了!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有什麼本領,使得什麼手段,怎麼就把他迷得父母妻兒、名譽氣節全都不要了!」


俞嬤嬤目光微閃,低聲道:「七爺納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您看,是不是派個人跟舅爺說一聲……」


「不行!」沒等俞嬤嬤的話說完,母親猛地抬頭,急急地道,「哥哥開年就要進京參加春闈了,此刻正閉門讀書。若是知道我嫁過來不過三年萬元就要納妾,以哥哥的脾氣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不能為了我的事,把哥哥的前程耽擱了。」又反覆地叮囑俞嬤嬤,「你是服侍我母親的人,若是其他的事,你背著我幹了什麼我也不會和你計較,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這件事卻非同小可。我們趙家已經有四十年沒有出過進士了。若是因你之故惹出什麼事端,你就是陷我於不義,讓我做趙家的千古罪人!」


俞嬤嬤點頭,轉過身去拭著眼角的淚水。


舅舅有這麼好嗎?


竇昭撇了撇嘴,暗暗對母親道:你直管去打擾他好了。他是丁未科的進士。而且一考取功名就謀了個西北的實缺,帶著全家去了任上,再也沒有回過真定。


她只在自己成親的那天見過舅舅一面。


娘親有舅。辭別親人的時候,她看在母親的份上,恭恭敬敬地給舅舅磕了三個頭。


舅舅情緒好像很激動,看她的目光給她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錯覺。她當時歡喜得不得了,想著舅舅在西北做官,路途遙遠,聯繫不便,繼母眼裡又只有自己孃家的兄弟,舅舅是讀書人,肯定心高氣傲,不願意受這個辱,所以纔不登竇家門的。這次舅舅從任上趕來送她,可見心裡還是有她這個外甥女的。她甚至打算趁著這次重逢的機會好好地孝敬孝敬舅舅,讓他給自己講講母親當年的事。


沒想到她前腳出門,舅舅後腳就返回了西北,而且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隻言片語給她。


如果從前舅舅顧忌繼母,那她嫁到了濟寧侯府之後他還有什麼忌憚?


竇昭怎麼也想不明白。


後來舅舅家的大表姐趙碧如隨著夫君在京都的任上寓居,曾經拜訪過她,讓她用三杯茶打發了。


這樣的一個人,能指望得上嗎?


竇昭懷疑,躲在落地罩的幔帳後面沉思。


母親既然同意父親納妾,難道繼母是被扶正的?


可繼母每次說起來都稱自己是「竇家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轎迎進來的」,聽了她這話人也沒誰反駁啊!


繼母可以遣散母親的忠僕,可以威脅利誘竇家的僕婦,不可能連真定縣那些有頭有臉的官太太們也跟著睜眼說瞎話吧!


難道中間還有個女子?


那也不對啊,繼母進門有喜,妹妹竇明只比她小兩歲七個月……


竇昭越想越糊塗。


含笑走了進來。


「七奶奶,」她小心翼翼地道,「三太太過來了。」


母親忙擦了擦眼淚,一面吩咐她「快請三堂嫂屋裡說話」,一面起身去迎。


三伯母表情嚴肅地由兩個丫鬟簇擁著走了進來。


看見母親,她眼眶一紅,挽著母親的手上了炕。


屋裡服侍的都乖巧地退了下去。


三伯母沒等俞嬤嬤上茶已道:「我知道你心裡難過。我也不勸你,你想哭就哭一場好了。可哭完了,要打起精神來纔行,瞧七叔這樣子,你以後還有硬仗要打!」


「我知道!」母親說著,眼淚忍不住又落下來,她沒有訴苦,而是歉意地對三伯母道,「三伯那邊,還請三嫂幫我說幾句話。我是氣極了,才會對三伯說那些話的。請三伯看在我年輕,沒經過什麼事的份上,不要和我一般計較!」


「你這樣說,就把我和你三哥見外了。」三伯母也跟著落淚,「說來說去,都是你三哥的不對!要不是你三哥魯莽,七叔也不會鬧出這一折來……」


「這與三伯有什麼關係?」母親抽泣著打斷了三伯母的話,「說的是從兄弟,可三伯把萬元當兒子似的,萬元有什麼事找去,三伯還能袖手旁觀不管不成?說來說去,還是萬元的不是,他鬼迷心竅……我就是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論情份,應該比其他夫妻更好纔是。他要納妾,為何不先與我商量?我不同意,他就跪在雪地裏不起來……公公四十二歲才添了他這根獨苗,他把我當什麼人了?又把我置於何地?我想想就心寒……」伏在炕桌上又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三伯母抱了母親,「這人一輩子啊,誰沒個溝溝坎坎的?七叔還年輕,難免有糊塗的時候。我也不怕你笑話,你大伯那個人,該是沉穩內斂吧?剛中進士的那會,還不是學著人家出書、納妾,大嫂當時也氣得哭,可再過幾年你看,過了那陣輕狂,知道還是家裡好,一心一意地和大嫂過日子。大嫂快四十歲的人,竟然添了蘭哥兒……可見有的時候,得以柔克剛,不能硬碰硬!」


「三嫂說的我都明白。」母親聽著,坐直了身子,擦著眼淚道,「我是有件事,想求三嫂。」並沒有和三伯母繼續這個請題。


三伯母有些意外,忙道:「你說,你說。只要我幫得上忙的。」


「那女人既然要進我們家的門,我怎麼也要相看相看吧!」母親道,「我想請三嫂和大嫂到時候作個陪。」


這原本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就算是答應了丈夫納妾,也要先看看人,若是什麼風塵女子或是品行有瑕,做妻子的就算拒絕丈夫的要求也不在「善妒」之列。不比那暴發的商賈,沒什麼講究,喜歡就可以帶回家。


三伯母恍然大悟:「好,好,好。我這就去跟大嫂說去。」


「那就有勞三嫂了。」母親說著,站了起來,「我這就跟萬元說,讓他把人從京都接到真定來。」


三伯母沒有接話,笑咪咪地拍了拍母親的手,道:「七弟妹也長大了!」


語氣半是感慨,半是欣慰。

網路文學第十一章 繼母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十一章 繼母


竇昭心情複雜。


如果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是繼母,母親想從她的身份上做文章,恐怕會大失所望。


她的繼母姓王,閨名映雪,是王行宜之女。


王行宜,字又省,北直隸靈壽縣南窪鄉人。至德三十六年己丑科進士。初任吏部主事,後升兵部車駕司員外郎。期間蒙古俺答汗數次帶兵入侵北部邊境,時鎮守大同的總兵官長興侯石端蘭請開馬市以和之。王行宜上書《請罷馬市疏》,力言石端蘭「十不可五謬」。司禮監秉筆太監陳冬庇護石端蘭,王行宜彈劾陳冬《五奸十五罪》。永明四年,王行宜被廷杖一百投入死囚牢。因在獄中拒不寫悔過書備受折磨而聞名士林。陳冬病逝,經他的師座——內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曾貽芬等人多方營救,永明六年,王行宜改判流放西寧衛。


之後數年,蒙古人依然擾邊,馬市遭破壞。


承平四年,也就是繼母嫁過來的第三年,在曾貽芬的推薦下,王行祖被起用。


先是調任山東新泰縣令,後改任刑部主事,禮部員外郎,兵部武先司,半年內連遷四職。


此時離他流放已過去了十年,歷經兩朝。


其後王行宜一路平步青雲,竇昭生病的時候,他已累官至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位極人臣。


王家本是南窪小姓,世代耕讀。王行宜出事後,王妻許氏為搭救丈夫,將家產變賣一空。王行宜改判流放後,王家長子王知柄服侍病弱不能行的父親前往西寧衛,王妻帶著剛嫁過來不足月餘的長媳高氏,次子王知杓,女兒映雪過日子。因家無恆產,高氏主動變賣了陪嫁,獲銀三百兩,其中三十兩用來購得良田四畝用來度日,其他的都用來救濟遠在西寧衛的王行宜和王知柄的喫穿用度,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有像高家這樣深明大義的,也有像王映雪的夫家雷氏那樣唯利是趨的。


永明八年,雷氏見曾貽芬被迫致仕,王行宜沒有起複的可能,十四歲的王映雪被退了親。


王映雪一咬牙,索性賣了雷家的聘禮,由高氏的一個陪房出面做起了收購棉花的買賣,這才能支撐起西寧衛這個無底洞,王行宜才能活到被起複。


所以當三伯母告訴母親,父親已經派人把那個女人接到了真定,她和大伯母商量後,決定在大伯母陪嫁的莊子裏見一見那個女人的時候,竇昭大哭大鬧地抓著母親的裙裾不放手。


母親強忍著怒意哄著她。


三伯母卻瞧著靈機一動,笑道:「這樣也好。若是別人問起,只說是帶了壽姑到大嫂的莊子裏頑耍。」


母親這才作罷,心不在焉地隨著三伯母去了大伯母的莊子。


大伯母早就在二門口等著。


她拉著母親的手上下打量了母親一番,點頭贊道:「我還怕你應付不來,現在看來,倒是我多心了。」


母親穿著代表正室的大紅寶瓶柿蒂紋的通袖襖,烏黑的青絲梳了個墮馬髻,只在髻旁簪了朵由蓮子米大小的珍珠鑲嵌而成的牡丹珠花,碧綠色翡翠手鐲在母親欺霜賽雪的手腕和大紅色袖口間如一汪春水般鮮艷明麗,端莊典雅中不失雍容華貴。


三伯母也贊道:「七弟妹一向會捯飭,今天尤為漂亮。」


母親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又很快隱去。


她朝著大伯母和三伯母曲膝行禮:「今天的事,還請兩位嫂嫂幫幫我。」


「這是自然。」大伯母和三伯母不約而同地推了母親,看母親的眼神如同母親般慈愛,「我們不會任由七叔胡來的。」


母親神色微定。


大伯母笑著抱了竇昭:「壽姑,大伯母屋後的山茶花都開了,你等會領了丫鬟幫大伯母剪幾枝來插瓶可好?」目光卻直接落在了跟著她的妥娘和香草身上。


竇昭緊緊摟住了大伯母的脖子:「我要,母親,要,大伯母,要,三伯母……」哭得震天響,把大伯母嚇了一大跳。


母親忙接過竇昭,又羞又惱地紅著臉道:「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幾天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一走開,就哭得讓人不得安生……」


大伯母聽著嘆了口氣,撫著竇昭的頭髮:「老一輩的人常說,母女連心。這孩子是個聰明的,知道你心裡苦,她害怕呢!」


一席話說得母親眼淚漣漣,抱著竇昭的手卻緊了很多。


「就讓她跟著你吧!」三伯母感慨道,「反正她還小。」


母親「嗯」了一聲。


一行人拐過廳堂,去了後院的花廳。


大雪紛飛,枝頭的梅花開得正艷。


一個身段優美的女子穿了件玫紅色的小襖身姿筆直地站在窗邊,和窗外的寒梅相映成輝。


竇昭心中一緊。


是繼母!


這個身影,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祖父和祖母相繼去世,三伯父送自己去京都和父親團聚的時候,她曾這樣站在窗邊,目光犀利地打量自己;在濟寧侯府正式向竇家下聘的那天晚上,她曾這樣站在窗邊,面沉如水地凝視著自己;在自己把她送過去的婢女讓魏廷瑜收房後又讓魏廷瑜把婢女送人之後,春節回孃家拜年時,她曾這樣站在窗邊,緊攥著雙手沉默地望著自己;在她想為弟弟竇曉求娶曾貽芬的外孫女被拒絕時,她把自己叫回孃家,曾經這樣滿面猙獰地站在窗邊……


竇昭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身影。


從誠惶誠恐到開懷大笑,她如赤腳在煉獄裡走了一遭。


誰又憐惜過自己的傷疼與哀鳴。


母親的腳步慢了下來。


紛雨籟籟如楊花。


那個身影轉過來。


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樑,清澈的目光,山水般鍾靈毓秀。


母親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怎麼是你?王映雪,怎麼是你!」


她搖搖欲墜,抱著竇昭的手臂無力往下落,竇昭抱住了母親的腰才沒有被摔下去。


大伯母和三伯母面面相覷,三伯母機敏地竇昭接在了懷裡。


王映雪儀態從容地走了出來。


她站在廡廊下曲膝給母親行禮,輕聲地喊著「姐姐」。


「我們趙家只有我一個女兒,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多了位妹妹?」母親冷笑,雖然極力保持著剛才的淡定優雅,卻難掩眉宇間的狼狽,「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王映雪垂下眼瞼,跪在廡廊下冰冷的青石磚上,表情恭謙又卑微,一如她在竇家長輩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恭敬:「姐姐,我們兩家比鄰而居,我沒有姐妹,姐姐也只有一個兄長,如手足般一起長大,我的脾氣姐姐是最清楚不過的。我家雖然落魄,可我也不是那沒臉沒皮的。高家明知道我家落難,還把女兒嫁過來。嫂嫂和哥哥成親不足一個月,卻主動提出來讓哥哥服侍父親去西寧衛。如今侄兒楠哥兒病重,就是賣了家中賴以為生的四畝良田也湊不出看病的銀子。我原想,只要有人願意,為奴為婢我都認了,不曾想,碰到的卻是姐夫。」她說著,重重地給母親磕了三個頭,「大錯已成,我無話可話。只能求公子,若是姐姐同意我進門,我定當忘卻前緣,盡心盡意地服侍姐姐。姐姐……」她眼角閃動的眼光,「要怪只怪造化弄人,」她又磕了一個頭,「我以後定當好好服侍姐姐!」


「哈!」母親嗤笑一聲,目光炯炯地望著王映雪,挑眉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王映雪微愣,然後自嘲地一笑,道:「那就求姐姐賞我條白綾。」


母親一言不發,抽下腰間的大紅色汗巾丟在了地上,笑著問王映雪:「夠不夠長!」


王映雪篤定地望著母親,慢慢地站起身上,嘴角含笑地走到了母親的面前,曲膝撿起紅色的汗巾,淡淡地道了身「多謝姐姐」,轉身朝花廳走去。


大雪落在她如漆的烏髮間,很快就消失不見。


這是大伯母陪嫁的莊子,若是弄出人命案來,她的名聲可就是全完了。


大伯母害怕起來,忙道:「七弟妹,女子是誰?怎麼同你認識?」


母親望著「啪」地一聲大門緊閉的花廳,失魂落魄地吶吶道:「她是王又省的女兒,住在南窪……和我父親曾是同窗,我們兩家時有來往……她比我小兩歲……我出嫁的時候,她還送我兩方親手綉著並蒂蓮花的帕子……我沒想到……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難怪萬元怎麼也不肯說是誰……他們做了圈套騙我上當……」


大伯母和三伯母卻嚇了一大跳:「王又省,是不是那個因為得罪了陳冬而被流放的王宜行?」


母親輕輕點頭,落下兩行清淚。


「七叔怎麼這麼糊塗?她父親可是己丑年的進士,和你五伯是同科。」大伯母急得團團轉,「不行,我得去跟小叔說一聲……」又吩咐三伯母,「你快攔著王小姐,我去叫人來!」


因少年納妾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花廳內外服侍的僕婦早被大伯母遣散。


三伯母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竇家不怕得罪權貴,卻怕背上逼死落魄同年女兒的罪名。


她失聲應諾,提著裙子就朝花廳跑去。


母親靜靜地站在青石板橋上,任雪花飄飄灑灑地地她身上堆砌,變成個雪人。


陪著她的,只有小小的竇昭。

第十二章 來客


沒想到,母親和王映雪竟然是舊識!


一直以來,竇昭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有的女人為了和男人雙宿雙棲寧願捨棄家人,不要名聲?


難道男歡女愛真的這麼重要嗎?


一旦愛馳恩絕,男人拋棄女人回歸家庭是浪子回頭,那女人呢?


又怎麼繼續在這個世上立足?


她和母親坐在中堂後面的小廳裏,聽著廳堂裏祖父訓斥父親的聲音。


經驗告訴竇昭,做什麼事都不要過於高估對手,也不要過於貶低對手。


憑心而論,王映雪不僅精明能幹,聰慧機敏,而且善於審時度勢,從來都是利益至上,決定了的事從不拖泥帶水,十分的果斷。


這樣一個人,祖父承諾收她為義女,並為她尋門好親事,由竇家出資,風風光光地把她嫁了。她為什麼還要非跟著父親不可呢?


竇家不是新晉官宦的淺薄人家,以她的身份,竇家是絕對不會答應讓她做妾的。母親是趙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嫡妻,不要說沒有過錯,就算是有錯,為了竇家的顏面,竇家也不會隨隨便便就休妻。


王映雪來真定的時候就沒有仔細想想嗎?


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念頭飛轉中,竇昭心神一震。


妹妹!


她的妹妹竇明,生於丁未年七月初三。


常言說的好,活七不活八。


也就是說,若竇明是早產,王映雪最遲正月裏進的門。


按制,妻子去世,丈夫要守孝一年。也有例外的時候。丈夫出征,妻子去世,家中無人奉養雙親、撫育子女,可以於百日之內續弦。父親雖然不是將士,但嫡祖母早逝,若母親……家中無人主持中饋,這一條倒勉強可用。


也就是說,母親是年前去世的。


可如果竇明不是早產呢?


竇昭忍不住笑起來。


王映雪還要在竇家立足了,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和父親有私情的。


父親還想王映雪進門呢,無論如何也不會向人透露王映雪有身孕的事。


這就好比你在和人賭大小,要開版了,卻突然發現你的對手身後有面落地鏡,他手裡拿的什麼牌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頓時熱血沸騰。


只要母親活著,拖得越久,形勢對她們越有利!


可前提是,母親必須活著!


她心情愉快地從桌邊的果盆裏拿了個金燦燦的桔子遞給母親:「娘親,喫桔子!」


母親對著她勉強地笑了笑,接過了桔子,卻只是拿在手裡獃獃地發愣。


竇昭綵衣娛親。掰了桔子瓣塞到母親嘴裡,餵給陪著她們坐在小廳裏的大伯母、三伯母喫。


大伯母和三伯母為了緩和氣氛,笑著逗她。


她嘰嘰喳喳咯咯地笑。


母親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晚上,她牽著母親的衣襟入睡。


第二天,在家的三伯父、六伯父、做為宗婦的大伯母、協理大伯母管家的三伯母一齊擁著東府的二太夫人,也就是祖父的二堂嫂過來了。


祖父的大堂兄、大堂嫂和二哥都已經過世了。


「事情我已經聽你的侄兒和侄兒媳婦們說了。」二太夫人身材瘦小,目光卻出奇的明亮,這讓她看去平添了幾分威嚴,「王家小姐呢?可曾派人前往南窪送信?」


「我讓丁氏陪著。」祖父苦澀地道,「南窪那邊,已連夜差人去報信了。」然後羞慚地道,「二嫂,這件事都是我教子無方……」


「這些事以後再說。」二太夫人揮手打斷了祖父的話,「當務之急是要問清楚他們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二太夫人一語道破關鍵。


竇昭很是佩服。


祖父愕然,張了張嘴,可能想到父親在這件事上的荒唐,保持了沉默。


二太夫人吩咐三伯父:「萬元和你情同父子,萬元那邊,你去問。」又吩咐大伯母,「王小姐那邊,你去問。」


兩人齊齊應聲,分頭行事。


二太夫人這才朝著母親招了招手,示意母親坐到她身邊:「沒有趙家,就沒有竇家。趙家老爺和太太走得早,舅爺年輕臉皮子薄,不好理會這些事,可竇家的長輩還在!你放心,決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竇昭只有一個舅舅,大母親八歲。母親是遺腹子,外祖母在母親十歲的時候病逝,母親跟著哥哥、嫂嫂長大。外祖母在世的時侯,帶著兩個孩子度日雖不愁喫穿,卻怕丁賦和潑皮上門鬧事。那個時候竇家已富貴起來,外祖母因而常帶了兩個孩子來竇家串門,本就是姻親,竇家又以寬厚立家,兩家越發地親近,舅舅趙思從小在竇家族學裡讀書,和竇世英、竇文昌、竇玉昌、竇華昌叔侄關係都非常的好。父母的婚事也就這樣毫無波瀾地定了下來。


聽二太夫人提起已逝的父母,母親撲在二太夫人懷裡哭了起來。


六伯父比父親大四歲,兩人從小一起讀書,一起考取了生員,又一起參加鄉試落第,此時正在家閉門讀書。見母親哭得傷心,不免有些尷尬,小聲道:「要不,我們還是到小叔的書房裡坐?有些話,我們這些做叔伯的聽了也不大好!」


二太夫人一眼瞪過去,成聲道:「你和萬元一起去的京都,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六伯父嚇得一縮,忙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要不是您讓我早點回來,萬元怎麼會出惹出這樣的麻煩來?」他小聲嘀咕著,語氣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二太夫人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六伯父竇世橫是二太夫人的老來子,他出生的時候幾個兄弟舉業上都已有所成就,二太夫人因此對他不像其他幾個兒子那樣的嚴厲,正好父親是獨生子,祖父面上嚴厲,實則溺愛,從兄弟間,兩人來往最密切。竇昭記得,父親搬到京都後,還專給六伯父留了個小院子,六伯父每次進京都宿在父親那裡。兩人後來又一起在翰林院任職。父親擅講《周易》,六伯父擅講《左傳》,翰林院的人戲稱他們為「竇氏雙傑」。


母親一愣。


明白二太夫人這是要幫著六伯父消除嫌疑的,客氣地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萬元自己起了心,六伯父就是寸步不離又有什麼用?」


二太夫人臉色微霽,喝斥六伯父:「還不謝謝你弟妹!」


六伯父給母親行了個禮。


母親忙著還禮。


竇昭的眼睛閃了閃。


六伯父既然沒有句道歉的話,也沒有句安慰的話,可見他是站在父親那一邊的。


二太夫人可能也意識到了,起身招呼大家:「我們到後面的小廳坐吧!」


把廳堂留給家中的男子。


大家自然沒有異議。


母親和三伯父扶了二太夫人起身,有小廝跑了進來:「老太爺,濟寧侯的管事投了拜貼,說他們侯夫人和我們家七奶奶是姻親,這次回鄉省親,特來拜會。」


眾人愕然。


竇昭更是詫驚。


濟寧侯侯夫人,不就是婆婆嗎?


婆婆怎麼也出來湊熱鬧了?


「是西留鄉的田家姐姐。」母親歡喜地向眾人解釋道,「他們家和我們家是卞京舊識,祖上也曾結過親。只是田伯父官運享通,田姐姐嫁到了京都的濟寧侯府,我們兩人這才少了來往。沒想到她會來看我!」說完,朝祖父望去。


既然有遠客來,兒子的事只好先放一放了。


祖父想了想,讓那小廝請濟寧侯府的管事進來。


濟寧侯的管事遞上拜匣,客氣一番,知道濟寧侯夫人行程很緊,定下明天早上巳初來訪。


母親也不管廳堂那邊的事,指使著俞嬤嬤打掃塵土,陳設房間,擬定菜單。


竇昭一個人坐在炕上掰指頭。


不知道魏廷瑜會不會跟著來?


婆婆說他們小時候見過,難道就是這次?


思忖中,她看見三伯母匆匆走了進來。


她喊妥娘:「抱我,去母親那裡!」


妥娘喜極:「四小姐,您會說話了!」


竇昭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吩咐她:「快,趕在三伯母,前面進門。」


「好!」妥娘高高興興地應著,抱她去了母親那裡,「七奶奶大喜,四小姐會說話了!」


「哦!」母親笑著逗竇昭,「說幾句給我聽聽?」


竇昭大大方方地道:「我要去舅舅家,玩!」


母親呵呵地笑。


竇昭也笑。


到底不是親兄弟,二太夫人雖然幫著母親,卻更急於讓兒子撇清。


這個舅舅到底怎樣,總要試一試纔行。


三伯母這時進了門,妥娘避了出去,竇昭依舊坐在炕上。三伯母捏著竇昭的小手,低聲對母親道:「問清楚了,都說『發乎於情,止乎於理』。」


母親嗤之以鼻。


三伯母嗔笑:「你管他們是真是假!他們這樣說了,我們就這樣信。既然彼此清清白白的,等王家來的人來了,我們把她交給王家的人就行了。」


母親點頭:「我明白。」


外面傳來含笑有些慌亂地聲音:「七爺,七奶奶正和三太太說話呢……」話音未落,暖簾「唰」地一下被掀起,父親面色鐵青地走了進來。


「七叔回來了!」三伯母笑著,把母親拉到了她的身後,「你三哥他們呢?」


「三嫂。」父親沖著三伯母草草地揖了揖,額頭青筋直冒,「丁姨奶奶在小花廳設了家宴,谷秋服侍我換件衣裳就來。」


三伯母有些猶豫。


母親的手搭在了三伯母的肩頭。


「三嫂,您先去吧!」母親柔柔地道,「三伯他們該等急了。我和萬元馬上就來。」


三伯母朝著俞嬤嬤使了個眼色,笑著出了內室。

網路文學第十三章 吵架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十三章 吵架


三伯母一走,母親就朝父親瞪過去,目光如刀鋒般的冰冷,父親毫不示弱地瞪回來,如困獸般的暴躁。


屋裡的氣氛驟然變得劍拔弩張。


竇昭小小的身影縮在幔帳裏,聽著父母的互相指責。


「趙谷秋,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嫌我還不夠丟臉嗎?」


「我要幹什麼?我還想問問你,你要幹什麼?納個罪臣的女兒為妾,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裡去了?你是不是想讓竇家百年的清譽、幾代人的積累都毀在你的手裡啊?你不嫌丟臉,我還要臉呢!」


父親氣得面紅耳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這個時候,你不幫我,還在拉我的後腿,請了二伯母來看我的笑話,你是怎樣為人之妻的?我的名聲完了,你就難道就能好到哪裡去了?你別忘了,夫妻一體!你還賢妻呢!還好岳母去得早,要是看看到你今天這個樣子,不知道怎樣的傷心難過呢?」


「竇世英,你說我就說我,提我母親做什麼?」母親氣得哭了起來,「你還記得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那你還記不記得我母親是怎樣待你的?你還記不記得成親前你是怎樣跟我說的?你不要臉!想讓我幫你掩飾,門都沒有!」


父親一下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神色間閃過一絲不自在:「我,我又不是有意提及岳母的,你有必要這樣得理不饒人嗎?我這樣,還不是被你逼的。」他說著,想起從前的舊事,又氣憤起來,「保山不過是拉我去喝了頓花酒,你就對人家吹鬍子瞪眼睛的,人家來我們家,連杯好茶也不給人家上,讓我受盡同窗的嗤笑……」他越說越惱怒,「你只知道怪我,怎麼不想想你自己!你要是脾氣好一點,我至於去找三哥商量嗎?」


母親氣得直哆嗦,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水:「你做錯了事,還好意思說我!那馮保山是個什麼好東西?除了喫喝嫖賭,他還會幹什麼?年末歲考,提學大人要不是看在大伯的份上,他早就被革了功名,只有你,天天和他混在一起,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父親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喃喃地道:「那,那你也不能這樣啊!」


「你想我怎樣?」母親厲聲質問,「敞開大門把王映雪迎進門?我有那雅量,她王映雪有這福氣嗎?」母親冷笑,「竇世英,我把話說在這裡,世間的女子隨便你想納誰都可以,王映雪想進門,除非我死!」


「你……我……」父親指著母親,手臂發抖,半天也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母親不屑地笑,腰桿挺得更直了。


原來夫妻還可以這樣吵架!


這是她那個總擺出副道貌岸然樣子的父親?


怎麼像個孩子似的!


竇昭看得目瞪口呆。


她從來沒和魏廷瑜吵過架。


開始是不敢,後來是不屑。


父親垂下了頭,低聲道:「谷秋,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他語氣傷感,「這件事,全是我的錯,映雪也是受了我的拖累。要不然,她好好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兒,何苦要受這樣的羞辱?況且我和映雪也說好了的,她以後到田莊去住,」他說著,抬起頭來,目光中含著幾分希冀,「我們還和從前一樣,好不好?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再也不和保山出去了……」


好!


竇昭差點忍不出從幔帳裏跳出來代替母親回答。


夫妻吵架,還有什麼比丈夫主動低頭更能說明妻子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王映雪有了身孕,以父親的為人,肯定是鐵了心要納王映雪進門,不如趁機給父親一個臺階下,既可以在竇家眾位長輩面前表現自己的寬厚賢良,還可以籠絡父親的心,甚至是以後夫妻遇到什麼分歧的時候拿這件事拿捏父親。


這可是一箭三雕的事!


而且破鏡重圓,不管有沒有裂縫,在別人眼裡,總歸還是面鏡子。


那王映雪恐怕看上一眼就會心如刀絞。


再讓王映雪寫下賣身契,把她丟到田莊裏去。


不管父親此刻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假話,他自己承諾的事,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只要父親一日不改口,王映雪就得在田莊裏熬著。正好讓大家看看,王映雪在竇家算是個什麼東西!


就算父親想反悔也不怕。


到時候帶著王映雪到各家各戶串門去。


你王映雪不是名士之後嗎?自甘墮落與人為妾,看你王家到時候有何面目見人!


還有比這更解氣的嗎?


就算王映雪有天能說動父親,但母親有她的賣身契在手,在妻妾的名份在那裡,有竇家的這長輩幫著,她還能翻天不成?


竇昭幾乎要笑出聲來。


耳邊卻響起母親尖聲的厲叫:「映雪,映雪,叫得可真是親熱!既然你們背著我什麼都商量好了,那還找我幹什麼?『好好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兒』,竇世英,這話虧你說得出口!清白人家的女兒會自己尋上門給人做妾?清白人家的女兒會恬不知恥地勾引別人的相公?她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兒,這世上只怕沒有不清白、不幹凈的人了!她覺得受了羞辱,那她找個不羞辱她的地方好了……」


竇昭聽著急得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能堵著母親的嘴纔好!


吵架和說話一樣,要有重點!


這樣反反覆復地糾纏這些有什麼用?


快點把父親的承諾定下來纔是。


只是沒等她有所行動,父親已怒不可遏地大聲喝道:「你還要我怎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不就是仗著有長輩為你撐腰嗎?你別以為我不敢把你怎樣?我是念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


「你要是還念著我們一起長大的情份,你就不會做出這樣的齷齪事來!」母親毫不示弱,表情鄙夷,「我就是仗著家裡有長輩給我撐腰,你能把我怎樣?有本事你繞過我去把王映雪娶進門啊!」


「你,你……」父親惱羞成怒,「我,我……我要休了你!」


母親愣住。


「你說什麼?」她臉色唰地一下雪白,「你要休了我!」母親不敢相信地地望著父親,「你為了王映雪,竟然要休了我……」


話一說出口,父親也愣住,他不敢看母親似的別過臉去,小聲道:「我好好跟你說,你一定也不通融……」


「竇世英!」母親氣得兩眼發紅,她大聲嚷著父親的名字,「你給我滾!給我有多遠滾多遠!我等著你的休書!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把王映雪那小賤人迎進門!」


父親很是狼狽,強辯道:「谷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說……」


「給我滾!滾!滾!」母親把父親往門外推,「我等著你的休書,我等著你的休書……」她喃喃地道,「啪」地一聲甩上了房門。


「谷秋,谷秋!」父親在外面拍著門,「我沒那個意思,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我是無心的……」


母親靠在門上,淚如雨下,聲若蚊蚋:「無心,有時候無心說的纔是真話……」


竇昭頭痛欲裂,溜下炕拉著母親的衣角:「娘親!娘親!」


母親蹲下身子,抓著女兒的雙臂,抽泣著問她:「你不是說要去舅舅家玩嗎?我和你去舅舅家玩,好不好?」


「不好!」竇昭搖頭,大大的眼睛燦若晨星,「這是我家,我要呆在家裡。過年的時候,去舅舅家!」


母親愕然,眼淚卻落得更急了。


※※※※※


晚上,俞嬤嬤勸母親:「……您這個時候和七爺置氣,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母親坐在鏡臺前,獃獃地望著鏡子裏那個靜水照花般的女子,答非所問地道:「……我小時候,每次來竇家,娘親都吩咐我不要頑皮,不要惹得竇家伯母和姐姐們不高興……有一次,佩慈帶著我去摘玉蘭花,我很害怕,不敢爬樹,可想到母親的話,我還是戰戰兢兢地爬了上去……佩慈利索地跳下了樹,我卻蹲在樹上不敢下來……眼看著快到晌午喫飯的時候,佩慈急起來,跑到外院去找小廝幫忙……我一個人蹲在樹上,葉子毛茸茸的,還有肉肉的蟲子在上面爬來爬去的……我想哭又不敢哭,怕把別人引來,害佩慈被打手心……想著就這樣跳下去好了,寧願死了殘了,也不願意被蟲子爬……我閉上眼睛,下面有人『喂』了一聲,道,『你為什麼蹲在樹上?』那聲音,像小溪裏的水,又清澈,又悅耳。我睜開眼睛,看見個少年站在樹下,仰頭望著著我。他的頭髮像上好的緞子,烏黑光澤,他的面龐,像美玉般瑩潤,他的眼睛,溫和又明亮……我看得發獃。他卻撲噗一笑,比園子裏的花還好看……我跟他說,我被掛在樹上下不來了。他讓我等著,轉身就找了架梯子來,小心翼翼地把我從樹上解救下來……後來我每次來竇府,他都會在那株玉蘭樹下等我……送我甜甜的豌豆黃喫,還有酸酸的李子,黑黑的橄欖……有一次,是朵珍珠穿成的珠花……我把它放在貼身的荷包裏,片刻也不離身……」她轉過頭來,用哭得紅腫的眼睛望著俞嬤嬤,「嬤嬤,你說,那個在玉蘭樹下等我的人去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他了?」


「小姐!」俞嬤嬤捂著嘴哭了起來。


竇昭眼睛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清楚。

第十四章 婆婆


母親徹夜未眠,竇昭也一夜沒睡。母親在想什麼,竇昭不知道,她整夜都在想魏廷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婆婆待她一向寬厚,夢到婆婆還說得過去。她怎麼會夢到魏廷瑜呢?


她到底是在哪裡呢?


竇昭想到自己朦朦朧朧中曾聽到的魏廷瑜的哭聲和郭夫人的保證……不由就打了個寒顫,緊緊地依偎在了母親的懷裡。


第二天早上,母親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梳妝打扮一新,去了廳堂。


竇昭抿著嘴,寸步不離地跟著母親。


婆婆田氏衣飾淡雅而不失華美,笑容溫柔,儀態嫻靜,像開在春日的木蘭花,恬淡中透著幾分明媚。


竇昭心一沉。


婆婆看上去年輕了三十歲。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太瞭解婆婆的性情了。


公公活著的時候,待婆婆如珠似玉,婆婆最大的遺憾不過是春日來得太遲,她種在涼亭旁的牡丹花到了四月花期還剛剛只結了花骨朵。


所以公公一走,她頓失主意,人也如那花一樣,迅速地枯萎、凋零,失去了生機……何況這樣從容明麗過?


她朝婆婆身後望去。


看見只有五、六歲模樣的魏廷瑜。


白凈的臉龐還帶著幾分嬰兒肥,墨玉般溫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純粹而乾淨,透著不容錯識的好奇打量著身邊的人和事。


感覺到有人望著他,他順勢望過去。見竇昭獃獃盯著他,他揚起小臉,用鼻孔輕「哼」了一聲,側過臉去。


婆婆已一把抱住了竇昭:「這就是你們家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啊!」她笑容溫和親切,送了條赤金鑲寶石的項圈和一對赤金小手鐲給竇昭做了見面禮。「不過,你們家小姑娘長得一點也不像你。可見是像我那妹夫了!」她說著,眼中露出些許調侃地沖著母親笑了笑。


母親抿了嘴笑,笑容嫵媚,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好像女兒像丈夫讓她覺得特別自豪,沒有絲毫曾經和父親大吵大鬧過的痕跡。


婆婆招了魏廷瑜過來給母親見禮。


他規規矩矩地給母親行禮,舉止得體,看得出來,是有人精心指導過的。


母親很喜歡,送了兩本前朝的孤本經書,兩方古硯給魏廷瑜,然後拉著他問幾歲了,啟蒙了沒有,平時都做些什麼。


魏廷瑜一一作答,吐詞清晰,有條不紊。


母親就露出羨慕之色:「我們家壽姑,到現在還不太會說話。」


「姑娘不比小子。」婆婆溫聲安慰著母親,「姑娘家以後是要嫁人的,要嬌著養。小子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不嚴厲些不行。何況我們家瑜哥兒是長子,以後要繼承爵位的,就更不能馬虎了。」看魏廷瑜的目光就有些心痛。


母親點頭,奇道:「怎麼沒把珍姐兒帶回來?」


「我們家姑奶奶和景國公府的姑奶奶私交甚篤,」婆婆笑道,「她從中做媒,珍姐兒和景國公府的嫡長孫定了親。我正拘著她在家學女紅呢!」又道,「這次原也沒準備帶瑜哥兒的。只是祖父反覆交待,想看看瑜哥兒,我這才把他帶在了身邊。」


這次田氏回鄉,是因為田氏已年過八旬的祖父病危。


「老人家年紀大了,就惦記著後輩。」母親笑道,「還好他老人家福澤深厚,又挺過了來。」然後道,「珍姐兒定了親,姐姐也了樁心事。恭喜姐姐了!珍姐兒出嫁的時候可別忘了送份請帖給我。不然我可要埋怨姐姐的。」


「那是一定的。」婆婆笑道,「我們兩家是祖輩上的交情,不比其他人。」


母親眼珠子一轉,笑道:「那瑜哥兒定親了沒有?」


「他年紀還小,」婆婆提起兒子眼神平添了三分柔和,「侯爺和我的心思都放在珍姐兒身上,還沒考慮他的事呢!」


母親笑道:「我們家壽姑也沒有定親呢!不知道瑜哥兒是什麼時候的生辰?」


婆婆一愣。


竇昭「騰」地一下,臉色通紅。


魏廷瑜常說:憑我堂堂的濟寧侯,京都怎樣的名門閨秀娶不到?要不是看在兩家幾輩人的交情上,我又怎麼會娶了你!


一面說這話,一面涎著臉摟了她上牀。


她原來只當是魏廷瑜要面子,想要她順著他一些……


竇昭並不以為然。


沒想到在夢裡還記得,可見在她心裡還是很在意這件事的。


母親嬌笑,道:「我們大人說話,他們在一旁站著像木樁似的,不如讓他們到隔壁書房裡玩去!那邊也燒了地龍,暖和著。」


婆婆頷首,把魏廷瑜叫到跟前,囑咐了幾句。


魏廷瑜乖乖地點頭,順從地和竇昭一起跟著俞嬤嬤去了書房。


竇昭撇下魏廷瑜,把暖簾撩了條縫朝外瞅。


母親笑著抬了抬茶盅,示意婆婆喝茶。


「我是看重瑜哥兒小小年紀,卻有這樣的教養,心裡十分的喜歡。若是姐姐不願意,就當我沒有說過。」表情不免露出幾分黯然。


「不是,不是!」婆婆歉意道,「瑜哥兒是長子,這件事,要和侯爺商量商量纔行……」


「姐姐快別說了!」母親赧然,笑容尷尬,「是我不知道輕重。」然後拿了桌上的水果請婆婆喫,「來,嘗嘗這柿餅,是家裡自己做的,又甜又糯。看合不合胃口?」


母親這樣強行轉移了話題,讓婆婆很不安。


「谷秋,」她猶豫道,「要不,等我回去和侯爺商量了再說?」


母親訕然地笑:「姐姐快別再提了!您也知道我的脾氣,說風就是雨的。我就是說說而已……」


婆婆笑起來。


或者是想起了從前的事,她眼神變得越發溫和:「你啊,可怎麼得了?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這樣毛毛躁躁的!」說著,神色微凝,道,「只要你捨得,我有什麼不願意的?只是我們兩個婦孺在這裡說這些不大好,你也要問問妹夫和你公公的意思纔是!」


「姐姐!」母親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就怕委屈了瑜哥兒!」


母親這種毫不掩飾的歡喜讓婆婆也高興起來,她笑道:「竇家詩書傳家,我怕委屈了壽姑纔是真的。」


「哪裡,哪裡!」母親說著,轉身回房拿了塊玉佩遞給婆婆,「姐姐,這是我們趙家的祖傳之物,您是認識的。我送了瑜哥兒。」


「這……」婆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母親笑道:「若是兩個孩子有緣,你我皆大歡喜,若是沒有緣份,我也是瑜哥兒的姨母啊!」


婆婆莞爾,想了想,從手上褪下只羊脂玉的鐲子,道:「這是我出嫁的時候父親送給我的,我把它送給壽姑。」接過了玉佩。


母親喜上眉梢,將玉鐲子鄭重地放在了自己懷裡。


竇昭看得鼻子酸酸的,感覺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服。


「她們在幹什麼?」身後傳來魏廷瑜的聲音。


竇昭從魏廷瑜手中奪回衣角,道:「不知道!」丟下他往熱炕去。


魏廷瑜張大了嘴巴,半晌纔回過神來,噔噔噔地跑了過去,趕在竇昭前面上了炕。


竇昭瞥他一眼,依在大迎枕上心不在焉地咬著蜜冬瓜條。


已經四天三夜了?


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這是在夢中嗎?


如果不是在夢中,她又在哪裡呢?


竇昭不喜歡這種失控的狀態,很煩,偏偏又不願意離開這個夢境。


不管怎樣,就算是夢,幫母親戰勝王映雪,多多少少可以慰藉一下自己。


魏廷瑜一直盯著竇昭。


竇昭看也沒看他一眼。


他臉漲得通紅,道:「這是你家嗎?」


竇昭「嗯」一聲,繼續想自己的心思。


在濟寧侯府,魏廷瑜就是一切的中心。頭一次被冷落,他憤然不平,大聲道:「你們家的茶真難喝!」


俞嬤嬤羞慚難堪。


竇昭抬瞼,輕輕地瞟了他一眼,道:「你可以不喝!」


「你……」魏廷瑜小臉氣紅一陣白一陣,大叫道,「你們家的東西也難喫!」


竇昭懶得理他,喊「妥娘」:「抱我去書案!」


如果這時候出去,以母親對魏廷瑜的重視,肯定會覺得她和魏廷瑜玩不好,是她怠慢的魏廷瑜,可讓她又不願意委屈自己忍受魏廷瑜的無理取鬧,索性分開,等大人們談完事了,自然會來尋他們。


反正快午膳了,魏廷瑜就是發脾氣也不會鬧騰很長的時間。


果然,沒一盞茶的功夫,魏廷瑜正像鬥雞眼似地瞪著她時,含笑進來請他們去花廳用膳。


竇昭趕快隨著含笑溜了。


可能是祖父和父親已經得了信,魏廷瑜則被小廝抱去了正廳。


竇昭自在地用著午膳。


培養出來的良好習慣使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的自然、大方。


婆婆看著不住地點頭,道:「不愧是竇家的女兒。」


母親有些疑惑,但在婆婆的這句讚揚聲中興緻高昂,把心中的不確定拋在了腦後。


飯後,魏廷瑜被小廝抱了回來,得了一大堆筆墨紙硯。


竇昭卻在心裡暗忖。


他們怎麼還不走?


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王映雪簽下賣身契纔行!


要是父親一狠心,把王映雪養在外面,三年之後,王行宜起複,就更麻煩了。


可怎麼說服母親呢?


她皺著眉,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個比較好的辦法。

網路文學第十五章 未遂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十五章 未遂


如果母親不是那麼情長就好了!


她這樣,自己實在是不好辦啊!


竇昭深深地嘆了口氣。


對母親驟然間湧現出些許異樣的情緒。


好像有些心痛,有些憐惜,還有些……羨慕!


心念一起,她嚇了一大跳。


心痛母親的處境,憐惜母親的不易,這都是人之常情,可她為什麼要羨慕呢?


羨慕母親什麼?


曾經擁有的深情?還是母親在父親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率性?


竇昭有些困惑,也有些迷茫。


送走了魏氏母子,她坐在熱炕上看著含笑和雙枝幫母親卸著釵環。


父親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谷秋,我有要緊的話和你說。」


母親轉過身來,纖細如蔥的手指繞著鎏金水草紋靶鏡柄下垂著大紅流蘇,眸光幽深,靜靜地望著父親。


屋裡服侍的丫鬟、媳婦子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父親半蹲在了母親的身邊:「谷秋,映雪……她……她……懷了身孕……」


母親繞著流蘇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


父親垂著頭:「……我只能來和你商量……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讓我當做什麼事也沒有,我,我實在是做不出來……」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母親輕輕地問父親,語氣平靜,手指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繞著流蘇。


父親精神一振,道:「我到了京都,自然要去拜訪觀瀾先生。正好映雪去那裡借人蔘……」他說著,急急解釋道,「我當時並沒有見到人,只因觀瀾先生把我當子侄似的,家裡的人也沒有有意迴避我,我是聽觀瀾先生家裡的下人說,王行宜的女兒來拜見夫人,說是侄兒生病了,需要喝獨參湯,想請夫人幫著買兩株百年以上的人蔘,偏生手中又沒有多的銀子。你也知道,這樣品相的人蔘,可遇不可求。夫人想盡辦法,還貼了些體己錢進去,也只幫著弄了株五十年的人蔘。我想到那王行宜和五哥是同年,他鐵骨丹心,高氏賢明大義,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不免有些同情,就讓高升去幫著買了兩株五十年的人蔘給她送去。她得了參,特意來謝我……」父親說著,臉漸漸紅了起來,「我知道她是靠著收棉花生意賺的錢,就答應幫她引薦家裡的管事,又幫著她弄了些其他的藥材……她問我成親了沒有……我一時口快,開了句玩笑話……」他聲若蚊蚋,「她為了父親的事,常和哥哥到京都父執輩那裡走動……為人很爽快……告訴我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又一起飲了些酒……」


母親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半晌才睜開,問父親:「她難道一直沒有問你是誰?」


「沒有!」父親低聲道,「我,我怎麼會知道是這樣的關係……」


母親的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鏡臺上,手腕上的翡翠手鐲互相撞擊著,錚錚作響:「呸!我就不相信她不知道你是誰!這真定府方圓幾百里,誰家不是仰竇家的鼻息過日子?她就是不認識你,你說了給她引薦家裡的管事,她難道就猜不出來是你?她從小就在我們家走動,我嫁的是什麼人,難道她不知道?她對你一無所知,僅憑著兩株人蔘,一句承諾就敢跟你上牀?她就不怕遇到的是個登徒子……」


「谷秋,谷秋!」父親羞愧難堪打斷了母親的話,「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事後纔想起來的……要不是懷了身孕,她也不會跟我回真定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母親的臉陰得像快要下雨似的。


「我信,我信!」父親連聲道,「不管怎麼說,她一介女流,遇到這樣的事……總之,這件事全是我的錯,你就幫幫我吧?」


「你……」母親咬著脣,原本繞在指頭的流蘇被拽得筆直。


「谷秋,谷秋,你別生氣!」父親著急道,「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我可真沒臉見人了……你就當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幫我過了這個難關吧!谷秋,谷秋……」他目含哀色地望著母親。


「好!」母親笑道,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透著股慘淡,「你讓王映雪簽了賣身契,我就讓她進門。」


「這怎麼能行!」父親急得大叫,「你這樣,讓王家怎麼做人?你這也欺人太甚了!不行,不行!」


「那你說怎麼辦?」母親淡淡地道,神色間透著幾分疲憊。


父親有些扭捏:「我們多給些聘禮,不要王家的陪嫁……我看馮保山納妾的時候就是這樣……馮保山說,這跟買妾是一樣的,不過為了顏面上好看些,變成了聘禮……要是後悔,聘禮得全數退回的……」


「那豈不是和那些商賈之家娶平妻是一樣的?」


父親一愣,好一會才喃喃地道:「這,這怎麼一樣?你們在一起生活,竇家的人都知道誰是大誰是小……」


「你倒是什麼都想清楚了!」母親笑道,笑意卻未達眼底,「公公不是禁了你的足嗎?你還是早點回去吧!這件事我和大嫂他們商量就行了。」


父親高興得一躍而起,拉著母親的手道:「谷秋,這麼說來,你答應了!」像個終於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我答應了。」母親嘴角上翹,反手握住了父親的手,低下頭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快回去吧!小心公公又把你叫去教訓一番!」


父親沖著母親直笑,溫柔地撫著母親的鬢角:「谷秋,你待我真好!」


母親咯咯地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父親歡歡喜喜地走了。


母親還在那裡笑,只是笑容慢慢變得稀薄,淚水卻越流越多。


「娘親!」竇昭撲在了母親的懷裡。


母親慢慢地撫著她的頭她,低聲道:「王映雪是有心的……可能一開始不是有心的,可至少後來是有心的……壽姑,你爹爹不相信我的話,你,相信娘親的話嗎?」


「我相信,我相信!」竇昭不住地點頭,眼眶濕潤。


「可你相信有什麼用啊?」母親笑,淚水如晨露般晶瑩地掛在她白玉無暇的面頰邊,「你這個小壞蛋,什麼也不懂!」她親暱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什麼都知道!


竇昭忍不住淚流滿面。


她並不真是個兩歲的孩子。


父親既然把王映雪懷孕的事說了出來,可見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準備孤注一擲了。


「西竇」子嗣單薄,這樣做可能會讓王映雪背上不媒苟合的名聲,但母親要是堅持不讓王映雪進門,卻會讓竇家的長輩對她有微詞,甚至會背上不賢的名聲。何況這不媒苟合的名聲也不過是在竇家幾位長輩的心裡而已,為了竇家的顏面,竇家的人是絕不會說出去的,不僅不會說出去,而且聽到什麼風聲還會極力地為王映雪辯護。這樣的惡名,對王映雪又有什麼作用呢?


王映雪使了手段算計父親,這麼明顯的事,以父親的聰明,卻置若罔聞,可見心早就偏了。王映雪這樣好的手段,等她進了門,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來,若是每遇一件事母親都要這樣解釋一番,這日子還得有什麼意思?


父親為了讓王映雪進門,先是威脅母親要休妻,後是半跪的姿態蹲在母親身邊求情……


往後,還有多少羞辱在前面等著她呢!


玉蘭樹下的少年,是母親心中的夢。


夢碎了,是醒還是沉淪?


竇昭心中一震。


所以,母親選擇了死!


她抬起頭來,震驚地望著母親。


母親微笑著,落著淚。


目光穿過層層虛空,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壽姑,娘累了,要歇會。」她吶吶地道,「你去找俞嬤嬤玩去吧!」


「娘親!娘親!」竇昭抱著母親的腿,稀里嘩啦地哭了起來。


她再也不會離開母親一步。


「好孩子!」母親親著她的面頰,淚水如冰地落在她的脖頸,冷得讓人直打哆嗦,「難怪大嫂說你聰明……果真是母子連心……只有你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可我實在是沒力氣了……你要怪就怪娘親沒用……懦弱無能……娘走了,你還有舅舅……」她顫抖地道,「說不定這樣更好……他們欠孃的,都會還給你……免得我們彼此日日折磨,把一點點恩情全都消彌殆盡……讓我們都變得面目可憎……」


「不是的,不是的……」竇昭含糊不清地嚷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只要活著……」


母親緊緊地摟著她,想要把她鑲入懷中一樣,好一會,才漸漸地放開她,大聲喊著「俞嬤嬤」。


竇昭嚎啕大哭,厲聲尖叫著「娘親,不死,娘親,不死」。


俞嬤嬤愕然,繼而哭著跪在了母親的膝邊:「您不如拿把剪子先讓我去了的乾淨……」


「嬤嬤,嬤嬤……」母親攬著俞嬤嬤的肩膀,「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我在田姐姐面前,還裝著夫妻恩愛……我心裡像滴血似的……」


「沒孃的孩子是根草,」俞嬤嬤環著竇昭,「你要是走了,四小姐可怎麼辦?旁人再親,也是隔著肚皮的。老太太去得早,你難道想讓四小姐也和您一樣嗎?」


「母親,您別走,我聽話!」竇昭哭得上氣不斷下氣,「您別走……」


「壽姑,壽姑……」母親傷心不已。


三個人哭得像個淚人。


竇家的燈火次第亮了起來。


祖父、父親,都被驚動了。

第十六章 祈求


王映雪的家人趕來,竇家的人正好和王家人商量王映雪進門的事。


覺得已經沒自己什麼事的竇昭蹲在後花園可以瞭望整個西竇的玉積亭裏對著妥娘耳提面命:「……我要回去了,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妥娘迷惑道:「四小姐要去哪裡?」


「你別管。」竇昭悵然道,「夙願已了,縱是夢幻,也慰平生。我還有我的責任、義務,能走這一趟,已是幸運。你要記住了,千萬別離開我母親,千萬別讓她做什麼傻事。活著,總比死好!」


妥娘鄭重其事地點頭:「四小姐放心,我記住了。有事沒事就盯著七奶奶,不讓七奶奶一個人落單。」


竇昭點了點頭,伸手想摸摸妥孃的頭髮,這才發現兩人就是並肩蹲著,妥娘也比自己高出一個肩膀。


她訕訕然地笑,回房睡覺去了。


金烏墜,玉兔升,鬥轉星移,竇昭睜開眼睛,入目的還是那些沉重的黑漆傢具和春草笑意殷勤的面孔。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抓起被子就蓋住了頭,「我要睡覺,我要睡覺……」


睡著了,就能回去了!


可她怎麼也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再睜開眼睛,她還是在原來的屋子裡,還是躺在原來的熱炕上。


妥娘問她:「四小姐,您怎麼了?快起來用晚膳吧?」


「不,不,不!」竇昭神色慌張,「我要回去。我還沒有看見葳哥兒成親,我還沒有安排好茵姐兒的婚事……我得回去,我得回去!」


丫鬟們個個面面相覷,香草更是尖叫一聲沖了出去:「四小姐中邪了!四小姐中邪了!」


父親、母親都被驚動了,就是祖父,也由丁姨奶奶扶著,面色凝重地出現在了她的屋子。


「不如請了三清觀的徐道長來看看吧?」丁姨奶奶小聲地道。


只是話音未落,就被祖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要喝斥幾句,眼角看見兒媳婦趙氏的眼睛一亮,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竇世英知道父親最討厭這些怪力亂神的事,見父親沒有吱聲,知道父親已經默許,朝著妻子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要不,就請三清觀徐道長來看看?」


趙谷秋抱著因目光獃滯而顯得有些癡傻的女兒,後悔不己。


這些日子只顧著和竇世英吵架,卻忽視了女兒的日常起居。若是女兒有個三長兩短的……她甚至不敢往下想。


「事不宜遲!」母親道,「不如現在就派個人去把三清觀的徐道長請來。」


祖父沒有作場。


父親立刻派人喚高升進來囑咐了一番。


母親留下來陪著竇昭。


竇昭睡不著,她反反覆復地摩挲著母親的手。


溫暖、柔軟、細膩、有彈性……這不是憑空就能想像出來的。


還有糖喫到嘴裡的甜味,酥餅掉在炕上的屑子!


難道,她真的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小時候?


那她從前的過往又算是什麼?


生產時的痛苦又算是什麼?


竇昭非常茫然不知所措。


徐道長在竇家抓住了一隻狐狸精。


法源寺的圖印方丈說她被怨鬼纏身,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場。


娘娘廟的法林方太說她被小人詛咒,要點九九八十一天的長明燈才能消災減難。


母親和丁姨奶奶甚至背著祖父和父親請了個跳大神的彭仙姑來家裡折騰了一番,竇昭的病才漸漸好起來。


家裡的人都鬆了口氣。


母親丟下家中的瑣事,整日整夜地守著她,又怕她寂寞,撥了四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小丫鬟陪著她玩,還叫了金匠在家裡給她打首飾,請了裁縫在家裡做衣裳。竇昭屋裡你來我往,比過年還熱鬧。


竇昭第一次享受這樣放縱的寵溺,眼淚都快要落下來。


母親把她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壽姑乖,你哪裡不舒服?是不是想讓香草陪你玩?」


自從竇昭屋裡接二連三地出事,除了因為不嫌棄竇昭中邪,日夜衣不解帶照顧竇昭的妥娘,其他的人全都換了,包括剛剛撥到她身邊的香草。


竇昭搖頭。


母親想了想,倒了匣子珍珠在熱炕上:「好不好看?給我們壽姑做件珍珠衫好不好?」


圓潤的珍珠滴溜溜轉地在炕上轉,流光四溢。


竇昭捧起又撒落,珍珠滴滴答答如雨落。


她做了十五年的侯夫人,也沒這樣奢侈過。


母親莞爾。


抱著她去法源寺還願。


法源寺的圖印方丈看見她兩眼炯炯有神,勸說母親為她康復捐資法源寺印一千本《法華經》:「這也是為四小姐祈福!」


母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道:「那就印二千本吧!」


圖印方丈掩不住眉間的喜色,朝著母親雙手合十,請母親到一旁的禪房選件開過光的法器。


母親抱了竇昭前去。


竇昭選了件背隱白絲的瑪瑙掛件。


母親很高興,由圖印方太陪著觀看法源寺剛剛破土動工不久的雁塔,並道:「要是全由我捐資,能不能讓菩薩庇護壽姑從此平安清泰,福壽安康?」


「能,能,能!」圖印方丈笑得見牙不見眼,「怎麼不能?這雁塔原來就是為了像七奶奶這樣積善之人祈福的。」


母親被圖印方丈迎到廂房喝茶,討論怎樣建雁塔。


竇昭站在廡廊下,望著大門洞開的大雄寶殿供奉的那金碧輝煌的釋迦牟尼,心中湧起股莫名的激動。


她蹬蹬蹬地跑進了大雄寶殿,輕手輕腳地跪在了蒲墩上。


「菩薩,如果這只是黃粱一夢,我求您,讓我在夢中永遠不要醒來!」她虔誠地伏地,「如果這是前世今生,我求您,能讓我安然奉養母親至天假之年!」


菩薩微笑著俯視眾生,安寧、靜謐、慈愛、悲憫。


※※※※※


回到家中,丫鬟玉簪進來稟道:「南窪王家的奶奶過來探望四小姐!」


被母親抱著的竇昭聽著愣了愣。


南窪王家的奶奶,是指王映雪的嫂子吧!


說起來,她對王映雪的兩個嫂子高氏和龐氏都不陌生。


高氏的父親高遠徵擅長書法,曾與王行宜是同僚,後與父親竇世英、六伯父竇世橫同在翰林院任職。高氏家學淵源,不僅寫得手好字,而且四書五經均有涉獵,在丈夫王知柄陪父親王行宜流放西寧衛的十年間,她主持中饋、奉養婆婆之外,還告訴長子王楠讀書啟蒙。王楠十五歲中秀才,十九歲中舉人,二十一歲進士及第。官宦人家的女眷說起王家的這位長媳,無不翹起大拇指稱一聲「賢良淑德」。


龐氏閨名玉樓,原是鎮上一商戶的女兒,生得美艷出眾,針黹女紅、管家算帳,樣樣出色。龐父捨不得隨便將女兒嫁了,見王知杓年過二十還沒有娶親,既仰慕王行宜的高潔,又羨慕王氏是讀書人家,置辦了五百兩銀子的嫁妝,主動和王家結了親。


龐玉樓先前很瞧不起相貌雖然英俊卻行事木訥的王知杓,後來王行宜起複,她這才定下心來和王知杓過日子,把那王知杓哄得團團轉,讓他往東不敢往西,父親兄長的話全排在龐玉樓之後。


從前竇昭就是託了她的福,知道了王映雪的打算,才能把弟弟竇曉的婚事給攪黃的。


算算日子,這個時候龐氏應該已經嫁給了王知杓。


只是不知道這次來的是高氏還是龐氏?


竇昭突然有點想念龐氏了。


如果來的是她,以她的貪婪,說不定能做場好戲給王映雪看呢?


竇昭抿著嘴笑,就看見玉簪領著端嚴嫻淑的高氏走了進來。


她頓覺無趣。


高氏已曲膝給趙谷秋行了個福禮:「七奶奶,四小姐可好些了?」


她關切地朝竇昭望去。


竇昭垂下了眼簾。


母親淡淡地道:「多謝王家大奶奶關心,壽姑已經好了。」然後吩咐丫鬟給高氏端了個綉墩過來。


高氏道謝,身姿筆直地坐在了綉墩上,輕聲道:「我出來已經有些日子,眼看著快要過年了,家中不是老就是小,弟妹又剛進門,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我尋思著過兩天就回去了。映雪的事,我還是原來的話,我們家既然不用陪嫁,你們家也就不用準備聘禮了。奶奶定了日子,到時候就通知我們一聲,雖是路途遙遠,我們這些做哥哥嫂嫂的無論如何也會來送她一程的。到時候還請奶奶多準備兩桌酒席。」


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光明正大。


竇昭愕然。


高氏既有賢德,在王映雪的事上怎麼會這樣的義正詞嚴?


母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說了句「那我就不送王家大奶奶了」,敷衍之色昭然若揭。


高氏臉色微變,胸脯一起一伏,半晌才平靜下來,若有所指地道:「七奶奶,女子何苦要為難女子!我的小姑子我瞭解,決不是那不知禮儀廉恥的人。你若是心有恨,不妨找竇萬元問問,我小姑,也是迫不得已。」說完,面色黯然的轉身離去。


母親見屋裡沒有了旁人,立刻恢復了本性,她怒不可遏:「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王映雪有今天還是竇萬元害的不成?」


竇昭「撲噗」一聲,差點笑出聲來。


你瞭解,你瞭解什麼?


你若是瞭解,十五年之後,為什麼不答應讓竇明做你的兒媳婦?


要不是竇明的婚事猝然間沒有了著落,王映雪又怎麼會打魏廷瑜的主意?


不知道王映雪在高氏面前是怎麼說的?竟然能讓高氏理直氣壯地為她出面。


竇昭想到那個比自己小五歲,比竇明小兩歲的弟弟竇曉。


可見自己對這位繼母的瞭解還不夠深!


竇昭嘴角微撇。


從前她一無所知都能讓王映雪灰頭土臉,現在她知道以後會發生些什麼,智珠在握,難道還怕了她不成?


想到這些,竇昭心頭一熱。

網路文學第十七章 秋扇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十七章 秋扇


母親是個驕傲的人,既然已經答應了讓王映雪進門,就不會在進門的時間這種小事上為難王映雪。


待竇昭的「病」好一些了,她請了大伯母和三伯母過來商量王映雪進門的事,竇昭被打發到院子裏和小丫鬟們一起玩跳百索。


四個小丫鬟分別叫萱草、茉莉、秋葵、海棠。母親喜歡妥娘忠厚,給她取名素馨,和從前在母親身邊當差,現在撥到竇昭屋裡的玉簪正好一對,是竇昭屋裡的大丫鬟。


妥娘很喜歡這個名字,但「妥娘」這個名字對竇昭有著特別的意義,竇昭還是喜歡喊她做「妥娘」,以至於竇昭屋裡的丫鬟一會兒喊她做素馨,一會兒喊她做妥娘,因而鬧出了不少的笑話。好在妥娘不在意,不管是誰喊哪個名字,她都應得歡實。


竇昭並不真的是個兩歲的小娃娃,自然對玩百索這樣的遊戲沒什麼興趣。


她想到祖父的書房裡尋幾本關於描寫怪力亂神方面的書看看——世間無奇不有,她猝然回到了小時候,宛若重生,肯定還有人和她一樣,她迫切地想從那些裨史雜記中尋找到一鱗半爪。


竇昭讓妥娘抱著她去祖父的書房。


妥娘立刻丟下手中的百索,抱著她往鶴壽堂去。


繞過荷塘的時候,她看見俞嬤嬤站在太湖石假山旁和個穿著官綠色潞綢袍子的中年男子在說話。


兩人遮遮掩掩,形跡可疑。


竇昭沉思片刻,指著荷塘對妥娘道:「我們去那邊!」


妥娘不疑有他,穿過九曲石橋,到了太湖石假山邊。


俞嬤嬤和那男子已不見蹤影。


竇昭藏著疑惑離開了荷塘,迎面卻撞到了大伯母和三伯母。


她下地恭敬地給大伯母和三伯母行禮。


大伯母一把抱起了竇昭:「壽姑越來越招人喜歡了!」


「誰說不是。」三伯母笑著摸了摸竇昭的頭,「和七弟妹小時候一模一樣。」


兩人說著,臉上的笑容漸淡。


「唉!」大伯母可惜地嘆了口氣,「王映雪的出身擺在那裡,她要是這胎生的是男丁,七弟妹再賢淑,恐怕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原來她們都知道王映雪懷孕的事了。


竇昭眉角微動。


「這就是命啊!」三伯母的表情也顯得有些悵然。


或者是覺得兩個長輩當著孩子的面這樣唉聲嘆氣有點不合適,大伯母強笑道:「我們這是聽書落淚,替古人擔憂。七弟妹是平時沒遇到什麼事,遇到了事,自然就慢慢懂事起來。你看她現在,不是處置得挺好的嗎?」


三伯母頷首,親切地問了妥娘幾句話,知道竇昭這是要去看祖父,囑咐了妥娘幾句小心地滑,不要摔跤之類的話,和大伯母出了二門。


竇昭驟然間沒有了去鶴壽堂的興緻。她吩咐妥娘:「我們回正屋去。」


妥娘一聲不吭地照她的話辦事,兩人很快回到了正院。


竇昭跑進了內室。


母親正坐在臨窗的熱炕上和俞嬤嬤說著話:「……崔姨娘是七爺的生母,二百兩銀子的聘金,也不算辱沒她。至於王家要不要,那是他們的事,送不送,卻是我們家的事。有錢沒錢,娶個媳婦好過年。雖然是妾室,可到底也是新人,臘月二十二進門,正好過小年,到了春節,也好到各房去走動走動,認認親戚。」說著,母親端起茶盅呷了口茶,繼續道,「新房,就設在棲霞院吧……」


「七奶奶!」俞嬤嬤一驚,沒等母親的話說完,失聲道,「這怎麼能行!棲霞院就在七爺的書房後面……」


母親做了個打住的手勢,道:「他們隔個北直隸都能攪和到一起去,難道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能清清白白了?」


俞嬤嬤語塞。


「何況我也懶得看他們那副郎情妾意的樣子。」母親喃喃地道,「我放過王映雪,也放過我自己。」


竇昭幾乎要為母親鼓掌。


正是如此。


天下再大,大不過自己。


自己若是都不心疼自己了,別人憑什麼要心疼你?


既然不待見王映雪,何必委屈自己佯裝賢良!


她也是過了三十歲才明白這個道理。


竇昭低聲對妥娘道:「你等會跟著俞嬤嬤,看看她都去了些什麼地方?見了些什麼人?」


妥娘點頭。


竇昭高高興興地撲到了母親的懷裡:「娘親,後院的臘梅開了,我們去賞梅。」


母親呵呵笑,親著竇昭的小臉:「娘親有事,讓妥娘陪你去玩吧!」


竇昭只想陪在母親身邊。


母親也不嫌她麻煩,一面打點著家裡的瑣事,一面逗著她玩。


父親突然過來了,不顧滿屋服侍的僕婦,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一枚赤金鑲碧玉的簪子。


「好不好看?」他討好地望著母親,「我特意去真定府讓人打的。」


簪身金燦燦,簪頭綠汪汪,呈水滴狀,如美人腮邊的一滴淚。


「好看!」母親笑著將碧玉簪擺弄許久,吩咐俞嬤嬤收起來,「以後給壽姑做嫁妝。」


父親訕訕然:「這是送給你的……壽姑的,我以後再給她買就是了。」


母親抿了嘴笑:「你以後給她置辦是你的心意,這可是我的心意。」


「我的還不是你的。」父親小聲嘀咕著,欲言又止。


母親笑道:「你是來問王映雪進門之事的吧?我剛才已經吩咐下去了……」然後把跟俞嬤嬤說的話重新對父親說了一遍。


父親「哦」了一聲,並不是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又好像有很多話,不知道該怎麼說似的。


一時間沉默無語。


半晌,父親不安地站了起來,喃喃道:「你既然有事,那我先走了。」


母親笑著站起身來:「那我就不送了。」然後喊了含笑,「送七爺!」坐下來低了頭打著算盤。


父親站了一會,見母親始終沒有抬頭,眼神微黯,垂頭走了出去。


俞嬤嬤喊了聲「七奶奶」。


母親眼角也沒有動一下,道:「眼看著要過年了,只怕請人不易。新房那邊的陳設,你還要多費費心,幫著催催外院的幾個管事。」


「是!」俞嬤嬤無奈地應聲退下。


母親丟了算盤,笑著抱了竇昭:「走,我們去賞梅去。」


竇昭盈盈地笑。


時間是最好的葯,不管多痛的傷口,時候長了,都會慢慢結痂癒合。


娘親,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解您的寂寞,撫慰您的傷口。


竇昭望著母親白玉般的臉龐在心裡暗暗發誓,笑嘻嘻地牽著母親的手,蹦蹦跳跳地去了後院。


※※※※※


晚上,妥娘告訴竇昭:「俞嬤嬤哪裡也沒有去,見的都是府裏的管事和管事娘子。」


那個男子是誰呢?


竇昭咬著手指尋思著。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她的舅母帶著她的大表姐趙碧如來給竇家送年節禮了。


「天寒地凍的,」母親急急地將舅母和大表姐迎進了內室,親自扶舅母上炕坐了,接過丫鬟手中的熱茶恭敬地遞給舅母,「讓管事跑一趟就是了,您怎麼親自來了!」


舅母三十齣頭的樣子,穿了件遍地金的寶藍色通袖襖,並插著對赤金鑲玉葫蘆的簪子,中等個子,身材微腴,皮膚白凈,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非常的和善。


她朝著妥娘懷中的竇昭拍手:「來,到舅母這裡坐。」


母親把竇昭抱到了炕上。


趙碧如則曲膝給母親行了個福禮。


母親摟了趙碧如:「大姐兒又長高了幾分,都快趕上我了。」


舅母嗔道:「只長個子不長心,有什麼用啊!」


趙碧如羞澀地笑。


此時的趙碧如只有十一歲,手長腿長,皮膚勝雪,已隱約可見成年後的綽約多姿。


母親攜她上了炕,大家圍著炕桌喫著點心說著話。


「……你大哥已經連續兩次春闈落第,這次卯足了勁要金榜提名,連我和他說話他都不理。」舅母笑道,「我在家裡無聊,就帶了碧如到你這裡來串門。」然後道,「你這些日子可好?」


母親粉飾太平:「和從前一樣。每天忙得團團轉,也不知道忙了些什麼。」


舅母笑而不語,喝了口茶,對趙碧如道:「既來了,就和你表妹去旁邊玩去吧!」


趙碧如細細地應「是」,乖巧地下了炕。


母親微愣。


舅母道:「我有話和你說。」臉上露出幾分凝重。


母親應了聲「是」,眼中已可見水光。


竇昭想到荷塘旁的俞嬤嬤和穿官綠色潞綢袍子的男子。


出了內室,她甩開趙碧如的手,一溜煙地朝大門跑去。


大門外,那個穿著官綠色潞綢袍子的男子正和竇家的一個管事說著話,他身後是輛平板馬車,馬車上裝著滿滿一馬車的東西,小廝們正川流不息地將馬車上的東西往家裡搬。


原來那個人是趙家的管事。


竇昭噔噔噔地跑回了二門,遇到了追她追得滿頭大汗的趙碧如。


「你,你要幹什麼?」她捂著肚子喘著粗氣,「怎麼比兔子跑得還快?」


竇昭想到和她的第一次見面。


她優雅地端著茶盅,溫和而不失矜貴地笑望著她:「姑母去世後,父親和母親原本想把你接到家裡來,和我們姐妹做個伴,可你不願意,當著竇家的人咬了母親一口不說,還嚷著『我不去你們家』,母親只好悻悻然地回來了……」


她當時覺得趙碧如的話如秋天的團扇,讓人說不出來的膈應與不合時宜。


可現在……她卻有些不確定了。

第十八章 春暖


趙碧如牽著竇昭的手慢慢往回走。


竇昭問趙碧如:「我最喜歡喫什麼東西?」


趙碧如愕然,但還是很溫順地道:「只要是甜甜脆脆的東西你都喜歡喫!」


竇昭又問:「你上次來我們家是什麼時候?」


趙碧如看竇昭的眼神更是詫異:「立冬的前一天。爹爹讓我和妹妹來問姑姑,姑父有沒有回來。我們順道給姑姑送副九寒圖,姑姑賞了我們一對珠花。妹妹還陪著你翻了半天的繩。出了什麼事嗎?」


竇昭搖頭。


兩家的關係走得如此之近,舅母要接她去和表姐們玩,她為什麼會咬舅母呢?


回到正院,屋裡服侍的丫鬟們都站在廡廊下,看見竇昭和趙碧如,含笑恭敬地上前給趙碧如行禮,笑道:「表小姐先請到廂房裡坐會兒,舅太太正和奶奶說話呢!」


趙碧如困惑地望了一眼正屋的窗欞,柔順地跟著含笑去了廂房,竇昭卻一溜煙地跑進了內室,正好聽見舅母憤懣地道:「……簡直是豈有此理!他們王家要是敢來人,你什麼也不要說,免得低了身價,自有我出面與那高氏理論!」


母親的聲音裏還帶著幾分哽咽:「嫂嫂,何必!鬧得沸反盈天的,反而讓那王家的人有了說話的地方。不管怎麼說,都是萬元的不是。」


舅母長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才道:「妹妹就是心太軟!」


母親笑,道:「夫妻本是一體,他失了臉面,我面上也一樣不好看。嫂嫂的心意我領了,還請嫂嫂回去不要跟哥哥說——不過是納個小妾而已,難道還要驚動我孃家的哥哥給竇家臉上貼金不成?」


「我知道。」舅母道,「到時候我一個人悄悄過來就是了。」


「多謝嫂嫂。」母親道,「我倒覺得,這件事越是悄無聲息越好。」


舅母點頭。到了臘月二十二,果真一個人來的。大伯母問起來,舅母只說舅舅要閉門讀書,大伯母也不多問,攜著舅母的手去了花廳,和三伯母、四伯母、六伯母等姻親見禮,又湊兩桌馬吊,賭起錢來。竇家的女眷上桌的上桌,看牌的看牌,歡聲笑語的,十分熱鬧。


外面也只請了父親的幾位兄長,大家說著話,喝著茶。


王家沒有來人。


抬王映雪的轎子直接停在了花廳,穿著粉紅色月季花妝花褙子的王映雪由個丫鬟扶著下了轎,在花廳給母親敬了茶,成了禮。


俞嬤嬤領著王映雪去了棲霞院,花廳裏的人打牌的打牌,說笑的說笑,一直鬧到了三更,才陸陸續續地散去。


王映雪鬆了口氣。


扶王映雪的丫鬟嘴撅得老高,不滿地道:「小姐不該勸大奶奶,您看,這哪裡是辦喜事的樣子?」


「休得胡說。」王映雪皺著眉頭喝斥那丫鬟,「我給人做妾,難道是什麼光彩的事不成?大奶奶來了,也不過是白白受辱罷了。你以後說話當心點,若是再讓我聽到這樣僭越的話,我立刻送你回南窪。」


丫鬟聽著,立刻紅了眼睛,曲膝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映雪還是有些不放心,反覆叮囑丫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老老實實給我呆著,切記不可惹是生非。」


小丫鬟唯唯應是。


有人通稟道:「七爺來了!」


王映雪眼睛一亮。


竇世英快步走了進來。


王映雪忙迎了上去,曲膝行禮道:「七奶奶……知道不知道?」


「知道!」竇世英笑道,「就是她催我過來的。」


王映雪聞言有些激動:「多謝七奶奶全了我的顏面,我以後會把她當嫡親姐姐般尊敬的。」


「難道從前你沒有把谷秋當成嫡親姐姐啊?」竇世英開玩笑道,「我早跟你說過,谷秋是很賢淑的人。」


王映雪笑容滯了滯,道:「這件事,是我不厚道,我虧欠谷秋姐姐良多,怕她煩我,縱然心裡把她當嫡親姐姐一樣,卻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我當嫡親的妹妹……現在看來,倒是我多心了,我到底不如姐姐那樣寬懷大度。」


竇世英呵呵地笑,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王映雪目光微沉,但很快恢復了笑意。


迎了竈王掃了塵,就到了大年三十。


東、西兩竇一起回北樓村祭祖。


王映雪低眉順目地跟在趙谷秋身後,有人的目光落在王映雪身上時,牽著母親裙子的竇昭就會甜甜地喊「王姨娘」,眾人恍然,紛紛誇獎王映雪的模樣兒好,俞嬤嬤就在一旁解釋:「是南窪王家的姑娘。」羞得王映雪臉皮紫漲。


母親就喝斥了俞嬤嬤幾句,再有親戚問起王映雪,俞嬤嬤再不也多說。


竇昭只恨自己年紀小。


王映雪感激地望了母親一眼。


母親視若無睹,繼續和族裡的親戚們說笑。


可王映雪的身份還是傳了出去。


春節期間,王映雪躲在家裡不願意出去給親戚們拜年:「都是正經的奶奶,我跟著,不太合適。」


俞嬤嬤笑著勸道:「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奶奶有王姨娘在身邊,一來有個伴,二來也有個服侍茶水的人。」


王映雪十分尷尬,父親不由皺眉,朝母親望去:「這可是你的意思?」


母親低頭喝了口茶,淡淡地道:「既然如此,王姨娘就留在家裡吧。也免得動了胎氣!」


父親欲言又止。


母親抱著竇昭出了門。


父親立刻就跟了過來,低聲道:「你這樣,只會讓親戚們看笑話。」


「我知道了。」母親面無表情地道,「等孩子出生了,我要不要跟親戚們說是早產呢?」


「你!」父親怒目而視。


母親已快步上了馬車。


父親跺了跺腳,半晌纔不情不願地上了馬車。


竇昭把自己埋在車廂裏的大迎枕間,深深地嘆了口氣。


母親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


這種事雖然瑣碎,卻讓人心煩。


好比一隻落在身上的跳蚤,你不理,他咬得你渾身癢癢,你要是把他當個事,又說不出口。


父親不是說要把王映雪送到莊子上去嗎?


等過完了年,得提醒父親一句纔是!


竇昭琢磨著,迎來了三歲的生辰。


父親、母親、王映雪、祖父、祖母、丁姨奶奶、舅母、幾位伯母都送了生辰禮物給她,母親以壽麵回禮;家中的僕婦在院子裏給她磕頭拜壽,母親賞了他們每人五錢銀子。他們歡天喜地的,比過年還要高興。


元宵節收了燈,風吹在臉上沒有了寒意。


該春耕了。


竇昭在心裡道,吵著母親要去看祖母。


母親很驚訝:「過年的時候不是見過了嗎?」


「沒說成話。」竇昭道,「祭祖的時候祖母遠遠地站著,喫年夜飯的時候祖母一聲不吭,爹爹又要我陪著祖父守夜……大年初一我去給祖母拜年,她已經回田莊了。」


「她不是給你留下壓歲錢了嗎?」母親笑著從水晶盤子裏拿了朵桃花插在了竇昭的丫髻上,「你又打什麼鬼主意?」


「沒有打鬼主意。」竇昭嘟呶著,心裡卻道,祖母死後,把田莊留給了她,她安排了得力的人管著田莊,花了很多心血,才能旱澇保收,是她為數不多的頗為得意的幾件事之一。


這輩子她雖然沒有被送去田莊,可她對祖母、對田莊卻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


「過幾天再帶你去。」母親見竇昭不高興,道,「等過幾天各個田莊的春耕完了,你父親會和管事去巡莊,到時候我們和你父親一起去。」


祖父不喜歡祖母,這在竇家不是什麼祕密。為了不觸犯祖父,母親和竇家的人一樣,選擇了對祖母視而不見。


竇昭想到那個慈藹的婦人,心裡很難過。


母親笑道:「我帶你去舅舅家玩吧?我們有些日子沒回安香了。」


竇昭注意到母親每次說起孃家,總喜歡用「回」字,好像竇氏不是她家似的。這好像也是很多女子的通病。不過,這不包括竇昭。


她嫁到魏家後,只覺得長舒了口氣,人都精神了很多,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把竇家當孃家的緣故?


竇昭思忖著,和母親去了安香。


鄉下地方,沒那麼多規矩。


舅母得了信,領著兩個表姐在大門口等她們。


大表姐趙碧如竇昭已經認識了,二表姐趙琇如,今年九歲,三表妹趙璋如,今年五歲。她們姐妹長得都很像,不過趙琇如靦腆,趙璋如活潑,一看見竇昭就拉著她往屋裡跑:「彭嬤嬤炒了糖板栗,娘親說要等你來了一塊喫!」


竇昭被她拽得趔趄了一下,只得跟著她往裡跑。


妥娘連忙跟了過去。


大家鬨堂大笑地進了大門。


趙家在村頭,黑漆銅環門進去後左手是馬圈,右手是個草棚,堆著板車和傢具。左右兩間廂房住著幾戶長工,進了二門,迎面是五間的青磚瓦房,左右是三間的廂房,窗欞上糊著白色的高麗紙,臺階旁是合抱粗的老槐樹,乾淨整潔,寬敞氣派。


母親和舅母剛剛進屋,趙璋如就拉著手端糖炒板栗的彭嬤嬤衣襟闖了進來,還回頭催著竇昭:「快點!板栗涼了就不好喫了。」


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好不容易坐定,趙碧如和趙琇如頗有姐姐風範地剝著板栗給竇昭和趙璋如喫。


母親和舅母則坐在熱炕上說話:「算算日子,大哥應該進場了吧?」


「嗯!」舅母有些擔心,「要是這次還中不,又得等三年。」


母親聽了沉吟道:「我聽俞大慶說,嫂嫂前些日子賣了十畝良田……」


舅母臉一紅,低聲道:「是年前借下的,我沒敢跟你哥哥說,你哥哥去了京都才賣的田,補了之前的虧空……」又快語道,「妹妹不必擔心。我還有些陪嫁,只是都上了冊子的,怕你哥哥知道了不高興,所以沒敢動。」


網路文學第十九章 婚事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第十九章 婚事


母親很擔心孃家的財務狀況,竇昭卻不以為然地啃著糖炒板栗。


上一世母親自縊了舅舅都能考中進士,這一世什麼事都瞞著他,他輕裝上陣,難道還能落榜不成?


只要舅舅中了進士,從前的那些花銷自然就都能賺回來!


這板栗應該是放在地窖過了冬的,沒有了水份,又是糖炒的,乾巴巴的,可有總勝於無——她現在是個三歲的孩子,三歲的孩子能幹什麼?她現在有大把的空閑。


竇昭細細碎碎地咬著板栗,板栗屑子落了一地。


舅母和母親說起她的婚事:「畢竟只是口頭約定,我看你還是和你公公商量商量,請他出面找個體麪人和魏家把這件事定下來!」


竇昭咬板栗的動作一頓,過一會才開始慢慢地繼續嚼著板栗。


舅母的考慮不無道理。


上一世母親猝然去世之後,父親百日之內迎娶了王映雪,舅舅一家則匆匆忙忙去了任上。父親潛心向學,待母親孝期過後,他立刻參加了鄉試,中了舉人,緊接著他又參加了次年的春闈,中了進士,擢了庶吉士,在吏部觀政。當時王家已經搬到了京都,王映雪的母親許夫人惦記著女兒、外孫女和外孫,央求父親帶他們到京都團聚,父親徵得祖父的同意之後,帶著王映雪、竇明、竇曉去了京都……誰還記得她和魏家的親事?


直到祖父、祖母相繼去世,她被送到京都,父親這才驚覺她已經是個大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想起和魏家的婚事,派了人和魏家商量。魏家卻期期艾艾,始終沒有個明確的答覆。


竇昭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惶恐不安的心情。


父親健在,東竇的伯父們不可能收留她,舅舅遠在西北,繼母從來不曾短過她的喫穿用度,可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身上時候,卻總透著幾分陰狠,像噬人的狼,恨不得一口氣將她吞下似的,可你再定晴一看,她又已恢復原來的淡定從容,依舊是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兒。


常言道:反常即為妖。


她不知道王映雪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每日過得膽戰心驚,只怕一個恍惚,就有滅頂之災等著她。


偏偏祖母臨終前告誡她,沒有孃家的女人在夫家是站不住腳的,無論如何也要和繼母保持面上的恭敬。她聽了妥孃的話雖然恨王映雪逼死了母親,但僕婦間流傳著關於她母親「善妒」、「無子」等種種流言又讓她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恨王映雪。而且王映雪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她就是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王映雪對她有異樣,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又是猶豫又是矛盾,日子如同在油鍋上煎似的,有種「天地雖大,卻沒有我容身之處」的感覺。


所以乍一聽說母親活著的時候曾為她定下一門親事,她竟然升出種「逃出生天」的喜悅,恨不得馬上就嫁過去。


這也是為什麼當她知道竇明的婚事落空,竇明發誓要嫁入京都名門一洗前恥,王映雪打起了魏廷瑜的主意時,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她從此和王映雪勢不兩立的主要原因。


當初,她要是不想辦法打聽到婆婆的行蹤,讓婆婆和她「偶遇」,魏家承不承認這門親事還兩說。


如果不是她勾起了婆婆的舊情,就算魏家願意和竇家結親,嫁過去的恐怕是竇明而不是她了!


竇昭嚼著板栗的動作又慢了下來。


上一輩子是迫不得已,難道這輩子還繼續和魏廷瑜糾纏不清?


她想到自己剛嫁到魏家的那會兒正是臘月,眼看著就要過年了,為了討好婆婆,也為了堵住魏廷珍的嘴,她主動幫著婆婆打理魏府過年的事宜,因為沒有經驗,加之陪嫁的丫鬟、媳婦子都是王映雪臨時指派的,不要說幫忙,甚至連親近都稱不上,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結果太過勞累小產了。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王映雪讓竇明去看她。


竇明碰到了魏廷瑜。


那天陽光明媚,牀前官綠色的幔帳擋住了光線,她怏怏地躺在內室鑲楠木的架子牀上,臉色蒼白,了無生氣,如擱在博古架上太久落滿了灰塵的景泰藍花瓶,呆板而沉悶。而站在幔帳旁的竇明穿了件藕色杭綢四季如意的小襖,屋內的光線照在她烏黑髮間的南珠翠花,散發出瑩潤的光澤,映襯的眉目如畫,人如秋葯,看得魏廷瑜兩眼發直。


那場景,深深地刺傷了竇昭。


竇明雖然嬌小玲瓏,風姿綽約,卻不是個溫婉的人。恰恰相反,因為王家許夫人的溺愛,她不僅高傲,而且脾氣很大,行事莽撞,七情六慾都擺在臉上,這也是為什麼王映雪一心想把竇明嫁給自己孃家侄兒的原故。


她那天是有意而來,有意如此。


不過是想讓魏廷瑜看看,魏家沒有答應讓她嫁過來,魏廷瑜錯過了怎樣的美人罷了!


魏廷瑜也不負竇明所望,幾次在她面前讚揚竇明溫順可人。


那時她看見魏廷瑜還會心跳如鼓,所以才特別不能容忍吧?


竇昭咔嚓咔嚓地咬著板票,惹得趙琇如驚呼:「快吐出來,那是壞板栗!」


母親和舅母都嚇了一大跳。


「這孩子,怎麼這麼饞!」母親急急地扔掉了竇昭手中的板栗,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水讓竇昭漱口,「好像從來沒喫過板栗似的。」


「孩子哪懂這些。」舅母抱歉地道,「都怪碧如幾個沒有照顧好壽姑。」然後又訓斥了女兒們幾句。


母親自然要攔著。


姑嫂兩人自謙了半天,母親卻不敢再讓竇昭跟著趙碧如她們了,把她和趙璋如都抱到了炕上玩,親手幫兩人剝著板栗,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魏廷瑜是侯府世子,我怕田姐姐為難,準備先差個人去京都打聽打聽,再和公公商量這件事。」


「也好!這樣穩妥些。」舅母點頭,兩人的話題漸漸又轉移到了舅舅身上,擔心他是不是安全到了京都,歇得好不好,會不會金榜提名等等,直到下午酉時,隨車的護院來催「天色不早了,再不啟程就趕不回去了」,母親才依依不捨地辭了舅母。


或許是對父親落第十分地不滿,整個春耕期間父親都在祖父的指點之下練習制藝,不管是母親還是王映雪,都不敢去打擾,去看祖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做為小妾,沒有親戚串門,沒有朋友來訪,沒有妯娌走動,後院的日子是很寂寥的。王映雪來給母親請過安後,常常會藉故在母親的屋裡多坐一會。


母親對她始終淡淡的,常常是三言兩語就把她打發了。


竇昭覺得母親還是有點在意王映雪。


要是她,就會把小妾留下來讓她給自己講講笑話,逗個趣,否則豈不是白白養了個人?


不過,有些事得慢慢來。


竇昭現在所思所慮全是和魏廷瑜的婚事。


好比她的出現讓母親活了下來,原來是續弦的王映雪就成了妾。


她和魏廷瑜的婚事會不會也因此有所改變呢?如果不嫁魏廷瑜,她又會嫁給誰呢?


竇昭很想自己的三個孩子。


春風吹過,草木扶蘇,從京都傳來了好消息。


她的舅舅趙思會試二甲第五名,賜進士出身。


祖父、父親都很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母親。竇家給趙家送賀禮的時候,她帶著竇昭又回了趟孃家。


這次和上一次不同,趙家披紅掛彩,像過節似的,人人臉上都透著喜氣。


趙璋如拉了竇昭去自己的屋裡,從牀板後面摸出個油紙包著的玫瑰酥餅:「是鎮上的陳舉人家送來的,給你喫,可甜了!彭嬤嬤說,我以後想喫多少就有多少,你想喫就來我們家。」


竇昭望著手中已經碎了半邊的酥餅,心裡熱呼呼的,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前一世,她甚至不知道趙璋如的名字。


不為別的,就為了這個酥餅,她決定好好地和舅舅一家相處。


母親喝了點酒,晚上她們就歇在了舅舅家,第二天一大早才往家趕。


「這下好了,」一路上,母親嘴角都噙著笑,「我們壽姑也有個進士舅舅了。」


她的表情悠然,顯得很舒暢。


竇昭為母親高興,她問母親:「舅舅什麼時候回來?」


「還要考庶吉士,」母親笑道,「最早也要過了五月。」


「那我們是不是還來舅舅家?」


「是啊!」


「我喜歡錶姐。」


母親高興地捧著她的臉直親,小聲叮囑她:「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和你表姐她們是最親的,知道了嗎?」


竇昭點頭:「比三堂姐還親。」


母親不住地點頭,誇她聰明,到家的時候親自抱著她進了二門。


院子裏的丁香、玉蘭花、芍藥、西番蓮、紫蘭都開了,奼紫嫣紅,如火如荼。人行其間,蜂飛蝶舞,暗香浮動。


母親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今年的花比起往年來開得格外艷麗。」


「是啊!」俞嬤嬤笑得含蓄。


母親的面孔卻冷了下來。


竇昭不禁順著母親的目光望過去。


荷塘旁的涼亭裏,坐著一男一女。


女的穿了件鵝黃色的春裳,笑顏如花地拿了把團扇,懶懶地依在涼亭的美人靠上,秀麗中透著幾分瀲灧的風情。


男的清俊雋永,笑盈盈地坐在涼亭中間鋪了宣低的石桌前,正對著美人作畫,眉宇間有不容錯識的歡喜……和滿足。


竇昭心中一緊。


母親已沉著臉,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


俞嬤嬤慌忙跟上。


身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點擊卡片,免費閱讀下一章


網路文學第二十章 逝水來自 九重紫去查看?



其實這個亂世中的有志者就應該如此:不擇手段的謀劃策略,才能成就霸業,他如此,他也如此,所有人都如此 ——《且試天下》

目錄

《且試天下》by 傾泠月

《京門風月》by 西子情

《流水迢迢》by 簫樓

《慶熹紀事》by 紅豬俠

《梟臣》by 更俗

==============正文==============

1.《且試天下》

書名《且試天下》作者:傾冷月

文案:

風夕:「這世間可有人做事是不要求利益回報?做事只是純粹的想做,而不是心機沉沉的出手?」 豐息:「在這個天地間,任何一位成為王者的人,他絕不是你心中認為的那種英雄!」 皇朝:「令不能號令天下,號令天下的是人!真正能號令天下的是我這個人!……我會踏平一條通往蒼茫山的大道!」 玉無緣:「我不是高山,我從來不是高山……人若有來生,那你我以此曲為憑,便是千迴百轉,滄海桑田,我們還會相遇的。」 惜雲公主:「你總對別人使心機,卻不許人對你使心機………在這個天地間,在這個位置上,有誰會是純凈無垢的?」 蘭息公子:「爭天下有時並不一定是為著江山美人。爭天下的過程纔是最吸引人的!領千軍萬馬縱橫天下,與旗鼓相當之對手沙場對決,與知己好友指點江山,看著腳下的土地一寸一寸變為自己的,那纔是最讓人為之熱血沸騰的!

小小八有話說:

這是很早以前看的一本書了。當年初看時覺得很驚艷,覺得這樣的女紙就該配這樣的男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這不是作者的第一本小說,對於她的第一本書《傾泠月》,引用一句別人的評論,「一個叫瑪麗蘇的作者寫了一本女主角叫瑪麗蘇的名為《瑪麗蘇》的瑪麗蘇小說」。那時的我很傻很天真,還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叫做瑪麗蘇的生物,她們無所不能,她們魅惑眾生,她們嫖遍天下……只是本能地不喜歡《傾泠月》這篇文。不過作者自己也意識到了當年的自己「恥度」太大,把《傾泠月》給鎖了。

現在看來,《且試天下》依舊很萬能,給主角大開金手指,依舊是魅惑眾生無所不能,但卻沒讓我特別膈應,反而挺喜歡女主角的性格。換句話說,就是蘇得不那麼讓人厭惡。

2.《京門風月》

《京門風月》作者:西子情

文案:

  南秦傾了一個謝,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連,世代名門望族一朝灰飛煙滅。

  謝芳華這個嬌房嫡女碾碎芳華,零落成塵。

  本以為塵土皆無,奈何上天厚愛,再許一世——

  她看著依然繁榮的家族和平安的至親,發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謝氏不絕!

  於是,她棄閨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隱衛的巢穴裏習武藝,學權謀。

  八年後,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謝師禮回京!

  自此,鐘鳴鼎食之家的閨閣裏多了一雙翻雲覆雨手。

  美人靠上輕捲雲袖,貴妃椅上執手棋盤。

  洞若觀火,乾坤在握。

  彈指風華江山覆,箭羽皇都亂飛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歸來霎時風起雲湧。

  謝芳華要讓世人知道,她這個柔弱的閨閣女子,不止知風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對一,一生一世一雙人。

  【小劇場搶先看】

  鳳尾香羅帳如煙似霞,光彩奪目,上萬御林軍持箭以候,蓄勢待發。

  皇宮禁苑,謝芳華高臥在美人靠上,看著對面的男子,指尖輕輕捻動著黑色棋子,淡淡道,「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難道不知?」

  男子懶洋洋地點頭,「知!」

  「既然知,為何今日還來?」謝芳華掃了一眼外面包圍的御林軍,口氣嚴厲,「不怕死無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無所畏懼,「媳婦兒跑了,自然要追回來!」

  謝芳華眉心一動,繼而諷刺一笑,「你媳婦跑了,來找本宮作何?」

  男子忽然奪過她手中的棋子遠遠地拋進了香爐裏,惡狠狠地看著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問過爺答應了嗎?南秦的江山他說了算,女人我說了算!」

小小八有話說:寫的很不錯,各種燒腦,看進去之後就很難再出來,作者也設了很多伏筆,很適合靜下心後慢慢看,越看越精彩!真的是一本好書!

3.《流水迢迢》

書名《流水迢迢》作者:簫樓

文案:

裴琰,英雄男兒,揮斥方遒。長劍在腰詩書在袖,試遍鋒前誰堪敵手?當愛情悄悄臨到,他只能用驕傲抵擋。可是千算萬算,獨獨算漏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風煙過眼,胸口已被烙上絕美的硃砂。

三郎,浴血鳳凰,蒙塵明珠。傾國傾城的面容下,掩藏著怎樣的一顆心?當陽光射進心靈,心門一線天開,便覆水難收。難忘桃花開時灼目的光華,更難忘冰河雪橋上曠世一歌。

小慈,靈動如波、清麗如荷。她猶如山間的精靈,扇動翅膀,便在他們的世界裡掀起一場完美風暴。溫暖那冰涼的手指,綉下那一枝桃花。紅塵滾滾,一個「懂」字,勝過千言萬語。

誰勝了,誰負了;誰失去了,誰得到了;誰成就了,誰又奉獻了,都已不再重要。這一段傳奇,總會在風景看透後,青山隱隱、流水迢迢。

小小八有話說:講一個聰明善良的女孩遇到兩個都是人中龍鳳的男人,男主有稱雄天下之志,心機深沉,在一次次對女主的利用中愛上了女主也同時失去了女主;男二背負民族使命,忍辱負重,是一個如謫仙般的男子。看點一是女主不小白,不萬能;男主在得知女主已經不愛他後不執著卻隱忍的傷心,男二放棄與女主的幸福生活為民族大義犧牲,文筆很美,故事大氣,值得一讀

4.《慶熹紀事》

書名《慶熹紀事》作者:紅豬俠

文案:

身為深宮中一介賤役的辟邪,卻似乎有著輔佐皇帝撤回藩地、驅逐匈奴、平定天下的志願和才華。隱藏在他背後的家庭仇恨,更令分他的行為琢磨不定。宮廷內外,大江南北,與藩王、父親舊部周旋,上下縱橫令他聲名鵲起,實權漸握,不久就有青袍總管之稱。漸漸聚集在他周圍的,更是各類青年才俊。一切繁華說不盡的得意之際,他卻依舊寂寞清冷,只有寒州相識的明珠令他心頭溫暖,只有離水中殺出的雷奇峯令他勢血沸騰。

終於匈奴來犯,各路藩王各懷鬼胎,企圖從中原與匈奴的戰果中分得一杯羹,中原前途叵測。就在執鉞的親王與大將軍之後,皇帝也即將親徵北疆。

然而在大軍即將開拔的那一刻,依舊有無數的謎團將交織在未來的刀光血影中。藩王們甚至皇帝的親兄弟成親王無不蠢蠢欲動,而撫養辟邪長大的七寶、乃至辟邪本人,他們的目的還遠遠深藏在冰峯之下……

小小八有話說:

1.男主文 2.身邊有明珠和慕徐姿 3.言情部分比較多,無法說有幾分之幾,但是每章內容都穿插了言情部分 4,《慶熹紀事》自始至終(沒有終結的終)都帶著一種中年人的溫吞與平靜,所有的驚心動魄都被甚少修飾詞語地變成成一些看若漫不經心的短句,形容詞和副詞少的短句比長句更有力量。乍一看全文,似乎沒有特別光彩奪目的部分,但卻也沒有平庸到只起連接作用的部分。這正是紅豬筆法的好處。 文筆十分的好,頗具古韻。

5.《梟臣》

書名《梟臣》作者:更俗

文案:

現代人譚縱含冤而死,英魂不散,意外回到一個陌生的歷史時空中去,成為東陽府林家剛考中舉人、性格懦弱、有些給人看不起的旁支子弟林縛。

還沒來得及去實現整日無事生非、溜狗養鳥、調戲年輕婦女的舉人老爺夢想,林縛就因迷戀禍國傾城的江寧名妓蘇湄給捲入一場由當今名士、地方豪強、朝中權宦、割據梟雄、東海兇盜等諸多勢力參與的爭奪逐色的旋渦中去。

不甘心做太平犬,也不甘淪落為離亂人,且看兩世為人的林縛如何從權力金字塔的最底層開始翻雲覆雨,在

「哪識羅裙裏、銷魂別有香」的香艷生涯中,完成從「治世之能臣」到「亂世之梟雄」的華麗轉變。

小小八有話說:這本書也是大男主文,難得的格局宏大的梟雄故事,風土、經濟、政治皆有涉及,唯一不足的應該是人物過於平面化了罷。

關注公舉號:小小八推書,回復「權謀文」獲得汁源。


1.《大帝姬》by希行

主事業大女主文,女主殺手穿越(不雷不俗),最後當了女皇

文案:

2.《江山美人謀》by袖唐

我看的第一本權謀文,女主女扮男裝,國與國之間的爭鬥寫得很精彩

文案:

3.《凰權》by天下歸元

幾年前看的了,不太記得情節,只記得當時給我的感覺很驚艷,我一激動之下把作者大大的另外幾本書都看完了,都好棒

文案:

4.《醉玲瓏》by十四夜

文案:

——Over

再放個起點女頻書單吧

《女帝女強歷史男頻特輯》求關注(づ ●─● )づ - 起點書單?

h5.if.qidian.com圖標
推薦閱讀: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