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們如何看待口語詩?


首先釐清概念:口語詩跟口水詩完全是兩回事。

真正的口語詩,大俗大雅,非大修行人不能為。比如,王梵志的詩。

記得有個香港作家(忘記是不是董橋了)講過一個故事,大意如下。

有人寫了一首詩,自謙道:「我這也就是打油詩」。有方家聽後評論:「好大的口氣,你也配,你以為打油詩是好做的嗎?」

再貼一首極好的口語詩,因為太好,再長也就貼了。不必分什麼主流支流,寫好便是頂流。主流是什麼都不好說,很多的大江大河,並沒有做到「江河萬古流」,反而一些小小的泉眼,能做到千年萬年不絕。

木皮散人鼓詞 (明末)賈鳧西

釋悶懷,破岑寂,只照著熱鬧處說來。十字街坊,幾下捶皮千古快;八仙桌上,一聲醒木萬人驚。鑿破混沌作兩間,五行生剋苦歪纏。兔走鳥飛催短景,龍爭虎鬥耍長拳。生下都從忙裡老,

死前誰會把心寬!

一腔填滿荊棘刺,兩肩挑起亂石山。試看那漢陵唐寢埋荒草,楚殿吳宮起暮煙。倒不如淡飯粗茶茅屋下,和風冷露一蒲團。科頭跣足剜野菜,醉臥狂歌號酒仙。正是那:「日上三竿眠不起,

算來名利不如閑。」

從古來爭名奪利的不幹凈,教俺這江湖老子白眼看。忠臣孝子是冤家,殺人放火享榮華。太倉裏的老鼠喫的撐撐飽,老牛耕地使死倒把皮來剝!河裡的遊魚犯下什麼罪?刮凈鮮鱗還嫌刺扎。那老虎前生修下幾般福?

生嚼人肉不怕塞牙。

野雞兔子不敢惹禍,剁成肉醬還加上蔥花。古劍殺人還稱至寶,墊腳的草鞋丟在山窪。殺妻的吳起倒掛了元帥印,頂燈的裴瑾挨些嘴巴。活喫人的盜跖得了好死,顏淵短命是為的什麼?莫不是玉皇爺受了張三的哄!

黑洞洞的本帳簿那裡去查?

好興緻時來頑鐵黃金色,氣煞人運去銅鐘聲也差。我願那來世的鶯鶯醜似鬼,石崇脫生沒個板渣。世間事風裡孤燈草頭露,縱有那幾串銅錢你慢扎煞!俺雖無臨潼關的無價寶,只這三聲鼉鼓走遍天涯。老子江湖漫自嗟,

販來古今作生涯。

從古來三百二十八萬載,幾句街談要講上來。權當作蠅頭細字批青史,撇過了之乎者也矣焉哉。但憑著一塊破皮兩頁板,不教他唱遍生旦不下臺!你看起初時茹毛飲血心已狠,燧人氏潑油添鹽又加上熬煎。有巢氏不肯在山窩裡睡,

榆林遭殃才滾就了椽。

庖犧氏人首蛇身古而怪,鼓弄著百姓結網打凈了灣。自古道「牝雞司晨家業敗」,可怎麼伏羲的妹子坐了金鑾!女媧氏鍊石補天空費了手,到於今抬頭不見那補釘天。老神農伸著個牛頭嘗百草,把一些旺相相的孩子提起病源。黃帝平了蚩尤的亂,

平穩穩的乾坤又起了爭端。

造作了那槍刀和弓箭,這纔是慣打仗的祖師不用空拳。嫌好那毛達撒的皮子不中看,弄斯文又制下衣和冠。桑木板頂在腦蓋子上,也不怕滴溜著些泥彈打了眼圈!這些都是平白裏生出來的閑枝節,說不盡那些李四與張三!隔兩輩帝□(上執下手)禪位把兄弟讓,

那唐堯雖是個神聖也遭了磨難。

爬爬屋三間當了大殿,袞龍袍穿這一領大布衫。沽突突洪水滔天誰惹的禍?百姓們鱉嗑魚吞死了萬千。拿問了治水大臣他兒子續了職,穿著些好古董鞋子跑的腿痠。教伯益放起了一把無情火,那狼蟲虎豹也不得安然。有一日十日並出晃了一晃,嚇得那狐子妖孫盡膽寒。多虧了后羿九枝鵰翎箭,十個紅輪只剩了一個圓。說不盡這樁樁件件蹊蹺事,再把那揖讓盛典表一番。常言道「明德之人當有後」,偏偏的正宮長子忒癡頑!放著個欽明聖父不學好,教了他一盤圍棋也不會填。四嶽九官舉大舜,倒贅個女婿掌江山。商均不肖又是臣作了主,是怎麼神禹為君他不傳賢?從今後天下成了個子孫貨,不按舊例把樣子翻。中間裏善射的后羿篡了位,多虧了少康一旅整朝權。四百年又到了商家手,桀放南巢有誰哀憐!雖然是祖輩的家業好過活,誰知道保子孫的方法不如從前。再說那成湯解網稱仁主,就應該風調雨順萬民安,為什麼大旱七年不下雨?等著他桑林擺桌鋪起龍壇!更可笑剪爪當牲來禱告,不成個體統真是歪纏。那迂學包子看書只管瞎讚歎,只怕這其間的字眼有些訛傳!自從他伐桀為君弄開手,要算他徵誅起稿第一位老先。到後來自家出了個現世報,那老紂的結果比老桀還憨。現成成的天下送給周家坐,不道個生受也沒賞過錢。凈賠本倒拐上一個脖兒冷,霎時間白牛犢變成了大紅犍。這纔是「漿了撈來水裡去,一更裏荷包照樣兒穿!」這周朝的王業根莖裏旺,你看他輩輩英雄都不差。這纔是栽竹成林後來的大,到西伯方纔發了個大粗芽。可恨那說舌頭的殺才崇侯虎,挑唆著紂王昏君把他拿。打在南牢裏六七載,受夠了那鐵鎖和銅枷。多虧了散宜生定下胭粉計,獻上個興周滅商的女嬌娃。一霎時蛟龍頓斷了黃金鎖,他敢就搖頭擺尾入煙霞。更喜的提調兩陝新掛印,駕前裏左排鉞斧右金瓜。他生下了兒子一百個,那一個是個善菩薩?不消說長子武王是聖主,就是他令弟周公也是個通家。渭水打獵作了好夢,添上個慣戰能徵的姜子牙。兒媳婦娶了邑姜女,繡房裏習就奪槊並滾叉。到於今有名頭的婦人稱「十亂」,就是孔聖人的書本也把他誇。他爺們晝夜鋪排著行仁政,那紂王還閉著倆瞎眼在黑影裏爬。多少年軟刀子割頭不知死,直等到太白旗懸才把口吧!老紂王倘然留得一口氣,他還有七十萬雄兵怎肯安寧?萬一間黃金鉞斧折了刃,周武王,只怕你甲子日回不得孟津城!再加上二叔保住武庚的駕,朝歌地重新紮起了商家營。姜太公殺花老眼溜了陣,護駕軍三千喪上命殘生。小武庚作起一輩中興主,誅殺逆臣屠了鎬京。監殷的先討過周公的罪,撇下那新鮮紅鞋穿不成。凈弄的火老鴉落屋沒有正講,河崖上兩場瞎關了兵。到其間武王縱有千張嘴,誰是誰非也說不分明!(所以武王就下了個毒手,一刀斫下紂王的頭來……)都說是「無道昏君合該死!」把一個新殿龍爺稱又尊。全不念六百年的故主該饒命,都說「這新皇帝的處分快活煞人!」這個說:「沒眼色的餓莩你叩的什麼馬?」那個說:「幹捨命的忠臣你剖的什麼心?」這個說:「你看那白鬍子的元帥好氣概!」那個說:「有孝行的君王還載著個木父親!」滿街上拖男領女去領鉅橋的粟,後宮裡秀女佳人都跟了虎賁。給了他個泰山壓頂沒有躲閃,直殺的血流漂杵堵了城門。眼見他一刀兩斷君臣定,他可才穩坐在龍牀不用動身。靈長自古數周朝,王跡東遷漸漸消。周天子二衙管不著堂上的事,空守著幾個破鼎惹氣淘。春秋出頭有二十國,一霎時七雄割據把兵鏖。這其間孔孟周流跑殺馬,須知道不時行的文章誰家瞧?陝西的秦家得了風水,他那蠶食方法起的心高。那知道異人返國著了道,又被個姓呂的光棍頂了包。他只說化家為國王作了帝,而其實是以呂易嬴李代了桃。原來這雜種羔子沒有長進,小胡亥忤逆賊達又是禍苗。老始皇欹在靈牀沒眼淚,假遺詔逼殺他親哥犯了天條。望夷宮雖然沒曾得好死,論還賬還不夠個利錢梢!到後來楚漢爭鋒換了世界,那劉邦是一個龍胎自然不糙。「一杯羹」說的好風涼話,要把他親孃的漢子使滾油熬。烏江逼死他盟兄弟,就是那座下的烏騅也解哀號。這是個白丁起手新興樣,把一個自古山河被他生掏。最可笑呂后本是他結髮婦,是怎麼又看上個姓審的郎君和他私交!平日家挺腰大肚裝好漢,到這時鱉星照命可也難逃。中間裏王莽掛起一面新家的匾,可憐他四百年炎祚斬斷了腰。那老賊好象轉世報仇的白蛇怪,還了他當初道上那一刀。幸虧了南陽劉秀起了義,感動的二十八宿下天曹。逐日家東徵西討復了漢業,譬如那冷了火的鍋底兩番燒。不數傳到了桓靈就活倒運,又出個瞅相應的曹瞞長饞癆。他娘們寡婦孤兒受夠了氣,臨末了一塊喘氣的木頭他還不饒!小助興桃園又得了個中山的後,劉先主他死掙白纏要創一遭。雖然是甘蔗到頭沒大滋味,你看他魚水君臣倒也情意高。且莫說關張義氣臥龍的品,就是那風流常山是何等英豪!空使殺英雄沒撈著塊中原土,這纔是命裏不該枉費勞。可恨那論成敗的肉眼說現成話,胡褒貶那六出祁山的不曉六韜。出茅廬生致了一個三分鼎,似這樣難得的王佐遠勝管蕭。倒不如俺這捶皮的江湖替他吐口氣,當街上借得漁陽大鼓敲。曹操當年相漢時,欺他寡婦與孤兒。全不管「行下春風有秋雨」,到後來他的寡婦孤兒又被人欺。我想那老賊一生得意沒弄好臉,他自從大破劉表就喜〔角者〕了脂。下江東詐稱雄兵一百萬,中軍帳還打著桿漢家旗。赤壁鏖兵把鼻兒扛,你拖著桿長槍賦的什麼詩?倒惹得一把火燎光了鬍子嘴,華容道幾乎弄成個脖兒齊!從今後打去興頭沒了陽氣,那銅雀臺上到底也沒撈著喬家他二姨。到臨死賣履分香丟盡了醜,原是個老婆隊裏磣東西!始終是教導他那小賊根子篡了位,他學那文王的伎倆好不蹺蹊!常言道「狗喫蒺藜病在後」,準備著你出水方知兩腿泥。他作了場奸雄又照出個影,照樣的來了一個司馬師。活象是門神的印板只分了個左右,你看他照樣的披掛不差一絲。年年五丈起秋風,銅雀臺荒一望空。臥龍已沒曹瞞就滅,那黃鬍子好漢又撇下江東!三分割據周了花甲,又顯著司馬家爺們弄神通。晉武帝為君也道是「受了禪」,合著那曹丕的行徑一樣同!這不是從前說的個鐵板數,就象那打骰子的湊巧拼了烘。眼看著晉家的江山又打個兩起,不多時把個刀把給了劉聰。只見他油鍋裏的螃蟹支不住,沒行李的蠍子就往南蹦。巧機關小吏通姦牛換了馬,大翻案白版登舟蛇做了龍。次後來糊裡糊塗又捱了幾日,教一個掃槽的劉裕餅捲了蔥。這又是五代干戈起了手,可憐見大地生靈戰血紅!南朝創業起劉郎,販鞋的光棍手段強。他龍行虎步生成的貴,是怎麼好幾輩的八字都犯刑場?那江山似喫酒巡杯排門轉,頭一個是齊來第二個是梁。姓蕭的他一筆寫不出兩個字,一般的狠心毒口似豺狼。那蕭衍有學問的英雄偏收了侯景,不料他是掘尾巴的惡狗亂了朝綱!在臺城餓斷了肝花想口蜜水,一輩子幹念些彌陀瞎燒了香。陳霸先陰謀弱主篡了位,隋楊堅害了他外甥才起了家。東宮裡楊廣殺了父,積作的揚州看花把命化。六十四處刀兵動,改元建號亂如麻。統前後混了一百九十單八載,大唐天子才主了中華。大唐傳國二十輩,算來有國卻無家。教他爹亂了宮人製作著反,只這開手一著便不佳。玄武門謀殺建成和元吉,全不念一母同胞兄弟仨!貪戀著巢剌王的妃子容顏好,難為他兄弟的炕頭怎樣去扒!縱然有十大功勞遮羞臉,這件事比鱉不如還低一紮!不轉眼則天戴了衝天帽,沒志氣的中宗又是個呆巴。唐明皇雖是平了韋後的亂,他自己的腔像也難把口誇。洗兒錢親自遞在楊妃手,赤條條的祿山學打哇哇。最可恨碭山賊子坐了御座,只有個殿下的猢猻摑他幾摑!從此後朱溫家爺們滅了人理,落了個扒灰賊頭血染沙。沙陀將又做了唐皇帝,不轉眼生鐵又在火灰上爬。石敬瑭奪了他丈人的碗,倒踏門的女婿靠著嬌娃。李三娘的漢子又做了劉高祖,咬臍郎登極忒也軟匝。郭雀兒的兵來擋不住,把一個後漢的江山又白送給他。姑夫的家業又落在他妻侄手,柴世宗販傘的螟蛉倒不差。五代八君轉眼過,日光摩盪又屬了趙家。陳橋兵變道的是「禪了位」,那柴家的孩子他懂的什麼?你看他作張作致裝沒事,可不知好湊手的黃袍那裡拿?「有大志」說出得意話,那個撒氣的筒子喫虧他媽!讓天下依從老婆口,凈落得燭影斧聲響嗑叉!此後來二支承襲偏興旺,可憐那長支的癡兒活活嚇殺。你看那遠在兒孫又報應,五國城捉去的是誰的根芽?康王南渡嚇破了膽,花椒樹上的螳螂爪兒麻。他爹孃受罪全不管,幹操心的忠臣嘔血蠱了瘡疤。十二道金牌害了嶽武穆,那講和的秦檜他不打死蛇。這其間雄赳赳的契丹阿骨打,翻江攪海又亂如麻。三百年的江山倒受了二百年的氣,那掉嘴的文章當不了廝殺!滿朝裏咬文嚼字使幹了口,鐵桶似的乾坤半邊塌。臨末了一個好躲難的杭州又失了守,教人家擔頭插盡江南花!文天祥腳不著地全沒用,陸秀夫死葬魚腹當了什麼?說不盡大宋無寸乾淨土,你看那一個漢寢唐陵不是棲鴉?從今後鐵木真的後代又交著好運,他在那斡難河上發了渣。元世祖建都直隸省,把一個花花世界喝了甜茶。看他八十八年也只是閏了個大月,那順帝又是不愛好窩的癩蛤蟆。這正是有福的妨了沒福的去,眼見這皇覺寺的好漢又主了中華。接前文再講上一輩新今古,明太祖那樣開國賢君古也不多。真天子生來不是和尚料,出廟門便有些英雄入網羅。不光是徐、常、沐、鄧稱猛將,早有個軍師劉基賽過蕭何。駕坐南京正了大統,龍蟠虎踞掌山河。這就該世世的平安享富貴,誰料他本門的骨肉起干戈!四子燕王原不是一把本分手,生逼個幼主逃生作頭陀。莫不是皇覺寺為僧沒會了願?又教他長孫行腳歷坎坷!三十年的殺運忒苦惱,宰割了些義士忠臣似鴨鵝。鐵鉉死守濟南府,還坑上一對女嬌娥。古板正傳的方孝儒,金鑾殿上把孝棒兒拖。血瀝瀝十族拐上了朋友,是他那世裏燒了棘子乖了鍋!次後來景清報仇天又不許,只急得張草楦的人皮手幹搓!到英宗命該充軍道是「北狩」,也用不著那三聲大炮二棒鑼。這幾年他兄弟為君翻煿餅,凈贅上個有經濟的于謙死在漫坡!正德無兒取了嘉靖,又殺了些好人幹天和。天啟朝又出了個不男不女二尾子貨,和那奶母子客氏滾成窩。崇禎爺他掃除奸黨行好政,實指望整理乾坤免風波。誰知道彰義門開大事去,那煤山上的結果那裡揣摩?莫不是他強梁的老祖陰騭少,活該在龍子龍孫受折磨!更出奇真武爺顯聖供養的好,一般的披散著發赤著腳。為什麼說到這裡便住了手?只恐怕你鐵打的心腸也淚如梭!

看到這裡都是真愛。

說近一點的,青海的【十不親】也是很好的口語詩,能流傳下來,可見時間的公正。

看到有評論說戲詞不算詩,我想這位知友是對戲詞誤解了。戲詞之中自有好詩,比如,【紅樓夢】中:

林黛玉素習不大喜看戲文,便不留心,只管往前走。偶然兩句吹到耳內,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道是:「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林黛玉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綿,便止住步側耳細聽,又聽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了這兩句,不覺點頭自嘆,心下自思道:「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戲,未必能領略這其中的趣味。」想畢,又後悔不該胡想,耽誤了聽曲子。又側耳時,只聽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黛玉聽了這兩句,不覺心動神搖。又聽道「你在幽閨自憐」等句,亦發如醉如癡,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塊山子石上,細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個字的滋味。忽又想起前日見古人詩中有「水流花謝兩無情」之句,再又有詞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之句,又兼方纔所見《西廂記》中「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之句,都一時想起來,湊聚在一處。仔細忖度,不覺心痛神癡,眼中落淚。

林黛玉何等樣人?何其眼高於頂?說起律詩,張口就是「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

賈寶玉也算才子了,興緻勃勃寫了一首【螃蟹詠】,黛玉看後笑道:「這樣的詩,一時要一百首也有。」可見黛玉的眼光有多高。即便這樣,仍然傾倒於戲文之優美深情,怎能說戲文就不是好詩呢?

再比如,【鎖麟囊】是部不朽的作品,大家可以看下,翁偶虹先生寫的戲文有多好。真的令人齒頰留香,心頭溫暖。

好像王朔曾說「崔健的歌詞羞死99%的詩人」,這話當然嚴重誇張了,但歌詞中有好詩是毋庸置疑的。今古一理,正如現代的歌詞中有好詩,舊戲文中更有好詩。

還有 ,知友說「當一首詩有千把字的時候,也能算詩嗎?」這個怎麼說呢?首先得承認,寫好長詩很難。作詩本是一件「吟安一個字,捻斷數根須」、「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的困難事,寫首好的長詩有多難,可想而知。記得看過博爾赫斯的詩集,博爾赫斯是「詩人中的圖書館」,堪稱才大如海,但他在一首詩中寫道「我的這部厚厚的詩集中,如果能有一句兩句好詩,那我就很慶幸了」。在內行眼裡,寫詩從來不是容易的事。有人說,兩句三年得,那說明賈島太笨。別這麼說,賈島可是中國歷史上的大詩人,唐宋文壇第一人韓文公極為欣賞的天才,後代粉絲如孫晟、李洞,竟對其畫像、鑄像膜拜不已,敬之如神。

可能有人問:那李白斗酒詩百篇怎麼說?這個兩說,一、李白的確是百代(不止百年)一遇的天才,但即便這樣,杜甫也誇張了;二、李白也有賈島曾經遇到的卡殼困境。從「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到「鳳凰金臺鳳凰遊,鳳去臺空江自流」中間隔了幾年不好說,有過幾次淚雙流也不好說。總之,除了爸爸是做傳銷的,已經發生了「拿吹牛當說心裡話」的基因突變,誰家孩子能一天做2000首詩?

不過話說回來,千字以上的好詩也不是沒有,只是很少罷了。【離騷】是與日月同輝的偉大作品,不敢拿來做例子。舉【秦婦吟】、【長恨歌】(不到千字)吧。

為什麼我把賈鳧西的「木皮散人鼓詞」給貼上?實在是好口語詩的例子太難找,還因為,覺得這首詩很好,想推薦給更多人。

還好,我找了兩句。

著名詩人艾青生前,曾經在某地見到一位農婦在棺材旁哭自己的丈夫,哭的是「寧隔千座山,不隔一層板」。艾青大為驚嘆,說這真是好詩啊。

也不知道這兩句從何而來,何人所作。也許,是前代某位才子或才女的手筆,也許,那位農婦本身是位才女。

就說這些吧。


白話就是口語,對現代詩歌而言,討論這個沒意義。

就詞和曲而言,邊界是比較模糊的,詩家語和白話的比重是一個重要的參考指標。曲是通俗的,別說白話,俚語都可以用。詞,是雅俗共賞的,用些白話也無妨,但要注意比重。


口語詩當然是被主流詩歌界認可的。在詩歌史上第一個提出口語詩的是美國詩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1883-1963),他是龐德,T·S·艾略特同時代的詩人,是龐德的校友和追隨者。學醫的威廉斯從小立志成為詩人,他一生在行醫之餘寫詩,在威廉斯那個時代,T·S·艾略特是影響很大的詩人,他的長詩荒原名噪一時,但是威廉斯對荒原大量使用典故的寫作手法非常反感(說實話,荒原名氣這麼大,我並不喜歡這首長詩,一會兒什麼脫脫屈裏士夫人,一會兒倫敦塔倒了,這都什麼鬼),針對艾略特的知識分子寫作,威廉斯提出口語化寫作,主張以明白曉暢的口語入詩,提出發現口語之美,並身體力行。他最有名的一首口語化詩歌

便條

  我喫了  放在  冰箱裏的  梅子  它們  大概是你  留著  早餐喫的  請原諒  它們太可口了  那麼甜  又那麼涼

THIS IS JUST TO SAY

i have eaten

the plums

that were in

the icebox

and which

you were probably

saving

for breakfast

forgive me

they were deliciouse

so sweet

so cold

威廉斯在詩歌史上的地位可以和龐德,T·S·艾略特相提並論,而後二位都有耳熟能詳的名作,一般喜愛詩歌的人,提到龐德,都會想到那首地鐵,提到T·S·艾略特,都會想到荒原,四個四重奏,提到威廉斯能想到那首詩呢?沒有(威廉斯的代表作紅色手推車有多少人知道?),在沒有很好的傳世作品的情況下,威廉斯依然被認為是大詩人,為什麼呢?就因為他首先提出口語詩的概念,並身體力行拿出作品,對後世的詩人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這是藝術發展的規律,給首創者的獎賞,因為這種開拓性的首創,往往可以為後來者開闢出一方全新的領域,例如在歐洲油畫曾經代替了部分照相機的功能,有些貴族需要找畫家為自己畫像,將來供子孫紀念。但是在19世紀法國印象派和後印象派的出現,他們的畫不再是像照相機一樣還原肉眼看見的世界,而投射了大量思想,情感在畫上,正是這種探索,照相機發明和成熟之後,油畫作為一門藝術不僅沒有式微,還日益興旺。這就是印象派和後印象派三位大師塞尚,梵高,高更對美術史的巨大貢獻。同樣,在詩歌領域,首創性的開拓者也會得到這種獎賞。威廉斯的提倡的口語化寫作,對後來者的影響很大,我們在威廉斯之後的美國詩歌,像艾略特這樣比較艱澀愛用典故的詩歌逐漸減少。像沃倫,格麗克這樣學院型詩人的詩,閱讀的難度也體現再內容而非語詞的艱澀上。

而中國的口語化詩歌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在藝術史上,我從沒聽說過,另一個國家的人撿起幾十年前藝術史上的舊概念來玩,再一次獲得獎賞的。在整個世界詩歌發展史上,什麼口語詩,下半身(自白派有幾個人玩過)反崇高(金斯堡他們玩過),但凡中國詩歌界搞出的新概念,都是人家幾十年前玩剩下的,然後炒作得像是首創,如周雲蓬說的,想要強行進入詩歌史,真讓他們玩成了,中國當代詩歌就成了笑話。


用口語創作詩歌,這本身不是個問題,不存在認可不認可的事兒。但是,用口語創作非詩且非要說那是詩,纔是問題。例如梨花體那就是笑話。例如那些日寫千首的「詩人」纔是笑話。


這年頭,詩歌界還有主流了?

????

???

??


我暗夜而來,祝你笑口常開。

我踏鴻而去,願你幸福滿懷。

以上。


口語詩必須長期存在,但永遠不可能是主流,只是作為詩藝多樣性和實驗性的補充而輔助存在著。


當然,口語詩寫的好一樣出彩。只是純粹的口語詩有個短板,句子不能長,句子一長就成了書面語。

詩就像廚師做菜,採用什麼材料無所謂,只要做出來好喫就行。詩經有些詩篇也是採用當時口語寫的,因為太過遙遠,與我們現在日常的口語還是差距不小的。為了方便閱讀理解,從唐開始……

長幹行 崔顥

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

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幹人,自小不相識。

伊州歌 金昌緒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

宋詞裏有李之儀《卜運算元》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

散曲→朝天子詠喇叭 王磐

喇叭,嗩吶,曲兒小腔兒大。官船來往亂如麻,全仗你抬聲價。軍聽了軍愁,民聽了民怕。哪裡去辨甚麼真共假?眼見的吹翻了這家,吹傷了那家,只吹的水盡鵝飛罷。

遠和近 顧城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

以上都是口語詩的典範。


這個不認同,但是,在詩裡面,你可以巧妙的加入口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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