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沟膫砘铮懵犝f过吗?就是知乎上,那个在诛仙台被斩杀的天帝。」黄蓉问道。

「好像没听说过这人,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吗?」夏天理感到好奇。

「天帝从地府跑出来了,他要去天池复仇。现在藏在深圳大学北图书馆。他要到玉龙雪山才能登上天池。 」

夏天理不寒而栗,有种不安的念头掠过脑海,「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啊,就是要我们两个在北图书馆里把他抓回去。」黄蓉拍拍夏天理的肩膀,一脸幸灾乐祸,同时又无助,又兴奋的样子,「而且天帝现在没有肉身实体,找都找不到。」

他全身凝固,手脚发软站立不稳,「就凭我们两个能抓得住天帝?」

「全真七子可能会协助我们一起。但进图书馆只能靠我们自己。」

「唉……」夏天理抱住脑袋,焦躁不已,「行吧我们赶紧去吧。」


北图书馆是个正立方体,共有五层楼,中间部分是空心的,从底楼直通天窗,周围是环形走廊过道,其余部分是阅读和自习区。从上空看,就像是回字一样。

全真七子已经在室外布下了七星大阵,结界封锁住整栋楼,天帝跑不出去。布置好之后,夏天理和黄蓉便进入大门。

只见室内鸦雀无声,破损的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空气窒息,发霉刺鼻的气味、旧书堆大量喷薄的螨虫气息弥漫自习室。

夏天理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一想到曾经复习考研的地方如今无人打理,他就感慨万分。

更重要的是,一想到天帝此刻就藏在哪个未知的角落,就令他浑身打颤,不寒而栗。

「蓉儿,你说……我们上哪去找他啊?」

黄蓉没有回答,此刻她也同样感到莫大的恐惧,说不出话来。

「反正我们不能分开走,不然我们两个的功力,谁都对付不了。」夏天理说道。黄蓉不答,只是不断点头同意。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了二楼,仍然寂静无绝,空旷辽阔,宛如沉没在海里一样。两人的手紧紧抓著,一步一步往前走。

突然间,三楼深处发生巨大的爆炸声。两人疾速回头看去,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很快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你听到刚刚的巨响了吗?」她不安地问道。

「听到了,但什么动静都没看到。可我想他一定就在那里。」夏天理坚定地说道。

两人相视无语,只剩下心跳声。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夏天理终于问道。

「嗯……好。」

他们悄悄地走上了三楼,地面上有若干死老鼠,令二人内心发怵。此外,刚刚发出响声的地方,安静至极,什么异常也没有。

夏天理心里怕极,却又碍于黄蓉紧跟在身后,不愿表现出自己恐惧,于是便迈开大步,径直往前走去。

「你慢点,当心危险啊。」黄蓉拉住他臂膀,劝他慢行,不要大意。

「我觉得我们先展开攻势吧,不然一直这样太被动了。」夏天理站定,小声和黄蓉说道。

两人商定好了主意。黄蓉运功,集中意念,运力于左臂,接著白袖一挥一招,凄厉的寒风四起,三楼所有门窗都被猛烈震开,玻璃窗被震碎,一览无余。

夏天理同时运功,使出青龙神功。霎那间,三楼涨满大水,奔腾的洪水涌向四面八方。整个三楼被冲得一塌糊涂,桌椅书籍都混成一团,狼狈不堪,却没有一滴水掉到二楼。

有一扇大铁门却未受到影响,二人诧异至极,随后只听到窸窸窣窣声音响个不停。夏天理卷起一条水柱,拍击过去,铁门被震碎。

接著,排山倒海的蟑螂从里面蜂拥而出,乌黑发亮的虫子,如同火山爆发的岩浆一样,向四面八方冲出,有些径直扑向夏天理。

「蓉儿小心!快跑啊!」夏天理大骇,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转身一看,黄蓉早已吓得失了神,昏迷不醒。情况紧急,他一把抱起黄蓉,没命地往四楼跑去。

他回头一望,蟑螂群就漂浮在洪水当中,艰难困苦地前行,却无法阻挡他们四处乱窜。只见所有的书籍、桌椅、电线等等,都被它们啃食干净,什么也不剩下。

夏天理内心一阵后怕,随后愈发痛恨,咬牙切齿,便重新运功,集中意念,将洪水全部电解成氢气和氧气。随后扔一火球过去,发生巨大爆炸,将整个三楼炸的什么也不剩。

「醒醒啊,蓉儿。」夏天理把她放下来,运功疗伤,催动她恢复神智,不一会儿她才悠悠转醒。两人都精疲力尽,靠坐在四楼的栏杆下歇息。

黄蓉回头一看,已经到了四楼,恐惧情绪日益加剧。「我们还出得去吗?」她失神地问道。

「出得去的。」夏天理的语气坚定,却也掩盖不了莫大的紧张,「一定出得去的。」

「为什么师父要派我们两个过来干这事?」夏天理又问道,同时越想越来气,声音越来越大。

「他说要我们多体验些事,经历多,故事就多……又说我们两个功力足够对付天帝了。」

夏天理倏地站了起来,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却又无可奈何。他按捺不住,便咆哮著一拳又一拳猛烈地击向墙壁,打出无数裂缝。

「天夏哥你冷静点吧。」

「是,是,得冷静。」夏天理一手扶墙,不住地喘气,慢慢坐了下来。

「行了,我们去五楼吧。不知道四楼又有什么鬼怪,我们到五楼慢慢搜下来吧。」夏天理起身便走,又转身回来把她拉起。

他们二人刚到楼梯口,突然又站定了。

只见五楼冒出大团大团滚滚黑烟,刚开始只是一处,很快便弥漫开来。不一会儿,五楼整层都在剧烈地吐放滚滚浓烟,火灾都远不及此。

「他要现身了。」夏天理目不转睛盯著,小声说道。二人的手不由自主紧紧握著,注视著上面发生的情况。

紧接著那大团乌云翻腾著,形成狰狞的鬼脸,若隐若现,很快又消散。但又重复出现了好多次,最终越来越清晰,狞视著夏天理和黄蓉。

五楼整层楼顿时发生大爆炸,烟尘四起,砖石簌簌落下,接著四楼三楼都相继爆炸,然后被乌云覆盖。二人来不及反应,施展轻功直接跳了下去。还未落到一楼,浓烟就席卷了过来。

夏天理二人落到地面上,抬眼望去,只见浓烟已凝结成人形,就是天帝的面貌,只不过通体乌云,五层楼的身高。二人惶恐不知所措,想要转身逃走,天帝扔下一块巨大的花岗石,登时挡住了他们去路。

夏天理决定拚死一战。他和黄蓉相视示意,没有说话。接著,他跳到二楼运功,聚集功力,伸掌对著天窗一招,手掌一合,顿时巨大的海啸从天窗而降,如同万马奔腾,海水所到之处尽被摧毁,同时带出天崩地裂的震动。乌云被冲散许多,天帝凄厉地尖叫著。

黄蓉也跳到二楼,眼见著海啸冲击著天帝,还没落到一楼,便施展内功,聚集意念,蓝色瞳孔熠熠生辉,目光所到之处,都被急冻了起来。就这样,北图书馆内外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海水也被冻结了,于是留下很少的空间给天帝。

天帝暴怒,展开反击,先是凝聚起烟雾,形成锋利的尖刀,狂命破冰。同时让烟雾凝成万箭,疾风骤雨般向夏天理和黄蓉射去。二人左闪右躲,应付不暇,夏天理再召出水柱,挥舞开来,抵御乱箭。

黄蓉也在挥舞双袖,渐渐体力愈发不支,可是自己并未感觉。渐渐的,她越来越疲于应付,靠近夏天理。「我们现在怎么办?我感觉快支撑不住了。」

「我护送你到门口,你让全真七子进来怎么样?」

「好。」

夏天理左手召唤出一条水剑,由黄蓉把它冻成冰,锐利异常。夏天理持剑挥舞,有效地阻挡了乱箭,右手抓著黄蓉左臂带她出去,跳到了一楼,准备出门。

正在此时,从浓烟处,突然冒出一条极其锋利的黑尖剑,像闪电一样扎下来。夏天理回身挡剑,却扑了一个空。

他正诧异间,却见那条黑剑直冲黄蓉而去,瞬间穿透了她的身躯。黄蓉惨叫一声,鲜血狂吐,不久便倒地不起,昏死了过去,白色的衣衫长裙被血液完全浸湿。

「蓉儿!」夏天理狂叫著,拚命推她,见她始终没有醒来。眼看著黑剑再次刺了下来,夏天理暴怒,咆哮道:「你们门外那些臭道士吃软饭的是吗!还不赶紧进来救人!」

他一提气便跃到四楼,接著跳起半空,大喝一声,挥剑和敌人决斗,撞击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那支黑剑被劈成粉碎,天帝剧烈扭曲打滚,响声凄厉,簇拥著浓浓烟雾,发疯似的扑卷向夏天理。

他赶忙回头看望黄蓉,发现全真七子已尽数进来,把她带出去抢救,只剩下丘处机和马钰道长留在这里。

他心下稍安,跳下来到两位道长身边,也不答话问候,只是背对著他们,凝视著天帝。未等天帝变换成什么犀利的武器,他便再次一掌挥天,比前一次势头更大的海啸又冲了下来。

与前一次不同,此时北图书馆狼狈不堪,内部到处都是巨石、冰山、冻结住的水柱,混乱一团。大海啸在其间穿行,剧烈翻腾著,很快北图书馆全被淹没其中,毫无空隙。

夏天理则待在丘处机和马钰道长设立的结界中,海水进不来。其余的地方,早灌满了海水和冰霜。天帝作为一团浓烟,在海水中暴烈地抽搐挣扎著,模样极其可怖,剧烈翻腾。三人都无眼直视。

过了半晌,马钰道长抛出了金鼎,把海水、冰霜,连同天帝一起吸纳禁锢在里面,北图书馆渐渐安静了下来。


「天夏兄,真是少年英雄啊!你和黄蓉姑娘为了活捉天帝,真心辛苦了!」走到门外,丘处机拱手向夏天理祝贺。

夏天理没有理睬。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黄蓉姑娘现在要紧吗,我能去看看她吗?」

「黄姑娘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要静养些时日。这些就交给我们吧。」

「也好,那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先带著马钰道长的金鼎回诛仙台交差去了。」

「好。注意安全,有事情尽管吩咐我们。」


「近日地府来了个倒霉的家伙,你听说了吗?」

「怎么个倒霉法?」

「他一喝孟婆汤就吐,一喝孟婆汤就吐,根本消不了记忆投不了胎,孟婆都抓狂了。」

「乖乖,我去写稿子了,这可是个大新闻,这个月的KPI有救了。对了,这个人叫什么?」

「他说,他叫……唔,他没说自己叫什么,只是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谁啊谁啊?」

「他喊,杜空青。」

「这……这我可不敢写。」

杜空青,北方天帝。

不是一般人敢编排的。

似乎没有人一个人胆敢议论天帝的是非,但八卦就像捂不住的风,一天之内吹遍了地府每个角落。

一时间地府所有人,心头都萦绕起一桩心事,那就是……

杜空青和那个倒霉男人,到底咋了?!

「所以你和那个倒霉男人,到底咋了?」

玩世不恭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响起,带著幸灾乐祸的味道。


近日地府来了个倒霉的家伙。


这个家伙是一头白白胖胖的猪。


这头猪,就是我。


那时,我还在吭哧吭哧吃猪食,黑无常来索走了我的命。


是真的母猪,养猪的那户人家杀猪放血拿我炖酸菜的时候,我还在边上飘著看呢。


几个壮汉将我五花大绑,一刀扎进脖子里,放了血,拿开水烫了猪毛,大卸八块。


肉被做成红烧肉,骨头被做成清蒸猪排,连血都拿去炖酸菜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倒是不著急,就陪著在一边看。


看了半晌,人家都散场刷碗了。


他隐在那黑雾里,阴恻恻地说,「怎么样?」,一边说还一边冷笑。


我不解其意,当时并不知道他其实是想让我看看自己死的惨状,好多悲痛欲绝几分。可能因为这一世是头母猪的原因,智商实在是没跟上,我呆愣了半天,竟然问道,「没想到无常你喜欢吃东北杀猪菜啊?」


即便是隐在雾中,我也能感受到他脸色必是不好看,因为那雾气剧烈的翻滚,他伸出的玄铁链,甚至长出冰凌。


它拿链条套上我的脖子,可是我吃的实在是太肥,已经没有什么脖子了,所以那链子几次滑落下去。


「地府这么大个业务公司,就不能给你们配几条防滑的链子吗?」


这大概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霎时那链条便穿进我的,肥头大耳里。已经是死猪了,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却感觉到灵魂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你自找的!」


他似是气极,声音都有些凝实,仿佛他不是鬼差,而是个人。


我看著他隐在雾气后的那张脸,虽神色阴毒冰冷,但仍是个少年郎的模样,鬼气森森也掩不住他的清俊。


「真没想到,你们地府的公务员,需要下到这么基的基层,连母猪的命都得你亲自来收。有这么缺人手吗?要不我也考一个吧?」


这一次,许是厌我太过聒噪,他便直接让我失去意识。本来往常这段黄泉路,我还能同他说说话的。


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就是他牵著我,走在阴间的小路上。


这一路上,不管是善鬼恶鬼少鬼老鬼连带著阴差无不侧目。


白无常见了他,噗嗤一下笑出声,「行啊兄弟,这宠物养的够独特的,货真价实的老母猪可还行?」


他斜瞪了一眼,牵著我径直走开,地府里因这位美男牵著我这头壮硕的家兽,掀起了小小的骚动。


都知道黑白无常只收恶鬼,那我这头猪,得是犯了多大的罪行,难不成,啃了哪个皇子公主的脚后跟???


有人扒开围观的人群,吊儿郎当的凑过来看热闹。


那人披头散发赤脚,一身如火般的鲜红长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看似瘦弱纤长,可连我这头猪也能感受到心脏如遭鼓捶的压迫感。


「参见阎王。」


众人行礼,给他让开道路。


他还是没个正经的样子,手一挥,让众人散开,左肩的衣袍垂落,露出他大片的赤裸上身,他也毫不在意,随手再拉起来。一身风流,偏偏又不怒自威。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吗?她这些年,也算还的差不多了吧。」


黑无常看了我一眼,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又露出滔天的恨意。


「不够,她根本不懂。阎王您莫不是想要反悔了?」


阎王哈哈一笑,「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随你去便是。」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背著手离开了。


他把我又丢进畜牲道排队等轮回,然后站在外头看著。


周围呼啦的一下围过来一群苍蝇蚊子猴子马什么的,十分好奇我为什么会得到黑无常的亲自护送。


我扬起我的猪脸,许是还染上些一头猪不该有的红晕在脸上。


「别乱猜,那是我男朋友。」


幸亏大家伙统一的智商都不太高,竟然没有一个出来质疑,反而向我请教怎么才能找到一个这么帅气有型的男朋友。


「因为我又懒又馋又笨又不上进,但是白皙粉嫩可爱还善良,你们主要就是输在,太聪明,懂吗?」


大家伙似懂非懂的看著我,眼神中依旧残存著三分的怀疑。


于是我叹了口,故作高深的样子。


「算了,把实话告诉你们吧。主要是,黑无常他喜欢吃杀猪菜。」


大家伙顿时齐齐点头,表示心悦诚服,并一致认为,「怪不得,那杀猪菜还说什么了,那玩意,那老香了,那谁能不爱吃,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我回头看见黑无常他,气的快把自己结冰了,拂袖而去。


许是那阎王的多嘴,也许是我自己的嘴欠,我猜主要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的嘴欠。


所以接下来,地府里的诸位,时不时就能看见黑无常带回来被马踢死然后被炖汤的王八,被抛到岸上渴死然后清蒸的鲈鱼,养殖长大后被烧烤的牛蛙,中暑后被红烧的竹鼠。


「现在你了解什么叫痛苦了吗?」


几世下来,也是渐渐混熟了,我也没那么怕他了,「你是拿我这当厨神争霸赛了吗?这么爱看别人做饭?那你当什么黑无常啊,你为什么不投胎去颠勺?」


我还以为他会暴怒生气,没想到他却说,「你说得对,牲畜道即便叫你历尽苦难你也是生不出那样的情绪的,那便叫你做人,叫你生不如死,冲我跪地忏悔!」


我都死了,还怕他威胁不成,「做人就做人,把你搞到手!」


「你不知廉耻!」


「竹鼠没有廉耻!」


说完拿出我已经是灵体的舌头去舔他,虽然并不会有真实的触感,但我还是被他嫌恶地打翻在地,摔了个鼠仰鼠翻。

二、


而这一世,我得偿所愿,终于不是一道菜了,变成了一个姑娘。


从生下来会走路开始,村里人都觉得我长的像个狐狸精。


尖尖的上扬妩媚的眼,巴掌大的脸,唇皱起来红的像朵花。


后来,随著我越长越大,就没人再这么说了。


「三叔!!哎我的妈啊!今天种苞米啊!二婶可慢点!那镰刀都要轮出火星子了!」


我在村里疯跑长大,晒得黝黑,家里穷,爹娘生了五个丫头,一个都没送人,都自己养大了,因为我讨村里人喜欢,所以吃百家饭长大,不仅不瘦弱甚至还有点肥胖。


他来索命的时候,我正在地里浇粪种地,吃的不好,连粪都没有营养,还得去别人家借点大粪。


为了赶工程,下了大雨我也没舍得回家,结果在田野上,正好被雷劈中了。


他又来了,还跟以前一样,笼著黑雾,半虚半实的样子。


我也飘了起来,跟他相对著立在雨里,遥相对望。


有记忆以来我托生为猪狗过,为人过,为妖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什么都忘的差不多了,再见到他时心还是会跳地很快。


可我却只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怨恨,憎恶和冷漠。


这是第一次,他见我以后,脸上露出回忆和刹那的温柔,随后是更深的厌恶。


我们俩飘在那,狂风骤雨,都绕过灵魂。


我看著我的爹娘,和四个骨瘦如柴的姐姐,还有村里的人,围过来我的尸体边上,痛哭流涕。


我也很想哭,但是我流不出泪来。


爹抱著我的尸首,在地上使了几次力,都没能站起来。我太胖了,爹太瘦了。


爹说,四胖走的好,下辈子投身个富贵人家,不要再受这种苦了,走的早是福气。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觉得苦,四胖这辈子也过的很有福气。


大家带著我散开,我也觉得该走了。


这时却突然来了一个人,一个如火般妖冶的男子。


「啧,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盯著我,又看了看无常,把脸扭的皱巴巴的。


「阎王,您还是后悔了是吗?」


无常冒著森森鬼气,伸出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


「我答应你的,便不会反悔。咱们各凭本事,你可以继续投她入轮回,我呢,就偏要救她出这个轮回,咱们一码归一码。」


「您何必呢?当初说冤有头债有主的人是您,如今这横叉一脚的又是您?」


「我也没料到你小子这么记仇,千百年了都不放过她。」


两个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我说你们这些当官的都这么闲吗?!这么闲的话去把俺们村大粪掏了!老百姓饿得都吃不上饭了,还有空在这哔哔赖赖,脑瓜子里头进苞米了吗!」


那个红衣男子气的过来打我的头,「我可是为了救你,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无常在一边,看似面无表情,但似乎很满意有人怼怼阎王,身上散发的那雾气,隐隐翻腾。


「狗屁!反正我怎么也没有好下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骂!我倒要问问,老子造了什么孽次次轮回都不得善终!」


话音一落,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阎王一副理亏吃瘪的样子,随后便消失了。


无常牵著我重入轮回路,这一路都很安静。


「无常,我是得罪过你才落得这个下场是吗?」


他没说话,我却知道我猜对了。


重入轮回前的最后一刻,他问我,「那你恨我吗?」


「恨,但是我也还是忘不了你。虽然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大概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三、


每一世都是新的开始,往世的记忆会随著死亡时间的推近而一点点清晰起来,直到死的那一刻彻底想起来。


许是上一世死时我说的话,令他产生了些许的慈悲,这一世我生在了富贵人家,家中独女,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于一身。


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公子,我们两情相悦,两小无猜,今晚是我们洞房夜。


我盖著红盖头,独自坐在洞房里,他在外面迎客敬酒,我却想起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我知道,那一刻又快来了。


这一次,阎王来的很早。


「小狐狸,这一世过的怎么样啊?」


临死之人,也不必扯什么礼节,我一把把盖头扯了下去。


「托您的福,过的相当不错了,这不,死于洞房花烛夜呢。」


阎王讪讪一笑,翘著二郎腿坐在我旁边。


我看著他却只觉得心烦气闷,心里还惦记我那未过门的相公该如何面对这一噩耗。


「你能不能坐远点?你这大红色穿的,搞得像今天我们俩结婚似的。」


「你以为我愿意娶你?」


「瞧你那个骚包的样子,咱俩一出门人家以为你是我姐妹呢。」


没想到他却捻起了兰花指,捏著嗓子凑过来,「我装不下去了,我确实是个女的,不信你摸摸我壮硕的胸襟。」


我嫌恶地推开他,「滚滚滚」


我心里难受的很,想起过去的几世,从来都没有在临死前好好告别过,既然我回天无力,那便好好地做个道别也算是种别样的圆满了。


可到了门边却推不开,我隔著窗户,看著相公喜气洋洋地挨桌敬酒,面色通红,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他向来是滴酒不沾,今日是真的高兴。


越看越觉得内心酸涩,我便冲著他喊,想将他喊过来,最后再同我说说话,告诉他我命该如此,莫要挂念,再寻一个好姑娘,把我忘了吧。


我喊到声嘶力竭,那边的酒宴照旧,连门口的丫鬟都好似没听到一般。


「不好,无常他已经锁定了这个时空了。我真没想到,他那么早就锁定你死亡的程序。这次又迟了!」


我跌坐在地上,骂都懒地再骂他。


「小狐狸,真是不好意思。下一世,下一世的,下一世我一定救你出轮回。」


他从桌子上拿了盘烧鸡,在我面前席地而坐。


鸡俗,红色俗,他随意一坐却看著雅致。


对著一个将死之人,还有心情吃烧鸡,好家伙,不亏是阎王,这心理素质,你不当阎王谁当阎王。


「你们做鬼的还能吃东西吗?」


「谁说我是鬼了?谁告诉你阎王就是鬼了?你不能因为我长的帅就觉得我不是人吧。」


「那你是人喽?」


「我倒也不是人。」他闻了闻烧鸡的味道,撕了一条放在嘴里,皱了皱眉又放了回去。


「其实这地府里轮回转生之事,是靠这天地间的规则来掌管的。那规则看不见,摸不著,是无形之物。这规则运转了不知道多少年,见了这世间百态,也不免沾染了一丝人气。而我,就是那丝人气的化身。那规则就是我,我却不是规则,你可明白?」


「甭跟我说废话,你就告诉我,我受的这些苦,是不是跟你有关系?还有,你为什么管我叫小狐狸?」


他站起来,背著手,在屋里踱来踱去。


「这千百年前,我刚学会人的七情六欲,偏巧地府收一怨魂。那怨魂死之前,差一步渡劫封神,修为极强,却功亏一篑,成了天劫下的亡魂一缕。因此怨气冲天,大闹地府。阴差降不住他,于是只好我亲自送他入轮回。我好奇他为何渡劫失败,于是便查探了他的记忆。原来那人生前,爱上了一只灵狐,灵狐修炼成人,与他朝夕相伴,这一伴便是百年。有了灵兽相助,那人的修为也是如鱼得水,只差一步便可封神。只可惜,那狐狸因一时为情所困,不愿心上人位列仙班去天庭当差,便在那人渡最后一劫时,放妖火去干扰,本想让他渡劫失败,再等十年再渡,却不料出了差错,叫那人正被最后一道天雷劈死了。」




四、


听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那这人岂不是要有滔天的恨意。


「我见他的死法实在是可怜,想起人间常说,冤有头债有主,就这么把他投入轮回里,他带著这身怨气也不会得善终,没准还要祸乱人间。我便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做个阴差,为地府效力,便可以主宰这狐狸的轮回来报仇,直到他消除怨气为止。你就是那只狐狸,而小黑就是那个人。」


气的我直接上手薅他的头发,「你自己不就是规则本则?!!!你怎么好意思给他开出这种不要脸的条件!!你以为你是老几!!!党和人民永远唾弃你!!」


他没办法,只好伸手使了个法,把我定住。


「你听我说完嘛!我以为他折磨你个几世也就够了,他能消除戾气,还能为地府出力,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谁知道他折磨你千百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可我许过的诺,是不可以更改的。所以我为了救你,这不是亲自来了吗。不然再这么没完没了的,上头也会怪罪我扰乱秩序,没准我这丝人气,就不复存在了。」


「你活该!!!!」


「我当时也是刚摸索到人间的情感,我这次来,也是想学学这爱情,和仇恨。能让你历尽折磨还痴心一片,他消磨千年还是难以释怀,人可真有意思。」


话音刚落,黑无常便现身了,一样的雾,空气里一样的凉。


他盯著我的红嫁衣,神色复杂,又看了一眼窗外,颇有玩味。


我第一次冲他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求他,「能不能明天再带我走,我跟我相公相识十几年,从未分开过一日。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能不能,过了今晚,再把我带走,我求求你。」


「你做梦!!」


他将手抬起来,做出握东西的样子,凌空握住了烛台,抛在床上,丝绸的被面,瞬间被点燃。


「阎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熬过今晚,我明天一早就死,凌晨死也行!是悬梁还是割腕,是喝药还是撞墙我都心甘情愿!求你让我再陪他一晚,无常我求你!」


「小狐狸,我试试,但是未必能成功,死亡这个程序一旦启动,即便是我也无法扭转。」


我扑倒门前,看著我相公惊慌失措的朝这边跑来,跌跌撞撞,满脸惊恐,嘴里喊著我的名字,我却听不到他发出的声音。


大家拿著各式各样的器具装上水朝房子上泼,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小。


无常站到我的旁边,将头贴过来,跟我一起朝窗外看,「这回,你感受到痛苦了吗?」


「我愿意魂飞魄散,永生永世再不入轮回,能不能请你,再给我一柱香的时候,哪怕只有一柱香。让我跟他喝一杯交杯酒,把仪式做完,算是我这辈子欠他的。」


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甩到一边,「你做梦,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即便是阎王在这,你也休想!想魂飞魄散?更是痴心妄想!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也逃不开我!」


我看著他,第一次问自己,我到底爱他什么?


那百年的相伴,到底有多美好,那时的他,到底是一个多么好的人,能让我即便是现在,也对他残存眷恋。


我跌坐在那,看看他,又看了看我相公,又哭又笑。


「是我欠你的,只要你能消除戾气,我这条命随你的心意。可我相公并不欠你的,他何该受这样的劫难?」


「你相公?你喊的倒是甜,你们还没入洞房,你就管他叫相公?」


那黑雾蔓延开,如沸水般剧烈的翻滚起来,整间屋子,外头燃著大火,里头却如坠冰窟。黑雾所到之处,都结上了霜。


「小狐狸!我破开一丝缝隙!你有话快对你相公讲!」


我起身扑到门前,无常想要过来拦我,却被阎王挡下。


「相公!!」


他听到我喊他,抱著水桶冲进火海,「娘子!!你还好吗!!你在哪里!」


「我这一世能碰到你,是我的运气。以后我不能陪著你了,这是我的命数,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多子多福,福寿绵长,再找一个好姑娘。」


随即我的脖子上一凉,便看见我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去,整间屋子轰然倒塌,相公被人拖出去,而我的尸体就掩埋在废墟中。


我看见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想爬回火堆去救我,「可我只想要你啊娘子!」


我想飘到他身边,再最后看一眼他的眉眼,记住他的样子,却被那链子一下束住,拉回无常的身边。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跟他完了这个婚!!几个时辰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


他强行拉著我离开人间,掐著我的脖子,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休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跟别人成亲,你休想!!」

五、


「那我成亲的时候你把眼睛闭上不就完了?!」


「你给我闭嘴!」


若不是灵体,我估计这会就能听见他崩碎一口千年老牙的声音。


「无常,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下?」


「我要你痛不欲生,要你体会我当时千倍万倍的疼!」


他的样子实在太骇人,雾气都翻滚成了黑红色,原本一张俊俏的脸,隐隐长出了狰狞的獠牙。


我不敢再惹他,只好被他拴住,跟在他的身后。


两相沉默,我看他恢复了平静。


「无常,我们那时,成亲了吗?」


他脚步一滞,「没有。」


「我们为什么没有成亲啊?」


「我是修仙之人。」


修仙者,需六根清净,体会世间无形大道,岂能被儿女情长绊住脚。


而小狐狸那一世,若成功渡劫,他飞仙之时,怕也就是两人恩断义绝之日。


我自嘲地笑了笑,爱了百年,他却能轻易地舍掉你,而你若害了他,他千百年也不会放过你。


他察觉到我的笑声,「你笑什么?」


「所以这就是我即便轮回百世也不得成亲生子的原因吗?」


他没回答,许是觉得被猜中了心思觉得难堪,许是内心复杂连自己也理不清。


「若我偏要成亲呢?」


「哼,那你便试一试。」


「我是欠了你,所以你让我受这轮回之苦,我也毫无怨言,但你没有权利让我打几千年的光棍。你不爱我,还不许别人爱我了?我就要成亲!」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张本应该人畜无害的脸上,显露出冤魂恶鬼的阴毒。他扬起手,在空中握拳,那条铁链,便一节一节地收紧,深深地勒紧我的灵魂里,如刀削骨肉般地疼。


这千年来,我虽然没什么长进,但还是渐渐磨练出一副坚韧心性,这点骨气还是要的。


我的灵魂开始剧烈的抽搐,抖动,却不想开口求他,我看著他,眼神尽量保持平静。


就在我觉得我快要魂飞魄散的时候,阎王显身,一根手指轻轻抬起那根铁链,像抬起一根羽毛。


我得以喘息,裂开的灵魂,丝丝缕缕地愈合。


「阎王,你说过你不插手的,这一而再再而三地食言,并不像您的作风。」


阎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骚样子,抖著裸肩,来到我身边,轻触了我一下,我的整个灵魂瞬间有股重生之感,舒爽畅快。


「我答应你的,绝不食言。但除此之外的,你还不配来过问。我刚才若不出手,她的灵魂就彻底地粉碎消散了,我只答应你掌管她的轮回,我没答应你可以让她魂飞魄散吧?」


他不知道从哪随手扯出一把太师椅,松松垮垮地躺上去,「阴差私自无故打散收压的魂魄,你可知道,按咱们地府的规矩,该当何罪啊?她的命,你捏著。你别忘了,你的魂,在我手里。」


虽然身处地府,但阎王身上毫无鬼气,反而有一股神性和柔和的人性。魂魄靠近他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暖洋洋地被滋养的感觉。


我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的波动连接著天地规则,他震怒的时候,整个地府与之同频,尤其是灵体会感受到一股极强的震动。


无常还是服了软,单膝跪下来,「属下不敢。」


等他起身的时候,阎王就又消失了。


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套锁链。

六、


又是一世。


这一日,我在家跟著娘在学女红时,一红衣美男逆光而来。


发飘逸,衫轻扬,雌雄莫辨,仙风道骨。


我本以为我娘的雌性激素已经被我爹那张沧桑的老脸磨灭时,竟然看到她的面颊底下透出丝丝的红晕。


「娘,我也看得出他很帅,但是你能不能掐自己的大腿,别掐我的。」


男子拂袖而来,轻飘飘地靠近,落在我娘眼前。


「这位阿姨,我能不能带走你女儿?」


我娘方才如梦初醒,「奥,奥,你说什么?」


「我得把你女儿带走。」


我娘一下站起身,把我护在身后,「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你以为你长得帅,看著有钱,又有点武功,身材也不错,发质好像也不错,哎?怎么细看皮肤也不错呢?你这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保养的,真是奇了怪了?」


「娘!!!!」


「你以为你就能随随便便带走我女儿吗?那不能够!!不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不会让我女儿嫁给你的!」


男子捏了捏头发,抬眼环顾了一下我家,「五百两,够吗?」


我分明看见我娘激动的连头皮都抖了抖,但还是故作镇定,「五百两你以为很多吗?我们老两口把她养的如花似玉知书达理得,是钱就能买走的吗!?」


「五百两,黄金。」


「来,容儿,叫相公,明儿生了娃带回来给娘看看。」


我娘一把把我从身后扯出来,推给他。我一下没站稳,趔趄了一下,他抬手扶住我,就半靠在他的臂弯里。


我得以细细地看了他的眉眼,男身女相,眉眼细长且媚,但脸型端正,温吞的唇,笔直的鼻,单看各有各的风格,但组合起来的这张脸却看起来意外的和谐和舒适,温柔又英气,阴郁却又刚直,见之如见众生。


「我们家不是卖女儿的!」


爹闻讯而来,我急忙站起身到一旁。


「我也不是为了娶她,你女儿命犯孤煞,这一世若不修行,只怕是会害的家人惨死,自己也会永世再不得超生。」


「你说是便是?」


他闻言,双脚离地,腾空而起,周身突然散发出神光,端庄有若神佛。盘膝凌空而坐,抬手射出两道光,没入我爹娘的额头中。


还没等我喊他在干嘛时,爹娘周身抖了一下,好似大梦初醒般回过神,一脸复杂地看著我。


「这位仙人,您给我们看的,就是小女此生的命数吗?」


「是,若我不带走她,那你们看的就是她的命数。」


「那你把她带走吧,容儿,走吧,跟著师傅好生修行。」


就这样,我离开了家,跟著这位不知道从哪来的什么人。


「小狐狸,你可还记得我?」


离开家,他就一改大师风范,背著手围著我看。


「大师,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你果然没有恢复记忆。」


「恢复什么记忆?」


我被他说的云里雾里,看著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个什么人贩子之类的,想把我卖去山沟里给人掏大粪做苦力。


「容儿,其实我是来赎罪的。」


我被他说的一愣,「赎罪?」


说完他用手敷上我的额头,随之我的脑海里涌进了一大段记忆,我是如何破坏了他的修仙路,随后被他投入轮回里,世世坎坷,直到这一世。


虽然我能感觉到那些记忆好像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但因为我这一世是以云容的身份长大,所以看著那些记忆,走马观花,始终隔著一层,像是在看别人的人生。


但记忆里,我能感觉到,我是很爱这个男人的。


「容儿,虽然你阻碍了我的升仙路,我也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才会如此折磨于你,这一世,作为弥补,我会好生待你,保护你。」


他拉著我的手,说的情真意切,我看著他,跟刚才那段记忆里的脸,慢慢重合。


我们两个站在野外,握住彼此的手,深情对望,然后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我沉吟了千回百转的问题,「所以,你叫什么?」


「呃,严忘。」


「你这名字,倒是怪别致的。」


为了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俩找了客栈,严忘又是嫌地方破,又是嫌地方偏,甚至还嫌弃人家掌柜的长得不好看,最后挑了个方圆十里最贵的客栈入住。


我本来还有些感动,没想到我的心上人,对我是如此的用心。结果结账的时候,他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看著我,「银子是什么俗物?」


定了三天的客栈,掏空了我娘临行前给我的全部盘缠。


「忘儿啊,我觉得既然咱们俩的恩怨已经勾销了,我也不记恨你,这样吧,这三天住完,咱俩就各奔东西。」


「容儿,那怎么能行,我才刚找到你,还没偿清我心里的债。」


「我求求你了,你要是真想报恩,你就死远点,你再这么住下去,咱俩就得出去要饭!」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说好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就算是要饭,我也会,看著你要的。」


「??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要?」


「哎呀,容儿你看今天天气真好。」


「我问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要?」


「啊哈哈,容儿你摸摸这风,真凉啊。」


「我问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掩住了口,「容儿,我娶你为妻吧?」

七、


「???你拿什么娶??拿你的这么厚的脸皮吗?」


面对我如此极端的指责,严忘他倒是神色坦荡。


「容儿,我没想到你对我的爱,竟然这样脆弱,你竟是一个如此贪恋钱财之人吗?」


说完故作一副凄切的样子,拂袖背手走到窗边去叹气。


「原本也不是的,但自从你把我骗出来,又花光了我的钱以后。我突然觉得,爱情,是这样的虚浮。」


「此话怎讲?」


「因为我终于明白,爱情是不能顶饭吃的。要不是你个杀千刀的把我骗出来,我至于饿的吃不上饭吗!!!」


「害呀,娘子,那是为夫在人间全部的积蓄了。我们这一行,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变出来银子花的。」


「???你们这一行??你是哪行??」


他话音刚落,房门突然悠悠地打开,一股阴气袭来。


我感觉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波动,却想不起是谁,定睛一看,来人是先前引路的店小二。只是那小二一改先前的热情洋溢,反而看著鬼气森森,阴恻恻地冷笑道。


「谁允许你嫁人了?」


我下意识地往严忘身后躲,只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可怕,却又有一丝奇妙的熟悉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严忘倒是淡定的很,伸手把我拉过去,护在身后。


那人的表情愈发的扭曲起来,盯著严忘,步步紧逼,「你是谁?」


严忘不退反进,也向前迈了一步,抬眼看回去,「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无常,你私附生人,就不怕上头怪罪吗?」


他拉著我,我们站立的地方是暖洋洋的一片,可周遭却结了寒霜。


「你知道的倒挺多,你到底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容儿是要嫁给我的,谁也阻拦不得。」


他回头看我一眼,笑得一脸和煦,好像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像他眼里只看得到我。


只是他此举好像更激怒了那个小二,小二一张脸渐渐长出狰狞的獠牙,「你把手给我放开!我不让她嫁,就谁也别想娶她!」


不知为何,我看著他的样子,却越来越觉得熟悉,甚至一听见他说不许我嫁人时,我竟然还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逆反心理。


「相公,这个人是谁啊?我觉得他好像有病。」


我挽上严忘的手臂,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大家都听得清。


「你们成亲了?不可能,她这一世明明是孤煞的命格,无父无母无兄无妹更没有姻缘子女。你改了她的命格?!」


严忘眉头一皱,暗自思忖,没有言语。


「什么命格不命格的,这是我相公,我们刚成的亲,还打算生它八个娃。我成不成亲跟你有什么相干?」


小二却好像没听见一样,闭了眼,再睁开时瞪著严忘,「你改了她命格是不是?我为什么看不见她的命格了!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小二面色可怖,冲过来想对严忘下手,严忘结印出掌,将它定在原地。「你不离开他的身体,是打不过我的。我谁也不是,我没有动过容儿的命格,我是她夫君,我不会辜负她,不像你。」


那小二神色仿佛凝固一般,收起了獠牙和黑雾,在那小二的脸庞之上,又凝起了如同面具般的一张面孔,一张让我感到非常非常熟悉的脸。


「你当真想不起来我是谁了吗?」


就当我感觉我快要感觉到什么的时候,严忘一下挡在我面前,遮住了我的眼睛,「容儿,不要看,鬼怪一向蛊惑人心,他要害你。」


那小二又一次暴怒起来,挣开严忘的印,化作一股黑雾袭来,「果然是你在从中作梗!」


严忘把我护在怀里,生生接了一计。


我感觉到他闷哼一声,抬头一看,嘴角溢出血迹。我看他的样子,一下慌了神,去拿手绢手忙脚乱地给他擦血,他却越来越虚弱,身子骨支撑不住的往下倒。


「严忘,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不躲开呢!」


他靠在我肩上,有气无力,「容儿,你别哭,我没事,死不了。」


一边说话,嘴角还一边往外渗血。


「你别说话了,我去叫大夫,你再坚持一会。掌柜的!!快来人啊!!」


「你别怕,容儿,别怕,我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


我看著那血流到他的衣服上,融入原本的一片红中。「我愿意,我愿意。当初陪了你百年,又何差这一世。」


那黑雾又变回小二的样子,只是一下虚弱了很多,也摊在一旁。听见我们俩的对话,目眦欲裂,「你骗她?可你能骗她几时?!」


说完扬手打出一道光一样的东西朝我而来。严忘抬手打散了那道光,小二再一次暴虐,倾身而来。


掌柜的推门而入,想问问客官有什么急事,便看著小二张牙舞爪地朝严忘扑过去,被严忘一道金印束缚住,一股黑雾从天灵上涌出,一下消失不见了。


老板瘫在地上惊惧不已,小二则一脸茫然浑身疲惫地站在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忘告诉他们刚才小二被恶鬼附了身,现在已经把那鬼赶跑了。老板爬起来千恩万谢,扯著小二一溜烟地跑下楼。


「那人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又是一场恶战,没想到草草收场了。


「他们是不能随便在人间出现的,除非是执行公务。执行公务也是限时的,他这会也该回去了。」


「所以你根本就是故意骗我,好让我嫁给你的了?!」


他又一下倒下去,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娘子,我好疼。」

作者的碎碎念:跟女主结婚要娶她的人,是严忘啊,不是无常,不是无常,不是无常啊。严忘严忘,念两遍就知道他是谁拉

八、


严忘就是阎王,他给我的记忆是加工过的,他换了无常在我心里中的位置。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


掌柜的为了感谢严忘的驱鬼之恩,后来又拉著小二登门道谢,还送了些银两,包了一个月的食宿。


我们两个身无分文的穷人,得以在客栈里又住了些时日。


我睡床,他就铺著被褥睡在地上。


「娘子,我觉得地有点硬。」


「别觉得。」


「娘子,我心口疼。」


说完背过身去,捂著心口缩起来,做出一副可怜样。他就是算准了我心软,最吃他这一套。


「好了好了,那你上来睡。」


话还没说完,这个不要脸的已经带著被子窝上来了。


床不算大,我侧身躺著,他面向我,两向对望,甚至感觉的到他呼出的鼻息。我只觉得尴尬,抱著被子想转到另一边,却被他拉住胳膊。


「你别动,让我看看你。」


灯火昏暗,屋里一片静谧,我把脸埋进被子里,红了一片。


「都看了几百年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似乎愣了一下,伸手把我脸上的被子拉下去,塞到下巴下头,把我的脸露出来,仔细端详。


我不敢直视他,只盯著他的唇,看起来就很软,形状也好看。 越看越觉得脸热的发烫,把他推开,「睡觉睡觉。」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自言自语地说,「你是我的娘子,娘子。」


也不知怎么越说越开心,两个字念出来甜的发齁。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伸手掩住他的口,「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我相公,赶紧睡觉。」


手想收回来,被他抓住。他的手干燥温暖,覆在我手上,莫名的觉得心里静了下来。我困得睁不开眼睛,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睁开眼严忘已经起床坐在窗边喝茶了。闻声起身去开门,示意我接著睡。


我也睡不著,就起身坐在床边。


原是那个掌柜的带著一个老妇人跪拜在门口,那老夫人开口悲切,「听闻公子有大神通,能驱鬼除邪,恳请公子去我们府上一趟给我们排忧解难,只要您肯去,哪怕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倒也不用太多,娘子,成亲需要多少钱?」 「呃,几十两?」


就这样,为了钱财,我们两个便跟著那老妇人去一探究竟。


看起来是个挺阔气的宅子,大门上挂著李府的匾额,里头张灯结彩像是在办喜事的样子。


只是宅子里却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寂寥。


宅子里笼罩一股诡异阴森的氛围,大红的装饰反而看起来更让人害怕。


老妇人一路引我们到了正房门前,那正房看起来像是婚房,大红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窗沿上还压著红纸,只是风吹日晒的有些褪色了。


一行三人站在门口,老妇人满面愁容地看向那屋子深处,「本来上个月初八,是我们家老爷大喜的日子。我们老爷是个二婚,上一任的娘子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一对琴瑟和鸣的人间眷侣,怎奈何大娘子突染重疾,婚后三年,就撒手人寰了。」


她压低了声音,眼神盯著房门,十分戒备。 「老爷本没想这么快的续弦,毕竟大娘子才走了半年,为了这还跟老夫人吵了一架,老夫人因此病了一场,身子骨大不如前。老爷这才起了续弦的心思,想圆了老夫人的愿,好让她老人家多活几年,也能抱个孙子。那赵府有千金,下嫁给一个穷书生,不到一年,前些日子就成了寡妇。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就定下了这婚事。」


「两家府上都很满意,家世相当,遭遇也相似,两人岁数也相仿,都说是天定的姻缘,这回一定能过上好日子。没想到成亲当日,就出了岔子。拜天地的时候,老爷突然有如被上身了一般,自扇耳光,念念有词。说什么,薄情寡义的畜生,我才死了没几日你就另娶他人,还用头在柱子上撞。好不容易把他控制住,那赵府千金也发了疯,端起桌子上的茶到处泼,说自己不守妇道,不守名节。」


老妇人说到这,唉声叹气,急地拿手擦泪,「从那日后,两个人就怏怏的,时好时坏,府里的人都说闹鬼了,都躲回家了,只剩我这个老婆子,老爷是我看著长大的,一辈子也没有一个坏心眼,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呢。」


我见她哭地伤心,便好生安抚她,「婆婆你先别伤心,让我相公先看一看,没准能帮到你们。」


严忘叫她去外面守著,不要放人进来,也不要偷看。


婆婆又千恩万谢了一番,把房门打开,「他们就在房间里,到了晚上才发疯,你们进去也小心些。」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却被他拦住,「被鬼附身的生人,性情大变,伤不到我,但是会伤到你,你还是别进去了。」


「我没准能帮上你呢,而且离开你我自己在外面才更可怕。」


他听完没再反驳,拉起我的手,「那你一定要躲在我身后,听我的话。」


房间很大,一路往里走,明明外面阳光很好,里面却越走越黑,甚至感觉到有些凉。 床上拉著红纱,隐隐有两个人影,正当我屏息凝神地时候,突然有一道人影弹坐起来,直愣愣地把头转向我们。


我顿时汗毛竖起,上半身猛地一紧,回头就想跑,以一个百米冲刺地速度,在黑暗中一头撞上了玄关的书架。


那床上坐著的人影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像一只中了毒的山鸡。


严忘皱著眉头把我拎回来,用手揉我的头,「笨死你算了,跑什么,有我在,谁也伤不到你。」


打了个响指,房间里突然就明亮了。 那人站起身来,拨开红纱,这应该是那个老爷。眼窝深陷,眼眶发黑,嘴唇乌青,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管,你为什么不入轮回?」 「我如不入轮回与你有何干!」


明明是男人的样貌,却发出了女人的声音,遥想对峙,那人暴起想扑过来,却被严忘一手定住。


「说,为什么不入轮回,不说今日就魂飞魄散,再也别想投胎了。」 那人突然撅嘴叉腰,气鼓鼓地坐在一边,「我就是惦记他会不会伤心过度,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谁知道他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娶了那个女人。」


「那你还打算闹到几时?」


「那王兄不是也没走吗。」


我跟严忘齐齐发问,「王兄?哪个王兄?」


女鬼附身的老爷回身指了指床上躺著的那位意识不清的赵府千金,同为女人,我竟然从她那满是胡渣的前夫的脸上,察觉到了暗暗地羞怯,难不成?


「李夫人,既然这李老爷也另寻新欢了,你也不用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何况你们还人鬼殊途,不如你瞧这王兄怎么样?」


我看见那女鬼,顿时眉开眼笑,胡渣子美的像月季,心想这事八成是成了。


我叫严忘把那王兄叫出来,让李夫人先回避一下,他却说那王兄并不在这。


「那他去哪了?你把他请过来,我有法子。」 「我试试能不能感应到,他应该就在附近。」

(大家的意见我都有一一的看,女主不会一直是混沌软弱的样子,谁说救赎不是被救赎呢。)

九、


他闭了眼,分出神识去探查。


那女鬼就坐在那看著我,越看我越觉得心里毛毛的。靠近严忘一点,心里就踏实一点,说也奇怪,他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一靠近就心安的魔力。


先是去扯严忘的手,然后靠著他手臂,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不出多时,他神识归位,那床上的赵小姐,也悠悠地起身。


两个鬼并肩坐起,我恨不得把腿都盘在严忘身上。


「娘子,大庭广众的,还有人,啊,有鬼看著呢。」


我略显羞愧,但是纹丝未动。


他叹了口气,把我拔下来,让我背对著那两人,反手搂在胸前,下巴放在我头上。


「严忘,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不是害怕?」


「是啊,那我,还想看看。」


他又把我转了个身,面对著他们。


「请两位,适可而止吧。」


造了什么孽,死了以后还要看别人秀恩爱。


那王兄实在看不下去,嘶哑著开口。


我缩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李夫人暂且回避一下,让我们跟王兄说几句话。」


那李夫人一副了然的样子,从李老爷的身体里抽身而去。


「王公子,你阳寿已尽,而赵小姐还年华正茂,你又何必苦苦执著。」


「是吗,可我分明看见姑娘你身上缠著的一条条转世因果,你又在不甘心些什么呢?」


「我又不是自愿的,我要是能选早就投胎了。」


说完抬头瞪了严忘一眼,「还不都怪他,是我欠了他的。」


「哦?可这因果却并没有指向这位公子呢。这世上哪有什么欠与不欠呢,前世的因修今世的果,是你也一直没有放过自己罢了。」


「没看出来,你虽是孤魂野鬼,懂得倒不少。」


严忘不知怎地,有点不高兴。


「我死后藏身于破庙,在菩萨那感悟了一些罢了。」


「那你既参悟了因果,又为何执著?」


「因为看到会有今日,也看到了我与那李夫人的前世因,和我娘子的前世因,我不过是在完成这宿命。我也看到,今日这宿命,就要了断了,会有人来带我走。」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突然涌动出一团黑雾,一个男人从黑雾里走出。


「你算的倒是准,那就跟我走吧。」


他话是对著王公子说的,眼神却落在我跟严忘身上,射出的寒意好像凝结成实体的冰刀一般,让我遍体生寒。


突然李夫人的魂魄从屋外闯进来,拦在王兄的身前。


「我有几句话,想同王兄讲。」


无常从身体里,一节一节,抽出那条玄铁链。


「黄泉路上讲吧,我没那么多耐心。」


说完那链条猛地伸出,将李夫人的魂魄击穿,拽倒在地。


「自己送上门来的,真是方便。」


李夫人回头还想对王公子说些什么,却疼的抽搐,发不出声音。


无常低头摩挲著链子,「王公子,自己跟上来吧,我就不动手了,上头叫我照顾照顾你呢,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


王公子的魂魄从赵小姐的身体里抽出来,不知为何,他的魂魄跟李夫人的不太一样,竟隐隐闪些金光。


他去到李夫人身边,蹲下来,用很温柔的眼神看著她。


「我们俩前世的因,不在这一世还,在下一世。你别怕,我们很快会再遇到的。」


说完回头看了床上的赵小姐一眼,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超脱,「我欠你的,这一世都还了。」


无常一直盯著他,「你参透了因果?」


王公子笑了笑,「如您所见,略悟一二。」


无常那张脸,第一次有了惊讶的表情。严忘也颇有感慨地说,「有些人修炼千年也不一定能摸倒门路,你以孤魂之身短短数年就能参悟因果,实属难得。」


王公子笑了笑,分别看了看我,严忘和无常,「可我却看不破你们身上的局。」


说完看向无常,「你曾是这局的局眼,可如今却不再是了。这一世,会跟以往的每一世,都不同。」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笑了笑,「这变数,原也是定数。姑娘,切切要守住本性。」


「少废话!」


无常又不知怎么暴怒起来,扬手将两人收进一扇门里,他却没走。


严忘把我的头转回去,掩住我的耳朵,「娘子,我怕场面血腥吓到你,你躲一下。」


他说完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好像一下昏迷过去一般。

(作者碎碎念:因为是女主视角的文,所以其他的人物的内心不太好展开,本来想放在番外的人物小传里,但是为了大家更顺畅的阅读,下一章大家的疑惑,会解开一部分。比如阎王为什么突然转变要娶小狐狸。??啾咪)

十、


两人相对而立。


「即便你留了真身在地府,又施了掩盖气息容貌的术法,我也知道,你是阎王,对吧?」


无常以为他不会那么轻易暴露,没想到严忘面色不改,云淡风轻,「对」


无常本还准备了其他的话术想诈出他的真话,没想到刚发力就结束了,好像刚起跑就到了终点的感觉,反而显得比阎王更慌乱。


「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插手我跟她的事?」


「如果我说是因为好奇,你相信吗?」


「好奇?你是阎王,你是天地间规则的化身,你说你因为好奇?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阎王低下头笑了笑,「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定数吧,我沾染了人的气息,就入了人的因果。」


「当我没有沾染人气时,我按照铁律运行,是非功过爱恨嗔痴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里。可当我化为人形时,我竟然把情绪带到因果中,无视天地大道。因我一念之差,竟然造就小狐狸千年劫难。我作为执法者,愧对天地,所以我想修正。这是其一。」


「千年前,我看了你跟小狐狸的记忆。因为沾染了人的喜怒哀乐,所以我替你鸣不平,亲手把小狐狸送进你主宰的轮回里。而现在,看著她世世不得善终,我开始自食恶果,我体会到后悔,和心疼,这是其二。」


「七情六欲里,我现在萌发了贪欲和嫉妒之心。我嫉妒小狐狸对你的那份情意,我也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和情意在。久了我就产生了贪欲,我希望这世间,也能有这样一份情,是为我,这是其三。」


无常越听越气愤,「你这样出尔反尔,肆意妄为,真不怕天界找你的麻烦吗!」


阎王收敛了笑容,视线抛向窗外,整个人又透出那股神性。


「你以为上头不知道吗?惩罚已经开始了。」


「什么?!」


无常看著他,感觉带他身边的空间,有些微微地波动。


阎王转过来,眼神里好似空无一物。


「我已经不是阎王了。」


「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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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菜的诱惑:爱在阴曹地府

噗通鲤鱼 只分享个人观点,不做价值观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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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地府来了个倒霉的家伙。

落拓青衫,蓬头垢面,整日被孟婆骂懒惰。

说句公道话,他每天起得比牛头早,睡得比马面晚,连洗把脸的时间都没有,著实是个认真干活的好长工。

但这家伙似乎没什么好运。

这不,他正认真熬汤呢,有个排著队的女鬼突然就杀了出来,揪住他衣领开始嚎啕。

「谢忍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的命来!」

地府的鬼差们都竖起了耳朵偷听。

被叫做谢忍的这家伙被女鬼往后推开,哗啦啦撞翻了孟婆用来盛汤的杯架。

各种瓷片碎了一地,他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被推倒在了碎瓷片里。

啧,一手的血。

女鬼发了疯似的不断捶打他,声音凄厉,比十八层底下的那些还惨,「我女儿才六岁啊你这畜生,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谢忍呆呆地看著她,表情有些滞,也不格挡,被打了满头满脸,好半天,才找到说话的空档,「你谁?」

女鬼一愣,认定他在装傻,拿起碎瓷片想划他的脸。


近日,地府来了个倒霉的家伙。

1.

这家伙丧著脸坐在我旁边,我忙著捞不小心跌入忘川的魂,一不留神,踩了朵彼岸花。

他果然一声长叹:「唉,花可知今日被折之因?」

「无因无果,正如我……」

我打断他:「你惨,真的惨。你生生世世都在经历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生世世都被爱人一刀抹脖子为结束。你可别说了,说得我都要哭了。」

他又一声长叹,掩面而泣,哭得忘川水能再涨一寸:「我跳脱出了因果后……她便与我再无干系……相见也不能相识了……」

我麻木地听著,深恨自己脚下不留心,竟踩了这朵花。

地府里缺啥都不缺倒霉鬼,然而,能让全地府都晓得这个人是如何倒霉,可见此人的嘴,是真的碎。

本来,碎嘴鬼送去喝完孟婆汤就一了百了。然而孟婆汤被他喝秃噜了,都没能让他忘记自己生生世世的惨烈。阎王殿说,他是某个历劫的上神,如今劫没有历完,却已经伤透心肺,只好在地府里缓一缓再继续。

至此,地府里的人算是倒了霉,牛头马面都能背诵他的人生经历。

我本是彼岸花的花神,负责引渡残缺的魂。因我不能随意离开地府,从此,便被这倒霉催的牛皮糖黏上。

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要把话题引导他那悲惨的爱情故事上——

年少轻狂的倒霉鬼辜负了爱人,终于在生活的苦难里学会了追悔莫及。与爱人破镜重圆后,她为了救另一个男人,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多么一个恶俗的故事,上仙这点情障都看不破,怕也没有什么前途了。

他又絮絮叨叨地补充他的姑娘是如何美丽,又是如何心狠,我突然捞到了一个魂魄。她残缺,但大致还是能瞧见生前的模样,我迟疑了一下,问倒霉鬼:「看,这……是不是你的……姑娘?」

倒霉鬼住了嘴,定睛瞧去,然后坚定地一摇头:「不是!」

我把她重新放回忘川泡了泡,泡出了她的前世——负心薄幸的倒霉鬼,回心转意的倒霉鬼,被抹了脖子的倒霉鬼。

我回头看他,倒霉鬼回头看我。

所以说,倒霉鬼如此倒霉,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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