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不過很搞笑的文風,推薦閱讀。我笑的在牀上打滾


最近看了仙俠古言,不是剛完結的,但是好看,推薦許酒的《君子長訣》,星零的《上古》,素光同的《浮生相盡歡》,樁樁的《天上有棵愛情樹》


相玉兒一把抹去臉上的水珠,濕漉漉的眼睛看向白衣少年郎。

她明明是萬般純良的面容,偏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擲地有聲:「我從不信命,管他是什麼劫難,我都叫他兇不起來。」


那拿著書卷的白衣少年目光裏像是藏了千萬種情緒,卻又分毫不外顯。


他只溫和地看她,說好啊好啊,無論是什麼劫難,我都陪你一起。


(絕美蘇文,全文已完結,請放心服用)

清水鎮。


朝陽初升,夜霜逐漸融化。


一身紅衣的老闆娘端著一碗麪,坐到了最後一個客人的邊上。


「我換過五個地方開店,你每次都能找到我,」漂亮的眼睛笑得像月牙,老闆孃的手指卻悄悄按在了腰間彎刀上,「說吧,我們是不是有過什麼仇?」


客人非常有教養地放下筷子,認真注視她:「姑娘可知道,願意不辭辛苦長途跋涉的,除了仇人,還有愛人。」


老闆娘也凝視著他。

漆黑的發,漆黑的眼仁,漆黑的靴子。


雪白的劍,雪白的玉佩,雪白的衣衫。


他挺拔得像懸壁上的樹,陡峭險峻裏生出的從容睥睨。


簡直讓人不好意思對著這張極英俊的臉罵他是登徒子。


老闆娘轉開視線,笑了:「可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麼。」


「柏翊,」他說,「我是柏翊。」


「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嗎?」她又問。


「相玉兒。」

相玉兒不置可否,撈了個滷蛋加餐。


柏翊順手接過去,修長的手指一絲不苟地剝殼。

相玉兒定定地瞧了一會兒。


這雙手應該是執筆寫字的,或是掌璽發令的,細膩潔白,總之跟她滿是細小疤痕的手非常不一樣,很難想像這雙手有一天會觸碰這個黑乎乎油膩膩的玩意兒。


柏翊剝完了滷蛋,然後輕輕放到了她的麪碗裏,取出一塊帕子,擦乾淨了手指。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彷彿做過許多遍,再自然不過了。


相玉兒目瞪口呆,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


「柏翊啊,我呢以前生過重病,半年前的事情都沒有印象了,但這並不代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上來就說是我愛人,這就有點誇張了吧?」


柏翊垂下眼睫,什麼話都沒說,甚至背脊還是筆直的,但就是讓人覺得,他在難過。

相玉兒假裝沒看到,埋頭喫麪,喫完了面就去洗碗,洗完了碗就涮鍋,涮完了鍋開始擦桌子,擦完桌子開始收攤。


好像手裡動作不停,就能不胡思亂想似的。


然而收拾到柏翊面前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

柏翊仍然一動不動地坐著,像個垂頭喪氣的柱子,連那匹被拴在樹旁的馬兒也瞪著烏溜溜的眼睛哀怨地看著無情的老闆娘。


相玉兒不由得望了會兒天。


救命。


她喫軟不喫硬啊。


於是俏麗的老闆娘不小心把搬家事宜說漏了嘴:「我明天要搬走了,你別找錯路。」


雖然從前沒告訴過他的時候,他也能找來麵攤點上一碗麵條。


沮喪的客人突然抬起了頭,懊惱一掃而空,綻開了一個笑。


「好啊。」

不過沒能搬成功。


月上柳梢,相玉兒睡得正香。

她正在做一個夢,一個反覆出現的夢。


夢裡她坐在一片純凈白光中,腳下是七零八落的兵器。


然後她被一把刀捅了個對穿,而拿刀的人俯下身來,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


夢境盛大而哀傷,相玉兒緊緊蹙眉。


這時,小院的門被偷偷摸摸撬開了,賊人黑衣黑巾,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主人的房門。


天地良心,他保證,自己的聲音真的不比一根針落到地上動靜大。


但就在他推開門的一瞬間,牀榻上的主人一個魚躍,反手拔出枕頭下的彎刀,腳尖只輕輕點地,身形就如鬼魅般往前盪去。


彎刀已經橫在賊人脖頸上,相玉兒才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武功高強者,全憑條件反射。


「有事?」

「找什麼呢?」


「說話。」


靈魂三問,還帶著沒睡醒的鼻音。


賊人很倔強地沒有吭聲。


相玉兒打了個哈欠,很困,一不小心就沒能控制手下力道。


一絲血痕滲了出來,賊人心好苦。


說好了她失憶了呢!


為什麼還是這麼能打!

這時沒關嚴的門輕輕響了幾聲,很剋制,很有禮貌。


相玉兒轉過頭去,柏翊正站在門口。

彬彬有禮,白衣翩翩。


大晚上的,他怎麼來了?


彷彿為了應和她的疑問似的,院外一聲馬嘯。


柏翊帶著點笑,說:「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出現,就很有安全感的樣子。


相玉兒打了個招呼:「進來坐啊。」


然後鬆了刀,自己先坐了下來。


懶散得像沒骨頭。


賊人莫名其妙地就被放開了,正想溜之大吉,門口一尊瘟神,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他頭皮都發麻,因為他認得這個人,也知道他是什麼身份。

今夜不宜做賊。

相玉兒困頓地抱住一個引枕。


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場大病中痊癒後,她有事沒事就想抱點東西。


彷彿從前就有這樣一個人,總是站在她身側,由她抱著撒嬌耍賴。


莫名其妙的情緒湧上了胸腔,彷彿什麼東西就要衝破桎梏。


頭疼。


「你看著審吧。」


相玉兒沖柏翊一點頭,丟下一句,轉身就走。


珠簾晃動止息,相玉兒倒在了客房牀榻酣睡。

兩個不速之客面面相覷。

撲通一聲。


方纔還特別有骨氣的賊人已然跪在了地上。


戰戰兢兢,開始磕頭。


柏翊拉住了他。


賊人十分感動地抬起頭。


柏翊卻道:「大晚上的,別吵著人家小姑娘,天亮了再繼續。」


賊人:「?」


柏翊摩挲著腰間的玉佩,慢慢問:「你來做什麼,有什麼目的。」


賊人老老實實答道:「宣平侯派我來取一樣東西。」


聽見這個名字,柏翊眯起了眼睛。


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睛蘊藏了危險的鋒芒,好像刀刃上的一線亮光。


賊人鬥膽看柏翊一眼,恐慌地以為他要大發雷霆。


然而柏翊仍是不緊不慢地發問:「要你取什麼東西?」


「春山如笑。」


柏翊忽然笑了,方纔沉凝的氣場消弭在這舒朗笑意中,彷彿只是賊人心虛之下的錯覺。


「只怕主人家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這個東西,」他漫不經心地站起來,打開門,沖著賊人略一點頭,「諸侯皆曉,『中曲之山,有獸名駁,可以御兵』,回去問問宣平侯,他有恃無恐,是否以為駁不能殺生?」


賊人連連保證一定將話帶到,跑得比兔子還快。


院門被小心翼翼地合上。


柏翊靠著門框,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色正濃,三兩疏星繞月,院子裏有桂花香氣浮沉。


白衣少年站在空曠的院落中,調皮的夜風吹動他散落的兩綹髮絲,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睛。


他孤身一人的時候,既沒有面對賊人時的肅殺冷淡,也沒有面對老闆娘時的柔軟溫存。


好像古往今來,他一直比月光還寂寞。

相玉兒是在燦爛盛大的陽光中醒來的。


不對勁。


她在牀上披頭散髮地發了會兒呆,想明白了是為什麼。


並不是因為客房牀榻不夠柔軟的緣故,主要還是因為負責打鳴的公雞今天閉麥了。


她懶洋洋地推開門,險些被正午高懸的太陽晃瞎了狗眼。


桂花樹下坐了個白衣少年,衣衫整潔,笑容溫暖,還有閑情伸手沖她打招呼。


「中午好。」


相玉兒砰的一聲關嚴了門。


柏翊的手還懸在半空,無奈地接受了相玉兒獨特的問候回禮,摸摸鼻子,再看看馬兒。


黑馬踢了踢蹄子,好似罵他沒用。


「不能怪我啊,欠債的難免氣短,什麼債都一樣。」他這樣沖黑馬解釋。

相玉兒梳洗整齊了,才慢騰騰地打開了門。


不出所料,柏翊還在院子裏,腳下一竹篾的桂花,身側一壺好茶。


但是?


放茶的小几底下?


什麼玩意兒?


打鳴的公雞!


天可憐見,這隻雞還是頭一回受這等待遇,被五花大綁得結結實實,就連雞喙上也纏著布條。


飛行的自由和歌唱的自由都被剝奪不說,身邊還有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時不時地踱步。


雞身安全,危在旦夕!


公雞費力地扇動翅膀,使自己的身體勉強旋轉了一個角度,眼睛悲切地盯著主人,期待正義之光降臨。


相玉兒扶了會兒額頭:「你幹嗎這樣對它?」


柏翊站了起來,遞給她一碟酥餅,聞言很無辜道:「它太吵了,我想讓你睡個好覺。」


「所以你一晚上都沒睡嗎?」她問。


柏翊摸了摸腦袋,很害羞的樣子,「啊,是的。不過你別擔心,我身體很好,不用睡覺也沒有關係的。」


相玉兒看了會兒柏翊,說:「雖然總是有莫名其妙的人想要殺我,但他們基本都殺不了我。我這個人,從前大概是什麼武林高手,武藝很強,通常可以自保。再有下次,你不必守夜。」


柏翊一時沒有說話,相玉兒也就不再等他開口,走上前去給公雞鬆綁。


「我知道你可以自保啊。可是,你知道嗎,不管心愛的姑娘有多強悍,身為男人,總是會想努力保護她。」


大約是客人的聲音太好聽了,或者他說話的模樣太認真,總之一字一句緩慢碾來的時候居然讓主人家的耳朵都發紅。


陽光燦爛非凡,桂花香也隨風輕輕蕩漾。


桂花樹下,陽光無意做了個見證,那倚樹站著的白衣少年的影子輕輕摸了摸紅衣少女影子的腦袋。


隔著虛空,用一道光影觸摸,極深沉,也極剋制。

這天的蠟燭燒到了半夜,相玉兒抱著柔軟被子,睜著眼想事情。


半年前她從病中醒來時,面前只有一個老中醫。


老中醫稱呼她相玉兒姑娘,又把一顆夜明珠轉交給她。


她問為什麼自己記不得前塵往事了,老中醫卻一問三不知。


她問是誰帶她來看病,又是誰贈予了夜明珠,老中醫更是緘口不言。


她脾氣真壞,記憶全沒了,按理說應該謹慎圖謀。


她偏不,徑直當掉了夜明珠,像在跟誰叫板似的。


可惜沒有誰從空中殺來罵她是個敗家子,她抱著錢很寂寞。


大財主不愛財,大財主只想知道自己是誰。


從哪兒來,到哪兒去,愛過什麼人,又被什麼人愛過。


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概也就是這些事頂頂重要吧。


於是啊,她這半年風塵僕僕,開著麵攤做生意,耳朵卻支棱著聽客人天南地北地聊天。


有人說匡水國的夜明珠極有名,於是她去了匡水國擺攤。可惜啊,夜明珠是頂好的明珠,但最上乘的也遠遠比不上她的那顆。


又有人說妗水國的貴族們多逢劫難,她懷疑自己是妗水國人,於是撤了攤子去妗水國。妗水國的世家大族轉了個遍,沒有哪家丟失的小姐和她長得一樣。


前幾日聽聞一個消息,說游水國的左徒大人也姓相,年紀輕輕,才華橫溢。她心中又燃起一絲絲期望,期望相左徒的相和相玉兒的相,是一家人的相。


你看啊,她就這樣捕風捉影地換地方開店,小部分時候鬥志昂揚,大部分時候心灰意冷。


要麼,算了吧。


可是,真不甘心啊。

翌日,驢車載著她的全部身家,在游水國的新院子裏停下。


只不過,這個院子裏沒有桂花樹。


也沒有樹下的少年。


倚樹喝茶,笑擲桂花,為她坐到天明的那道白衣彷彿是一個美夢。


相玉兒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並不急著開張。


她向來這樣,隔上兩三個月就換一個地方做生意。


到了新地界兒後還要給自己放上二十來天的假期,買買菜,溜達溜達。


那場重病讓她對前十幾年的過往印象全無,唯獨記得要經常換地方。


就好像前十幾年她四海為家,天生就是個漂泊命似的。

等到東西都擺放齊全的時候,天色近暮。


相玉兒摸出錢袋子,出門覓食。


身為一個廚娘,她提升廚藝的方式就是四處去喫好喫的。


反正她當掉了一顆夜明珠,暫時不缺錢。


本城最奢華的酒樓裏已經點上了紅燈籠,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相玉兒尋了個雅座,竹簾一遮,只能透出個隱約的人影。


樓下大堂裏給說書先生隔出了塊高臺,相玉兒落座的時候,他拿起驚堂木敲了敲桌面。


酒樓最是喧嘩吵鬧,他這一敲,倒也漸漸安靜了些。


說書人有一把蒼老剛勁的嗓子,青袍長須,花白頭髮。


這樣一個人往高臺上一坐,甭管他說些什麼,無端就讓人覺得可信。

「上回說到,這天子繼位後,為了坐穩江山,四處尋求法寶,終於讓他在古籍裏尋著了蛛絲馬跡。《山海經》有雲,中曲之山,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駁,是食虎豹,可以御兵。但是這『御兵』是個什麼意思,天子拿捏不準。有人說是避免戰亂的意思,有人說是統御軍隊的意思。總而言之,天子認準了駁是個寶貝,能保王朝千秋萬代安寧。」


「於是乎,天子派人遍訪名山大川,終於讓他尋到了神獸駁。據說這駁果然白身黑尾,頭頂長角,夜行時還發光,有如神明遺族。有人說,駁能化人形,年屆古稀,是個和善的老人家,有神力,能止干戈。也有人說,駁化成的人形是個姑娘,極秀美,能統帥三軍。從天子找到駁開始算起,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裡,天下確實沒有戰亂。故而,天下人提到駁,多尊稱一聲駁君。關於駁的故事有很多,且聽我一一道來。」


「早個兩年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不知是哪個諸侯心懷鬼胎,想吞併鄰國,請了個絕世刺客出馬,先殺盡肱骨良臣,隨後暗殺國君。之前一切順利,唯獨沒殺成國君,坊間都傳是駁君之神力震懾的緣故。這諸侯心有不甘,決定派那刺客去刺殺駁君。這刺客有勇無畏,提劍就去了國都。突破了重重包圍,終於面見了駁君。可刺客見了駁君之後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人人都猜駁君不殺生,刺客或能全身而退也未可知。也有人說駁君身邊有許多個高手,這些高手各個容貌出色,有如神族再世。那刺客被駁君收於麾下,從此金盆洗手。」

說書先生收了聲,喝口茶潤嗓子。


底下有人聽故事入了迷,大聲喊:「是何方刺客,著實想見識一番!」


說書先生捻著長須,笑容神祕:「都說這刺客武藝極高,一身輕功如鬼如魅。說這刺客常穿一身白,卻騎一匹黑馬,一夜能賓士千里而不留聲息。又有人講這刺客少情寡慾,偏偏與駁君身邊某個高手相互傾慕。故而產生了後一個傳聞,說駁君看在身邊人的份上,才肯放那刺客一條生路。不過駁君向來神祕,這傳聞大多是以訛傳訛,真假難辨。」


正兒八經的知識大家是不愛聽的,唯有八卦動人心。


於是又有人追問:「是哪個諸侯豢養的刺客?」


說書先生一展摺扇,搖頭晃腦:「天子近年多打壓游水與岐江二國,所以有人猜大約是這二國中的一個做了出格的事兒,引得天子震怒。不過啊,這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今年十二月天子在國都為駁君設禮,據說聲勢浩大,場面極壯觀。各位若有餘暇,可去國都見證一二,興許能親眼見到那神祕的駁君呢。」

說書先生退場,酒樓裏又漸漸人聲鼎沸了起來。


菜上齊了。


一碟快炒的通菜,一點點蒜泥調味,把蔬菜清甜放大到極致。


炸得酥脆的肉排骨,鹽和油配合到位,肉質緊實有嚼勁。


各色辣椒爆炒的鱔絲,薑片辛辣,更加劇了鱔肉的爽滑。


最後是一盅文思豆腐,湯匙輕輕攪和,豆腐絲就如雲霧般散開。


相玉兒端著飯碗,筷子翻飛,只覺得這酒樓廚子真不錯,料好,刀工好,對火候把握得也好。這些年,好像就沒喫過比這更合口味的飯菜了。


她擱下碗,抬手招來小廝:「你們家後廚怎麼走,勞煩帶個路?」


小廝還在遲疑,相玉兒掏出錢塞到他手心,含笑挑眉:「行個方便?」


小廝掂一掂錢的重量,心裡有了數,很乖順地在前邊帶路。


「按說我不該帶您來這後廚,但姑娘您面善,想來不大會做匪事兒。來,這條小路人少,您隨我往這兒走,不大會碰見其他人。」


小廝帶的這條路是從酒樓外繞出去的,小巷幽深僻靜,有些年歲的青磚結了些青苔。


相玉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小廝介紹菜品,不遠處有人影從後廚的側門出來,她在這時抬起了頭。


人影很快拐過轉角,消失在視野之中。


只匆匆一眼,竟然覺得有些熟悉。


相玉兒又笑自己多想,這世上又不是隻有一個人愛穿白衣。

用錢開路,後廚的師傅們態度都很好。


從選材到手法到刀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客套過後,相玉兒點名要找給她做菜的那位,大家卻面面相覷,猶豫了起來。


她心知有古怪,卻不急著盤問,思忖片刻開口,扯了個謊:「我從前遊歷山川,偶遇災禍,幸得一人搭救,我借宿府上,他親自下廚,那味道和今天的菜品一模一樣。」


少女臉龐白皙,唯獨一雙眼睛泛起了微微的紅,彷彿泫然欲泣:「我一直想報答恩公,卻沒再能找到他,如果各位知道內情,還望告知一二,圓了我這致謝的心願。」


她在賭做菜的人是個男子。


用一個毫無憑據的猜想去賭。


憨厚的廚子摸了摸腦袋,支支吾吾道:「今兒是來了這麼一個人,說和自己的妹妹許久不見,又因為某些原因不能相見,所以想借用我們的鍋竈給妹妹做一頓飯。」


大約是怕被責備,他又解釋:「他看上去很真誠,不像是壞人,倒像個文弱的讀書人。我們平時絕不會隨便放人進來,但他那樣子不像撒謊。」


相玉兒問:「他長什麼樣?」


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回憶了起來。


「穿一身乾淨的白衣!我還笑他呢,來後廚穿白衣等於白瞎。」


「個子高,卻很單薄,感覺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他洗菜挽起衣袖的時候我看見了,手腕上有道傷疤。」


不是柏翊。


柏翊穿白衣,個子高,但絕不單薄,手腕上也沒有傷疤。


他有意展示風度的時候的確像個翩翩君子,可沒有人真的會認為他只是個文弱的讀書人。


相玉兒又問:「你們曾經見過他嗎?」


大家都搖了搖頭。


相玉兒不再追問,道了謝,慢慢散步回家。


這個人,會和她有什麼關係嗎?

秋風輕輕吹,從淙淙的河流上空吹來,帶著點寒意。


離家門口只有一小段距離,相玉兒停下了腳步。


好心的街坊送給她兩盞燈籠,燈籠上畫了大朵大朵的花,色彩繽紛,喜氣洋洋。


這兩盞熱鬧鬧的燈籠底下站了個白衣公子,正在打量院門上的對聯。


那道身影像北國的雪,沒能叫這燈籠融化半點仙氣。


相玉兒感覺一個名字就要脫口而出。


可還是喊不出來。


像被某種力量束縛住。


白衣公子轉過頭來,說:「你看,我沒找錯路吧?」


笑容明亮,驅散了周身的寒。


是柏翊。


跳到嗓子口的心才落了肚。


相玉兒揉了揉眉心,好奇怪,為什麼方纔竟然想喊他哥哥?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她問。


柏翊一本正經道:「一日不見,有些想念姑娘的手藝。」


相玉兒望了會兒天,開了門請他進來。


廚房裡點了燈,暖黃的光暈照在那人的白衣上,讓他看起來更溫和可親。


相玉兒洗菜切菜,他站在一邊,不遠不近地看著她。


「你會做飯嗎?」她冷不丁地問一句。


柏翊正往竈膛裏添柴,木柴噼啪聲中,他想了想,認真答:「還不會。但如果你想喫我做的飯,我可以學。」


竈臺裏熱烈的火舌跳躍,偶然映亮了他的臉頰,灰燼漏了一點落在他衣領,反而使那玉琢般的容顏更生動。


相玉兒一時走了神。


火光躍動,將少年的輪廓清晰地投在白牆上。滿室氤氳著溫暖的食材香氣,鍋爐裏還咕嚕咕嚕地冒著白色的泡泡。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輕輕拍去他衣襟上的草木灰。


「你還是穿玄衣好看。」


這句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話甫一出口,就驚得她縮回了手,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握住,指甲將掌心掐得生疼,她卻沒半點察覺。


她幾時見過他穿玄衣?


自從柏翊來麵攤喫上第一碗麵條開始,她見他的每一次,他都穿著白衣。


有如月光,有如寒霜,如切如磋,君子之儀。


柏翊也有些微的愣神,然後站了起來,低頭,握住她手腕。


將那死死扣住掌心的手指一一展開。


珍而重之,像揉平一塊極珍愛的綢緞。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盯住他,他無奈地笑了一笑,即便已經看出了那句話並非她所想,卻還是認認真真地解釋了起來:「我從前喜著玄衣,也沒什麼別的原因,耐臟而已。有一日我殺了人,那人的血浸濕了我的衣衫,卻沒能使衣衫有絲毫的改色。後來我想,如果那時我著的是白衣,大概就能記得那人一輩子。」


他話語裏的遺憾顯而易見,相玉兒的聲音忍不住泛了酸。


「那人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是啊,非常重要。」


他與她站得極近,不過咫尺之距。如果此刻誰伸出手來,就會演變成一個溫柔的擁抱。


柏翊微微低頭看著姑娘,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地撫上她的發頂。


相玉兒心底有說不上來的失落,低著頭走出兩步,拉遠了和他的距離。


白衣少年的雪白衣袖裡,那隻手輕輕抬起,又黯然地垂下。


莫名其妙就不高興的老闆娘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自顧自地抄勺撈麵,狠狠澆上幾大勺油淋淋的辣醬。


把麪碗噔的一聲擺在客人面前,老闆娘連話也懶得說,衣袖好似生了風,目不斜視地與客人擦肩而過,徑直關上房門睡覺。


被留下的客人看著那扇被大力甩上的門,摸了摸鼻子,又與馬兒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打了個照面。


月光清冷,他坐在小院中央,端著一碗麪開始喫了起來。


客人被辣得滿面通紅,卻還是一口一口地喫完了它。


馬兒打了個響鼻,猜測他這自虐的行為多半還是為了所謂的還債。


人哪,只要活在這俗世間,憑他多瀟灑肆意,總免不了被那愛恨輪迴的線綁個滿身,自討苦喫,也樂在其中。

相玉兒醒來的時候,那白衣少年正拿了卷書坐在院子裏。


左手邊一張小案,案上一杯好茶。


執卷的身姿映在晨光裏,乾淨美好得像一幅畫。


明明是客人,卻自在得像主人。


「你又是一晚沒睡?」她問。


柏翊展露給她一個熨帖的笑意:「能守護姑娘好夢,是在下的榮幸。」


但相玉兒已經免疫了。


這個人長得好看,眼神又專註,時常說些繾綣情話,很容易讓人誤會那款款深情都是為自己而來。


可他分明有一個放不下的故人,放不下到想用一輩子去彌補遺憾。


故而,這些對她的深情多半是假裝。


他有所圖謀,她就不必付以真心。


她自顧自地汲水洗臉。


卻聽柏翊在身後道:「在下昨夜為姑娘佔了一卦,卦象上說近日姑娘會逢一個小小的劫難,應在夜間。若有身著白衣之人守衛姑娘左右,即可逢凶化吉。」


相玉兒一把抹去臉上的水珠,濕漉漉的眼睛看向白衣少年郎。


她明明是萬般純良的面容,偏偏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擲地有聲:「我從不信命,管他是什麼劫難,我都叫他兇不起來。」


那拿著書卷的白衣少年目光裏像是藏了千萬種情緒,卻又分毫不外顯。


他只溫和地看她,說好啊好啊,無論是什麼劫難,我都陪你一起。

劫難很快就來了。


更深露重,小院無人。


還是上次那個賊,放心大膽地摸開了房門。


這次連落針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耶,真牛逼!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紅一白兩個人。


坐在黑暗之中,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救命啊。


你們都不睡覺的嗎?


能不能體諒體諒賊啊?


熬到半夜三更才來爬牆頭也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月光灑進屋子裡。


那託著腮的紅衣少女打了個哈欠,掀開眼皮看他一眼:「你終於來了啊。」


聽這語氣,彷彿早就知道他要來似的。


小賊不敢吭聲。


紅衣少女又緩緩閉上眼睛,彷彿瞌睡得狠了,連說話都有氣無力:「這次要找什麼啊?」


小賊正想著要不要隨便編個理由糊弄她,就看見那自始至終安靜的白衣少年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


他打了個激靈,老老實實道:「這次不是要找什麼,是有人託我帶信。」


紅衣少女不再說話,抱著引枕,腦袋連連下點,好像快要墜入夢鄉。


白衣少年看了她一會兒,目光落在她懷裡的引枕上。


那神情很複雜,像歉疚,又像意外的知足。


不知是不是小賊聽錯,這八風不動的少年似乎是輕輕嘆了口氣?


「給我看看。」少年伸手。


小賊不敢怠慢,呈上了那張描紅燙金的信箋。


字句都用的敬辭,意思卻不容拒絕。末尾一個霸道的印,硃砂標的是本國國君的名字。


相玉兒猛地一抬頭,像從夢中驚醒,問了句:「他寫了什麼?」


柏翊合上信箋,眼神淡淡嘲諷。


「宣平侯邀你相見,說隨時恭候。」


相玉兒打了個哈欠,眼角都泛淚光,帶了點鼻音抱怨:「又是他,總擾人清夢。」


語氣像撒嬌,眼神卻銳利得腰上的彎刀。


她站起來,引枕一拋,伸了個懶腰。


紅衣無風而動,像獵獵作響的旗幟。


相玉兒冷笑: 「不是隨時恭候嗎,今晚大家都別睡了。」


她轉過頭來看柏翊:「一起嗎?」


柏翊站起來,從從容容:「一起吧。」


小賊站在原地,看一紅一白兩個人影出了門,才悲憤道:「你們是要去闖游水國王庭!不是要去菜場買菜啊!」


能不能別那麼輕鬆啊喂!

夜深人靜,打更人昏昏欲睡,卻用力睜開雙眼,準備著敲下一次梆子聲。


他忽然覺得自己眼花,屋檐上掠過去好快一道影子,再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大約是貓。


他這樣下了定論,於是繼續昏昏欲睡起來。


靜謐的都城裡,大地已經陷入夢鄉,而空中卻還有故事在上演。


一道霞光穿過夜空,旁邊一泓涼絲絲的月光在溫柔地追逐。


風聲在耳邊呼嘯,相玉兒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自由過。


尚存的一點睏倦都被夜風吹走了,她衣袖被風鼓起,額發被風吹亂,偶爾腳尖點在琉璃瓦上借力,大部分時候像一隻鳥、一片雲,飄浮在這廣袤夜空。


最妙的是,身側有人能得跟上她的速度,陪她一起夜行,一起尋仇。


江湖兒女,快意恩仇。


這纔算得上不枉人世來一遭。


柏翊身形極快,宛如閃電。


偏偏他風姿雅緻好似閑庭信步,當真是行雲流水。


柏翊轉過頭去,隨意一句:「你抱著引枕的時候,像個小女孩,離了引枕,倒像個女俠。」


半刻鐘前還在放狠話的女俠頗不好意思地展顏,說:「大約是從前太嬌生慣養了,再難的事兒,總有人替我衝鋒陷陣,我只要抱個貓兒站在一邊看就好。但我從病中醒來的時候,悟出了一個道理,人一旦沒了倚仗,就只能自己頂天立地。」


少女說話的時候,薄薄的眼皮微微下垂,深而細的眼尾宛若花朵紋理,隱隱一點細膩的紅。


柏翊低頭看她。


少女並沒有看見他的神色,自嘲道:「也許我以前太過嬌氣,所以生活要給我一個教訓。」


柏翊直視著前方,說:「不是的,你從前不嬌氣。大部分時候,咬著牙也要自己衝鋒陷陣。這樣的你,真是讓人非常為難。」


相玉兒直愣愣問:「有什麼可為難的?」


他輕輕嘆氣:「你有一個想放在心尖尖上呵護的女孩兒,她卻不把自己當回事。殊不知她受了傷,只疼在筋骨皮肉,而有的人卻會為她疼到心坎。」


夜風輕輕吹,模糊了誰的眉目,又吹動了誰的心絃。


歲月何其長,又何其短,記憶裹挾其中,或被粉飾,或被遺忘。


千般糾葛裏,唯獨愛恨做不得假。


相玉兒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直呼其名。


「柏翊。」


「在。」


「你這樣,很容易讓我誤會為你喜歡我。」


於是少年也停下了腳步,形狀好看的眼睛凝視著少女。


「那就誤會啊,我巴不得你誤會。」


相玉兒的臉慢慢慢慢變紅。


漸漸的,她又擰起了眉毛。


只是短短几個瞬間而已,她卻想了許多許多。


譬如她缺失的記憶,譬如那個詭譎的夢,譬如柏翊飄忽不定的行蹤,譬如自己身上極猙獰的傷疤。


柏翊一直看著她,將每一個神情變化的細節都收進眼底。


就在少女的眉心皺起的時候,他閉了閉眼,然後笑著揉一把少女發頂:「喜歡而已,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嗎?我喜歡你,就跟喜歡明真一樣啊,別有負擔,嗯?」


相玉兒抬頭:「明真是誰?」


柏翊「哦」了一聲,隨意道:「明真啊,就是我的坐騎,那匹黑馬,你見過的。」


相玉兒一時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於是跺腳,大罵一句浪蕩,身影又霞光般向前飄去。


深沉夜色裏,孤單站在原地的少年郎斂了笑意,輕輕道:「明月作證,我從來不對你撒謊啊。」


無人聽見,因此這一句落寞的辯白,只能交付明月。

相玉兒闖進了王宮。


沒有迷路的困擾,單刀直入地到了宣平侯安寢的宮殿。


潛意識是個可怕的東西,哪怕喪失了全部記憶,仍會覺得某些東西太過熟悉。


比如脫口而出的某些字句,也許是往昔十分深刻的回憶。


比如她毫不猶豫選擇的御道,就好像她曾經走過許多遍似的。


彷彿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就要呼之欲出。


對輕功好的人來說,守衛形同虛設,這條路為她敞開懷抱。


在進去之前,相玉兒猶豫了一會兒,偏頭問他:「要一起嗎?」


柏翊搖頭,「他只邀了你一人,也許有些話,旁人不方便聽。」


又摸摸她腦袋,哄小孩兒似的補一句:「放心吧,我在門口,不會有事。」


說著,真的規規矩矩地站在朱紅宮門旁邊,戳成了一道門神。


相玉兒躲開他溫暖手掌,惱羞成怒:「我纔不怕呢!」


說著提起裙擺,一腳踹開了最後一道宮門。


朱門轟然洞開,嬌弱的美人燈被陡然灌進的夜風吹滅了幾盞。


有人強作鎮定的聲音響起:「是誰?」


那纖細少女昂首闊步進去,大聲道:「是你下帖子邀請的客人,姑奶奶我!」


朱門外面,有人無聲地笑彎了眼睛。

宣平侯胡亂套了件衣裳,黑著臉坐在殿堂上。


相玉兒蹺著腳坐在下首,隨手拿了果脯來喫。


上位者儀容不正,下位者好整以暇。


也是難得。


宣平侯沉著臉盯她,相玉兒卻懶洋洋:「你遞的帖子,我按時來赴約。怎麼,你還好像不高興了?」


倒打一耙,簡直是倒打一耙。


「我幾時說過要你半夜赴約?」


「不是說隨時恭候麼,堂堂國君就是這樣恭候客人的?」相玉兒瞟了一眼宣平侯散著的領口、凌亂的頭髮,嗤了一聲,陰陽怪氣,「當真是風度翩翩啊。」


宣平侯氣得仰倒,勉強定住心神,半真半假地笑:「既然你非要夜談,我自然奉陪。只是還少了個見證,須得將他也請來。」


相玉兒說:「你要搞什麼花樣?」


宣平侯揚聲道:「去請左徒大人。」


隨從似乎想說些什麼,看了看大王的臉色,最終噤聲。

門,開了。


一個單薄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太瘦弱也太疲倦了,看上去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模樣。


他的眼睛似乎都睜不開,喑啞黯淡的聲音響起:「王上,再這樣折騰幾次,臣恐怕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然後他睜開眼,看見了下首的紅衣少女,還沒說完的話就猝然消音。


相玉兒也看見了他。


她感覺有一把火直接燒到了天靈蓋,這怒氣來得這樣突然又這樣猛烈,讓她根本來不及思索是為了什麼,身體就已經先於思想而行動了起來。


她將茶盞重重摔向宣平侯,脫口而出:「你怎麼敢,你怎麼敢這樣待他?」


茶盞碎瓷飛濺,碧綠茶湯打濕了宣平侯的衣角。


他惱怒地拂袖,勃然一指這大膽女兒。


相玉兒拔出腰間彎刀,腳尖輕輕點地,紅衣宛如一道殘影,等眾人意識到她站了起來的時候,她已經衝上了高高在上的王座,將刀鋒抵在侯爺的咽喉。


「我要殺了你。」她的眼睛都發紅,嘴脣抿緊,刀鋒直接壓出了鮮血。


「你殺了我,他也會死。」年輕的侯爺不動不移,欣賞著她臉上極度痛苦極度憤怒的表情,饜足地笑了起來,「如果我是你,我會借這個機會好好了解一下自己從前的經歷。你說呢?」


「他說的是真的嗎?」相玉兒盯著宣平侯,話卻是對左徒大人說的。


虛弱的左徒大人沉默良久,才說:「是。」


相玉兒收了刀,卻不急著放回刀鞘,拿著它在侯爺的臉頰上緩慢移動。


「我不知道你從前和我有什麼淵源,不知道你憑什麼這麼自信。但是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侯爺放聲大笑,銳利的眼睛盯著紅衣少女,緩慢道:「我很期待這一天。」

相玉兒懶得多說,收刀入鞘。


她對位高權重的宣平侯能肆無忌憚地喊打喊殺,而她轉過身去面對那瘦弱的左徒大人時,卻忽然覺得說不出話來。


玉階如此漫長,相玉兒一步步走下來,肩膀也一點點鬆弛,好像這個蒼白虛弱的左徒大人,竟然能給她莫大的安全感。


「你……」她仰頭看他,千萬道悲傷的情緒衝破了記憶缺失的關隘,讓她莫名其妙地紅了眼圈,「你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吧,我一見你就想哭。」


左徒大人凝視著她,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


那乾燥的指尖觸碰到她的時候,相玉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


她很不好意思地後退一步,伸手捂住了眼睛。


「對不起,我平時不這樣的,我今天,我今天……」她哽咽,「我今天不知道怎麼了。」


左徒大人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往前走一步,輕輕摸她腦袋。


他說:「玉兒,我是哥哥,我是相無渡。」


這一把破敗喑啞的嗓子,竟然能發出這樣溫柔的聲音。


大約是有十二分的遺憾,或者練習了千百次久別重逢的相遇,才讓字字句句,這樣摧人心腸。


「你是否曾經拿刀捅過我,」她淚眼矇矓,又委屈得不行,仰著頭,像個孩子那樣涕淚交加,「我一見到你,我的心就這樣痛,痛得好像我經常做的那個夢。夢裡有人一刀捅在我心口,那時候我也這樣難過,難過得只會掉眼淚。」


相無渡搖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會了,不會再有那樣的時候了。」

輝煌的華庭外,堂皇的正脊上,坐著一個孤單的人。


他耳力一貫很好,將殿內少女的哭泣都聽了個全。


聲聲都好似重雷,錘在他心口。


方纔是誰在戲言,說心愛的姑娘傷了筋骨皮肉,他為她疼到心坎。


那麼倘若心愛的姑娘傷了心,他又預備用怎樣的心傷去替?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這雙手,從前執筆寫字,後來掌璽發令,再後來把刀鋒送進心愛姑娘的胸口。


他從不覺得自己做錯,卻在聽見那姑娘說自己如何難過時,感到了極度的懊悔。


這懊悔彷彿要壓垮他似的,於是,謫仙一般的白衣少年仰倒在屋頂,對著浩瀚星空,深深地垂下了眼。

宮殿之中,冷眼旁觀的宣平侯拊掌而笑:「真是兄妹情深啊,那麼相無渡,你準備何時告訴你妹妹,若我不給你解藥,你就時日無多了。」


相無渡耐心地擦乾淨相玉兒臉上交錯的淚痕,並沒有說話。


相玉兒轉過身,冷冷地盯著宣平侯。


「別這樣看著我,彷彿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似的,」年輕的侯爺咯咯地笑了起來,眼底燃燒著一簇瘋狂的火焰,「只要你將那個沒完成的任務達成了,我自然會把解藥給他。」


相玉兒說:「你會不會說人話,看不出來我失憶了?你再含糊其詞一點,看看我能不能聽懂啊。」


宣平侯噎了一下,終於收起了雲山霧罩的腔調,直白地將前因後果說給她聽:「我最早認識的是你哥哥,他有大才,極有謀略。後來我發現你就是那個刺客榜上的第一,所以我使了點手段,讓你替我做事。半年前,我要你去刺殺駁君,但你失敗了,生死不明。」


相玉兒忍不住嗆他:「做這些下三爛的事情,你還挺理直氣壯。」


宣平侯的視線停在紅衣少女的臉上,笑道:「何必與我犟嘴,你兄長時日無多,好好想想如何刺殺駁君纔是正經。」


相玉兒很無奈道:「可我一不知道怎樣才能找到駁君,二不記得從前修習的所有武功。從前的我都失敗了,現在白紙一張的我還能成功嗎?」


宣平侯顯然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說:「只要能找到春山如笑,你就能找到駁君。」


相玉兒皺眉:「那是什麼東西?」


年輕的侯爺打量著她的神情,似乎想看那是不是偽裝,然後他答道:「據說駁君沒有殺你,卻抽去了你的記憶,將它存放在一樣上古神器之中,那神器的名字便叫作春山如笑。你必須找到春山如笑,才能復盤那段失敗的經歷,再次去刺殺駁君。」


相玉兒悶頭想了半天,仍然不知道自己那一窮二白的家裡有哪樣東西算得上是神器。


宣平侯翻了個白眼,耐住性子循循善誘:「據說春山如笑的形制類似夜明珠。」


相玉兒「啊」了一聲,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宣平侯期待地看著她。


然後少女脆生生道:「夜明珠被我當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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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之師父養成記》

  我們的記憶都是主觀的,是我們自己製造的,所以我們纔可以選擇回憶或者,忘卻。

  ——————————

  關於職業和生存的意義,古澤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廁紙。

  不如清道夫那般正義,不如僱傭軍那般隨性,也不如殺手那般陰暗。他受僱於不同的老闆,做著包含前三者的「綜合業務」,為老闆解決各種各樣的麻煩,也就是為他們「擦屁股」。

  他的名氣很高,但是很少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從來不說話,因為他是一個天生的啞巴。

  久而久之,人們給他起了一個貼切的代號:默。

  事情要從古澤的最後一個任務說起,古澤有一個怪脾氣,就是他喜歡安定,而又喜歡在安定中尋求一份冒險的刺激。所以他的規矩就是給人打工是按年頭計算的,像是正規的上班族,按月給工資一樣,當然,如果有「困難」的任務的話他會要求付「加班費」。

  這一次他老闆給他的任務難度一般:找到叛徒。

  王龍,原本是他現任老闆的小弟,但是在一次地下交易中將情報賣給了第三方組織,結果交易雙方被黑喫黑。損失很大,對方還將過錯怪在他們身上。

  抓到這小子,帶回幫裏執行幫規。

  老闆的一句話,古澤追了他整整半個月,華南追到東北,終於,在長白山附近的一個窮鄉僻壤之地找到了目標。

  王龍自然也是認識古澤,兩人視線相對的一刻,半句話不說掉頭就跑,古澤也不猶豫,快速追了上去。兩人一追一逃的便上了白雪皚皚的長白山。

  山底,雪地尚淺,兩行紋路清晰的腳印蜿蜒著向山頂而去。逐漸的,積雪多了起來,一腳踩下,深深的沒過膝蓋,再拔出,周圍的雪傾灌回到腳印裏......

  這場角逐以王龍被逼上山崖邊而結束。

  冷風呼嘯,將古澤一身藏青色的風衣捲起不落,冷漠的臉彷彿就是從這冰山上雕刻出來的岩石。

  「你......你不要過來!」王龍抖著發紫的嘴脣喊道。

  這山上可不比山下,本就是秋季,陽光雖足,但是空氣寒冷。而古澤和王龍又都沒有穿禦寒的棉衣。

  古澤沒有他那麼狼狽,他竭力剋制自己的顫抖,冷然的盯著對面的男人,抿了抿毫無血色的嘴脣:好冷啊,這破任務,做完這一單去夏威夷放鬆放鬆好了,或者去普吉島也不錯。

  那雙琉璃般的眸子落在王龍身上,像是千年不化的冰晶。

  王龍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看著一步步逼近青年。他沒有自信能從男人手上逃走,但是就這麼被帶回去的話,嚴厲的幫規下那種折磨他也受不住,既然這樣......

  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王龍轉過身,逼著自己直面冰山之下......縱身一躍!

  但是想像中的重力加速度沒有感到,倒是胳膊上傳遞來一陣拉扯的巨力。原來古澤看到他轉身就已經猜到他的想法了。想也沒想的就沖了過去將人拉住。

  古澤張了張口,艱難的重複著一個詞語:活著。

  活著纔有希望。

  抖動的嘴脣看起來更像是再說一個「回」字,王龍掙扎的更加厲害。

  當然,兩人並沒有僵持多久,因為那片雪層禁不住兩人的體重,喀啦啦幾聲沉響後,兩人一同跌落連綿的雪山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古澤慢慢轉醒,身上多處骨折,右腿和右臂已經沒辦法動了,視線下轉,他看到墊在自己身下的王龍,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不止骨折這麼簡單。

  搖搖晃晃的勉強站立起來,古澤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冰洞裏,他抬起頭向上看去,只見正上方一個大窟窿,遠遠的看到圓形的遙不可及的天空。而他,就像那隻井底的青蛙

  收回目光,古澤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前方有一片微弱的紅光,像是火把照亮一般。後面,則是黑漆漆的沒有盡頭。

  從身上摸出匕首,黑暗中摸索著將風衣的劃成布條,骨折的腿包紮一下。拖著半殘的身體,古澤一步步向裡面過去。


有一本百萬字連載的玄幻還不錯,《離聖》,縱橫網的,古風狠辣,劇情跌宕,書荒的朋友可以一起看看


1.《勿擾飛升》by 月下蝶影

文案:

你想太多了,修仙並不是這樣的……

當箜篌踏上修仙之路,她才知道,仙俠話本里都是騙人的。掉崖沒有修真祕籍,更沒有美人。

但是,她覺得自己一定有話本主角一樣的實力與運氣!

一篇輕鬆風格的修仙文

2.《我不成仙》by 時鏡

文案:

——縱你成仙,也逃不出我這一劍。

她持劍縱橫,無數仙人在她劍下喪命。

於是,好事者多名之曰:仙見愁。

仙見愁仙見愁,仙人見了也發愁。

後來,他們叫她「見愁仙子」。

傳聞,她有過一個曾殺妻證道的夫君。

「仙見愁」是個女人,是這浩浩三千界唯一一個不想成仙的修仙人。

內容標籤: 三教九流 天之驕子 仙俠修真

搜索關鍵字:主角:見愁 ┃ 配角:傅朝生,謝不臣,曲正風,扶道山人,橫虛真人,張湯,寂耶,綠葉老祖,盤古,月影,陸香冷 ┃ 其它:古典仙俠,非凡人流

一句話簡介:我夫君殺妻證道

3.《原著殺我》by 扶桑知我

文案:

傅綰穿成修仙文中的惡毒女二,得了「不按原劇情走就會死」的病。

原書女主是清純高傲的門派大師姐,一路開掛升級走上人生巔峯。

傅綰認真當一個惡毒小師妹,負責作死作死再作死。

她從小嘲諷大師姐是搓衣板身材,在給大師姐捅刀的反派之路上策馬奔騰。

傅綰嫉妒大師姐天資聰穎,心生惡念,於是在她丹藥中投毒。

沒想到大師姐面不改色吞下丹藥,摸著傅綰的頭說還是小師妹最關心我。

傅綰見大師姐得了絕世功法,又羨又妒,使出毒計將功法搶奪。

沒想到大師姐把功法本子在她面前一丟,捧著傅綰的臉說小師妹要啥我再去給你搶。

某日,她被大師姐按到牆上,低啞磁性的嗓音迴響耳畔:「小師妹要什麼我都給了,現在可否收點利息?」

傅綰摸著他的平坦胸膛,差點沒暈過去,媽的原著殺我,現在誰能告訴她為啥大師姐是個男的?

4.《這該死的修羅場》by 青花燃

文案:

三界一眾大佬忽然發現,天極宗新收入宗門的那個小師妹魚初月,和百年前意外隕落的第一美人生了張一模一樣的臉。

  那一位,可是眾大佬的白月光、心頭痣、俏知己、好妹妹。

  於是魚初月被迫開啟替身修羅場——

  正道劍尊:「女人,認清自己的身份,你永遠只可能是她的替身。」

  魔界之主:「我要不要把你煉成傀儡,讓這張臉永遠沖我笑呢?」  霸道妖王:「呵,生下像她的孩子,你就可以去死了。」

  魚初月:「大師兄說了,金丹期以前要好好修行,不得早戀。想拿我當替身的各位可以和他談一談?」

  正道劍尊魔界之主霸道妖王:「哪來不長眼的黃毛小……小、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敢叨擾二位修鍊了……」

  *

  終於有一天,魚初月不得不把自己的祕密告訴那個外表高潔如冰雪其實黑透了心腸的大師兄。

  「其實,我就是當初和第一仙尊同歸於盡的那個女人,狼狽為奸考慮一下?」

  清冷男子笑得如同鬼魅:「這麼巧,我正是和你死而同穴的那一個。

5.《我家師姐道骨仙風》by 漱流枕石

文案:

太玄門有雙絕,劍絕,人絕。皆指一人,太玄門首席弟子,雪螢。

劍光白虹貫日,璀璨奪目;人如雪中紅梅,傲雪凌霜。是無數人心中的女神。

直到有一天,道魔大戰爆發,他們的女神奔赴戰場,一劍掃蒼穹,劍指魔尊,放出狠話

「哪來的鐵憨憨在老孃這裡跳,還掃滅七大家六大派,可把你能,這麼會跳你怎麼不去你家祖墳開派對?司馬玩意再跳老孃把你頭蓋骨給你掀下來當花盆。」

那一天,道魔兩方都失戀了。

沙雕放飛文,女主人美聲甜,還能打~

6.《她又老又頑固》by 杯雪

文案:

華卿是天黍門的三長老,縱然運氣不錯,收了三個好徒弟,卻總是一副老態龍鍾隨時嗝屁的模樣,一點也沒有修仙之人該有的氣質。

  她還不知道的是,自己其實是一本書中的反派炮灰,是男主收妹子路上的一塊巨大絆腳石,最後該被男主狠狠羞辱,慚愧自盡。

  可是主角們同樣不知,這位看起來熊得不行的華卿長老,卻是九天之下能夠飛升的第一人。

  傳聞中她那位被她剋死的道侶,現在更是做了天上的帝君。

  只不過,華卿與那位帝君的感情不算太好。

  不好到,讓那位帝君帶著他們出生不久的愛子,一起拋棄了她。

  華卿常常想著,死道侶不死貧道,這是多麼有哲理的一句話。

  可惜那時的她,沒能將這話給領悟透徹。

  ……

  後來的後來,一個長得頗像她前道侶的白衣少年來到天黍門,在對華卿這個老婦人點評論足一番後,大聲宣佈:「我父君常說,我母親纔是九州之上第一美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華卿:呵呵。

7.《在修羅場邊緣瘋狂試探》by 夢娘

文案:

顧清音穿成了《仙途之路》這本書中的妖艷賤貨顧清音。

在去祕境中的時候,顧清音沒有躲過女主暗算,中了情毒。

面對要受辱而死的結局,顧清音想……日啊,要死我也不要死在魔人手裡!

顧清音跟上了全修真界的男神隊伍……

然後……

……

三個月後。

師父:「徒兒,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顧清音面露難色:「這個……」

師父:「無限宗韓易風?」

顧清音:「……也許吧。」

師父:「也許?那星宿門徐嵐之。」

顧清音:「……可能吧。」

師父:「可能?那青羽派沈衍止。」

顧清音:「……大概吧。」

師父嘆了口氣:「大概?那百里家百里墨。」

顧清音:「……或許吧。」

師父一口氣上不來了,她顫抖的問道:「總不能是問心寺的無欲和尚吧?」

顧清音:「……也不排除這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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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現在誰還看完結啊!你看到的完結小說一般都是幾年前開始寫的,現在的小說套路已經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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