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尼采,因不被別人理解,精神崩潰了?


題主的這個問題問的其實是很深刻的。而且關於這個問題的回答,我目前見到最為深入簡出的就是陳嘉映的《何為良好生活》這本書。我在這本書之外談一下自己的一些看法。

首先,哲學的目的是什麼?可能關於這個問題有一千種回答,但是正如題主所言,誰都不能否認哲學本身是一門求真或者說追求智慧的學問,不論東西方哲學方法論上的差異有多大,但是在目的上還是有一致之處。但是問題就在於「真理」並不意味著快樂。甚至有時候真理反而是危害大多數人精神生活的一個東西。

據說在古希臘時期,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數最崇高、最神祕,他們所講的數是指整數。他們的學派建立了自己的理論體系,畢達哥拉斯學派認為也就是說宇宙間各種關係都可以用整數或整數之比來表達。但是,有一個叫希帕索斯的人發現,邊長為1的正方形,它的對角線(根號2)卻不能用整數之比來表達。這就觸犯了這個學派的信條,於是規定了一條紀律:誰都不準泄露存在根號2(即無理數)的祕密。天真的希帕索斯無意中向別人談到了他的發現,結果被畢達哥拉斯學派扔進了海里。

一個理論體系承載著當時人的價值信念,這個理論體系最重要的不是求真,而是穩定。因此理論體系一旦崩塌就會引起價值失序。這也是為何在中國古代許多知識分子求真衝動這麼弱的一個原因。

其次,快樂與幸福不一樣。這一點,陳嘉映談的比較多了。他說:快樂多用在情緒層面上,情緒飄忽不定,此一刻你快樂,下一刻不快樂,再下一刻又快樂了。而且,當我們祝一個朋友快樂時,的確不止是祝他擁有一個良好的心情,還希望他擁有一份和他所處的環境、情境相配合的快樂,而不是那份被隔離出來的、簡單心情上的快樂。跟快樂相比,幸福得有那麼一份穩定長久。有人只圖一時快樂,但好像沒有隻圖一時幸福的說法。幸福的最高境界好像是白頭偕老,那是一年復一年的綿長生活。幸福還有內在的一面。我們有理由懷疑,卑劣的人能否感到幸福,或反過來說,無論卑劣之人感到什麼,我們都不把它稱作倖福感。沒被抓起來的雷政富們快樂去吧,但我們不大願意說他們幸福。

許多哲學家確實看起來是痛苦的,尤其是那些一流的哲學家常常會在精神上產生巨大的張力。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是不幸福的。維特根斯坦臨終時的名言:告訴他們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最後,就題主所舉例的尼采,認為尼採過得不快樂。我認為這個例子欠妥。如果真的想了解這方面的知識,我強烈推薦你們去看陳嘉映的《何為良好生活》這本書,比我講的要透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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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把智慧=快樂。

所以才會問這個問題。

如果你把智慧和快樂之間的必然關係取消掉,就不會問出這種問題。

而你之所以問出這種問題,正是因為邏輯思維的混亂,邏輯思維的混亂源自於對現實的認識不清,也就是你並不知道有智慧的人跟快樂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這兩種人的狀態都有何特點。

快樂只是一種感受,而智慧則是一種能力的要求。

也就是說,你相當於在問,有能力的人,為什麼會不快樂呢?

那麼快樂是不是一種能力?快樂顯然不是一種能力。

快樂只是一種感受罷了。


快樂來源於滿足,思考使人饑渴。


你是一個沙灘上撿貝殼的孩子,撿到貝殼就很快樂。你羨慕那些擁有大量貝殼的人,但那些擁有大量貝殼的人卻不快樂。

為什麼?

因為那些擁有大量貝殼的人看到了海洋,他們希望擁有海洋,然而卻絕望地發現:他們無法像擁有貝殼那樣擁有海洋。


要弄清楚他們為什麼不快樂,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出發:我們為什麼不快樂?

我們生活在一個巨大的後果之中。我們的生活條件直接繼承自我們的上一代,我們的個人發展從一開始就有了自身特殊的性質和特殊的限制。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面臨著主觀的願望和客觀的現實的矛盾,各種困難和問題都直接從我們和祖輩的歷史沿襲而來。我們在今後的生命是否能夠快樂,與我們如何面對我們的這些既成的現實關係有關,但這些現實關係構成了我們不快樂的基礎。

舉例來說,人類最初的勞動分工來自於天賦(比如體力的差異)、需要(如不同類型的食物)以及偶然性。當勞動分工繼續發展,它帶來的影響越來越深遠:正因為這樣的分工是自發形成的,我們的勞動就會成為一種異於我們自己的力量,我們感到自己被自己的活動佔有而不是自己佔有自己的活動。在自發的、不平等的分工之下,在5000年前的古埃及會出現奴隸的痛苦,在19世紀的歐洲會出現被剝削工人的痛苦。今天的我們處在現代勞動分工的現實關係中,儘管依舊存在令人不快樂的因素,但是已經和人類的過去不可同日而語。這是一個現實的、歷史的命題。是否快樂,就是大時代下,個人面臨的具體的問題。

同樣,對哲學家而言,他們自身都是具體的個人,過著感性的、現實的生活,面臨生活中具體的困難與痛苦,而且會瞭解到其他人的各種痛苦。但是哲學家從思想上入手,通過在觀念上把握世界,來緩解眼前的、心底的和耳聞的痛苦。他們的思想,表達了對現實關係的洞察,表達了某種對現實關係的抗爭,有時也表達了他們在思想上超越了眼前的現實而達到內心愉悅的自我安撫。

比如,斯賓諾莎被猶太教會驅逐,以磨鏡片為生,在他的《倫理學》和《知性改進論》裏我們可以看到他內心寧靜的祕密:

當我受到經驗的教訓之後,才深悟得日常生活中所習見的一切東西,都是虛幻的、無謂的,並且我又確見到一切令我恐懼的東西,除了我的心靈受它觸動外,其本身既無所謂善,亦無所謂惡。

叔本華早年喪父,與母親的關係劍拔弩張,在大學爭取教席更是鬱鬱不得志,我們可以在《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裏看到他否定這一充滿苦難的世界的願望:

我不逃避痛苦,以便痛苦能有助於取消生命意志——這意志的現象是如此悲慘,因為痛苦正在這方面加強我現在對於世界的真正本質所獲得的認識,即是說這認識將成為我意志最後的清靜劑而使我得到永久的解脫。

可是,造成他們不快樂的那些現實因素,並沒有隨著他們思想的提出而自行消失。

每個個人和每一代人當作現成的東西繼承下來的生產力、資金和社會交往形式的總和,是哲學家們想像為「實體」和「人的本質」的東西的現實基礎,是他們神化了的並與之作鬥爭的東西的現實基礎,這種基礎儘管遭到以「自我意識」和「唯一者們」的身份出現的哲學家們的反抗,但它對人們的發展所起的作用和影響卻絲毫也不因此而受到幹擾。 ——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

因此,大多數哲學家是在思想上而不是在現實關係上克服他們面臨的不快樂的因素(當然,很多哲學家的理論在後世帶來了有益的實踐),能否得到快樂,就要看他們的理論是否最終使他們得到滿足。有的哲學體系使人走向樂天安命或大徹大悟的歸宿,有的卻未必。佛陀通過徹底否定這個世界而究竟涅槃,遠離痛苦,這符合題主所說的「大智慧」,但是大多數哲學家並沒有走上類似的道路。

而且,從事哲學的人,往往是對現實抱著諸多疑惑,對痛苦尤其敏感的人。脆弱的心靈難以得到真正的撫慰,沉重的心靈難以得到真正的放鬆,理論不能使自己滿足,一再自我推翻,這是哲學家的常態。題主所說的尼采,就屬於其中的典型的例子。以他早期和晚期各一本著作為例,早期的《希臘悲劇時代的哲學》對前蘇格拉底哲學娓娓道來;而晚期的《偶像的黃昏》在副標題上直接寫著:怎樣用鎚子做哲學。

此外,理性的路途中隱藏著很多陷阱,隨著論證與分析越深入,哲學家的道路就越兇險,他們註定要直面虛無主義的挑戰。到這個時候,孤獨使他們看起來離快樂越來越遠;而對他們來說,是否能得到快樂已經不再是最重要的命題。

我兩眼沉湎於一切事物,探尋一切事物,然而我卻飢餓了。 ——克爾凱郭爾

因此,哲學家如果具有大智慧,那實際上是他們在思想上對世界的追問。如何追問,追問到何種程度,決定了哲學家是否偉大;能否使當初提出這個追問的心靈得到滿足,決定了哲學家是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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