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概率非常接近百分之百,以至於可以確定地說世界上有外星生物。

這不止是「環境與地球相似的天體非常多,其中相當一部分有概率自然產生外星生物」的程度,那類使用德雷克公式或其變體進行的計算可以參照此處[1]

人類已經發現地球微生物可以在空氣運動下隨機地抵達近地軌道,有的附著到國際空間站外部並繼續存活。太陽的光壓可以將休眠的地球微生物加速推向太空,擺脫太陽引力的束縛。人類已經發現許多地球微生物可以耐受真空、輻射、四十萬倍標準重力加速度,在貧瘠的環境里休眠超過2億年仍然存活。在過去三四十億年里,隨著太陽系的運動而播撒在銀河系的地球微生物可能已經到達數百萬個環境與地球相似的天體。

就是說,地球上有生物的事實、地球生物留在地層里的化石記錄就證明宇宙中可能存在大量的地球外生命體,即使你拒絕相信其它天體可以誕生生命,地球生物也可以自然散布到其它天體上。


新研究顯示,銀河系的約2000億恆星中約7%是太陽這樣的G型矮星,約14%是比太陽略小的K型矮星,上述恆星的表面溫度範圍在4527攝氏度到6027攝氏度之間,每個G型和K型矮星的宜居帶保守估計平均包含0.37個到0.60個岩石行星,樂觀估計平均包含0.58個到0.88個直徑為地球的0.5倍到1.5倍的岩石行星。

以此計算,在距離太陽32.6光年內約有4個適合地球型生物居住的非地球行星。

https://arxiv.org/pdf/2010.14812.pdf

占銀河系恆星數量75%左右的M型矮星約有6%在宜居帶內包含1個岩石行星。M型矮星的宜居帶十分靠近其表面、核聚變燃燒不穩定,造成潮汐鎖定和不定期的高能爆發,但地球生物圈的經驗似乎顯示這些都無所謂。

地球生物圈的經驗還顯示,超新星爆發不但無法抹去生物,還可能促使生物演化。

此外,磁場保護地球免於失水的想法也被質疑:行星有沒有磁場對生命來說可能根本不重要。

研究顯示,地球磁場在能偏轉太陽風的同時也能吸引另一些太陽風,地球、金星、火星現在的大氣逃逸情況相近。以當前每秒逃逸的量,35億年間三者會各自失去以全球面積計算深度9厘米、8厘米、30厘米的水。這根本無法解釋火星和金星現在的狀況。即使考慮火星的低質量造成中性氧原子的逃逸,這也不能解釋金星的狀況:現在地球的水量約為金星的十萬倍。

就算假設年輕太陽有更強大的大氣剝離效果,也只能解釋其中的數千倍,何況太陽風與大氣剝離的關係還沒有被很好地檢測。

參考

  1. ^為什麼認為外星生物先進於人類?有沒有可能人類是宇宙中最高境界的存在? - 趙泠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93511810/answer/1210516778


有,並且就在我們身邊。

這可不是我信口胡說的,而是英國的第一位宇航員海倫·沙曼所言。她是七位進入太空的英國人中的首位,27歲時即在太空任務中擔任研究員八天,曾在1991年到訪蘇聯和平號空間站。

沙曼是如此對《觀察家報》說的[1]

宇宙中有成千上萬的恆星,必須存在各種不同形式的生命。但他們會像你和我一樣,由碳和氮組成嗎?也許不是。

他們現在也許就在這裡,而只是我們看不到。

但是,沙曼並不是唯一一個推測我們與外星人有交集的人。

*全文2200+字,點個收藏回頭再看也闊以~*

一名五角大樓的前官員曾領導一項秘密政府計劃以研究潛在的不明飛行物。他於2017年透露,有證據證明,外星生命已經到達地球。

另據美國海軍官方爆料,2017年至2018年間發布的三段解密後的軍事鏡頭片段實際上是:身份不明的空中現象。

視頻顯示:「近年來,有不少未經授權/身分不明的飛行器進入軍事管制範圍或指定空域」[2]

1997年,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在羅斯威爾事件[3]發生50周年時進行的一項民意調查發現,有80%的美國人認為政府掩蓋了關於外星生命形式存在的事實。

於是有人宣稱,到2040年,人類將真正找到外星生命。

這又是誰說的呢?—— 世界上最孤單的人,弗蘭克·德雷克,他有一個詭異的身份:SETI(搜尋外星情報)研究所的天體物理學家兼榮譽主席。

1961年,當德雷克在西弗吉尼亞州格林班克的國家射電天文台工作時,他開發出了著名的德雷克方程,該方程計算了地球上應該有多少個先進的,可探測的文明[4]

首先,從我們銀河系中的恆星數開始,保守估計它是1000億。在這1000億中,可能有20%至50%擁有行星系統——隨著開普勒太空望遠鏡和各種地面天文台發現系外行星數量的增加,這一預測變得越來越可靠。

並非所有的系外行星都能夠維持類似地球的生命,因此該方程式在任何系統中均假設為1至5。在那些對生物友好的世界中,有0%到100%的可能性將發展出生命;而在這些世界中,有0%到100%的可能性會發展出我們所認為的智能生物。

但是,只有智能生命形式的存在才能告訴我們信息,這意味著可以操縱無線電波或其他形式的電磁信號。德雷克估計,10%到20%的智慧文明可以做到。

最後,也許是最以人類為中心的問題,該方程式考慮了那些可以發射信號的文明能夠存在的時間。太陽可以生存大約100億年,地球上的生命僅存在了大約35億年,而人類具有無線電功能的時間不到一個世紀。

如果明天我們在環境污染或核爆炸中自我毀滅了,那麼我們的信號就會變暗;如果我們能夠生存數萬年,我們將宣布我們在宇宙中的存在時間更長了——銀河系中所有其他文明亦是如此。

綜合考慮所有這些因素,保守來看,在任何給定時間內,我們可能會發現約1,000個可檢測的文明。如果大膽一些,這個數字也許會變成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

想像一下,如果有一萬種可檢測的文明,那麼到2040年,我們很可能就會發現外星生命。

如果有一百萬種,那麼到2028年,我們就會發現外星生命。

沒有人說德雷克方程式就是至高無上的真理。甚至它的發燒友也承認,這充其量只是「組織我們的無知」的一種方式。但是,有組織的無知總比無組織的無知,要好得多。

反對的聲音也是有的。

今年6月15日,兩名英國諾丁漢大學的科學家在《天體物理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論文,認為銀河系可以容納最多36個外星社群。儘管作者還進行了第二次更為慷慨的分析,說該數字可能多達一千,但是,這還是一個令人驚訝的、很小的數字[5]

他們的研究還表明,地外文明非常少而且相差甚遠;我們距最近的宇宙密友至少幾千光年。

為什麼這兩位科學家得到的數字如此之低?

科學家們同樣使用了德雷克方程的變體。但是,該等式中有一個用語是社會學的,因此引起了很多爭論。

技術文明維持其魔力並將無線電波或光波發射到太空的時間——這很重要。因為,

如果外來文明突然走向沉默,我們可能就永遠都找不到它們了。

在估算技術物種的壽命時,該論文的作者們做出了很大的假設。他們指出,人類將信號傳送至外太空已有近一個世紀了。但是後來他們援引了他們創造的天文學哥白尼原理,並說宇宙正在參與一場大型的「西蒙說」[6]遊戲:無論我們在地球上做了什麼,宇宙的其餘部分都在完美地模仿。

因此,由於我們使用收音機已有大約一百年的歷史,因此,假定所有技術文化都會在一個世紀內使用該技術。但是隨後他們會停下來,接著雷達,廣播電視,Wi-Fi,所有這些用於廣播的用途都將消失,外星人則開始使用其他一些未知的技術。

畢竟,我們不知道無線電技術在地球上能持續多久,因此很想將我們自己的經驗(僅持續一個世紀)應用到每個人身上。就比方,因為我們擁有飛機一百年了,所以我們就一廂情願地認為,外星人也將同樣擁有一百年的飛機,而且時間不會更長?

換句話說,這種假設「無線電的使用是短暫的「,很大程度上是作者對外星人數量極低的估計的原因。

諾丁漢研究者們的第二個前提是:每一個具有溫帶氣候的地球大小的星球都會產生生命,而在大約4或50億年後,就會出現智能生命。當然,目前大多數科學家都同意這一顯而易見的觀點:類地行星可以自發產生生物體,並且某些世界最終會孕育出智能生物。

問題是,真的每個符合條件的星球都會這麼依規律行事嗎?

總之,個人觀點(或者說期望吧):

外星人,我們早日不見不散!

我是 @阿拉鍋,會英語俄語粵語吳語plus標準普通話。本可以成為語言學家,卻不小心遊走上另外一條發現世界的道路。永遠做一隻探索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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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你看到最後。

參考

  1. ^https://www.cnn.com/2020/01/06/uk/helen-sharman-aliens-exist-scli-scn-gbr-intl/index.html
  2. ^https://www.cnn.com/2019/09/20/us/ufo-sightings-history-scn-trnd/index.html
  3. ^羅斯威爾事件(Roswell UFO incident)是指在美國新墨西哥州羅斯威爾市1947年發生的飛碟墜毀事件。美國軍方對外單方面宣稱該物為實驗性高空監控氣球的殘骸。 https://baike.baidu.com/item/%E7%BD%97%E6%96%AF%E5%A8%81%E5%B0%94%E4%BA%8B%E4%BB%B6
  4. ^https://time.com/alien-life/
  5. ^https://www.nbcnews.com/think/opinion/aliens-are-out-there-new-study-suggests-they-re-more-ncna1232855
  6. ^"Simon Says",一種兒童遊戲。玩的時候由一個孩子向其他孩子發出指令,讓他們坐下或者單腿站立。只有在發出指令「西蒙說」,大家才能跟著做,否則要受到懲罰。 https://baike.baidu.com/item/%E8%A5%BF%E8%92%99%E8%AF%B4/1617823


我是一隻寐,通俗講叫食夢獸,我寄生在人類的身體里,以吃夢為生。

我的宿主知道我的存在,還表示樂意和我一起生活。

雖然但是,他真的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屆宿主!

凌晨三點,烏黑的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仍然刀光劍影地閃爍著。男人整張臉幾乎要貼到屏幕上,乾枯的雙眼幾次耷拉下來都又被極力撐開。他滴了幾滴眼藥水,馬上睜開眼睛,振作精神再次投入到遊戲中。


「絕對,絕對不可以睡過去……」


男人小聲重複著告誡自己。他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合眼了,眼圈烏青,眼珠紅得要滴出血來,油亮的額頭映現出屏幕藍瑩瑩的光。最近一個月,他的夢越來越多。但他不再夢到甜蜜和令人嚮往的事,通通是野獸兇猛、怪力亂神的噩夢,每晚他都在自己的床上被夢撕碎一次。


男人的眼皮沉重地開合,速度漸漸慢下來,直到完全閉上,右手仍然移動著滑鼠。廚房煮著泡麵的鍋滾開了,咕嘟嘟吵著,鍋蓋被張牙舞爪的泡沫頂翻掉在地上,在安靜的深夜發出巨大聲響。男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前,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8 月 13 日凌晨三時,本市一名男子因長時間沉迷遊戲,精神極度疲累,突發腦溢血死亡,這已經是本月第五名持續熬夜而過勞猝死的市民。」


尹言無可奈何地苦笑一下,關掉彈窗,打開在公司沒完成的表格。看著眼花繚亂的數字和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他揉揉眼睛改變了主意,決定關機睡覺。

「餓……好餓……我快要看不到自己了……」


一縷說不出什麼形狀的熒光圍著尹言打了幾轉,雖然像霧但卻是不消不散的整體,倏忽間極快地鑽進尹言的耳朵里消失了。接著他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額上細密的汗珠也慢慢不見了。

「你今天精神不錯嘛!」


「是啊,昨晚做了場好夢。」


「夢到什麼?」


夢見什麼了呢?奇怪。明明清甜的感覺還在身體中回蕩,明明溫暖的印象就在腦袋裡打轉,可是到底夢到了什麼,無論如何我都記不起來了。


「別愣著了,先點東西吧。這兩天太熱,吃什麼都沒胃口,選些蔬菜之類的好了…….」


夏凊絮絮說著,我望著菜單上的某一個點,還在回想自己的夢,思緒久久不能集中到那一點上。


「尹言,我打算談戀愛了。」夏凊頭也沒抬,翻著菜單。


「啊~那很好啊,是誰?」我的意識猛然被拽回現實,強打精神做出好朋友的姿態,我想笑笑,但是沒能笑成。

「總有機會帶給你認識的。」


「說的也是。」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這張餐桌變得落落寡歡起來,接下來我們似乎都找不到適合交談的詞句了,於是兩個人什麼也沒說地坐了很久,臨了我開了口。


「那…今天晚上,還是老規矩?」


「好。」


我和夏凊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玩了一輩子的老友。不妨跟你們說實話,我這個人,相當膽小,在學校時是個死讀書的「眼睛仔」,常常被欺負,但我誰也不敢說,就那麼忍著。同班有一個又高又胖的男生,如今我已經叫不出他的名字,只記得那時除了每天上繳零用錢,我還要幫他跑腿和寫作業。有一次因為買錯了零食,被他狠狠打了一頓,有其他同學悄悄告發到老師那裡去,老師安撫我之後詢問事情的經過和欺負我的對象,然而我從頭到尾都只說「沒有那樣的事」。


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跟我這個膽小鬼做朋友,除了夏凊,她是我少年時代里的唯一一個朋友。一直和她這樣玩下去,也是我沒想到的,到後來我做了近視矯正,漸漸開朗起來,交第一任女朋友……每一件事都有她的功勞,其實現在我還是膽小,怕這個怕那個,不過掩飾膽小已經成了我駕輕就熟的技能。說起老規矩,就是每當我們中有人要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都會去我家的天台喝啤酒。


「真好啊!」默默然喝了幾罐啤酒之後,夏凊迎著晚風仰起臉,做出很舒服的樣子。是啊,真好啊!啤酒和晚風在這裡,夏天和你也在這裡,好像這世上,一樣都不缺了,我暗自想著。


等我洗漱完,夏凊早歪在沙發上睡得呼天倒地。我一隻手抄到背後攬住她,想把她抱進卧室,卻不小心將她吵醒。這時一串項鏈似的熒光,帶著霧狀的毛邊軟飄飄地從她頭髮深處跌落下來,我伸手去撿,那熒光沒徵兆地縮做一團,猛然彈起,極快地鑽進卧室不見了。


「你看見了嗎?」我一隻手搖了搖懷裡的夏凊。

「看見什麼?」


「一團會飛的光。」


我感覺自己的手心熱熱的,軟軟的,夏凊的心跳撲通撲通在下面動著,我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跳起來。昏黃的夜燈把夏凊醺然的臉襯得格外好看,像將熟的軟桃,粉撲撲柔嫩嫩的。長頭髮凌亂地散下來,有一種額外的詩情畫意的美。細小的鼻尖像小鹿一樣濕漉漉的,有一圈密密的汗珠。一對杏眼水汪汪迷瞪瞪地看著我,其間還有一絲慍怒和害羞。我突然意識到什麼,把按在她胸上的手拿開,忘掉了剛剛會飛的光霧,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去…卧室睡吧,我睡沙發。」


我躺下來,閉上眼睛,卻久久沒有想要入睡的感覺,在漆黑的眼皮下,眼球仍然不安分地左右活動。我又想起上一次和夏凊之間臉紅心跳的握手,實際上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可以算得上握手。直到現在,我還真切地記得那手與手之間的溫柔觸感。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大家都因為高考而憂心忡忡,晚自習課間休息時,我們倆總喜歡找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坐一會兒,有時候也不聊天,就那麼在黑暗中什麼也不幹地坐著。


那天是在操場邊角的一個石頭亭子里,亭子上爬滿了葫蘆花,所以有不少小蟲飛來飛去。感覺得出她有些不開心,可能是青春期女孩子之間說不清的事吧,我這麼想。過了一會兒,她好像自己說服了自己似的,轉過來堅定地看著我。


「就要結束了,高考之後就各奔東西,我一定會加倍努力,考一個她們都考不上的學校!」


我不知道說什麼,借光伸手去拍空中的小黑蟲,因為沒拍到,所以停在那裡一動不動地側耳等待小蟲下一次靠近。她突然抓過我空中的手,就像「下雨了快走」的那種握住,雖然握得很牢,但應該是除了傳遞信息之外沒有多餘情感的握手。


「和我一起加油吧?!考同一所大學怎麼樣?」


我們的手握在一起大概有十秒鐘,那十秒鐘里我簡直透不過氣,我從少女的輕柔的手掌中抵達了一個完全陌生、充滿希望和感動的世界。我局促地點了點幾乎停轉的大腦,希望她可以繼續握住我的手,握得盡量久一點。


「尹言!」


「嗯?」


「我最喜歡你了!」


我從沒見過有誰笑得那樣開心,雖然那是毫無顧忌的朋友之間脫口而出的話,但仍然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激勵著我,並使我感到幸福,我邊想邊又笑起來。接著那條光霧再次出現,蛇一般從遠處蜿蜒著向我游移過來,可我明明是閉上眼睛的。我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熟悉的傢具在月光下散發著隱隱約約的光澤,由於反射的關係,有車燈照進天頂又很快移開,光霧仍然以緩慢穩定的速度向前滑動。我反覆睜開和閉緊眼睛,除了傢具在黑暗中顯現和隱沒之外,光霧的影像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它越靠越近,在我面前停下來變幻了形狀,像一個直立的毛毛蟲,周身晃動著纖軟的發著光的絨毛,隱約勾勒出葉片的形狀來,然後從半透明的身體上生出一對黑黢黢的眼睛歪著腦袋觀察我,如果它有腦袋的話。


它不僅長得不像面目可憎的妖怪,甚至還有些蠢萌,所以對於它,我更多的是好奇。儘管如此,它開口說話時還是把我嚇得一激靈。它在身體的三分之一處憑空裂出一條縫,透過那縫可以直接看到它身後的事物。


「沒有睡著嗎?」


那是一種空曠而機械的聲音,沒有性別,沒有音調,更不包含感情。它停止說話時,那條縫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從它身體上消失。它湊得更近觀察我,我驚慌地坐起來,恨不得把自己塞進沙發縫裡藏著,結果不小心翻了個個,摔到沙發背後去了。


「怎麼了?」夏凊聞聲匆匆從卧室跑出來。


「別過來!」我大喊一聲,小心地從沙發靠背上探出頭,剛露出兩個眼睛,就被兩個黑洞對上,嚇得又是一個趔趄歪倒在牆角。


「你是什麼東西?!」


「大半夜的,你罵誰呢!」


「我不是說你,你不是東西!」


我一把接住飛過來的枕頭,沖夏凊做了收聲的手勢,指了指沙發。


「神經病!」夏凊看了看沙發,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轉身氣哼哼地關上了卧室的門。


我再看向沙發時,已經找不到那團東西了,難道是我看錯?我疑慮著,怎麼也無法入睡,黎明時分,終於放棄了睡眠。我推開對襟毛衣從沙發上坐起來,眼望窗口目之可及的一小塊天空漸次泛白,那裡慢慢出現一道藍邊,如沁入白紙的藍墨水一般緩緩向四面擴展開來。


這樣看了一會兒竟然生出些困意,我又躺下閉上眼睛,旋即眼前像是沒信號的電視一樣閃爍起雪花,沒幾下,我出現在畫面中,走進一家商場,站在二樓往下望著室內溜冰場里的人。這個溜冰場我去過,是夏凊常去的那一家,距離我就職的公司不遠,午休時我偶爾會閑逛到那邊去看孩子們滑冰,像一隻只翩然的小蝴蝶。


果然不多久,夏凊出現在溜冰場里,踩著冰鞋伶俐地滑著。她背對著我,卻像知道我在看她一般,右手老練地背在身後,左手舉起來沖我比了個「耶」的手勢。她平時不喜歡在手上帶裝飾的,今天卻帶了一隻玉鐲子,在冰面的映襯下不經意散發出半透明的光。她的長頭髮被風撩得高高的,隔了這麼遠,我居然聞得到她洗髮水的香味,那香味讓我覺得甜蜜。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把我吵醒,我迷迷糊糊還沒睜開眼就被一個卷著風的大巴掌掄在臉上,徹底醒了過來。


「幹什麼呀你!大清早的!我怎麼你了我!」我捂著臉,看見夏凊一臉驚恐地望著我。她擠過來,上下翻弄我的眼皮。


「你剛剛中邪了!得虧姑奶奶我捨命相救,你才撿回了條小命。大恩不言謝,就不用你下跪了。」


「我中什麼邪,我正做著美夢呢,我夢見……」我頓了頓,沒有把夢的內容講出來。


「淫邪。」


「哈?」


「你笑得一臉淫蕩,不是中了淫邪是什麼。」


我白了她一眼。


「說正經的,你要不要去燒燒香啊?剛剛挺嚇人的,你的眼球全是黑的。」


「什麼意思?」


「你沒有眼白!」


「我讀書少你也不能騙我啊,我閉著眼睛睡覺,你哪裡看得見我眼球。」


「你的眼睛是睜開的,我還以為你已經醒了呢。」


我突然又想起昨晚那團會說話的光霧,是不是跟它有關呢?


「早餐都在桌子上,我吃過了,趕著去上班,有事給我電話。」


夏凊匆匆忙忙出了門,我的腦袋亂作一團,拿起鏡子卻不敢看向鏡子里自己的眼睛。

因為幹什麼都心神不寧,最終我居然真的去了一趟清涼寺,在當值的和尚中找了一個看起來年紀較長的,跪坐在他旁邊,把情況說給他聽。他眯著眼睛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念經,我識趣地把香火錢投進福緣箱。那和尚仍然沒有睜開眼,面無表情地說:「施主,取支簽吧。」


我慎重地篩了又篩,把掉出來的簽遞給和尚。他接過去,只睜一隻眼瞟了瞟,然後看了看我說: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


「師父,這是說我和那光應有緣起,終有緣滅的意思嗎?」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師父,這是說讓我學會看開和放下嗎?」


「貧僧的意思是……」


「是什麼?」


「是你想太多。」


我在寺廟的角落裡坐著,看香火裊裊,輕飄飄地升向莫測的天空。我看得出了神,不知道自己這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一直到暮色四合,暗青色的草叢中漸漸出現四處遊動的螢火蟲,「真好看啊。」


一位香燈執事正在周圍點燈,聽見我的話走過來。


「施主看得見?」


「我又不是瞎子。」下午被搪塞的怨氣讓我一看到光頭就沒好氣。


「在施主眼前的不是螢火蟲,是一日香火中沉澱下來的『蘊』,一般人是看不見的。」


「蘊?」


「宇宙萬物都在一呼一吸之間存在,我們吸入的是宇宙,呼出的也是宇宙。每個人體內都擁有強大的潛能,這種潛在的能力藏於呼吸中自由進出我們的身體,稱之為『蘊』。」


「你怎麼知道?」這執事的理論讓我想起畢達哥拉斯的宇宙呼吸說。


「貧僧和施主一樣,也看得見。」說完,他的瞳孔被扎破了一般,流出黑色的液體,佔據了眼白的位置,散發出幽幽的霧氣。我嚇得迅速退站起來,他馬上又把黑色收回瞳孔,變回了正常的眼球。


「不必害怕,這只是打開自己的第二層眼瞼,和彎曲手指、走路、說話沒什麼兩樣的正常生理機能,是所有人類都具備的能力。只不過有些人與生俱來就能夠隨意打開第二層眼瞼,而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找到自己的第二層眼瞼。」


「人世間其實有兩種黑暗,一種是太陽或者光明被遮蔽時而形成的黑暗,另外一種,是永恆之暗。你閉緊雙眼,看到的只是黑暗而已,那種情況下你仍然能夠在黑暗中看到眼皮的脈絡,發現閃動的黑紅色光點。


而永恆之暗則躲在黑暗的陰影中,一些超自然生物又藏身於永恆之暗中。當太陽落山、世界入眠,當人間萬物皆屏息潛伏之時,就是超自然生物喘息行動的時間,只有看到永恆之暗的人,才可以看到它們。也就是說只有當你打開第二層眼瞼時,你才看得到它們。你關閉打開眼瞼的速度過快,黑暗與永恆之暗出現交疊,以至於你根本沒有發現當你看到『螢火蟲』時,其餘的事物都被黑暗吞沒了。你現在試著關閉第二層眼瞼,『螢火蟲』就會消失。」


我想像著自己的瞳孔像香燈執事一樣吸進覆蓋在眼白上的黑暗,果然我所認為的「螢火蟲」不見了,我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僵直的身體,再一轉身,香燈執事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他離開了,還是他壓根就沒出現過。之後的幾天,我沒有在家裡再見到奇怪的光霧。


小遠是坐在我隔壁的同事,我每天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比跟誰都多。雖然她今年剛過三十,卻已經是一個七歲孩子的媽媽了。她性格馴良,脾氣好得像一塊溫玉,做事情不急不忙,好像世上沒有什麼事可以打亂她的節奏。婚後第五年,家裡的經濟條件每況愈下,據她說丈夫為了更好的生活外出闖蕩,那時候他們的女兒才剛剛兩歲。除了三不五時收到的生活費,丈夫再也沒有回到家裡過。


小遠是個十分傳統的女人,傳統到有些盲目,有些見地淺薄。她無條件尊重和支持丈夫的任何決定,從不追問丈夫的發展和去向。比起同齡人,小遠過早地成熟起來,賣力地默不作聲地生活著。她燒得一手好菜,常常邀我去家裡做客。


「周六的菜單都有什麼呀?」


「菜單?」


「不是約定了去你家聚餐嗎?」


小遠把馬尾抓到胸前擺弄著,面露難色。


「居然……忘了嗎?」她可是幫同事帶飯連蘸料也不會忘記拿的人,一起工作三年多,她還從來沒有遲到過,更別說忘記約定了。


「奇怪,真的沒有印象欸。不過沒關係,現在重新約定就好了。」小遠彎著眉毛歉意地笑起來,看上去根本就還只是個孩子。


下午整理文件時,小遠湊過來。


「這些文件,怎麼綁在一起啊?」


「訂書機啊,噥,拿去。」


「這……怎麼用啊?」


「欸?不是常常用的嗎?」


晚上加班,和小遠一起叫了外賣。因為很久沒吃,就點了她前段時間饞著要吃的獅子頭。她夾起米飯蘸著湯湯水水一起吃下去,一邊吃一邊手舞足蹈大呼好吃。


「這個大丸子叫什麼啊?太好吃了,我還是第一次吃呢!」


「這不是你最喜歡吃的獅子頭嗎?」


接下來的幾天,小遠的記憶越來越弱,忘掉了許多事情。她漸漸忘記了便利貼、喜歡的明星、上司的名字……甚至每天都以為自己是穿了新衣服出門而忘記更換衣服。但她仍然清楚地記得需要照顧的女兒、日日相見的我、正在操作的項目、做飯的方法……她的遺忘有跡可循嗎?


星期六我很早到了小遠家,打算陪她去買菜。知道我快到了,小遠已經把門打開,我探頭看見客廳沒人,就輕輕敲了敲門,她的聲音從卧室傳出來。


「快請進吧。」


「在屋裡躲著做什麼?我最喜歡的小萱萱呢?」


萱萱聞聲踩著小碎步跑出來,有點大的拖鞋發出拍打地面的啪啪聲。


「媽媽把我的可妮兔弄丟了。」


小遠慢吞吞地從卧室走出來,眼睛仍然四下找著,她把一縷掉在額前的頭髮重新別到耳後,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我說。


「究竟,放在哪裡了呢?」


我們一起從菜市走回家時,沒怎麼說話。知了不識趣地大聲叫鬧著,那叫聲像熱乎乎的毛織物似的,無所不在地裹罩住我們,讓人有一絲鬱悶。


「感覺你最近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是啊,總是發現一些我不認識的新東西,今天從屋裡翻出來一堆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衣服,還以為不是我的呢。」


小遠低著頭,只顧走路,看不出來她有沒有難過。夏天的風就像有體溫的看不見的小動物,從這枝樹梢傳到那枝樹梢,現在又來到小遠的發尖上。

每次盛飯時,小遠都要多搬一把椅子,多擺一副碗筷,並且盛好米飯端放在座位前,這次照例沒落下。


「別見怪,我還沒跟你說過我丈夫的事吧。雖然他外出了,但我習慣每頓飯都要擺上他的。」


我沒有反駁她,默默吃飯,由著她繼續說。


「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我並不是個有主意的女生。獨獨愛他,是我這輩子,唯一確信不疑的事。前幾天我夢見他了,我知道那是一場夢,但我又總覺得那是真的。」


小遠急急扒了兩口飯,臉頰輕輕紅了起來。


「你沒想過去找他嗎?」


「我跟他說我等他的時候,心裡就明白,他有可能不回來的。」一兩顆眼淚無聲跌落進小遠的飯碗里,沒預料的。她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坐直身子給萱萱夾菜。


吃完飯小遠在廚房刷碗,我帶萱萱去陽台澆花,有兩盆銀絲茉莉一邊開著花,一邊已經干黃了,顯然是急性失水。我找來噴壺,裡面一滴水也沒有,水鹼在壺底形成一圈圈干黃的漬印。接水時,又發現失蹤的可妮兔正躺在洗衣機里,忘了晾起來。萱萱抱著可妮兔跑去廚房找小遠,卻馬上傳來她大哭的聲音。


陽光穿透廚房的方格玻璃窗,直直照射到小遠的額頭和眼睛上,她昏睡中的臉一半倒在陰影里,另一半的曲線被過強的曝光融化了,光柱中懸浮著許許多多安靜的微塵。我手忙腳亂地把小遠抱上沙發,打了急救電話。


除了心速稍緩,醫生說小遠並沒有表現出異常的生命體征,生理上來看她只是睡著了而已,不過仍然需要留院觀察直到她醒來。風把病房淡綠色的窗帘吹起來,抖出布的悶響。萱萱靠在我懷裡,兩隻手把我的襯衫紐扣解開又扣上,反反覆復。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問我:「媽媽會死嗎?」


她像課堂上想要提問的小朋友,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提問,又躍躍欲試脫口而出。萱萱一直沒有哭,很懂事地不給我添麻煩,可這話一出口,她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大顆大顆滾落下來,身體也因為抽泣不住地抖動著。


「當然不會了,死呢,是要等人很老很老之後才會發生的事,媽媽和萱萱一樣,還沒長大呢。媽媽只是有點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覺,我們不要哭,不要吵到她好不好?」我雙手捧著萱萱盤兒似的小圓臉,用大拇指幫她擦眼淚,她還這麼小,就已經懂得分別的難處了。


我準備去買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但又不放心讓萱萱一個人待在醫院,於是撥通了夏凊的電話。意料之外地,電話被掛斷了。大約三十秒後,我收到了夏凊的簡訊。


「我在電影院,怎麼了?」


我打了很長的一串字來講今天的事情,一邊打一邊想像夏凊和新男友在電影院的情形,心裡有種說不清的不愉快,然後又把那串很長的字一個一個刪掉了。


「沒什麼要緊的。」


我把手機放回口袋,打算去找護士幫忙,卻馬上又收到了夏凊的回信。


「我自己看電影挺無聊的,剛好也演完了,發你的定位給我。」


我握著手機,不知道為什麼,一整天緊繃著的心忽然有一點點輕鬆下來。夏凊轉向旁邊的羅賓小聲說。


「我臨時有急事,先走一下,晚點聯繫。」


「要我送你嗎?」羅賓站起來,黑暗中拉住夏凊的手。


「不用了。」夏凊擺擺手讓他不要擋住後面的人,示意他趕緊坐下。走齣電影院,夏凊長吁了一口氣,自在地微微笑起來。


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小遠一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我讓夏凊帶萱萱回家休息,我也打算明天再來。萱萱不說話,跟著我們走到門口時停下來不願意再邁步了。我看她捨不得小遠,就決定陪她一起留下來。我先讓夏凊帶萱萱回了病房,自己回家收拾東西。


一進門就突然覺得困頓,身子也乏軟得很。我沒開燈,閉著沉重的眼皮摸到沙發躺下,決定眯上十分鐘再起身。迷迷糊糊中,又看到那團霧狀有嘴臉的熒光,它好像在端詳觀察著我。


「是看得見我嗎?」


「到底……」


還沒說完,我就失去意識昏睡了過去。再睜開眼時我已經站在一片深遠的青草地上,我彎腰拔下一根嫩草放進嘴裡嚼著,無目的地四處張望。不遠的地方夏凊穿著琉璃藍長裙,背對我站著,雙腳深深埋在草叢裡。我正要跑過去,一個身穿牛仔褲、白 T 恤的男生樣的人搶先跑到跟前,從背後抱住了夏凊。


夏凊被環著並不感到吃驚,反而轉過身迎接了他,兩人無聲地抱在一起。我作為一個旁觀者,心卻砰然跳動,臉頰輕輕紅了起來,好像被幸福悄悄陶醉了。仔細看那男生,眉眼溫柔,清淺笑著,露出臉上藏不住的酒窩。那是……我?他是尹言,我是誰?一陣響亮的鈴聲在空中炸開,我在被扯回現實的罅隙中瞥見自己手上帶著的翡翠色玉鐲。


「你還要多久?」


「我馬上就到。」


我匆忙趕回醫院,在過分潔凈素冷的病房走廊里見到了羅賓。雖然是盛夏,他仍然穿著熨帖的高級襯衫,把扣子扣到領口第一個,緊緊勒著咽喉處細嫩的皮膚,他把衣角整齊地收進黑色西裝褲,皮鞋擦得閃閃發光。他紳士地走上前,笑著朝我伸出手,皮鞋和地板配合發出清脆乾淨的嗒嗒聲。


羅賓眉眼生的利落,直接的眼神看不出多餘的情感。除了抖擻的髮型,他還擁有細長筆挺的鼻子,鋒利堅韌的嘴唇,整齊的牙齒,過人的身高。他太完美了,完美得讓人很不舒服。他的身上有一種演員或者模特才有的意識,像是知道自己被人注視,身上隱隱漾出自命不凡的氛圍,從來不懂的自然而然地放鬆。我雖然從不以自己的長相和生活驕傲,但也沒有因此自卑過,見到羅賓,我一下覺得自己是人生失敗的案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妒忌,面對他,我的腦子裡就閃爍起「危險」的信號。


「初次見面,我是羅賓,來接小凊回家的。」


「喔~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夏凊就拜託你了。」


沒有過多交涉,我徑直走進病房,讓夏凊早點回家。雖然我儘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字句中總像是在跟誰慪氣似的。


萱萱已經睡了,我躺在小遠隔壁的病床上,寂靜像無聲的水,漸漸淹沒上來。我和蒼白的天花板對望著,和睡眠一同沉入海底,無法再發出聲音,迷濛中似乎有人叫我。


「尹言,救我……」


黑暗中兩團光霧對峙著,處在上風的光霧散發出黑亮的光澤,幾乎成為實體,怎麼形容呢?那像是一具樂高拼出來的兇狠玩具,只不過不是塑料的,而是金屬質感的。倏忽間它的身體變幻成數十把寒光閃爍的利器刺入呼救光霧的身體,將它釘在牆上。黑光猛然張開大口,霧狀的口涎從尖牙上滴落到半空才渙散。


「快…用你的血…」


搞不清狀況的我第一反應是快跑,第二反應是去床下躲著,實際上我嚇得連動也不敢動。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再抬頭時發現夏凊被釘在牆上,血汩汩而下,身上的血洞往空氣中蒸騰著白煙。我咬破手指,因為膽怯,衝上去的動作十分笨拙,我一把按向黑色光霧類似於頭部的位置,卻整個人直接穿了過去以十分彆扭的姿勢摔倒在地上,我翻過身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不過它被血碰到的地方好像冒出了黑煙,怪叫著縮成一團從門縫竄了出去。牆上的夏凊滑落下來,跌在地上變回一團光霧。


「夏凊?」我緊張地靠近它。


「人類果然是容易被感情控制的生物。」光霧變得慘白,有點像普通的霧氣了。


「你是什麼?」它看起來十分虛弱,這樣一來我倒不怎麼害怕了。


「我是一種活在永暗之下的光的陰影——寐。但按照人類的說法,我應該是妖怪,以吃夢為生的妖怪。因為害怕陽光,所以只在夜晚活動。我一直住在你的枕頭裡,那裡是夢境和現實的連結,但長為成體之後我就可以藏在你的腦中在白天出行。」


「你是說你躲在我的腦袋裡?」


「因為難以置信而浪費時間對一件事實進行反覆確認,比如明明看到下雪了還要問真的下雪了嗎,明明已經被甩了還要反問自己怎麼可能,實在是愚蠢。」


「基於你一定會問,剛剛的那只是烏,寐的一種。我們按照顏色和性格分為妃、炎、綠沉、櫻草、黛、月白、金、琥珀、烏九種,我是綠沉。不過在成體之前我們都是淡白色,也並不知道自己變為成體之後的顏色。成體後我們吃的夢越來越多,蘊力沉積,顏色才會逐漸明顯。蠱惑心智的能力也隨之越來越強,慢慢地,我們可以吞食人類的記憶,當我們把一個人的記憶吃光,就可以食用他的意識,從而佔據他的身體,以他的身份活在世上。所以雖然白天我們會躲在陰暗角落,但到了晚上就會活動起來,吃掉宿主的夢境和蘊力更弱的寐,強壯自己。」


從爭鬥到現在,事情發生得太快,一時間我獲取了太多信息,無法吸收。綠沉說的話都是說過了一會兒之後才聽出其中意思,就像閃電後隔了一個拍子才聽見姍姍來遲的雷聲。


「所以你是為了佔據我的身體才寄生在我的枕頭裡?」我有些慌神。


「這是我的計劃。」


綠沉頓了頓,接著說。


「但這只是為了生存下去,就像牛羊吃草,人吃牛羊一樣,我們也只是食物鏈的一層,為了生存做必要的事情而已。」


「幹嘛非得吃我啊?求你了別吃我吧?」我坐在地上不斷往後退,眼角的餘光瞥到病床上,才想到這房間里還有小孩子,於是羞怯地裝模作樣的挺起胸膛。「喂!我的血對烏有傷害的話對你也可以的吧?!你敢吃我我就敢咬手指哦!」


「能夠殺死寐的有兩樣東西,一樣是陽光,另一樣就是瞳師的血。除非你不入夢,不然就算我死了,你也隨時可能被其他寐寄生。我們完全可以合作,你放過我,我保證不吃你的記憶,也不佔據你的身體,不過你要接受我住在你的身體里並對此緘口不言。綠沉是最冷靜的,並且一直追求與人類共處的寐,烏的狠辣你看到了,對我們來說,或許這是共存下去的最好途徑。」


「為什麼不能說?」


「一旦人類了解到全新物種的存在,一定會加以研究,研製出對付我們的辦法,我保護你,你自然也要保護我的周全吧?況且,就人類的手段,你能保證自己不被作為實驗對象抓走嗎?如果你有一絲想要泄露出去的想法,我就會立刻吃掉你的意識,明白了嗎?」


「我……我怎麼相信一個妖怪?」看來我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人類難道就值得相信嗎?」


說完綠沉猛然飛起,我眼前的事物模糊起來,四周昏沉一片,綠沉的聲音像在曠野中發出迴響。


「就連已經這麼虛弱的我都無法抵抗,你要怎麼對付其他寐?」


我逐漸恢復了視覺,綠沉又落到我面前,從身體里伸出一隻手指了指小遠。


「烏之前一直寄生在她腦中,現在烏暫時離開,她應該很快會醒來。」


「那她會恢復記憶?」


「不會,殺掉那隻烏很難,帶她去見她忘不掉的人或許可以喚醒一部分記憶。」


綠沉的身體明明滅滅,像一個行將衰竭的燈泡,它支撐不住,變成一條細線鑽進了我的耳朵。雖然了解了寐的存在,但還是難以接受它們就生活在人類的周遭,甚至住進了我的身體,想著想著我閉上了眼。


小小的光圈慢慢擴大,一個發著光的女子披著長發側身在黑暗中站立著,臉躲在陰影深處看不清長相,手上的翡翠玉鐲剔透明亮。她把手指拿捏成十分寂寞的形狀,捋過一絲頭髮,在指尖無目的地纏著。她細細地有氣無力地和自己說著話,不知道為什麼,我不認識她,可單單看著就已經替她覺得可惜和難過。


「在這個世界上,太陽是一定要存在的,人們因為熱愛太陽,按照它的樣子發明了火光和電燈,卻厭棄由於光亮而產生的陰影。陰影躲躲藏藏,生活在人們的背後、人心的褶皺里,生活在一切不易察覺的角落。而我,在陰影中長久地站立著,無人知曉地、孤單地發著光。為什麼我會覺得孤單呢?孤單……是什麼?」


第二天我是被小遠叫醒的,她早早醒來買好了早餐,辦理了出院手續,精神出奇的好。我夾著生煎心急火燎地咬了一口,被豐富的湯汁燙到,捂著嘴含混不清地沖小遠說:「今天我陪你去找阿民吧?」


「萱萱你的小書包不要忘了背上喔。」我的話好像接錯了線路,沒有被小遠接收。她一邊疊衣服,一邊對萱萱喊。


「去吧!我們就遠遠看一下,看他過得好不好。」我試探著輕聲說。


我們從打款記錄上查到阿民固定使用的銀行所在地,買了最近的車票趕去那座城市。火車呼啦啦風馳電掣,車窗外的綠意連成一片,成為小遠拖著下巴凝視的風景。我坐在對面看著她,火車晃動時,小遠也跟著晃動,我的鏡頭也顛簸搖曳,小遠就像她的記憶一樣,變得模糊起來。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騙你的呢?這麼久了,也許他為了逃避責任早就躲到不知道哪裡去,這樣的男人很多不是嗎?」我轉向窗外,自言自語一樣說著話,心裡想著,如果小遠不願意回答,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不會的,我相信他。因為他十分認真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他一定會努力給我和萱萱幸福。」小遠的聲音冷靜,而且不容置疑。


我們找到那家銀行,像走進什麼不可侵犯地記憶一樣莊嚴地邁步,可那裡沒有熟悉的身影。我們就在周圍隨便轉悠,不遠的地方有一條熱鬧的集市,除了新鮮蔬果、日常用品,連寵物都有賣。我看到一隻很可愛的柴犬,興緻勃勃去逗它。


「老闆,這狗多大了?」


「剛三個月。欣欣乖,爸爸忙呢,去找媽媽去。」老闆溫柔地打發四歲左右的女兒去找媽媽,接著跟我說。


「柴犬特別懂事,很聽話的。」


「我一直想養狗呢,你說我要不要買一隻啊?」


我轉過身,卻四處尋不到小遠的影子。我沿著來的路往回走,終於在銀行門口找到蹲在牆角的小遠。


「你怎麼在這兒?」


「阿民……」


「你看到他了?」


小遠點點頭,淚水漣漣而下。


「在哪呢?」


「寵物店老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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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選專欄

食夢獸:請君入夢

井源東鶴 普通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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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概率上說,既然一顆星球上有生命,並且還演化出人類這樣大量偶然性導致的高等生命,那也該有大量具有原始生命的星球才對

就像一期彩票只賣出去一張,而恰恰就是這張中了大獎,如果不是人為導致的,那概率極小,正常情況下有一張大獎,那也該有一些小獎和大量無獎彩票賣出去才對

但這樣一想也會讓人絕望:離人類最近的許多鄰居都只是一些原始生命,越高等的外星生物離地球也越遠,以地球為中心的哈勃體積內,說不定只有幾百顆星球,上面的生物複雜度達到中生代水平,而達到人類文明水平的可能只有地球一個,離人類最近的文明生物遠在哈勃體積之外


先說結論:很可能有,但嚴格來說需要證據。

這裡需要引入一個「可信度」的概念。「世界上有外星人」需要證據, 「世界上存在人格化的上帝」也需要證據。但區別在於,前者已有大量的基礎證據和推理,「尋找地外文明」是一些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明確使命,這意味著國家層面真金白銀的投入。而 「尋找各自信仰中的神」,可能「用愛發電」就可以。

這裡還需明確,科學家們「傾向於相信外星文明存在」,並不意味著他們也相信「外星人來過地球」,因為後者還沒有足夠的證據達到讓科學共同體接受的「可信度」。

這裡的科學思維是「證其有不證其無」。存在需要看證據,但證據也有「足夠充分」、「不夠充分」和「幾乎沒有」等不同的「度」。可被驗證的證據越充分,被科學共同體接受的可能性越大,最為嚴格的證據當然是找到地外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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