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作者:起躍

江沼從小就喜歡太子陳溫,為了他將自己活成了綠茶,

終於在觸碰到陳溫的底限,傷害了他的『心尖尖』表妹後,

被陳溫一怒之下退了婚。

所有人都以為江沼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三日後江沼卻推開門,徹底放下了。

捂不熱的冷玉,她決定不捂了。

太子陳溫一時嘴爽退了婚,以為自己並不會在意。

然而......

陳溫:「那馬背上的姑娘是誰?」

屬下:「宰相府的四姑娘。」

陳溫覺得刺眼。

陳溫:「瑞王身邊的那位姑娘是誰?」

屬下:「殿下的前未婚妻,江沼姑娘。」

陳溫有些煩躁。

炎炎夏日,她向他走來,臉上掛著燦爛迷人的笑容,

陳溫鬼使神差地上前,卻見她目光淡淡地從他臉上略過,

走向了他身後的瑞王,陳溫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仙女書架有話說:

女主是忠良之後,從小就一心一意喜歡身為太子的男主。而男主很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太子妃,也認定自己的太子妃只能是女主一人。但男主作為太子,總是把國放在家之前,雖然對女主一心一意,但表面上對於兒女情長很不屑,習慣了女主的照顧又不回應同等的感情,簡直是又當又立。

在女配(因為戲份太少甚至不能成為女二)的蓄意挑撥下,女主誤以為男主喜歡的是女配,而男主單純想圖個清凈說了一句「退婚」,女主自此當下一切遠走他鄉,甚至和別人開始相親。男主在一次次被女主推遠的過程中發現自己之前的不妥,看到女主的白蓮師爺小表哥故意留一塊女主做的糕點給男主,男主卻不忍心喫的時候,虐的本書架心情大好。

後來瘟疫爆發,男主為了保護女主不惜與他人刀劍相向,活著走出瘟疫城的時候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自此開啟了不要臉不要命只想要老婆的漫漫追妻路。要跟自己弟弟搶老婆,還得跟弟弟的師爺搶老婆,更得提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的各色相親對象,也是很有趣的。什麼忽悠妹妹幫忙跟女主穿情侶裝啦,明面上偏袒女主弟弟啦,做起來手到擒來,一個太子不要臉起來誰也拿他沒辦法。

很值得一看的追妻文,特別是番外裏的幾對cp都很有感,女主哥哥的番外也是一篇小小追妻文。只可惜女主哥哥不是男主,最終老婆跟別人跑了。

經典語錄:殿下,我們試過了,試了十年,不合適。

推薦指數 ☆☆☆☆☆

虐心指數 ☆☆☆☆☆

追妻指數 ☆☆☆☆☆

2. 《白月光回來以後》 作者:有影無蹤

唐棠跟楚肖珩在一起四年,溫柔體貼,不作不鬧,迎合他的一切需求。

旁人笑她不過是白月光的替身,等大佬膩了,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白月光回來以後,唐棠走了,比當初跟他在一起時還乾脆。

走的時候留下一張紙,清楚寫著這些年他為她花的每一筆錢,和一張等額銀行卡。

楚肖珩再次見到唐棠時,她成了季家千金,出席在晚宴上。

一襲紅色禮服裙,挽著當紅男明星的胳膊,艷光四射,媚態撩人。

後花園,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楚肖珩舔了舔脣角,怒極反笑:原來以前是把爪子藏起來了。

唐棠整理好衣裙,冷眼看他:楚先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後來,那個高冷桀驁的男人卸下所有尊嚴和鎧甲,瀲灧的黑眸裏是徹底失控的濃情。

他不顧旁人目光,攔在她跟前,英俊的臉上瘋狂又決絕,嗓音嘶啞:你想跟他聯姻,除非我死。

「白月光」回來以後,她成了真正的白月光。

仙女書架有話說:

沒有替身,沒有替身,沒有替身。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女主本來是千金大小姐,但是出生時在醫院裡與另一個女嬰被弄混了,在一個父母極度自私還重男輕女的家庭中長大。因為養父不給交學費差一點上不了大學,只好藉助男主家族成立的助學基金,並且因此對男主產生了感激之情。

而男主此時正在經歷未婚妻一言不發逃婚的低谷,女主的溫柔溫暖了他,他貪戀於此。重新振作之後的男主展現出了自己的商業天賦,統一了家族內不和諧的聲音並成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女主一直以卑微的身份陪伴著他,男主卻從不說愛,也不在人前承認兩個人的身份,即使親近的人都知道兩個人的關係。

在目睹男主給逃婚的未婚妻優待後,女主徹底死心離開,認回自己的親生父母成為了千金小姐,與男主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互相逐力。男主不過是在給曾經的未婚妻家族下套,卻忽略了女主的感受,在瞭解女主心意後也很後悔,於是開啟了半本書的追妻經歷,過程有虐也有甜,最後雙方皆大歡喜。

沒有下跪、打胎之類的通俗情節,細水長流中更有虐心之感。

經典語錄:因為她再怎麼打扮,身上都寫了兩個字——廉價。

推薦指數 ☆☆☆☆☆

虐心指數 ☆☆☆☆

追妻指數 ☆☆☆☆☆

3. 《似癮》 作者:雲拿月

沈家老三素來清冷

只有一起長大的朋友敢拿他打趣,調侃他清心寡慾,活得像是苦行僧

玩笑話沈晏清從來不答

時間太久旁觀者大概也都忘了,他曾經有過女人

也有過矜持盡斂,鍊鋼繞指,一剎成柔的瞬間

仙女書架有話說:

一場落水,跳入水下救起她的卻不是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自己不過是一個被收養、靠著沈家恩惠才能長大的人,

又有什麼資格去與千嬌萬寵的少爺小姐們站在一起?

於是她走了,走得毫不留念,走得乾脆利落。

對於她的離開,他本應無所謂,

既然決定要走,那說明她可以在另一個國度過得很好,他這麼安慰自己;

可是五年後,看她將自己歸為交情不深的一類朋友,他再也忍耐不住,

當年的事本就另有隱情,她怎麼能轉身再不回頭?

原本的簡介寫得太簡陋了,本書架只好自己重新為它寫一個簡介。

文章一開始就是女主和女二同時掉到了泳池裡,而遠處的男主只聽到人說女二掉進去了,因此才先去救了女二。在女二被搶救的過程中,纔有人說女主也掉下去了,男主本來也是要去救的,卻被女二的哥哥打倒在地,最終是其他人幫忙把女主救上來的。

本文的女二有些壞,仗著身體不好所以明目張膽的白蓮花行徑。她的哥哥也是個人渣,為了給妹妹出氣甚至qj了女主的閨蜜。好在這一家子惡人最後都被男主制裁,徹底蹦躂不起來了。

經典臺詞: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游泳……我以為你會救我的。

推薦指數 ☆☆☆☆☆

虐心指數 ☆☆☆☆

追妻指數 ☆☆☆☆

4. 《替身》 作者:半截白菜

暗戀一個人,當他的替身,卑微到了極點。

看到了他的白月光,孟瑩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劣質的替身。

直有一天,她看清了明白了放手了。從此冷情冷欲,誰都不入她的眼。

大雨傾盆,孟瑩撐著傘,靜靜地看著門口。

許殿衣著黑襯衫跪在地上,他也安靜地看著她。

那雙桃花眼帶著濃鬱深情,勢不罷手。

幾分鐘後,撐傘的孟瑩轉身入內。

徒留一個纖細背影。

渾身濕透的許殿笑了笑,低頭繼續跪著。

仙女書架有話說:

男主之前的確把女二當做白月光,不喜歡一對一的小仙女自覺迴避。

女二就是標準的白蓮花,嫁給男主的哥們之後發現自己過得不幸福,又回頭開始吊著男主的感情,企圖給自己找一個離婚後的依靠。不過男主其實對女二的感情已經變了,他的身邊有了女主,內心都是女主的身影,儘管這個狗男人在明面上從來你沒有承認過。

男主對於女二的照顧,其實也是被女二洗腦了。讓他覺得是因為自己當初沒有全力阻止女二結婚才讓她變得不幸福,後來男主想通了,憑什麼女二的人生要讓他來負責,於是拍拍屁股追在女主身後求親親抱抱舉高高。

女主離開男主後進軍了影視圈,成了又美又颯的影后,男主只能一邊默默捧老婆,一邊暗地裡瘋狂喫乾醋。最開心的一章,就是女主演戲進入瓶頸,把男主叫來當劇中人物的替身來找靈感,讓他也體驗一把被當成替身的感覺,看得本書架爽爆了。

整體的情節進展很快,不拖沓不注水,虐的程度剛剛好,推薦小仙女們看一看。

經典語錄:接吻就接吻,咬我做什麼。

推薦指數 ☆☆☆☆☆

虐心指數 ☆☆☆☆☆

追妻指數 ☆☆☆☆

5. 《熱吻欲燃》 作者:城下煙

喬溫第一次見到霍燃,男人笑得痞氣又散漫,

紆尊降貴地俯身,卻是施捨的語氣問她,「要跟我回去嗎?」

喬溫無家可歸,抿脣仰視他,點頭。

朋友玩笑,片葉不留身的浪蕩公子,怎麼會招惹了這麼個小丫頭。

後來,最需要霍燃陪在身邊的那個夜裡,喬溫問他,「霍燃哥,今天,你能現在就回家嗎?」

電話那頭是霍燃的懶聲戲謔,「乖,別矯情,我晚點再回去。」

眾人起鬨:「霍少爺不回去哄你的小喬妹妹?」

霍燃雲淡風輕,「你們家養寵物,還要負責給她做心理輔導呢?」

掛了電話,喬溫自嘲輕笑,收拾東西,消失得乾脆。

眾人笑問:「霍少爺,聽說你的小喬妹妹跑啦?」

男人神情微斂,指間燃著猩紅,

卻還是說:「養尊處優那麼多年的小家貓,喫點苦頭,就會自己回來了。」

再後來——

終於趁著雨夜堵到人的霍燃,分不清臉上是雨是水,

垂睫問她,「到底是誰說永遠不會離開我的?」

喬溫輕嗤,「霍少爺,女人的話你也信?雨水順著耳朵進腦子了?」

男人靜默數秒,終於變了臉色,委委屈屈抱住她,

落在耳邊的話音繾綣又落寞,「一一,回家吧。求你了。」

仙女書架有話說:

本文男主用漫長的追妻路告訴大家一個真理:不作死就不會死。

男主跟女主一對一,但男主有很強的控制慾和偏執症。他從小把女主養大,女主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隨著年齡增長,女主開始有了朋友,有了工作,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業,但男主因為自己的童年陰影,只想要把女主圈禁在自己的臂彎中,永遠做自己的小嬌妻。

女主想要衝破這種束縛,引起了男主的憤怒,但這個時候的男主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只想著鎮壓。於是男主成功地把自己給作死了,後期為了挽回自己的小嬌妻,下跪、淋雨、喫乾醋一樣都不少。後期女主被綠茶鮮肉弟弟、溫柔體貼大叔等環繞,氣得男主瘋狂刷存在感。很久沒有見過男綠茶,這個人綠茶弟弟居然還挺有人氣。

經典語錄:叔叔, 你認識我『媽媽』嗎?

推薦指數 ☆☆☆☆

虐心指數 ☆☆☆☆

追妻指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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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已完結)

皇帝的白月光貴妃死了。

我殺的。

張皎月死的時候,我記得她的每個表情,我就坐在御花園湖邊的養心亭裏,品著蒙頂山茶,看著張貴妃在水裡苦苦掙扎,湖水灌進她的嘴裡,耳裏,她喊不出聲,只能揮著胳膊,垂死掙扎,再後來,連掙扎也掙扎不動了,水面泛起了幾個水泡,就歸了平靜。

「皇上駕到。」李公公清亮的聲音劃破了短暫的寂靜。緊跟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壓著怒氣命令道,「所有人在外面守好,沒我命令,不得進內。」

我這才放下茶杯,視線從湖面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終於來了。

要是在三個月前,我定是歡喜的,他終於來看我一眼了。

現在,我看著他連黃金鎧甲都沒來得及換,腳踩著夕陽朝我走來,我竟瞧不出半分自己曾經歡喜的模樣。

有幾個黑影從易華身後竄出,躍入水中,易華站在水邊,右手握著刀鞘,平靜的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我。

我用手撐著桌子,打算起身請安,沒想到腳底一軟,竹籬趕忙上前攙著我,「娘娘,你的手怎麼這麼涼,為什麼這麼為難自己呢?」還未語畢,竹籬已經泣不成聲。

我定了定神,借力站好,整了下衣物,沉聲訓斥道,「陛下這才御駕親徵,大獲全勝,你在這裡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再不懂規矩,就驅逐出宮。」這丫頭被我慣壞了 也不看這是什麼場合,我只好先開口責罰了她。

竹籬說什麼,抬頭看了我一眼,被我嚴厲的眼神嚇到,趕忙擦了把眼淚,朝易華的方向跪下,拚命扣頭認罪。

我快步上前,行禮道,「總管通知說陛下三天後才能回到宮裡,沒想到這麼快,臣妾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易華沒有回應,我們就這麼僵持著,直到暗衛從湖裡把張皎月的屍體抱出來。易華才開了口,聲音一下子向蒼老了幾十歲,沙啞的不成樣子。「今日御花園之事,不能走露半點風聲。」

暗衛把人放下,作揖點頭後,又消失了,就算見過一百次暗衛,我也要驚嘆於他們的行事效率。

張皎月不愧是西域第一美人,就算死了也是最美的樣子。易華終於有了動作,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塞進我的手裡,「這次徵戰的勝利品。」

我有點想笑,我向來不善偽裝,直接笑出了聲,笑得前俯後仰,笑得眼淚都糊了雙眼。

「易華,你是瘋了嗎?張皎月,你的張貴妃,你最愛的女人,被我害死了,你居然連難過都沒有,這就是皇家無情嗎?比起16歲的你,現在的你,我真的瞧不起。」

第一次見易華,也是在湖邊,也是相似的場景,只是那時的易華還是明媚陽光的少年郎,張皎月還是我最愛的堂姐。

我跟堂姐打鬧,堂姐不小心失足落水,當時我才豆蔻年華,一下子嚇壞了,嚇得邊哭,邊喊救命。這時,有人一躍就進了水。可那個人不是易華,是林青。林青善水,很快就把張皎月救了上來,我剛準備哭著撲上去,突然一柄劍橫在我脖子上,把我嚇得哭的忘記了。

我順劍著看過去,被那個人驚艷到了,天人下凡也不過如此。可這個天人張嘴就惡狠狠的兇我,「你這小妮子,心腸怎麼這麼惡毒,竟推月月落了湖,小小年紀心狠手辣。」

我被嚇到了,哭的更厲害了,沒意識到堂姐已經醒了過來。張皎月吐了幾口水,伸手把我拉了過去,我一把撲進張皎月懷裡,說話都說不清了,「堂姐我錯了,再也不跟你打鬧了,你千萬別不要我。」

張皎月哄了我半天,纔跟林青道了謝。然後又跟那個人解釋了半天,才平息了這件事。後來堂姐告訴我,他叫易華,有次女扮男裝跑去酒樓喝酒,遇到了易華,都是性情中人,便引以為知己。

那時,易華這個名字就在我心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只是那時我還不知道這一筆差點挖掉了我整顆心。

後來,我偷偷跑出去這件事還是被我父親知道了,把我關進閨房,再也不准我出門。

我太無聊了,就讓竹籬幫我打聽那個易華是誰,竹籬還沒給我打聽到,我就又見到了他,在皇家狩獵場上。

他從一匹純種白色汗血寶馬上下面,一身戎裝,英姿颯爽的朝我走來,我的心跳如鼓,好像這世間再無其他人,只留我二人。

「微臣攜愛女參見太子。」父親見我失態向前走了半步,擋在我面前,我這纔回了神,原來他是太子。

「丞相不必多禮,只是丞相這愛女有些眼熟。」易華看著我,眼神有幾分戲謔,我知道他認出我來了。

他輕輕挑眉,滿臉英姿颯爽,明亮如春,直勾勾看著我,看得我心跳如鼓,一時躲閃不及,看呆在原地。

父親見我木訥,提了聲音,介紹到,「淼淼天天在閨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大家都說皎月和我的愛女張淼淼有些相似,太子難免覺得眼熟。」

話音未落,張皎月和林青就從遠處走了過來,易華好像看著我想要說什麼,猶豫了幾分,又恢復如初,匆匆客套了兩句,就朝兩人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那時我就知道,易華不是我的。

如果,不是後來皇帝賜婚的話,我差點以為那個人於我,只是黃粱一夢。

那年,我16,他18。除了國宴上,我偶爾遠遠的望過幾眼他,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看著他。

從我接到聖旨就開始歡喜,我的心上人居然是我的夫君,只是話本都不敢寫的。可我在婚房左等右等,都等不來我的如意郎君。

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房門被強力打開,我一下子驚醒了。濃鬱的酒氣充斥著整個房間,我有些緊張,面前的人卻半天沒有聲音。在我想要開口試探時,易華莫得開口,「不是讓下人告訴你別等了,還是說你在期待什麼。」

我心涼了一半,緊接著,蓋頭被粗魯的摘了一下,我一下子沒適應光線,模糊中看見他眼眶有點紅。等我揉揉眼,再看向他,他掛著幾分笑意,說道「喝的有些多,不想讓你見了心煩,愛妃還是早些休息吧。」

我自小就是個敏感的孩子,他裝的再像,我也看得出來。雖然他禮數周全,害怕我累著,勸我不用等他,先歇息。可是,我知道,這還不及兩年前,那個時候他的眼裡沒我,這個時候,他的眼裡厭我。

我裝作沒看見,父親告訴我,出嫁從夫,讓我好生照顧夫君,我是夫君的髮妻,以後易華不可能對我不好。

我覺得我父親說得對,哪怕他心上人不是我,可我是他的髮妻,只要我對他好,他總歸是看得到的。

我找了易華的乳孃,仔細詢問他的飲食愛好,生活習慣,愛憎喜惡,希望做個合格的妻子。易華看出了我的努力,反而每次看我眼神都很複雜,剛開始還勸我,讓我不要管那麼多,讓下人做就行了,可我總是表面應承,想做什麼從來沒有人能勸阻我。時間長,他便不說什麼了,只是回來的次數很少,經常在書房熬夜,我隱隱感受到他在躲我,可是見我的時候,他又好像什麼都沒法發生過。

皇帝病危了。竹籬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正在給易華沏茶,他最近忙的緊,我已經快一個月沒見他了,他好不容易回來,又在書房處理公務,我正想給他沏壺茶送過去。

「太子呢?」我抖了一下手,滾燙的水,灑在我的手背上,我疼得趕忙放下茶壺,也沒來得及細看,就披上披風,快步朝書房走去。易華顯然已經知道了,看見我只道兩個字,進宮。

我便跟他一起去了。

皇上走的快,我跟易華終是沒趕上看最後一眼。自古皇家多無情,我看著惺惺作態的眾人,有妃嬪,有皇子,有宦官,有大臣,唯獨易華是真的難過。

先皇遺詔,太子繼位。他跪在最前面,握著皇上的手,沒有說話,沒有哭泣,跪了幾個時辰。他讓眾人退散,只剩我們二人跪在牀旁,我聽見說,「沒有人問過我想不想當這個太子,也沒有人問過我想不想當這個皇帝。」

我沒料到他會吐露心聲,我心裡又一絲甜意,因為這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祕密,我努力這麼久總算沒有辜負,當時我還天真的想著。他又跪了很久,才撐著牀緩緩起身。

我小聲叫了句,「易華。我……」他回頭皺皺眉說,「在外面不可直呼我名諱,你是太子妃,莫失了分寸。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還要處理政事。」

說罷,他便離去了。

我試著站起來,跪了太久,腿麻木了,沒有成功。皇上身邊的公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身後,這人是個七竅玲瓏的人,趕忙上前將我攙扶起,寬慰我,「太子,不,是皇帝剛經歷先皇駕崩,還要處理政事,心情悲痛,沒有注意到您跪太久,需要攙扶,您一向知書達禮,定是能體諒的。」

我看著他的背影,才發現成婚三年,他還是隻把我當做外人。

那時,我還沒有心涼,我想就算他心上人不是我,但他的皇后是我,以後有萬千佳麗,只要沒有張皎月,我永遠都是勝者。可是沒想到我敗了,敗的一塌糊塗。

皇帝登基三個月,沒有立後,堂堂太子妃,三年髮妻,相國之女,只封了貴妃,這不是打我一個人的臉。父親傳信於我,說他一直在做努力,但是被易華強行壓了下來。

自他封帝,我便沒有見過他,有時候我在懷疑自己值不值得,苦尋無果。

在我準備歇息的時候,他突然來了,看起來還有些開心。我知道,這開心肯定不是因我,但是我還是開心的,我想值不值得,這下有了結果。

「淼淼,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易華拉著我小酌了幾杯,我是厭惡飲酒的,可是好不容易見到他,不想讓他失望,壓著噁心,硬是抿了幾口。

「妾身自然是記得,你還錯認成我推堂姐入了水。」要不是那一天,我怎麼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呢,不敢忘,也忘不了。

「那個時候,你還是個小妮子,被我嚇的哭個不停,後來那次我又見到你,本來想逗逗你,可是……後來沒想到你這麼……」他想了半天,擠出來個「賢良淑德。」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聽了半天也沒懂他想表達什麼,總歸是對我不滿罷了,我的心像被密密麻麻的針紮了一樣。

我笑了笑沒有接話,我想此番懷念舊情這麼簡單,我只是是要看看他想做什麼。

他繞了半天圈子,見我半天不順著他的話講,自討了個無趣,只好自顧自的說道,「陽春四月,是該擴充後宮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我看著他手指敲著桌子,就知道他還沒說到重點,還沒催他,只是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月月,這次也會入宮,她是你堂姐,你要多幫襯一點。」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我的心裡依舊心冷如冰,我拿起酒壺,將酒杯倒滿,臉上掛起了幾分笑容,回到,「陛下信任,我當全力以赴。」

說完我便一飲而盡,易華看著我的眼神莫名有幾分悲傷,可是已經缺乏判斷意識,只感覺身體有些燥熱,易華看出了我的異樣,我的大腦已經爆炸了,身體熱的我想將衣服撕碎。後面我就不記得了,覺得先是疼痛,後面就舒服了不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易華已經離開了,竹籬說那壺酒是太后御賜的,我心裡瞭然。誰能想到,結婚三餘年,我們兩個竟沒有同房過。哪怕太后是無心之舉,對我而言,這種方式同房,還是太屈辱了。

幸好,後面他只囑託下人好生照顧我,自己沒來過,讓我覺得少了幾分尷尬。

選秀如期舉行,我見到了張皎月,她好像變了很多。她跟我是完全不同性格的,我自小被父親教育三從四德,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性子安靜。她不一樣,家裡遭了難,進京投靠叔父,可她性子活潑,好動,經常女扮男裝上街玩耍,那天是她勸我好久,我才偷偷跟她出去玩了一次,沒想到居然改變了我們幾個人的命運。

現在的張皎月,依舊明艷,滿眼不甘,但是她居然學會了服從。

她表面裝作不識我,晚上偷偷來看望我,問我過的是否安好,我沒能說實話,只是安慰她一切都好。我問她為何進宮,她猶豫半天,還是沒有解釋。

之前分享少女心事的兩個人終是生了嫌隙。

選秀最後一輪,易華也來了。一個一個秀女進來,易華都幾乎不開口說話,只給了名分,直到張皎月進來,我看見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一下子讓我想起了少年的她。

「草民張皎月見過皇上,貴妃。」說完,張皎月結結實實扣了個響頭。

易華坐不住了,直接下去給她扶起,「月月,不是說好了,見我你永遠不用行禮,我永遠是你的易華。」

我看著宛若璧人的兩個人,一陣噁心襲來,吐了一地。

我懷孕了。

母憑子貴,易華也壓不住每天冊封我為後的奏摺了。

終於冊封我為皇后,只是同日,他也冊封了張皎月為貴妃。

張家出了國母和貴妃,最重要的是皇后懷孕了,這下丞相家一下子風頭無兩。可這些都與我無關。聽竹籬說,皇帝夜夜留宿貴妃宮中,初聽時,心還會痛,時間長了,我覺得有些沒意思。

我開始做小孩兒衣服,玩具,我想給他最好的一切,不知從何時,這個新生命成了我的全部。

適逢太后壽宴,本來我孕吐的厲害,想推了,可是太后下了死命令,我只好多備了些梅子止吐。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次來的還有林青。我依稀記得,成親前,林青託人與書於我,說是他要隨父去鎮守西關口,經此一別,可能是永遠,希望我能出來一聚。本來我是打算去的,可皇帝賜婚詔書也到了,我的立場有些尷尬,再加上本來跟林青也不熟,就託張皎月替我去了。

沒想到他因立功,這麼快就回來了。這麼多年未見,我覺得他分外陌生,記憶中的模樣都模糊了。我正想著,林青突然看向我,跟我視線撞在一起。

有種偷窺被抓包的感覺,可是我覺得問心無愧,畢竟是舊友,這麼想著,我回了微笑。林青卻向我眨了眨眼,溫和一笑,反而讓我有些無錯。我只好收回視線,隨便掃了一下,就看見易華在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我能感受到有些壓迫,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林青的反應著實有些輕浮,這讓我有些緊張。

還好,整個晚宴一切都很順利。只是,那歌舞吵得我頭疼,堅持了一半,我實在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打算跟太后說了下,先回去休息,剛起身眼前一抹黑,直接向後倒去。

竹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我感覺下面一熱,周圍的騷動吵得我頭疼。我依稀能分辨出有人在喊御醫,有人在喊流血了。

奇怪的是,模糊中我第一個看到的不是易華,是林青。

等我睜開眼的時候,居然第一次看見易華坐在我牀邊,我以為是幻覺,我的易華一直都那麼明朗陽光,風華正茂,怎麼可能憔悴,這麼想著我伸手摸上他的臉,自顧自的說,「我的易華怎麼會這麼憔悴,我記憶中的他從不會失態,更不會哭。幸好你不是我的易華,因為我的易華從來看不見我。」

我話音剛落,夢裡這個易華又哭了。我只見過他哭過一次,先帝駕崩的時候,許是印象太深刻了,居然又夢見了。

他讓我再睡一會兒,我也覺得有些疲憊,但是我不想他哭,扯了扯他的衣角,撒嬌道,「夢裡的易華也不可以哭,我們安安的爹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安安?」

「你不知道吧,這是我們孩子的小名,我起的。希望他一生平安順遂。」我傻傻的笑了笑。

易華卻像是更悲傷了,強行捂住了我的眼睛,我太累了,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娘娘,你醒了!」等我睜開眼,看見綠籬正拿著毛巾給我擦臉。我看了看周圍,有很多禮物。

「我睡了多久?」我扶著頭坐了起來,下意識摸了摸肚子,本來微隆的肚子竟然有些凹陷。

我好像猜到了什麼,綠籬一下子哭出了聲,斷斷續續的安慰著我,「陛下下令嚴查,一定要找到下藥之人,是我沒照顧好娘娘,都是綠籬的錯。」

我突然覺得很冷,蜷縮成一團,還凍的直抖。

「你終於醒了。」易華走的很急,還沒等宦官通報,就已經走了進來。

我死命咬著下嘴脣,有些抗拒的看著他。「讓太醫看一下。」易華小心翼翼的說,這還是第一次我看見他用討好的語氣對我說。

我一把拉住太醫的手,「劉太醫,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太醫,一定有辦法救我的孩子的對吧。」

劉太醫面色為難的看看我,又看看皇帝,撲通跪在了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感覺渾身都被抽空了,最後的希冀也被打破了。易華上前將我攬在懷裡,輕生安慰道,「淼淼,你別太難過,我保證孩子會有的,將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的。」

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為我那沒出生的可憐的孩子。

雖然我的身體慢慢恢復了,可是我好像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了,偶爾莫名其妙的會流淚。易華開始頻繁的來看我,從一天一次到一天幾次,我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也不知道他為何變了,變得看起來有些在乎我了。

可能他也發現我的情緒不對,開始讓我的堂姐,張皎月來看看我,可我們變得相顧無言 沒辦法,他開始允許我的父母來看我。只是我沒想到,林青竟跟著我的父親一起來了。

我的父親一向是寵我,愛我的,只是君臣有別,害怕落人口舌,也沒有太表露情緒。林青倒是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問東問西,他好像發現我過得不好的祕密,臨走時,悄悄塞給我一樣東西。

是一封信,密密麻麻寫了三頁。

我大致看了眼,原來他於我也是一見鍾情,本來想問我是否願意跟他一起去西關口的。原來,他一直四處打探我的消息,知道我過得不好,拼了命的打仗,想要回來。他知道易華心上人是張皎月。信的最後,他告訴我,會等我一輩子。

這讓我震驚之餘,有些難過,原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人這樣熱切的關心我,愛著我。

可我不能給出任何回應,思來想去,決定寫一封信,語氣絕情,我不值得他這樣,他的未來應該遇到愛他的妻子。

我把他的信燒毀了,我寫的信讓竹籬找了靠譜的人,連夜送了出去。

我的情緒稍微好一點了,易華來了慢慢也少了,聽聞南方洪水泛濫,北方匈奴來擾,他應該是脫不開身。

不久,開始有人莫名其妙的託我宮裡的婢女給我一些小玩意兒,都是來自宮外。有竹蜻蜓,有蘇嬢嬢家賣的老婆餅,有紙風箏,還有靈隱寺祁來的平安符 亂七八糟的,竟都是我喜歡的。雖然我不能接受,但是卻是我在這冰冷後宮裡感受到的唯一溫暖。

這樣的明目張膽,怎麼可能不讓易華知道。

我正在打算把今日送進來的老記家的燒子鵝同樣原路送回去,易華就來了。

「這是何物?」易華面色不善。

我對他的喜歡卑微到了泥土,不允許他有任何的不悅,「是舊友擔心我心智抑鬱,給我送一些小玩意兒解悶。」

易華一把把燒子鵝拂到地上,怒氣衝天的說,「舊友?好一個舊友。」

我悄悄猜想易華心裡還是有我,纔有這些個舉動,這讓心裡有了分甜意。

「好了,我差人告訴他,以後再也不許送 這你可滿意?」我用眼神示意竹籬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好。

易華滿意的點點頭,「今晚我留下睡。」這是我們第二次同牀,因為他新婚當夜,坐了一宿,沒上牀,沒睡覺。

易華背對著我,沉默了半天,在我快睡著時,開口說,「對不起,害死我們孩子的人沒找到,那個婢女咬舌自盡,線索斷了,但是你放心,以後一定會有的。」

我覺得他說的有些不對勁,比起找不到,這套說辭我更覺得是他在掩蓋真相。這讓我一下子沒了睡意。

比起旁人,我更相信自己尋找的真相。

投毒的人很巧妙,趁著宴會,給我的飯菜投毒,那種大日子人員混亂,除了找到了給我上菜那個咬舌自盡的婢女,把整個御膳房都審了一遍,絲毫沒有結果。

我雖為皇后,自打懷孕對後宮管轄就少了,幾乎都給了張皎月管理,要是放在先前,我這不爭不搶的性子,自是不想再要回來,可眼下,我還是想為自己的孩子找到真相。

這樣想著,我便叮囑竹籬督促御膳房做一桌皇上愛喫的,我要親自去御書房面聖。

這是我第一次來御書房找他,小公公機靈,老遠看見我就進去稟報了。

還沒進去,李公公湊到我跟前小聲說,皇上一天未進食了,讓我好好勸勸。

「他經常這樣嗎?」我有些驚訝,在東宮時,雖然他也忙,但一日三餐向來是我我準備的,頓頓都不少,他頓頓都喫點。

「回稟皇后娘娘,是的,老奴都快愁死了,勸不動,張貴妃也勸過。」李公公說話有些急,我沒有接話。

李公公立刻意識自己說錯了話,噤了聲。我擺手示意無礙,便走了進去。

他正在批改奏章,我見過他工作的樣子,專註認真,給他平添了幾分威嚴。

看見我,他合起奏摺,起身走到我身邊,臉上帶著笑意,「你怎麼來了?天還這麼熱,小心中暑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讓竹籬把飯菜拿出來放好。「快傍晚了,太陽都快下山了,無礙的。這是叮囑御膳房給陛下做的飯,陛下多少還要喫點的。」

易華神色沒變,拉著我坐在桌前,動手開始喫了起來。

他也不問我此番前來的目的,只是靜靜喫著飯。我在猶豫是否開口時,他卻問了我一個問題。

「朕最近有個難題,想請皇后排憂解難一下。」易華看著我,眼神裏寫滿了複雜。

我隱隱覺得不安,剛想回絕,他已開了口。

「最近有一趣事,朕有個將軍,鎮守邊關多年,功績無兩,正值年輕有為之時,朕想賜婚妹妹嫁與他,可他卻一口回絕了,寧可抗旨不遵,冒著人頭落地的風險,也不願娶朕的妹妹,皇后說,是該殺,還是不該殺。」

我心裡一驚,林青這是何苦。我忙開口道,「陛下登基不足一年,就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民富安康,實乃一代明君。這位將軍又是不可多得之帥才,鎮守邊關,保家衛國,報效朝廷,這纔是他應該做的,一旦當選駙馬,我朝豈不損失一員大將,於國於民,都是一件憾事。」

易華聽完我說的笑了起來,眼神卻冰冷刺骨。

「不愧是朕的好皇后,不愧是相國家的女兒,見地之遠非一般女子所能及。朕便依你。來人。」易華一抬手,李公公便從走了進來。

「皇上,臣在。」

「傳朕口諭,即刻封林青為鎮遠大將軍,調至山海關,不日啟程,不得有誤。」易華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似乎想從我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

我有些懊悔了,後宮不得干政,我竟因擔心林青的性命之憂,說了這麼蠢的話。

「怎麼皇后,這是不捨舊友?」易華話裡有話的問,「舊友」二字竟說的有幾分譏諷。

我搖搖頭,我摸不透易華的心思,他對我無半點歡喜,又怎麼這樣上心林青?

我這模樣在易華眼裡卻是旁的意思,我越來越讀不懂他了。

「今晚朕要留宿甘泉宮。」易華沒有要詢問我的意思,自顧自的說起來。「你想要孩子,我幫你。」

我還是沒懂他的意思,結合近日種種,我覺得易華總是在有意無意試探我,好像之前平靜的日子打破了。

他開始以龍肆重要,頻頻留於我宮中,可我肚子沒有一點動靜,連太后都有些上心,經常給我送補品。

林青要走了。這個消息是張皎月告訴我的。

彼時,我正在煮茶,烹飪茶水是我最喜歡的事情了,這能讓我心情平靜,剔除雜念。

「是件好事。」我不知其意,只好客套的回答。

張皎月卻一把上前按下我拿著茶壺的手,「張淼淼你到底有沒有心,林青喜歡你這麼多年,可是你呢?跟易華說,把他調回到邊關,過那提心弔膽,不知生死的苦日子。本來他是可以回京,平靜安康的過完這一生的。」

看看易華把他的貴妃慣的,進宮一年居然沒有學會半分禮儀,這真讓我羨慕。可我不能,我只是皇后。

「貴妃請自重,莫因外人失了分寸。」

「林青不是外人,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不忍他受苦。」

這下我算是明白了,易華這些日子的不如意,不過來自張皎月喜歡林青,好一招借刀殺人,我百口莫辯。

「貴妃要記得,進了宮,除了皇上,其他的人都算外人。」

恃寵生嬌不好,

可,我也想要。

張皎月張了張嘴,無力反駁,就離開了。我摸了摸手背,何時我竟虛弱至此,被她捏一捏就留下了一道紅痕。

易華又來的少了,聽說去張貴妃宮裡多了。我的心思倒是不在此,真兇還沒抓到,我家族又開始出事,我的表哥向來不學無術,混個九品芝麻官,也不務正業,家族根基大,他也沒鬧出人命,一向都包庇縱容的,可這次,他竟被扒出來私受賄賂,強搶民女,嗜賭成性多條罪證,數罪併罰,關入大牢。

其中利益牽扯之廣,我的父親雖然清正廉明,但不乏有心之人拿此做文章。雖然父親家書中沒有多說什麼,可是我知道,這是張家樹大招風,遲早要走到被打壓的那一天。

我突然有個不好的想法,我只想著孩子是我的,卻不曾看到這孩子還是張家的。

想到這裡我心涼了一半。

我問竹籬,「張家現在勢力多大?」

竹籬有些困惑,「本來就是相國世家,您被冊封皇后,皎月小姐被冊封貴妃後,老爺又晉封靖國公。我聽碎嘴的下人提過,當朝除了皇帝,也就咱家說的算了。上次您那個遠方表哥的馬衝撞了禮部尚書的轎子,還敢怪尚書不長眼,尚書生氣上了奏摺,皇上也未曾責備一句老爺的。」

「竹籬,這些話切不可對旁人提起,這個國家只有一個姓,我們為臣,永遠輪不得我們說話,懂嗎?」竹籬知自己失語,連忙說再也不會了。

我沒發現張家都樹敵這麼明顯了。我知道我的父親作為兩朝元老在此刻一定會做出正確抉擇,可是,如果跟我家過不去是易華呢?

我坐不住了,在坐以待斃,張家遲早連根拔起。可我不能去求易華,我想到了張皎月,她說話比我管用的多。

我還沒去過她的寢宮,站在她的宮門口,看著寫著「藏月宮」這三個字,我眼裡有種被刺傷的痛,想著自己此番的目的,我還是調整好情緒,保持一慣的平靜走了進去。

張皎月似乎沒想到我會來,躺在貴妃椅上,沒有想要起來給我行禮的意思,我也懶得說什麼,直說了來意。

「堂姐,我這番前來是有求於你的。」我示意竹籬把準備好的夜明珠呈了上來。這是我的陪嫁物,是先皇賞賜給我父親的,世間只此一顆,父親說我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這棵珠子比不上我。

「皇后這聲堂姐折煞我了,不知皇后贈我這麼貴重之物所為何事。」

「堂姐,我還記得你初來我家,那樣靈動,像個仙子,當時我特別歡喜。我父親說,我的叔父,他的弟弟生前是將軍,鎮守邊疆,遇到了作為戰俘的西域第一美人,一見傾心,納為妾室。將軍百戰死,叔父在戰爭中去世,堂姐的母親相思成疾,也隨叔父二走了,只留下堂姐一人,孤身投靠我們,所以我應該對你好,做一對好姐妹。」我想起十三歲那年,第一次見堂姐,她的眼神是我在一羣官小姐裏沒見過的,靈氣逼人,明媚不可方物。

現在不知道是她變了,還是我變了,我看不到她的靈氣,只覺得跟後宮妃嬪別無二樣。

「妹妹,不是想要跟我敘舊的吧。」張皎月有些不耐,隨手拿起身邊的梅子放進了嘴裡。

「你可還記得李源,我那個表哥。」

「當然記得,那個憨貨,他又惹什麼亂子了。」

「他好歹是張家人,這次被人翻了他所有的罪證。他倒是死不足惜,可是就害怕別有用心的人咬著不放,你知道的,我父親一生正直,從未做不忠不善之事。」我委婉的說了一下。

可是我沒想到,張皎月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指著我說,「若是想讓我為那老匹夫說話,皇后還是免開貴口。」

我心一驚,竟不知道為什麼張皎月對我父親這麼仇視。「堂姐,我父親這些年待你不薄呀,你怎麼能這樣辱他?」

張皎月竟笑了起來,「他對我好?是他對我好的緊,我求他把我嫁給林青,可是他卻跟易華說,只要給你後位,就送我進宮。他害怕我威脅你的後位,逼我飲下母子蠱牽制我,還好易華給我找了解藥,可他還給我喝避子湯,讓我終身不孕。我的好叔父呀。」

她笑完又哭了起來,當我聽到這些話,備受打擊,我竟沒想到我的父親竟這樣待她。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了寢宮。

所以,易華也知道?所以,我的孩子不能留下?

我不怨我的父親,也不怨易華,只怨那天狩獵場,我的父親見我那樣問我是不是心悅太子,年少的我嬌羞的點了點頭,竟是罪惡的開始。

我心病成疾,一病不起。父親多次給我家書,讓我不要為他憂慮,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可我還是日復一日的在消瘦。

易華有經常來看我,遮羞布被扯下,我們變得相顧無言,他只是坐一下,就離開了。

那天,易華又來了,我正對著一碗苦澀的湯藥,猶豫著不想喝,他拿起桌子上的糖,坐過來接過碗,用手鉗著我的下巴,強行逼我飲下。我嗆個半死,他又將手裡糖塞進我的嘴裡。

「孩子,是我做的。當時的我,太恨了,恨你的父親那麼對貴妃,而且張家實力太大了,你也知道,為帝王者,對外戚勢力總是忌憚的,現在要孩子著實不合適。我以為你都知道,直到孩子沒了,我才發現你毫不知情,我不應該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我想彌補的。」易華不知何時看著我的眼神竟有了幾分深情,這還是他第一次對我以你我相稱。

可,那是我的孩子,不是用來爭權謀利的工具,他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我也能感受到他在我身體裏動,最終纔在我肚子裏呆了五月不足,就永遠離開了我。這個孩子曾是我的全部,他不知道,永遠不會知道。

我細品這個顆糖,越品越苦,苦的我都要哭了出來。

「你別哭,我一定會彌補你的,孩子,你要幾個我們就生幾個,對安安的愛一點不少都會給他們的。」易華有些手足無措的給我擦眼淚。

原來他知道孩子叫安安,可是,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皇上真想彌補的話,臣妾只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管陛下以後要如何張家,請務必善待我的父親,不管他做錯了什麼,做女兒願承受所有過錯。臣妾請罪,皇后失格,願廢除後位,前往靜安寺出家為尼,每日為皇上和貴妃祈福,為天下蒼生祈福,為父贖罪。」我起身跪扣在易華的面前。

易華有些慌亂,將我拉起,擁入懷中,「淼淼,你不要這樣,錯不在你,我保證,善待你父親,我發誓還會有我們的孩子的,你好好養病,你永遠是我的髮妻。」

要是在以前,我會欣喜若狂,可現在的我,蒼老的不像話,心如止水。

我開始喫齋唸佛,每日祈禱。皇上每日都會來看我,怎麼沉默而深情的看著我,我半分視線都不想分於他。後來後宮的妃嬪也不在來拜見我,是皇上下的旨意,讓我安心休養,我也樂得自在。

張皎月又找上門了,自從撕破臉,她連偽裝都忘了,直接闖了進來,竹籬沒攔住,進來指著我破口大罵,「張淼淼你好本事,你搶了林青還不夠,現在連易華都不看我半眼了,你可滿意了?我還以為你是個小綿羊,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有心機,讓我變成這樣,你滿意了?你們把我變成這樣,我要讓你們都不好過。」

我任由她發泄,那樣美好的女子變成這樣,怎麼能不怪我。

我開始告訴易華,讓他多去看看貴妃,我已經不需要這些身外之物了,他卻從來不聽我的。

幾日後,他給我帶來了一封信,就離開了。還沒打開,只看到封面我就認出這是林青的字跡。

裡面沒有洋洋灑灑的文字,只有一句話。

若有來世,等等我,我定要尋到你。

林青戰死沙場,軍隊出了叛黨,出賣軍情,讓敵人包了餃子,白骨皚皚,十萬士兵無人生還,林青的屍首都沒找到,據說,這是他早就寫好了,他總是說,害怕自己徵戰死了,連最後的話都沒留給心愛的姑娘。

這些是竹籬告訴我的,說是一個林青身邊的副官留守關內逃過一劫,專門送回來的消息。

林青,一個我連容顏都記不得的人,卻是這世上除了我父親,最愛我的人,這讓我泣不成聲。

皇上給他追封為林國公,風光大葬,我們都知道不過是衣冠冢罷了。

我把他的信和安安的衣服放在一起,不敢再看一眼。

邊關喫緊,戰損嚴重,為了鼓舞士氣,皇上決定御駕親徵,以振奮軍心,重振軍威。

臨走之前,皇上過來看我,他告訴我,「淼淼,你再等等,等這場仗打完我給你所有的愛,然後我們生個孩子,一起過尋常的日子好嗎?」

「皇上永遠是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臣妾恭送皇上,等待皇上勝利還朝。」我行了禮,低著頭,沒有看他的眼睛。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手抬起來,停留在我前方,半天沒有動靜,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沒有說一個字,轉身離開了。

我想起,他也曾這樣對張皎月說過,好像也沒過多久,他的移情別戀所以迅速,真的是輕率。

要是我沒見過他怎麼對張皎月,說不定我還會有些心動,讓我覺得自己或許是不一樣的。他給了張皎月所有的寵愛,又不留痕跡的全部收了回來,無視她到無情,這一做法實在令我心寒,怎還會有半分感動。

張皎月也聽說林青死了,還聽說林青給我留了最後的遺言,發瘋了一樣闖進我的宮中,非要讓我交出來。

那是林青留在這世上最後的東西,是他對我全部的愛慕,生前我未曾給過他任何回應,死後若還將他的遺書轉贈他人,林青知道該有多難過,她見我不給,便又哭又鬧。

我煩了,便讓人送她回宮,讓太醫好好給她看看。太醫回稟,說貴妃得了失心瘋。

我定是不信的,張皎月自尊心那樣強的人,不可能。

我命太醫封鎖消息,好好治她,必須在皇上回宮之前治好。

三個月下來,只得到她跳水自殺這一結果。

她自殺前,邀我去御花園,給我備了最好的蒙頂山茶,那個時候我以為她好了,至少看起來好了。

她輕輕淺淺的笑著,一口一個妹妹,像極了我還沒出嫁前,她就這樣對的我。

她跟我說起,那年林青救她,她在地府走了一遭,一睜眼 看見林青,就歡喜到偷偷以身相許。可,林青走之前,見赴約的是她,失望至極,她表明心意後,更是被果斷拒絕,高傲如她,自是被傷透了心。後來,易華下令讓她入宮,她的傲氣不怨屈服,後來,易華對她太好了,給她了全部的寵愛和特權,讓她想這樣一輩子也不錯。

可是,我流產後,皇上便開始冷淡於她,慢慢的收回了所有的寵愛的特權,而她,已經被寵愛到回不去了。

我靜靜的聽著,好像一個旁觀者,明明件件事都跟我有關,但我卻感受不到一點置身事中的感覺。

「水水,你知道嗎?我給易華寫了封信,說他要是今日不回,我便殺了你。」她調皮的笑了,這個小名還是她取的,多少年都沒有聽到過了。

我拼了口茶,沒什麼味道。「堂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不會的。」

張皎月愣了一下,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原來在水水心中我還是善良的,我確實不會殺你,我會當著你的面自殺,讓你一輩子良心難安,我賭易華還愛我,他一定會恨你一輩子,我得不到的愛,你也別想得到,我不可能次次輸給你。」

我沒有阻攔她,我想對她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可以,林青要等等她,她是個好女孩兒,下輩子對她好一點。別說她了,如果可以,我也想一死百了,可我背後還有整個張家,我不敢。

她還是輸了,易華不是林青,他是皇上,自古帝王無情,甚至不在意她是自殺還是我殺的,反而殺光了知情者,只為了護我。

可我感受不到一點感動,只有一陣陣寒意。我開始夜夜噩夢,有時夢見安安,有時夢見張皎月,還有些時候模糊中有林青,只是看不清臉。

我對不起他們,我開始拒絕喫藥,易華過來看著皮包骨的我,惱怒極了,拿我父親的性命要挾。

明明我纔是最該死的,確獨留我苟延殘喘在這世間。

他已經罷免了我父親的官職,徒留個靖國公的空名,打倒了我父親的一切黨羽,現在還要拿我父親的性命要挾。

我不敢死,可也不想看見他。

才22歲卻活的像個死人。

他好像不嫌棄我,每天晚上必須要抱著我入睡。頂著所有壓力,遣散了後宮佳麗。因為我身子骨弱,不能生養,他去要了王爺的嫡子,過繼到我名下。

賜名念安。

我拒絕了,我的安安是獨一無二的,他知道會有多難過。

他只好改了,改成易軒宇。

看著軒宇一天天長大,我希望他不要成為易華那樣的人。

還好軒宇像他生父,性子活潑好動,待人極好。

軒宇十五歲那年,我父親壽終正寢,知道這個消息的我,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易華抱著我,慌亂的看著太醫。

我知道自己壽命盡了。

易華卻不信,他一會兒跟我說,就算我死了,也要跟他合葬下輩子,也要他先找到我。一會兒又哭著求我說,自己錯了,少年時,他總是一身傲氣,認定自己這樣優秀的人,只有像張皎月那樣美而獨特的人才能配的上他。

後來他發現夢中經常有個被他嚇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妮子出現,才發現,他動心的是同其他官小姐一樣,沒什麼特色的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那時的他還是個驕傲的少年,根本不允許自己喜歡上這樣平凡的我,就一直躲著我,想去反抗。直到我流產,才發現自己做錯了太多,已無力彌補。

這番話是真是假,我已然不在意了,我只知道終於解脫了。

這一生好漫長,終於結束了。

建元十八年,張皇后薨。皇上念此一生純良賢德,追封賢德皇后。

建元二十年,皇上駕崩。新皇承先皇旨意,與先皇后合葬。

至此,建安盛世結束。

(番外:來世)

「張火火,你給我出來!」我孃的大嗓門老遠就傳來,隱約中我還聽見有人的哭聲,我直接嫻熟的把門反鎖,把整個人包進被子裏,默唸著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下一秒,我的門還是被踹開了。

我的娘親,方圓十里有名的不好惹,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我爹那個耙耳朵,在家裡的地位還不如我的小白。

「張火火趁我動手之前,自己給我滾下牀。」我娘因為氣急了,聲音都抖了。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跳了下來,快速衝過來,抱坐在我孃的腿上,用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看著我娘,眨呀眨 「娘親,火火知錯了,您彆氣,您生氣就比不上城西的賽貂蟬好看了。」

這招真的是百試百靈,據說我娘沒嫁給我爹之前,我爹是心悅城西的賽貂蟬的。

我見我娘氣消了,沖那個小鬼頭扮了個鬼臉。那個小鬼臉上還有我的指甲印,看著我盛氣凌人的樣子,竟嚇得忘了哭泣。

每個月總有幾個找上門討要說法的,我娘早就不勝其煩,但是對我又打不得罵不得,氣的要死,我爹就遭殃了。

其實也不怪我,他們總背後罵我娘親是母老虎,我爹爹是耙耳朵。我性子隨娘,哪裡能忍得了這個,總是忍不住動手。

像這種小打小鬧,我娘都是睜一眼閉一隻眼,待我二八年華那年,闖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禍,我娘就不要我了。

這還要從上元節那天說起。據說今年上元節那天是當朝太后六十大壽,實乃國家大事,特赦三天,與民同慶。這麼熱鬧的日子,怎麼能少的了我。

我自出生就怕水的緊,算命的說,我五行缺火,才取了這個名字,所以這麼多年,我都沒去過水邊。每年的放河燈我都沒參與過,只有猜燈謎這一個樂子,逛了一圈,我發現那些個燈謎都和往年大差不差,閉眼我都猜的出來,真的無趣。

那天也就是一時興起,無聊驅使,讓我突然對放河燈這件事起了莫大的興趣,只是竟給自己惹了這麼大的禍事。

其實吧,我覺得倒黴的從頭到尾就我一個人,但是沒人聽。

我從夜市買了一盞河燈,我問店家一般那些小姐都祈些什麼願,店家說,也就是給爹孃祈福,求個如意郎君什麼的。

我想了一下,我娘那生龍活虎的樣子,我再祈福她康健,我的小命可就沒了,如意郎君倒是可以考慮。隔壁的小花,早就有心悅的人了,可是我長這麼大還不懂男女之情是何物。

想著我就站在河邊,祈福道,未來,我的如意郎君一定是頂喜歡我,我也頂喜歡的,要跟我爹孃一樣幸福快活。

許完願,我正開心的把河燈放進了水裡。還沒剛準備轉身離開,突然身後有人把手搭到我的肩上,我被嚇了一跳,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的向前撲去,我的求生欲讓我拉住了那隻手,然而,沒有任何用處,我們兩個人雙雙落了水。

正當我以為自己要殞命於此時,有個人朝我遊來。

我心想響我一向福大命大,定要得救時,那個人伸手拉住了我旁邊那個人,而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被我拉下水的是西平王家的世子,易瀾滄。雖然說是被屬下及時救了,又是感染風寒,又是受了驚嚇,非要說我謀害世子,要誅我九族。

我也不記得是被誰救了,夢裡總是反覆夢見我在水邊,好像有人落水,還有人手裡拿著劍,亂七八糟的,讓我頭痛。被噩夢驚醒,我娘親和爹爹就一臉憂愁的看著我,看我身體沒礙,才放下心。

我不是嬌養到大的,很快就生龍活虎了,只是細想起來自己完全不怕水。我這纔想起來,怕水這個概念是我父母從小灌輸給我的,我根本就沒去過水邊 ,只是聽父母這樣說,就信了 。

平日裏哪怕我離水邊老遠,我那河東獅娘親就要吼我,這次反而異常奇怪,非但沒有吼我,還整天唉聲嘆氣的。

「火兒,娘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娘終於忍不住了。

我看著娘親,總覺得娘親的表情不太好。

「西平王的世子,就是你拉下水那個人,非要你做他的小妾。你也知道我們張家早就敗落,也沒有人脈,娘也是沒辦法……」我看著娘親的嘴動呀動呀,可是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

我娘親不要我了。

我不恨我娘親狠心,只怪那世子強搶民女,居然還只讓我做妾。那日我沒注意他的長相,心裡不由的腦補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天天逛青樓,調戲良家女子,欺壓百姓,還強搶民女。

越想我就越氣,我去找小花傾訴,小花也沒見過這個世子,聽我這麼一說,不由得為我擔心不已。

可是沒有用,王府還是按時來了個轎子,我穿上娘親縫製的嫁衣,上了轎。我娘親全程很淡定,反而我爹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醜的要死。還沒走遠,我悄悄掀起轎簾,看見我娘好像哭了,離得太遠看的不真切。

我娘親那樣堅韌的女子,怎麼會哭,一定是我想多了。

作為小妾,我連儀式都沒有,直接進了房間,從頭到尾都沒見易瀾滄。我左等右等,尿急的不行,剛準備出門,就被一個婢女給攔下了,我哀求了半天,她才同意。

我剛回來,蓋頭還沒來及蓋回來,就看見一個翩翩少年坐在桌子旁,頭也不抬的說了句,「回來了。」

我尷尬的笑了兩聲,亦步亦趨的走到離他最遠的凳子坐下,偷偷打量著他。

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跟畫裏走出來的一樣,先生教過我怎麼說來著,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好像哪裡不對,不過就這個意思。

比我都好看幾分的人,明明不用招手,那些官小姐就趨之若鶩了,為什麼非要強搶我,真的搞不明白。可長的好看就讓人討厭不起來,這夫君,越看越歡喜。

「張火火。」易瀾滄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纔回過神,看著他一臉嫌棄的看著我,我自知失態,收了收哈喇子,清了清嗓子,矯揉造作的回道,「你就是世子?雖然你的手段陰險,念你以後是我夫君的面子上,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我這一開口,對面那個人嫌棄又多了幾分,「你跟她一點都不像。」說完,就走了。

這就走了?留我一人在風中各種凌亂,想起那日的祈願,不是說我要給我一個兩情相悅的好夫君嗎?怎麼我的夫君心裡有人,而且我還挺像那個人的,那些蠢蠢欲動都被掐死在了還未萌芽時。

自作孽不可活,我坐在庭院的亭子裏,罵自己無數次,都改變不了這個血淋淋的現實。這裡喫穿用度都比家裡好太多,也沒人煩我,可我依舊不快樂,因為沒有自由,我已經被囚禁一週了。

我的婢女叫綠綠,她告訴我,如果我真想出門,只能求世子。

呵,讓我去求他?

就讓我被無聊死吧。

「綠綠,你說世子喜歡什麼?」我扭扭捏捏了半天,擠出這麼一句。

「夫人你說什麼?」綠綠這個不上道的。

我恨鐵不成鋼的提著她的耳朵吼道,「易瀾滄喜歡什麼?」

綠綠被我嚇了一跳,下意識推了我一把。

我剛往後倒,就被一個人用手抵著背,又站直了。

「想知道,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身後傳來了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

綠綠嚇得跪在地上,一直磕頭,認錯。對這些個禮儀,我煩的緊,一把將她拉起,「在我這裡,不準搞這些個繁文辱節,你要是在這樣,我就不要你了。」

我轉頭看著易瀾滄,他剛下朝,還沒換衣服 ,看起來平添了幾分正直霸氣,怎麼看他都長的是我喜歡的樣子,就這性格,我只想連夜逃跑。

「那你喜歡什麼。」比起轉彎抹角,我更喜歡直接問,這樣確實快一點。

易瀾滄突然笑了起來,這一笑直接晃了我的眼,我愣住了。

「我喜歡你做個一個行不露足,笑不露齒,知書達禮,賢良淑德的賢內助。」易瀾滄明明是看向我,但是這番話又不像是跟我講的。

我想起了,這麼應該就是他心中那個「她」的模樣。

這麼一想,我心裡莫名有些煩躁,「行,我可以學 ,那我有個條件。」

易瀾滄一挑眉,沒有說話。我當他默認,自顧自的說起來,「我都快憋死了,我想出去玩,只要你讓我出去玩,我就答應你這周扒皮條件。」

易瀾滄點點頭,「正巧,林兄約我三日後,去他家賞月,那就勉為其難帶上你吧。」

說完,他就自顧自的走了。

「你這個人,我說的是自己出去玩,我纔不要跟你們一起。」這個人竟敢誆騙我?

可是他根本不理我,直接走了。

三日後,他讓奴婢給我送來幾套行頭,我根本沒打扮的心思,眼睛一撇,看見有白色的 ,我心生一計。

等我換好裝,讓綠綠留在家裡,自己去前廳找易瀾滄了,看見他,我把用紅紙做好的假舌頭放在嘴裡,碎步飄了過去。

他低著頭在看書,我到他面前故意大叫一聲,他卻頭也不抬的說了聲,「準備好了,就走,不然,今日就不帶你出門。」

我迅速將紅紙揉把揉把給扔了,撇清關係,一本正經的說,「時辰不早了,林兄這要等著急了。」

等到了林府門口,我才知道,這林兄竟是林將軍家的。

「你怎麼不早說林兄是林將軍!我要是知道肯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我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要說這林家,那可是世代將軍,尤其是祖上出了個林青大將軍,戰功顯赫,敢隻身入敵營取敵將首級於無形,只可惜被奸人所害,十萬大軍無一生還。他連後人都沒留下,還好後來他的弟弟長大後也如他一樣驍勇善戰,後世也出了不少好將軍,這都近兩百年了,林家依舊是不可撼動的將軍世家,為世人所歌頌。

要說我經常看話本子裏寫的,自然對林家有敬佩仰慕之情,只是沒想到我居然能見到心目中的大英雄,真的是想到都喜由心生,完全忘記了身邊人。

「好一個張火火,見我時,也沒見你打扮過。」易瀾滄明顯不悅。

我一想能不能進將軍府的門,還要靠易瀾滄,不能得罪這個小肚雞腸的世子,立刻陪著笑臉,虛與委蛇道,「夫君這是哪裡的話,妾身這不是想給夫君長臉,莫丟了夫君的面子。」

易瀾滄臉色好一點,甩了下袖子,冷哼一聲,「你這做作的表情真的太假了。」

說完,大步向前走去。我心裡暗暗罵他小肚雞腸,也趕快跟上了他。

我們到時,已經有了客人,我見她,竟有幾分嘖嘖稱奇,下意識拉了拉易瀾滄的袖子,小聲問,「這世間會存在兩個沒有血緣關係卻相像的人嗎?」

易瀾滄沒有回答我,換上一副笑容,向兩人拱手作禮,「林兄,趙姑娘,我們來晚了,讓二位久等了。」

林真擺擺手,笑著說,「瀾滄兄客氣了,霜兒也是剛到。這位就是嫂夫人吧,前些日子公務繁忙,沒上府親自道謝,還請見諒。」

不愧是我心中的英雄,這麼體貼,我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線,「哎呀,嫁給人做妾罷了,連成親禮都沒辦,不來無妨無妨。」

我剛說完,易瀾滄就咳嗽了一聲,一臉生氣的看著我,我有點懵,心想不知道哪句話又惹著他了,我說的都是實話呀,他甩什麼臉子。

「賤內見識淺薄,語言粗俗,不懂規矩,讓二位見笑了。」易瀾滄說著拿起桌子上的酒杯自罰了一杯。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也不想多說話。

「嫂夫人性子直爽,很招人喜歡,而且,嫂夫人看起來與我頗有幾分相似,想來這也是緣分,希望以後多些來往,若是瀾滄對嫂夫人不好,霜兒也能幫忙出個主意。」趙霜兒性子倒是極好,幾句話就打了圓場。

我心知自己跟他們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比起說話,還是用喫塞住嘴比較好。

我靜靜聽他們聊天,聽得我都要睡過去了,早知如此,我願意回去跟綠綠大眼瞪小眼。

我實在撐不住了,頭差點倒在桌子上,一隻手墊在了我和桌子中間。我一下子驚醒了,易瀾滄收回了手,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

趙霜兒輕聲笑了一下,「沒想到,平日裏最冷漠的瀾滄居然也有在乎人的時候。」

林真隨聲附和,我一臉獃滯,心想這易瀾滄當著外人的面可真能裝。

回去的路上,我在轎車裡困的瘋狂點頭時,易瀾滄漠然開口問道,「你覺得林真怎麼樣?」

「一等一的大英雄。」

「如果那日先遇見的是他,你會跟他走嗎?」

這句話我就不樂意了,英雄都是拿來敬仰的 更何況,「易瀾滄呀,虧的你們還是朋友,你就看不出來,林真喜歡趙霜兒嗎?」

「哦?此話怎講?」易瀾滄習慣性的挑了挑眉。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剛才一起聚餐時,他有意把幾道菜放在趙霜兒面前,趙霜兒除了那幾道菜,再也沒動過別的,這說明他對趙霜兒喜歡什麼瞭如指掌。再後來,他考慮到有風吹過,會凍到趙霜兒,主動換位。還有聊天的時候,他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趙霜兒半分,這喜歡的都要溢出來了。」

「夫人好觀察力,我還以為夫人除了喫飯和睡覺,就沒了旁的心思。」易瀾滄想起什麼似的,又接著說,「那剛才為夫在做什麼?」

我想了又想,還真沒注意,他哪裡有那兩個人好看。我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來,他臉又沉了下去。

簡直是無事找事,我剛想說他兩句,突然想起來,這趙霜兒那副溫婉安靜的樣子,這不就是易瀾滄的心上人該有的樣子。我這番言論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瘋狂戳易瀾滄的痛處,他沒當場給我扔下車,真的算是善良了。

我想了又想,找補道,「其實,你也不要把我的話太放在心上,雖然吧,林真表現的很明顯,但是感情是雙向的,趙霜兒看起來對你們倆都不偏不倚,你也不是沒有機會。」

我越說越沒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趙霜兒明顯也對林真有意,趙霜兒也只關注林真的喜好,沒分半點給易瀾滄,這樣讓我睜眼說瞎話,可真是為難。

「我也有機會?」易瀾滄不可置信的看著我,莞爾冷笑了一聲,不再與我搭話,下車以後,也沒等我就離開了。

世子都這麼嬌生慣養,喜怒無常嗎?我怎麼總是惹他生氣。

說易瀾滄記仇,他竟然真的找人教我禮儀規矩,每天把我折磨的死去活來,說他大度吧,他還沒找過我麻煩,還說趁著秋高氣爽,帶我出門遊玩。

這一句話,可讓我精神萬分。

待我出門時,才知道是趙霜兒對我一見如故,非要跟我一起遊玩。我有點可憐易瀾滄,為了尋個合適的藉口看一眼心上人,還要帶上我這麼個累贅,可真是委曲求全。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是要泛舟湖面,我想起那日落水,看看易瀾滄,他看起來無動於衷,好像根本沒發生過那件事。我想了一下,其實那日落水確實沒什麼,就不以為然起來。

正當我們準備上船時,橋上傳來一聲「安安」,讓我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趙霜兒和林真被嚇到了,易瀾滄眼疾手快的擋在我面前,捂住我了我的耳朵。

我心痛的不能呼吸,忍不住放聲大哭。

過了很久,我哭的頭都疼了,才止住了。不過是一個尋常母親呼喊自己孩子的名字,竟讓我如此傷心。

易瀾滄見我情緒好轉,眼神帶著悲傷看著我,輕聲問,「你是想起了什麼嗎?」

我搖搖頭,「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聲安安,好像我在夢裡聽見過。」

易瀾滄陰晴不定,過了好久才點點頭,一臉歉意的看著另外二人,「對不住二位,夫人前些日子落水受了驚嚇,神志不安,恐掃了兩位遊玩的雅興,我先帶夫人回去看下大夫。」

趙霜兒擺擺手,佯裝生氣,「身體是大事,要是照顧不好我的火火,我可要唯你是問。」

我被趙霜兒逗笑了,這麼可愛善良的女孩子,一定是被寵愛到大的。

我們回家後,我又開始反覆陷入噩夢,夢裡有身穿龍袍的皇上,有身著華服的貴妃,有溫潤如玉的將軍,還有一個形容枯槁的皇后,畫面總是在他們之間來回跳轉,拼不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林真要和趙霜兒成婚了。

請柬是易瀾滄給我的,說是讓我好好準備一份大禮,我終於有了出府的藉口。

逛了一圈下來,那些個俗物我實在看不上眼,就找了最好的酒樓,打算霍霍易瀾滄的元寶。

還沒進雅間,就看見林真跟友人出門,本來我想裝作不認識,可林真跟身邊人低聲說了句,就一臉燦爛的沖我打招呼,彷彿我們是多年摯友,讓我只能硬著頭皮,說了句,「好久不見。」

林真先是給我點了一桌好喫的,然後一臉笑意的找我話家常,他問我易瀾滄待我如何,我一股腦的傾訴了易瀾滄所有的惡行。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相識的,易瀾滄那樣的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娶人的。」林真不著痕跡的把控著聊天的節奏。

我努力塞下嘴裡的鴨腿,把我們相識講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他主動找你搭訕,嚇了你一跳,然後你才落水的?」

「沒錯呀,自從落水以後,我就整宿整宿的做噩夢,說來也怪,夢裡那些人怎麼看都看不清,但是我覺得比現實都真。我夢見我就坐在河邊哭,還夢見我在宮裡,亂七八糟的,每次都這樣。」不知是不是覺得林真容易親近,跟他說這些一點負擔都沒有。

林真表情卻不那麼好看了,臉色刷白的看著我,「你說你夢見你在河邊哭?」

我也不知道林真怎麼了,還沒等我回答,就失魂落魄的走了。

我也沒在意,一個月以後的大婚,我又見到了林真,此時他正牽著他的新娘走入大堂。

我想起自己送的那份禮,也不知道二位滿意不滿意。

突然就發生了變故。

趙霜兒當著高鵬滿座的面,自掀紅蓋頭,一反往常溫婉安靜的性格,霸氣十足的說,「有一件事沒解決,這親成不了。」

林真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的看著趙霜兒表演,波瀾不驚。

趙霜兒也不在意對面的人的態度,自顧自的說起來,「林真,我不想再聯合易瀾滄騙你了,我真的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我不是你找的人,張火火纔是。」

到場賓客紛紛議論誰是張火火,而當事人的我,一臉懵的看著他們,絲毫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趙霜兒的父母臉上掛不住,想要離場,轉頭看看林真的父母,兩個人卻非常平靜,一臉坦然的樣子,也不好意思說些什麼。

我戳戳易瀾滄,「你跟趙霜兒做了什麼事,又關我什麼事?」

易瀾滄沒有理我,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服,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動怒,他忍著滿腔怒火咬牙切齒的警告道「趙霜兒,你適合而止。」

趙霜兒沒有害怕,反而嘲諷一笑,「你敢讓張火火知道真相嗎?」

易瀾滄拉起我的手,一下子把我從位置上拽起,我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喊了句,「疼。」

易瀾滄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猛地鬆開我,看著我,一臉悲痛。

我不知道為什麼局面變成了這樣。

趙霜兒不依不饒的繼續說,「林真,我不能頂著謊言嫁給你,我不要偷來的人生。明明上一世最無辜的是我,為什麼這一世我還要活在她的陰影裏。」

林真看了看我,用口型無聲的說了個對不住了。

我沖他眨眨眼,調皮的笑了一下。

易瀾滄閉上眼睛猛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求你了,不要在這裡說,張火火是無辜的。」

「她無辜?那我呢?十三歲那年,你找到剛有了記憶的我,我想逃,這輩子只想躲得遠遠的,可你不放過我,製造我跟林真相遇,讓我再次心悅於他,還讓告訴我,他一直在找的是那個人,然後讓我假裝那個人。我一步步踏入你的陷阱,無力改變,可我明明按你說的都做了,既然如此,你為何把她找回來,放在林真面前,讓我夜不能寐。易瀾滄,我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你剷除情敵的工具!」

原來他是為了自己而求。

作為今日為了的主角,林真波瀾不驚,似乎一切都跟他無關,一臉鎮靜的開了口,「我林真的妻子只有一個,她叫趙霜兒,今日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要娶她,若她不願,我就一直等,等到她願意那天。」

趙霜兒本來強壯鎮定的樣子,一下子被擊垮了。像是忘記接下來的話,竟哭了起來。

林真伸手把她擁入懷中,這齣戲看得我也是熱淚盈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裡的雞腿。

「林真,你,真的這樣想嗎?哪怕我不是那個她。」

林真點點頭,「對不住父親,母親大人,讓各位賓客久等了,吉時已到,婚禮繼續。」

我想起林真那日問我的那個問題,或許在那時他已經做出了判斷。

可是,這件事遠遠沒有結束。

我看著一對璧人成婚,易瀾滄一直緊鎖眉頭 ,不時的看看我,我一心埋頭喫飯,無暇顧及他。

等我喫完飯,擦擦嘴,方纔跟他說,「該解決一下我們的事情了,你說是不是,易瀾滄?哦,還是應該叫你易華?」

「不可能,你怎麼會想起來?」易瀾滄下意識反駁,說完就意識到失言了。

我看著易瀾滄的樣子,一時跟上一世的易華重合不起來,我竟突然忘記了易華的樣子。

「易瀾滄,你今日丟的人還不夠多? 想繼續在這裡,我奉陪。」我輕笑一聲,接過話語的主導權。

易瀾滄動動嘴想要說什麼,嘆了口氣,起身向門口走去。

他帶我去了我們相遇的水邊。

沉默的看著河水,久久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他這副故作深情感傷的樣子給誰看,直接開了口, 「易瀾滄,我想我們要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張火火,上輩子叫張皎月。」

易瀾滄猛地轉頭看向我,一臉不可置信,而後焦躁的踱步搖頭道,「不可能,你是張淼淼,是我的髮妻。」

聽見髮妻這兩個字,我的心鈍疼了一下,上輩子就是被這兩個束縛了一聲,莞爾又想到接下來的好戲,我就忍不住笑了,笑得一臉放肆,笑得暢快淋漓,「易瀾滄枉你聰明一世,可你沒料到,找到我的不止你一個。」

易瀾滄一把扯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了過去,異常憤怒的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強忍著疼痛,一字一句都宛如一把把刀紮在他的心上,「在我落水後,你的舉動就被趙霜兒發現了,她便找到了我。她說你們都有記憶,我的記憶被人為封存了。起初我是不信的,後來,我是問過母親才知道,是我十三歲那年,恢復了記憶,可我夜夜噩夢,茶飯不思,她心疼我,就找了位大師強行封存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出錯的。」易瀾滄雙眼充血的咬牙切齒地看著我,同時還在試圖找回理智。

「趙霜兒告訴我,因為上輩子她太苦了,愛了你一輩子,日日想你所想,念你所念,愛的太苦了,所以假裝自己是張皎月。這輩子她只想遠離你就好了,本來想嫁給林真就結束了。沒想到,你居然找到了我,也就是真的張皎月。所以,她求我,讓我不要說出真相。你記得那日出遊嗎?你記得那聲安安嗎?都是我們策劃好的。是為了讓你相信我就是張淼淼。你以為每月作法封存我的記憶是有用的,卻沒想過,這個法師早就被趙霜兒暗中買通了,每次看你深情地想從我身上看到張淼淼的影子,我都痛快地想放聲大笑。」

我收了笑,眨眨眼,同情的看著他,「易華,上輩子你不珍惜,所以張淼淼寧願騙你,也要逃離你。包括今日,不過是打消你最後一絲顧慮,看你親自把最愛的人送給情敵,送他們恩愛,送他們幸福,送他們成婚 ,送他們子孫滿堂,送他們白首不相離。」

易瀾滄跌坐在地上,憤怒的嘶吼著,嘴裡一直說著 「不可能,淼淼,是我的淼淼。」

我從懷裡拿出早就寫好的休書,塞進他的懷裡。

「從今天起,我,張火火,跟你,易瀾滄再無糾葛,願生生世世,再也不見。」

說完,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淋漓,我終於把上輩子沒說的話,全部說了出來。只是易瀾滄這番模樣沒有讓趙霜兒和林真看到,屬實遺憾了一些。

「好姐姐,你再給我講一遍嘛,怎麼聽都不過癮,我應該一起去看看的。」趙霜兒晃著我的胳膊,一臉靈動,一點都不像已嫁為人婦的樣子。

林真一臉笑意的看著她,伸手把她攬在懷裡,「火火已經講了八百遍了,你放過她吧。我們該回家了,我還在家給你燉了你最愛的銀耳蓮花粥,誤了時辰就不好喝了。」

趙霜兒失落了一秒,又換上了笑意,重重的點點頭,對林真說,「好夫君,我們還要好好給火火張羅一門好婚事,要讓火火特別幸福。」

趙霜兒對我婚姻大事總是煞費苦心,我都左耳進右耳出,點頭說是是是,恨不得立刻送走這對恩愛小夫妻。

林真走的時候,對我講了句,「對你不起。」然後匆匆去追趕趙霜兒的腳步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對不起,上一世,他念了我一世,我都未曾給過半分允諾,這一世,有何立場讓他放下深愛的趙霜兒,只為了履行林青給張淼淼的諾言。

我叫張火火,上一世,我叫張淼淼。

上一世怎麼樣,已經恍若做夢了。那日河邊那套說辭,不過是我一時興起,存心報復。其中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實打實的騙到了易瀾滄。

真的是我確實恢復了記憶,也確實跟趙霜兒商量在前,我們一致決定順水推舟,就按易瀾滄的計划走,省的被易瀾滄發現破綻。

假的是我哪裡是什麼張皎月,張皎月這麼好,合該跟林青白頭到老,只可惜,上輩子草草收場。幸好,這輩子趙霜兒和林真有了一個好結局。

我想我應該是開心的,能看見張皎月和林青這一世有個好結果,這一世這個結局,或許是最好的。

(好了,喜歡看be的就看到此就好了。我也重新修改了一下文字表述,如果還有看不懂的。。。。那我就繼續修改,修改到所有讀者都能看懂。接下來就該追妻了,我還是要he的。)

「娘親,我為什麼叫火火呀?」冬日裡,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大雪,我跟娘親閑來無事烤火取暖,我看著這火,突然起了好奇之心。

她對於我嫁入王府,又去而復返這件事,似乎跟我爹爹達成了什麼默契,隻字不提,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娘親難得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說,「你出生那年,外面下了一整夜的暴雨,算命的大師說你五行與水相剋,要想壓得住,就要取火字,還說你千萬不能遇水,遇水則大凶。唉,後來你十三歲那年突然開了智,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我跟你爹嚇壞了。」

我覺得氣氛有點壓抑,故作輕鬆的說,「也是,遇到這種事,說不害怕假的。」

我娘親搖搖頭,「你是娘親的女兒,娘親怎麼會害怕。後來你夜夜噩夢,嘴裡唸的陸高宗易華,醒來日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為娘怎麼捨得看你受苦。我以為封了記憶,只待你及笈就找個尋常人家,平平安安過一生,娘親就心滿意足了。沒想到……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

我頭枕在娘親腿上,沖娘親眨眨眼,「跟娘親無關,說明我命裏該有這一劫,躲也躲不過去。」

「夫人,火火,我回來了。」我爹那大嗓門,老遠就傳來,我跟我娘默契的噤了聲。

「你說奇怪不奇怪,家門口放著個平安符。我拿起一看,這上面還有你的名字,這是誰給你求來保平安的,倒是有心人,就是不知道為何不直接交與你。」我爹拉起我的手,把平安符拍在我的手心。

我認得這個平安符,是靈隱寺的,上輩子我見過,林青送給我的,據說一符難求,必須從山下三叩九拜,默唸保佑那個人的名字,到廟中,方丈才願意贈予。

這輩子的林真那麼心悅趙霜兒,怎麼會做此等事?我心裡疑惑叢生,按耐著不安,假裝鎮靜的說,「我知道,上次是小花說給我求個來著,估計我跟我娘聊天沒注意外面的聲音,小花以為家中無人,放在門口了。」

我爹爹沒有懷疑,纏著我娘親撒嬌去了。

接下來每日傍晚,我都收到一些小玩意,我刻意蹲過,來送的人次次都不一樣,每個人說的交託於他的人長相年齡甚至性別都不一樣,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跟這輩子我收到的那些個東西是一樣的。

我終於坐不住了,前去林府,打算一問究竟。

「火火,這大冷天,外面雪半米厚,你要來跟我們傳個書,我們派府裏的轎子接你去。」趙霜兒把手爐塞進我懷裡,替我拍打著身上的雪。

「這不有段日子沒見你了,著實想念,就過來了。」我看著對我關懷備至的趙霜兒,心情更加複雜了。

趙霜兒輕輕淺淺的笑著,「你這冒著大雪過來,倒是讓我想起今日這金陵城發生的一樁趣事。」

「什麼事,說來我也聽聽。」我心中焦慮萬分,又不敢太過明顯,左右張望了一下,林真大抵不在府中,我怕是需要等上一等。

「你可知驃騎大將軍家的千金,前幾日被退了婚,放在一般人身上,定是不知所措,怕是要在家,偷偷哭泣。可這女子不同凡人,竟自己找上門,討要說法,那麼大的雪,苦苦守了一日,那王府的門就未曾開過,聽說,腿都凍壞了。可惜了,這麼好一個女子。」趙霜兒像是想起了什麼,略顯幾分落寞。

「旁人的故事,我們外人自然只能看個熱鬧,其中一二,還要當事人自己決斷,霜兒莫要徒增悲傷。」我見趙霜兒這樣,內心更加無錯。

就這樣思緒混亂,等到傍晚,才聽到林真回府的聲音。

我竟懷疑這林真也是道貌岸然之輩,於是故意拿出那個平安符,大聲的告訴趙霜兒,「說來也巧,前些日子有位舊友給我求了這麼個平安符,還送了我些個小玩意兒,著實挺有心的。」

我看著林真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反而笑意盎然的接話道,「這麼有心,看起來不像是尋常舊友。你看看,我就說火火外貌品行樣樣上乘,不勞你費心,自是有姻緣找上門的。」

「你不認識那是哪裡求的平安符?」我下意識反問道。

林真搖搖頭,「寺廟那些個地方都是唬人的,我向來是不信的。」

那,這些東西。

一個名字突然在我腦海里閃現。

「不,不可能是他。」我驚嚇的拍桌而起。

趙霜兒和林真嚇了一跳,趙霜兒怯生生的問了句,「誰呀,你怎麼反應這麼大?」

我自知失禮,把平安符往懷裡一塞,草草行禮道,「今日叨擾已久,改日天氣好些,在相約出去遊玩,我先行回去了。」

趙霜兒擔心我受了涼,派了轎子送我回去。

我卻陷入了混亂,上一世我分明錯過了什麼。

我一路混亂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走到巷子盡頭,停在一戶宅院門口,才如夢初醒的看著西平王的牌匾,想了一會兒,把手裡的平安符丟在了他的門口。

侍衛看著我,明顯是認出來了,想進去通報,被我攔下,我指了指地上的平安符,「世子回來之前,這個平安符都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半寸,若是除了差錯,為你們是問。」

我狐假虎威的說完,直接溜了。

這下我心情大好,多日的疑惑煙消雲散,該喫喫該喝喝,日子過得美滋滋。

可有人不好受了,終於安耐不住了。

小花約我出門採青,我才剛出門就被幾個士兵請去了一戶宅院,地方不熟悉,府邸上面寫著「世子府」,讓我一下子知道是何人這麼大的陣仗。

幾個月不見,易瀾滄還是那副老樣子,看著我一句話沒有說。反而是綠綠直接跑上前抱住我哭成了淚人。

我哄完綠綠,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嘚瑟的品了口茶,問到,「不知世子這麼大陣仗請我前來所為何事。」

「討論成親事宜。」易瀾滄一臉笑意,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被他嚇到了,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易瀾滄,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說了我不是張淼淼。」

易瀾滄沒有一點慌亂,直接從懷裡掏出個東西,拿在手裡把玩,「這個平安符,不用還回來,本來就是你的。」

我搖搖頭,「這是張淼淼的。」

「我知道。」

「那你這些個日子搞什麼花裏胡哨的,到底要幹嘛?」

「哄你。」

「可我不是張淼淼。」

「你說你是張皎月?」易瀾滄挑眉,一臉戲謔的看著我,我莫名想起了易華。

但是,我自知沒有半分破綻,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

「你說你是張皎月,上輩子你那麼痛恨張家,為何這輩子還要做張家人?」

我一下子被問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你說你是張皎月,為何夢裡無意識喊著安安的名字?」

我有說夢話的習慣嗎?我一臉疑惑的看了看綠綠,綠綠無奈沖我點了點頭。

「你說你是張皎月,為何知道張淼淼曾誤會林青多次送她宮外之物?」

我選擇裝死。

易瀾滄突然走近我,跪在我面前。我看著他的臉,有了幾分慌亂,該死,這輩子就是藍顏禍水,這輩子,還不長記性,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

「上一世的張淼淼是個憨人,明明錯的是易華,還把易華的錯攔在自己身上。這一世的張火火不是。」

「易華不是人,可我易瀾滄不是。若我當真不堪,根本不會讓你再去接觸林真和趙霜兒。」

我有點迷惑的看著他。

他抬頭看著我,滿眼的笑意,「因為我知道只有面對,我纔有機會,跟你在一起。」

我驚了,局中局?難道我們三個都是螳螂,沒發現身後有隻黃雀?

「那天在河邊……」那天易瀾滄的表現不可能是假的。

易瀾滄眼神暗淡了一下,「當時我被你帶跑了,失了理智,後面清醒過來,仔細想了想,才發現中了你這小妮子的圈套。」

我沉默了,我太明白易華是什麼樣的人了,可我看不透這個易瀾滄,他像易華,又不像。

「我為了能娶你,跟父親鬧掰了,自立門戶,從今就做個閑散的世子,只想跟心愛的姑娘白首,你能給我個機會嗎?」易瀾滄滿眼寫著渴望和憧憬。

這幅樣子灼傷了我。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我膽怯了。綠綠卻搖搖頭說我當時臉紅的可怕,明明是害羞了。

「你搞搞清楚,我現在可不是妾,是正二八三經的世子妃,你怎麼能不懂禮數,這麼跟我說話。」我點點綠綠的頭,掩飾自己的尷尬。

那麼沒出息的肯定不是我。

「火火,你怎麼又入火坑了?是不是易瀾滄逼迫你?我這就把你砍了。」趙霜兒朝我飛奔過來,眼裡含淚。

我訕訕的笑了一下,「沒有,怪我沒有抵擋得住男色誘惑。」

那天以後,易瀾滄真的閑,到我家當牛做馬,讓我爹孃從趕他離開,到默認他留下。

趙霜兒突然眼睛一亮,摸了摸我肚子,「你的肚子?莫不是他霸王硬上弓,你懷了孩子,不得不委屈自己。」

我臉憋得通紅,小聲說道,「都是肉。」

趙霜兒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我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說,「不是我先動的手,是易瀾滄做飯太好喫了。」

趙霜兒這才作罷,惡狠狠的說,「你們這對冤家,就互相折磨,不死不休吧。若是有一天,易瀾滄敢對你不好,我拆了這世子府。」

我敷衍的點點頭,沖林真擠眉弄眼,林真立刻接收到信號,三言兩語就把趙霜兒哄走了。

「我不會對你不好,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易瀾滄不知道聽見了多少,一臉認真的看著我。

得,我真倒黴,攤上個這麼較真的主,我不收了他,萬一他瘋魔了害了別人,不划算。

我想著不由得覺得自己太過偉大,是應該好好犒勞一下這麼偉大的自己,「易瀾滄,我想喫老記家的燒子鵝。」

「得咧。」


新婚第一夜,她醞釀了好久的那聲「夫君」,到最後也沒能說出來。


雲泥之別,雲泥之別,原來她努力了那麼久,卻還是……他棄之不要的泥巴。


1


永安九年,梁都出了兩個狀元郎,一文一武,一男一女,一個叫陸之笙,一個叫荊如秀。


金鑾大殿上,武狀元荊如秀人如其名,端得眉清目秀,巾幗風采,出口間卻是驚了滿堂。


「如秀不求金山銀海,榮華富貴,唯求陛下賜婚如秀與文狀元陸之笙。」


話一出,站於荊如秀旁邊的一道身影便顫了顫,煞白了一張臉,正是自覺何其無辜的文狀元陸之笙。


他狠狠瞪向堂前的荊如秀,眸欲噴火,若這仍是在陸家,恐怕那句怒吼早已脫口而出——


「荊如秀,你這是逼婚!」


江山如秀,笙歌遍舞。


水墨蜿蜒的摺扇上,八個大字寫得風流俊逸,落款赫然蓋著「陸」、「荊」兩家的印鑒,是為結親信物。


半年前,荊如秀就是拿著這把摺扇,關了鏢局,背著父親的骨灰,千里迢迢來到梁都,找上了城中貴族陸家。


親事是十七年前就定下的,那時陸家尚未搬到梁都,與荊家的鏢局比鄰而居,互相交好。


在荊如秀擺滿月酒的那一天,兩家長輩喝到興起,陸之笙的父親在摺扇上揮毫寫就,洋洋灑灑間便定了這門娃娃親。


只是後來陸家搬去了梁都,山高水遠,與荊家漸漸失了音信,而陸老爺又在幾年前去世,這樁婚事便沒了著落。


所以當荊如秀拿著摺扇,謹遵父親遺願,前來投靠她的未婚夫時,她名義上的「夫君」一口茶水噴出,二話不說地差人將她掃地出門。


「荒唐,好一個女騙子,竟敢騙到我陸家頭上!」


陸家如今的當家人便是陸之笙,才華橫溢,斯文俊秀,將偌大家業打點得井井有條,是滿梁都名媛心底的意中人。


這樣一個梁都新貴,眾星捧月,正要與丞相千金談婚論嫁的時候,竟然冒出一介山野村姑,拿著不知哪來的陳年舊物,說是他從小定下的未婚妻,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像足了茶館裡說書人唱爛的戲本!


但就是這麼爛的戲本,主角竟還真是他,當荊如秀的身份被府中老管家證實後,陸之笙如遭霹靂,天旋地轉下幾乎都要站不住了,還是荊如秀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夫君小心!」


這聲「夫君」叫得陸之笙心肝一顫,兩眼一黑,差點背過氣去:「誰是你夫君!」


一片雞飛狗跳中,荊如秀就這樣在陸家住了下來,名不正言不順地,成了陸之笙拋也拋不掉的一個燙手山芋。


終於,在科考將至,陸之笙挑燈夜讀之時,他叫住了前來送湯的荊如秀。


「不是我不認賬,知道什麼叫門當戶對嗎?」


燈火搖曳間,他們四目相接,一個欣喜莫名,一個居心叵測。


居心叵測的陸之笙笑得格外陰險,京中都知道他要考個狀元郎,拱手作為迎娶丞相千金的聘禮,如今面對半路殺出的荊如秀,他不得不放大招了。


「若你也能考個狀元回來,我便娶你,如何?」


淮國風氣開明,允許女子考科舉,入朝為官,但真正有才,且願意拋頭露面的卻極少。


燈下一擊掌,陸之笙眉飛色舞,覺得自己把鬥字不識的荊如秀忽悠到了。


但當日後荊如秀以一柄長槍,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姿態,一舉奪下武狀元時,他才知道,被忽悠的那個是他自己。


文勝武衰的淮國,從不缺文官才子,最稀罕的倒是能帶兵打仗的大將軍,面對一柄銀槍舞如龍,橫空出世的荊如秀,皇上簡直視若珍寶。


金鑾大殿上,龍顏大悅,看著那把作為信物的摺扇,直呼天意,不僅封了荊如秀女將軍,還大手一揮,賜婚她與陸之笙,成其美事一樁。


滿朝文武的聲聲恭賀中,陸之笙咬牙切齒,才知曉什麼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2


大婚那天,煙花滿城,處處歡喜熱鬧,唯獨一個地方冷冷清清,那便是將軍府的新房裡。


荊如秀罩在紅蓋頭下的一顆心,從緊張到期盼,再從期盼到忐忑,最終在陸之笙掀開她蓋頭的那一瞬,從雲端跌至了谷底。


陸之笙喝得醉醺醺的,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嘖嘖打量了她一番後,對著大氣都不敢出的她嗤聲一笑,極盡嘲諷:


「有意思嗎?大將軍荊如秀,有意思嗎?」


四目相接,鼻息以對,荊如秀一根筋的腦子一時迴轉不過來,只囁嚅著開口:「你,你說過的,若我考了狀元就娶我……」


「對,我說過的。」陸之笙怒極反笑,一字一句無比刻薄,「我還說過永遠不會喜歡你,你記得嗎?」


荊如秀身子一顫,陸之笙卻不打算放過她,一張俊臉緩緩湊近,笑得比毒蛇還冷:


「永、遠、不、會!」


伴隨著窗外一記煙花綻放,荊如秀眼皮一跳,像一個噩夢炸開在頭頂,回過神時,那身喜服已是拂袖而去,頭也不回。


新婚第一夜,冷冷清清的房裡,荊如秀靠在牀邊,看了半宿煙花,等到天方既白時,陸之笙也沒有再回來。


於是她醞釀了好久的那聲「夫君」,到最後也沒能說出來。


因著聖旨,陸之笙幾乎是以入贅的姿態住進了將軍府,孑然一身,只帶了一個老管家和一些衣物,還有一頭叫作「遙遙」的雪白小狐狸。


看著陸之笙把小狐狸抱在懷中,百般疼惜,甚至碰都不讓人碰一下的模樣,荊如秀訕訕收回了手,莫名想到一個詞,睹物思人,不,是睹「狐」思人。


思誰?自然是小狐狸的另一位主人,差一點就要和陸之笙成親的丞相千金,顏水遙。


「你與她,簡直是雲泥之別。」


為小狐狸收拾好的小窩旁,陸之笙毫不客氣地譏諷著荊如秀,荊如秀原本是想來搭把手,卻被趕到一邊,此時聽到這句話不由愣了愣。


老管家尷尬地咳嗽兩聲,知道她沒聽懂,也不好點撥,只報以同情的目光。


當夜回去後的荊如秀輾轉難眠,沒過幾天就請了一個教書先生,扔了銀槍,握起筆桿,跟著先生從頭學起。


她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先生,雲泥之別是什麼意思?」


從先生那得到答案後,荊如秀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她把往常練武的時間全用來學習了,除了功課外,她還要學煲湯,學繡花,學做衣裳……甚至是學著喂狐狸。


「遙遙,遙遙,來喫東西了……」


府裏的下人經常可以看到,荊如秀不顧形象地蹲在狐狸窩旁,拿著食物一臉討好,卑躬屈膝得叫人無語凝噎。


小狐狸卻是又金貴又傲氣,哪管誰家地盤,一口利牙就往荊如秀胳膊上咬,咬得她都不敢用力甩,強憋著一身武藝,等到陸之笙趕來才脫困。


就像雄鷹甘願折斷翅膀,堂堂一個大將軍,硬生生把自己作踐成了小婦人,滿府私下議論紛紛,連陸之笙的老管家都唏噓不已。


而這些陸之笙自然也看在眼中,嘴上雖不屑一顧,心裡倒也有幾分感慨。


他也許並不知道,荊如秀是極喜歡他的,她從小就聽爹爹提起他,說得和天上仙一般。


儒雅、俊秀、有學問……樸實的荊父直接按著陸之笙的父親來描述,聽得荊如秀滿懷崇仰,再看向鏢局裡的一干粗老爺們時,暗自就有了比較。


她在心裡給自己畫了一個小人兒,在跋山涉水來到梁都,進了陸府見到陸之笙的那一刻,耳邊一聲嗡,眼前的身影就和心中的那個小人兒對上了。


毫不誇張地說,陸之笙當真是荊如秀見過的最好看,最聰明,最與眾不同的男子。


她在陸府住了半年,就默默仰慕了他半年,直到她終於成為他的妻子,在新房裡忐忑不安地等他時,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有信物,明明他自己說過的,明明他們還擊了掌,荊如秀抿著脣,有委屈有難過,卻沒有一點辦法生陸之笙的氣。


她只能望著窗外的煙花嘆息,這就是喜歡和不喜歡的區別。


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又一次為陸之笙送去親手煲好的湯時,陸之笙竟然拉住了荊如秀的手,臉色有些不大自然。


「後天便是花燈節,你收拾收拾,隨我出去看花燈。」


足足愣了好一陣,荊如秀才反應過來,欣喜得幾乎不敢相信,陸之笙卻支吾著不願對上她的眼。


3


梁都的花燈節一向熱鬧非凡,荊如秀在出門前照了又照鏡子,直到為她悉心打扮的丫鬟在身後捂嘴偷笑:「夫人今天可美了,再不出去姑爺就該等急了。」


荊如秀這才緋紅著臉急急出門,陸之笙果然已經等在府前,他望向她的目光一亮,緊接著卻別過頭,輕咳兩聲。


荊如秀傻傻牽住陸之笙的手,仰頭問道:「夫君,就,就我們倆?」


陸之笙點了點頭:「對,就我們倆。」


煙花當空綻放,夜市人流如織,盞盞河燈飄在水面,飄得很遠很遠。


荊如秀從沒見識過梁都的花燈節,興奮地左顧右盼,身旁的陸之笙卻有些心不在焉,他們停在一處小攤前挑選面具時,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在她耳邊問了一句:


「喂,你記得回將軍府的路吧。」


荊如秀正挑得仔細,隨口應了一聲,拿起兩個面具抬眼笑道:「夫君你看!」


身旁卻空無一人,像一陣風拂過,陸之笙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了。


荊如秀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羣,眨了眨眼,好半天沒動彈,耳邊驀然響起那句「你記得將軍府的路吧」,記得,她當然記得……


夜風拂過眼角眉梢,她終於確定,陸之笙把她扔了下來,毫無預兆地扔了下來。


不……或許是早有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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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類追妻的設定真的真的真的很戳我,就喜歡看男主追妻前後親媽都認不出來的反差哈哈哈!給大家推薦11本【追妻火葬場】的高質量小說,大家喜歡的話記得點贊+收藏哦。

需要zy的可以看我簡介哈。

目錄:

  1. 《不二之臣》by 不止是顆菜
  2. 《失婚》by 半截白菜
  3. 《不做替身》by 許君三生
  4. 《溫柔墜落》by 折星辰
  5. 《命中偏愛》by 九兜星
  6. 《瞎撩》by 兔子撩月
  7. 《白蓮花失憶後》by 葉惜語
  8. 《有絲分裂》by 白蘭氏雞精
  9. 《病王爺的火葬場之路》by 妙一
  10. 《星火燎原》by 柏以晝
  11. 《追婚》by 景臣

  • 《不二之臣》by 不止是顆菜

文案:

季明舒和岑森結婚的第一年,岑森遠赴澳洲開拓海外市場。

第三年,岑森回國。季明舒朝他臉上扔了一張離婚協議書,妄圖結束這段喪偶式婚姻。岑森閉眼按住紙張,安靜三秒後又將其壓至桌面,神色自若道:「明舒,我尊重你的意見,不過你可能需要我幫你回顧一下婚前協議,離婚以後,你恐怕沒辦法繼續收集稀有皮birkin,坐私人飛機去米蘭看秀,眼都不眨拍下十五克拉斯里蘭卡帕德瑪藍寶鑽戒……」「等等!」季明舒忽然清醒,「我覺得……還能再忍一下。」驕縱大小姐x腹黑大boss,可以算一個你我本無緣全靠你花錢的絕美總裁文吧應該

柒柒想說:

男主年少目睹過親情的不堪一擊,沉默著成長為強大的京圈掌控者。女主是被家族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但也被家族捧出來同男主聯姻。結婚兩年後,本是青梅竹馬的男女主終於生活在一起,才慢慢發現彼此之間的合拍。女主對男主有著自己也沒有發現的長年暗戀,但是剛反應過來就被對方佔領高地早一步表了白。從一開始的冷待瞧不起,到最後的視若珍寶,甘做不二之臣,男主對著女主談戀愛搞曖昧的每一步都很甜。

女主真有意思,喜歡漂亮善良又攻擊力爆表的主角,看完這樣的小說就有點理解凡爾賽文學了,現實這麼苦,讓小說的甜治癒一下吧vv哎,沒法說,有錢人的戀愛真甜啊。「——他對我有時很好,有時不好,但我喜歡他。」

  • 《失婚》by 半截白菜

文案:

蘇好年少喜歡周揚,愛他的笑,沉溺他的壞,用盡全力追他,以為總有一天會被她感動。

殊不知周揚從來都是冷眼看她蹦噠。別提喜歡,連好感都不曾有。後來,生活磨礪,歲月如梭,蘇好經事,才明白周揚未曾正眼看她,她的喜歡,不過是笑話。她心如止水,努力生活。裙擺搖曳,瀟灑自在。夜色如水,周揚開車門下來,跌跌撞撞抓著她的手,就著光低頭:「蘇好,看看我。」周揚這個人弔兒郎當,不缺女人,不缺錢財,不缺權勢,玩世不恭,曾避過蘇好的喜歡。居高臨下地看她撲騰。直到有一天,他想把她捏碎了嚼進嘴裡,讓她迴心轉意,心裡只有他。狗男人追妻火葬場弔兒郎當狗男人VS獨立美人

柒柒想說:

這本真的是今年 完結的追妻火葬場文中的佼佼者!!!開篇女主就已經對男主死心,男主還很作地給女主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親手培養出的情敵!看著後面男主拈酸喫醋的樣子就很爽啊!有木有!反觀女主,說放下就放下,對男主那是根本不帶正眼的~劇情超爽,不像一般火葬場前期虐的心肝顫;而且女主的果斷的性格也很nice!女主親媽粉真的看得很過癮!

避雷:喜歡雙潔的emmmmm就不要看啦~因為女主有一個前夫(男二)

  • 《不做替身》by 許君三生

文案:

阮知微愛了沈宴兩年,溫柔良善,失去自我

直到那個月夜,阮知微知道了自己的容貌和沈宴的白月光三分相似她不過是個替身她站在高臺上,用力地摔碎了他送給她的玉鐲風吹起她的長髮,她清甜的聲音裡帶著三分決絕:「沈宴,你聽好了。」「是我不愛你了。」-沈宴剛開始只是輕嗤 覺得一定是她先回頭可先回頭的人 卻是他新晉流量小生在紅毯現場向她高調告白的那天沈宴從國外修好玉鐲匆匆趕回知道當晚她進了那個流量小生家沒再出來後沈宴深夜紅著眼敲開了流量小生的家門開門的少年額發微濕 衣服未系 似乎剛做完什麼酣暢淋漓的運動「她睡了,你要看一眼嗎?」說著,少年側了身子,讓沈宴剛好能夠看到臥室裏阮知微恬靜的睡顏-沈宴差點死在那個晚上。

柒柒想說:

/追妻火葬場//娛樂圈//偽替身/偽紈絝×溫柔而倔強的婉約美人

破鏡重圓追妻火葬場!!男主前面是真狗後面意識到問題了對女主也是真好!!沒有出軌沒有思想越界沒有白月光!替身是誤會後面會解開的,但是女主分手還是很乾脆的一點不拖泥帶水,虐起男主也是不隨便心軟。男主在家一直不受待見,之前一直真紈絝,後來遇到女主不為名利真心實意的愛著他,為了給女主一個家男主利用紈絝人設扮豬喫老虎拿回了繼承權,然而什麼都拿回來卻沒有人和他分享了,他的初心已經被自己弄丟了,男主這才開始想要追回女主,但是他不懂愛,一開始還沒認識到自己對女主的感情,男主一直在後面給女主投資給女主保駕護航女主完全不為所動甚至躲他遠遠的,後面經歷很多事男主才意識到原來對女主的這種在乎是因為愛,女二在各種節目採訪暗戳戳的引導說男主追不上自己退而求其次追求女主當代替品,男主氣壞了狠狠收拾女二才解開替身誤會,後面女主才慢慢心軟原諒,這才和好。總之非常值得一看!

  • 《溫柔墜落》by 折星辰

文案:

沈星臨見到凌霍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人必須是她的。

她也確實做到了。在一起七年,凌霍把她寵上天,細緻入微溫柔體貼,卻從來不對她說過一句「我愛你。凌霍就像冷冰冰的月亮,沈星臨知道他不愛她,也許他天生就不會愛人。但沒關係,只要她把他留在身邊,只要他永遠像現在這樣「敬業的愛著她」,也不是不可以。直到有一天,她看見他對著另一個女人那樣溫柔的笑,像水泥做的月亮也終於暈染了暖光原來他是可以愛的,只是不可以愛她而已。——暴雨傾盆,凌霍撐著傘站在樓下,看著沈星臨帶著一個男人有說有笑上樓,朦朧光影裏,他看見影子來來回回的閃著英俊冷硬的臉龐淬了寒冰,撥通電話手機那頭,沈星臨聲音不耐,「凌老師什麼事?」凌霍目光死死盯著樓上窗戶位置,冷聲道,「下來。」「我要睡了。」影子晃了晃。凌霍扔了傘,冷白的手指攥著手機,聲音抬高,吼道,「沈星臨,下來!」電話那邊沉默兩秒,「你有病?我要掛了。」「不要。」凌霍眼框微紅,薄脣抿成一條線,近乎哀求道,「星星,下來。」樓上窗簾緩慢拉開,沈星臨站在窗口,目光冷淡垂下,看了他一會兒,脣角疏忽勾起一抹冷笑,掛了電話。

柒柒想說:

勢在必得豪門大小姐X清冷陰鬱瘋批影帝,女主強制愛//追妻火葬場//破鏡重圓//狗血。

女主富二代,男主影帝,男主很窮,女主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了男主,強行和男主在一起,男主開始一直拒絕,後來不知道怎麼就答應了,後來才明白,他那個時候就愛上了女主。兩人在一起的七年挺幸福的,男主寵女主,女主也愛男主,就是男主從沒說過愛女主。女主覺得他們開始是她強來的,男主在她滿心歡喜想嫁給他的時候,男主說他不想結婚,也從沒說過愛,女主選擇了分手離開。其實在女主說分手的時候,男主打算求婚的。女主離開後,男主找了她四年,都沒有找到,再遇後,男主追妻火葬場。女主的各種操作,就是把男主的心放在火裡面烤,變得傷痕纍纍,在女主面前,男主的驕傲全不要了,就是想和女主在一起。每次女主說情話的時候,都不走心,等著一個大招傷男主,男主明知道那是溫柔刀,滿心歡喜接了。最後的時候,還是男主追著女主跑,男主求婚成功了。SC。喜歡虐男主的可以看,有點狗血。

  • 《命中偏愛》by 九兜星

文案:

【1】

溫凝二十歲那年,被接回寒城江家,履行婚約。婚後卑微又討好地陪了江恕半年,到頭來也沒能焐熱他的心。離開那晚,暴雨寒風,小姑娘抱著腿蜷縮在涼椅上,清瘦的小臉凍得蒼白。不遠處的車裡,助理忐忑開口:「江總,我去把太太接回來吧?」男人冷冷勾脣,閉眼假寐:「喫點苦頭長記性,受不住了自己會回家。」江恕第一次失了算,那晚過後,連她的聲音都沒再聽到過。幾周後。江恕接到妹妹在酒吧惹事,要求家屬保釋的電話。男人滿不在意:「別放出來了,關著吧。」江檬檬聽到忙喊:「哥!我小嫂子也在這!和我一起關著呢!救救我們!」江恕一下坐起身:「你讓她給我說句話。」溫凝別開臉:「不說。」男人瞬間啞了嗓:「等我,馬上過來。」【2】後來,寒城太子爺屈尊參加戀愛綜藝,溫凝被迫搭檔。男演員向溫凝搭訕,江恕眸光深諳,就差把佔有慾寫在臉上。卻被黑粉罵成——「江總嫌棄得要死,全程黑臉,恨不得立刻封殺溫凝走人」當晚,節目事故音頻流出霸屏熱搜。男人音色微沉:「凝凝,你是我的。」溫凝:「我早就不是你的了。」彈幕屏息,都在等著這薄情寡性的男人發怒。卻聽見他一聲輕嘆,溫柔低笑帶著寵:「那我是你的。」幾分鐘後,江恕發了條微博——「有膽的再罵一句,本來就難哄,現在更難追了。」cp粉過年:!啊啊!!我嗑到真的了!

柒柒想說:

軟甜小可憐 X 偏執叛道佔有慾爆棚霸總。 男人音色微沉:「凝凝,你是我的。」溫凝:「我早就不是你的了。」

追妻火葬場來的很快,到最後才追到。女主是個軟柿子,被欺負慣了,特別沒安全感,男主就是個霸道偏執高傲的總裁,剛開始男主對女主不怎麼好,說話語氣什麼的也很沖,發完脾氣也不會低頭,太高傲了,但其實心裡還是很喜歡女主的,剛開始就挺喜歡的。女主偶然聽到男主和他爺爺談話,知道這個婚姻男主是被逼的,並不想娶她,也以為男主有個白月光沒放下,就狠下心來說要離婚,男主不想離婚,但是他不想低頭。然後開始了男主的追妻路。

  • 《瞎撩》by 兔子撩月

文案:

1.守了談行止這個睜眼瞎3年,溫晞倦了,如約離婚走人。

還沒走出門,她接到了電話——狗男人出了車禍,真·瞎·了。她心軟,假扮成他的白月光繼續陪伴他。半年後,等他重攬大權時,她叫回了真·白月光,一個人體面離去。所以她當然沒有看見,在她離開後,那個高傲得像只孔雀的男人,看見她給他留下的婚戒時,聲聲喊著她的小名,哭得像個傻逼。2.談行止想出用「裝瞎」這招算計他二叔的時候,覺得他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商鬥小天才。不料,他一「瞎」,他的白月光竟然跑路了?!可他怎麼又聽見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聲音:「阿止,喝葯。」昂,怎麼是他前妻?她為什麼要假扮成他的白月光?她以為她這樣做,他就會感動得求復婚嗎?不!他談行止的字典裏就沒有「後悔」兩個字。他很高貴,她絕沒有機會!3.半年以後,被打腫臉+真香的談行止,想要向溫晞求復婚,卻絕望地發現——靠,她也丟下他跑了!!!沒事的,問題不大,談行止!你可以靠繼續裝瞎,「瞎撩」回她的!4.再見時,談行止拄著盲杖,隔著車水馬龍,看向溫晞。他正想向她走去時,卻見一個陌生的男人忽然出現,微笑著將她反摟在懷中。兩人抵額呢喃,肆意親吻,畫面唯美浪漫。殘陽如血,談行止的心也在滴血。【嘴硬心軟死傲嬌X外柔內剛小仙女,SC,HE】【事業線相關:導盲犬,AI人工智慧,微表情識別】「雖然我閉著眼睛,也看不見自己,但是我卻可以看見你。」———《藍色大門》

柒柒想說:

前期女主愛的卑微,後期男主追的像狗。女主是個白富美,和男主家裡有聯姻,不過女主本來就喜歡男主很久,對女主來說是個喜事。男主有個白蓮花女友,不喜歡女主,但當時男主沒能力反抗家裡,只好娶了女主,然後又和白蓮花女配搞七搞八。後來男主就愛上女主了,裝瞎追女主,但女主後來身邊有了男二,男主就開始綠茶,跟女主打太極,心裡著急的要死,後半部分都是在虐男主,男主以為兩個人是在過日子,誰知道女主都不願意和他生孩子哈哈。

  • 《白蓮花失憶後》by 葉惜語

文案:

1、阮黛像所有狗血小說裏映襯女主存在的女二一樣,瘋狂喜歡上了班裡最帥最有錢的周曜,扮成小白花卑微追了一年,送過各種昂貴禮物。

周曜矜貴冷傲,哪看得上這點破玩意,不屑嗤笑,從沒正眼看過她一眼。後來阮黛出車禍,醒來後選擇性失憶,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周曜。閨蜜把她追周曜的事說了。阮黛不敢相信:「你確定說的是我?簡直又蠢又毒,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好好學習,比狗男人有用多了。」2、後來,阮黛像變了一個人,不僅沒再纏著周曜不放,還拼了命學習。周曜篤定她是在欲擒故縱,懶洋洋與好友打賭:「等著吧,不出三天她就會原形畢露。」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阮黛鳥都沒鳥他一下,忙得不可開交,和暗戀她許久的班長一起去圖書館寫作業;追在新來的帥哥老師後面請教題目;沒兩天又和年級第一的學霸同進同出,當天還一起回家。……周曜臉色一天比一天黑,就在他要坐不住時,遠遠看到阮黛走過來,軟聲喊道:「周曜,能拜託你一件事嗎?」周曜心想她果然原形畢露了,輕勾脣角,好整以暇問:「什麼?」「可以把我之前送你的限量版球鞋,卡地亞手錶,愛馬仕皮夾……還給我嗎?」阮黛只要想到別人說她以前送了那麼多奢侈品出去,心就在滴血。「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周曜:……

柒柒想說:

依舊是追妻火葬場,但把男主虐到快結尾,這個比例我還是覺得挺爽的。女主父母雙亡 被姨媽接回來養 為了撫卹金 被姨夫當做聯姻工具 所以和男主有了婚約 但男主不承認 女主因為男主的某句話就喜歡上男主了,就瘋狂倒追,舔狗一枚。男主說不上太渣,心裡也是喜歡女主的,不然不會喫醋不會記得她喜歡的口味,但很狗的是從不送女主生日禮物,最狗的是不相信女主,反正追妻追到快結尾才重新在一起,我覺得也還行,不像其他小說追一點點就和好了。

  • 《有絲分裂》by 白蘭氏雞精

文案:

「等你成為影后,我們就結婚。」

陸清彥酒後一句話,蘇卿予信了三年。但她得到影后桂冠後,陸清彥送給她的,只有一盒墮胎藥。「乖。」他在電話裏喑啞地說,「別反抗我。」手機摔落在地。那一刻蘇卿予意識到,自己堅持的是一場三年的笑話。人間蒸發兩年的蘇卿予小腹微凸出現在了機場。隨後,坊間流傳陸清彥喫回頭草。晚宴上陸清彥的狐朋狗友嘲笑他:「陸總,怎麼就喜當爹了呢?」陸清彥幾乎將牙咬碎,聲音幾乎淬出血來:「老子樂意。」*狗男人追妻火葬場,兩年前後沒懷孕,狗血酸爽

柒柒想說:

娛樂圈加火葬場。男女主地下戀多年,女主是演員,男主曾經說過等女主成為影后就結婚,但男主表達愛情的方式太隱晦身邊的朋友都以為他是在養情人,女主也以為男主對自己並沒有多少愛,正好這時候大家誤以為女主懷孕,再加上作死女配(也不知道能不能稱為女配)女主以為男主要她喫墮胎藥就分手出國,時隔多年女主回來後男主開啟追妻。有些我在意的點,比如強行誤會,對峙為什麼給墮胎藥那就你說不清楚我也不說清楚,還有就是強行和好,女主拍戲找不到愛情的感覺,因為只給過男主愛情,為了拍好戲跟男主協議戀愛一段時間,然後發現還是愛男主的,就和好了。

  • 《病王爺的火葬場之路》by 妙一

文案:

童年時一次無心玩鬧,她把他害成了殘疾癱瘓,終日輪椅為伴,痛不欲生。

所以,他一直恨她,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袁蔻珠就這樣帶著一顆懺悔贖罪的心,嫁給平王李延玉為妻。為了這份罪孽深重,她不得不從身上拔掉一片片鱗甲,將從前的明艷張揚,變得沉默寡言;將從前的恣意瀟灑,變成對夫君的低三下四討好。——凡事,只要他高興就好。——由他百般作天作地,也是耐心哄。終於有一天,男人從輪椅站起來了,她想,她這輩子所欠他的東西,也該還完了。袁蔻珠靜靜手拿一紙休書走向男人——「王爺,現在,咱們也算是互不相欠了,你有你喜歡的人,而我也——」多年的疲累讓她看起滄桑憔悴,她摸摸肚裡三個月的孩子,說,會改嫁他人。李延玉腦門轟地一下。後來,李延玉才終於明白,原來比之失去妻子蔻珠的那種痛,他這雙腿又算什麼呢?曾經,他依仗著她對他的那份愧疚、以及求恕虧欠之心,將這個女人的深情柔意碾得個稀爛粉碎。她欠他的倒是還完了,可是他欠她的,又該拿什麼去還?.....李延玉後來追妻,追著追著,人就瘋了。

柒柒想說:

偽古早,先虐女後虐男,結局老年HE,地獄追妻火葬場(附:主寫還是男女主的成長與救贖)。

  • 《星火燎原》by 柏以晝

文案:

許星和原葉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病牀前,原葉垂眸,看著眼前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願意嫁給我麼?」許星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嫁給他是她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事情,她怎會拒絕。傳說B市的原大少爺原葉,對什麼都興緻缺缺,一副金絲眼鏡後的眸子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仿若沒什麼能入他的眼。婚後某夜,許星:「明天我畢業典禮,你來麼?」男人咬著煙,懶洋洋的靠在牀上看手機,隨口應了聲。第二天,許星在學校等了一天一夜。她以為自己能打動他,但最後,身心皆失,她才恍然大悟愛情真的強求不來。卑微到塵埃裏,也抵不過那女人的一句話。許星輕笑,徹底冷了心。留下一紙離婚協議,消失的無影無蹤。許星涅槃重歸,接手星辰。她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樓下執拗的男人。耳機裏傳來他熟悉低沉嗓音,「怎樣才肯原諒我,嗯?」她輕笑,眼神無波無瀾,「原總,你是來恭賀我訂婚的嗎?」耳畔一片沉寂,半晌,傳來他粗重的呼吸聲。他幾乎是在懇求道,「星星,你見見我,讓我見你一面好麼?」

柒柒想說:

「星星,你見見我,讓我見你一面好麼?」一句話簡介:卑微前夫追妻火葬場 。

  • 《追婚》by 景臣

文案:

文案一:

柏菡愛了晏瀝整整十三年。當初跟著家人來求晏家時,她獨自站在牆邊,楚楚可憐地仰視他。那時他眼底溫柔,對她說,別怕。結婚四年,柏菡著迷於晏瀝的溫存,遲遲未發現他隱在彬彬有禮下的冷漠涼薄。她總以為人心是能捂熱的,可直到兩人簽離婚協議書的那天,他簽得毫無留戀。柏菡告訴自己別回頭。這些年來,晏瀝自以為柏菡這輩子都離不開他。離婚後,她早晚會來求自己。可後來,發了瘋似的求對方回來的人卻是晏瀝。他以不曾有過的頹廢模樣立在雨中,抬頭仰視著立在臺階上的柏菡,啞聲低問:「跟我回家,好不好?」文案二:離婚後,柏菡靠著當編劇賺來的錢維持著生活,喫穿用度節約。可聽說這小編劇的出租屋門前總是停著一輛豪車,劇組裡流言四起。直到某天,有人撞見劇組資方的晏總從柏菡的酒店房間中出來。圍觀羣眾嘩然,他們就知道柏菡傍上金主了!而下一秒,被踹下牀「請」出門的晏瀝重新敲門,低斂氣場,只溫柔問:「柏菡,開門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眾人:……??

柒柒想說:

偏執心機投資人x溫柔固執小編劇,這是篇新文,收藏也蠻高的,書荒的可以來試試看哦。

以上就是11本【追妻火葬場】文,喜歡的小可愛記得點贊+收藏哦,需要zy可以看看我的個人簡介哦~


跟富二代上司姐弟戀,她將那個男人奉為太上皇一般,萬般殷勤換來的確實嘲諷與冷漠。她偷偷寫下辭職信出逃,在漫漫謀生道路上,某一天,祖宗突然找上門來了……

【連載作品,共20萬字,每日更新】

  1. 那個她一直奉為太上皇一樣的男人

電風扇呼呼地吹,伴隨著咔咔轉動的聲響,來回搖擺著不太靈活的扇頭,空氣裏的潮氣被風攪動在屋裡來回竄。

吳靜坐在牀頭,一頭柔順的黑髮綁成一個馬尾,兩鬢掉落了一些散發,平均十秒鐘被風吹起一次。

她已經面無表情坐在這裡一個小時了。

她在等人,等那個她一直奉為太上皇一樣的男人。

20個小時前,她和那個男人還在這張牀上用著各種姿勢來相互撫慰,尋找人體的快樂。

12個小時前,他們兩個從這張牀上分開,她用最快的時間趕著早高峯,而他還趴在她的牀上睡得昏天黑地。

8個小時前,他們在WI總部大樓的產品會議室裏再一次見面了。

吳靜想到了那個場景,又一次攥緊了拳頭。

一個基本上已經要上線的產品,卻被對方以「不符標書要求」的理由全盤退了回來。

這是一個註定要追責的會議,吳靜一進公司就從同事的眼神裏看到了同情,她是當時負責接標的主要成員,想躲過這場暴風雨是不可能的了。

會議由產品、研發、測試,市場四個部門組成,一上來就揪住了吳靜所在的產品部門,吳靜的上司陳行波眼看著雷要砸在他的頭上,便把吳靜頂了上去,以「未理解標書內容,肆意篡改產品使用目的」為由記一大過。

吳靜不能坐以待斃,她據理力爭,最後把研發部的老大也扯了進來。

「吳靜!你確定你問過我們小秦總?」楊陽扯著下巴,一副完全不信的樣子。

「是的!」吳靜激動得聲音都抖了,「我問過他,也把標書拿給他看過,最後他說『可以,這個就交給他辦』。」

「這個項目是小秦總做的?」不知是誰在中間插了一句。

「當然不是,」楊陽嘲諷地說,「小秦總怎麼可能會親自做這種小案子,而且,就我對他的瞭解,他也不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

「那這個項目是怎麼流轉的?」

「就正常流程,最後由我們部門的小姚做的。」

「小姚?上次結構搭錯的?」

「啊……」楊陽想了一下,「是的,搭錯那次還算個新手,這次沒問題,完全按照她的產品需求做的。」

「那跟小秦總有什麼關係?」市場運營的孫暢小聲地說。

「呵!」楊陽冷笑了一下,「現在這裡就咱們小秦總不在,她當然咬著我們小秦總。」

吳靜咬著牙,她知道他們口中的那個小秦總現在可能還在她的牀上躺著。

不管她和他的關係如何,此時此景,她也不敢給他打電話。

結論似乎已經出來了,吳靜以反駁無效被判了「死刑」。

這意味著什麼?明年的晉陞是毫無希望了,可能對年終評價還有不小的影響,年終獎扣半,月度績效取消……

年底說好給爸媽五萬塊裝修的……

都怪那個惡魔!吳靜心裡暗罵,如果不是他當時一口肯定,她肯定會更加仔細地看標書,但是,如今她死無對證……

「噠噠噠!」

說曹操,曹操到,那個受到各部門敬仰的,卻受到吳靜心裡祖宗八百代咒罵的當事人,WI公司赫赫有名的小秦總,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雜毛,耷拉著那雙原本黑漆漆的眼睛,穿著一件有著不雅英文字母的T恤,闖了進來。

「唔……」他環顧了一下會議室,像是醒悟了什麼,「這個會幾點開始來著?」

「九點。」楊陽見到他像是見到了大神,立馬變臉,覥著臉湊到他面前,「秦總,您怎麼來了?我以為你不參加了呢?」

「昨天看到郵件,」他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用手抓了抓頭髮,「感覺好像事情鬧得還挺大的,就想著過來看看。」

他的頭髮被他抓得更加凌亂,卻顯得有型了不少。

騷氣!吳靜撇撇嘴。

「哦,秦總,您來不來都無所謂的,現在會都快結束了。」楊陽說。

「這麼快結束了?」他又環顧了一下會議室,然後對著孫暢問:「那現在這個項目怎樣了?」

孫暢先是一愣,然後立即攏攏頭髮說,「對方指控我們公司違約,想讓我們賠付違約金,我們公司提出賠付損失,然後整個項目重新修改、策劃。」

「對方同意了?」

「嗯,大家心知肚明,對方也是想趁火打個劫。」

秦朔輕哼一聲,撇撇嘴。

「那這個會的結論也出來了啊?」秦朔問。

「出來了,」楊陽急忙說,「秦總,產品部的吳靜作為項目的領頭人,肆意篡改標書內容,才導致以下的各種問題。」

秦朔抬頭看了吳靜一眼。

他的眼睛清明瞭許多,不像剛進屋時那般沒精神。

吳靜也抬眼看他,關於這件事,她太想質問他了,話梗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幾秒後,秦朔又把頭轉了過去,吳靜剛剛鼓起的勇氣也頓時泄了個底。

「那個……」

就在大家都準備收拾東西散會的時候,陳行波坐在秦朔的對面突然開口。

與會人員中打哈欠的、伸懶腰的都停下了動作看著陳行波。

陳行波調整了下坐姿,「那個……吳靜,呃,秦總,我們吳靜說她給您看過策劃書的,而且在給你看之前也是先給您看過標書的,那個……您當時還說了沒問題,那個……就想,呃,問一下秦總,有沒有這回事啊?」

聽到自己內心的質問被說了出來,吳靜的心又重新被提了起來,身子也不自覺地坐直了。

秦朔再一次轉過頭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她生得白凈,一點點激動就會臉紅、哽咽、說不出話,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

如今,期待,緊張,委屈……全都寫在了臉上。

「沒有。」秦朔面無表情地說。

吳靜攥緊的拳頭突然鬆開了,手心上被指甲蓋攥出了的幾道紅印。

楊陽在一旁突然笑了起來。

「哎,我說陳總啊,袒護下屬呢也要看看場合啊!」他冷嘲熱諷,「有些人喜歡亂咬人,自己部門知道就行了。退一萬步,就算我們秦總貴人多忘事,哪天真的隨口說過類似的話,那也沒有什麼具體效用的,指不定是隨口一說呢。」

陳行波尷尬地笑笑,點點頭沒說話。

會議室裏的人開始陸陸續續地往外走了,吳靜還坐在原處沒有動。

楊陽的話讓她也突然明白了。

有些人的話可能真的不能當真。

她抹了一下剛剛因為激動溢出的眼淚,準備起身,突然看到正站在門口的秦朔,他的臉微微轉動了一下,而他身邊的孫暢似乎在跟他說著什麼,他面癱著一張臉盯著孫暢。

算了,再坐會吧。

吳靜重新又坐了回去,她害怕面對他,哪怕他們倆的關係極其不正常,她也不敢正常地跟他交流。

中午,吳靜沒怎麼喫飯,她一心想著上午會議的事情,雖然說案子肯定不由她來管了,但是她也不得閑著,寫報告、檢討、整改,一整套流程下來比做項目還要費神。

下午去陳行波辦公室交報告的時候,突然又發現了導致她如此狼狽的罪魁禍首。

秦朔站在辦公桌正前方,穿著那件張揚的英文字母T恤,雙手環抱著,歪著頭。

吳靜記得那件T恤,早上還掛在她家的陽臺。

昨晚忘記熨燙了……

吳靜皺了皺眉頭。

突然,又猛地醒悟!

燙什麼燙!吳靜你要點骨氣好不好!這個混世魔王都如此對你了,你還想著給他熨衣服!

「哎?小吳?」陳行波好像發現了一直杵在門口的她。

「陳總,」吳靜連忙頷首,然後又隨便瞟了一眼秦朔,「秦總。」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有些後怕剛剛那類似翻白眼的一瞟。

「什麼事?」陳行波問。

「哦,是……是我的檢討報告。」她走到辦公桌前,跟秦朔並排,矮了他整整一頭。

陳行波接過她的報告,隨便翻了兩頁,然後嘆了一口氣。

想了一下,又把報告給秦朔遞了過去,「秦總,你看看怎麼樣?」

秦朔拿過去翻了下,比陳行波翻看得還要敷衍,然後扔在桌上。

「這種東西有什麼看頭。」

吳靜內心起碼吐了一升的血,這個報告她辛辛苦苦地寫了一下午,竟然遭到他這樣的侮辱。

陳行波又是尷尬地笑了笑。

「陳總,」吳靜像是受了點刺激,站在一旁突然語氣生硬道:「我有些不舒服,下午想提前走了。」

陳行波一愣,接著點頭,「哦,好,知道了。」

秦朔斜眼看她一眼。

吳靜沒有看他,扭頭轉身朝門外走去。

吳靜開著她那輛二手的高爾夫回了家,家裡的安靜讓她覺得有些空落。

也容易思考現狀。

家裡那五萬塊錢原本是準備發年終獎的時候帶回去的,可是現在這個情況,能拿到2、3萬就已經是萬幸了,那剩下的錢只能從平時里扣了。

一個月到手大概八千,去掉房租水電還剩五千,去掉喫飯、日用品還剩兩千,再給車加個油、買點衣服化妝品基本上月光。

吳靜嘆氣,她突然間又開始痛恨起了那個人面獸心、卑鄙無恥的秦小人!

更加讓她忍無可忍的是,這般奸詐的小人,她還要把他當成大爺一樣供奉著。

  1. 跟富二代搞姐弟戀的悲慘日常

……

咔噠……

吳靜聽到房門開鎖的聲音,身體綳直了些。

這個租住的一居室,鑰匙只有兩把,房東除了第一次交鑰匙見過面,平日裏向來只存在於支付寶的轉賬記錄裏。

那這個點進門的只有他——秦小人!

客廳裏傳來一陣踢踢打打的聲音,吳靜能想像出來他現在的舉動,他不彎腰、不用手,只用兩隻腳相互一蹬,滑出腳跟,然後朝前一踢,一雙運動鞋就從門口低空劃出一道長弧度拋物線飛到臥室牆上。

這陣聲響過後,屋外的人安靜了一會,然後就聽到趿拉的腳步聲往臥室走了過來。

吳靜坐在牀頭沒動,隨著風扇轉動的幅度,她的頭也慢慢地往臥室門口偏了偏。

恰好這時候,秦大爺的一顆被夏風吹過的腦袋也將將探進了房門。

視線相交,吳靜綳直的身子往後縮了縮。

秦朔見到她後露出了意外又詫異的神色。

「你在啊!」他嘆道。

「嗯。」吳靜從牀頭站了起來,「他站她坐」的情況除了在牀上有過,平日很少過。

「那你是白癡嗎?」

秦朔皺眉說了一句,然後朝牀頭走過去,走到她面前,低下身,幾乎是半環抱著從她身後的枕頭底下拿出一個遙控器。

「這麼早回來也不知道提前把空調打開!」他生氣地說,「剛進屋那股熱浪能把人蒸熟了!」

誇張!怎麼可能!

看到他滴滴地按著空調,然後挪了幾步站在空調底下迎著風。

吳靜站在原地沒怎麼動,心裡還是壓著很多話想說。

卻又不敢說。

她怕他,從骨子裡怕他,不知道為什麼。

剛開始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公司的高層總有一種壓迫感,她懦弱得很,對領導總是卑躬屈膝的。

後來,大概就是他倆的關係特殊了之後,一次偶然機會被家裡父母知道了,父母是鄉鎮裏的生意人,封建又世俗,習慣了趨炎附勢,總覺得他這種非富即貴就該順著、慣著,套到手的金龜婿千萬別給弄丟了。

因此,她處處小心。

公司裏小心,生活裏小心,連兩人的性生活也完全按著他的喜好來。

吳靜想著想著就出了神,直到窗外的一陣熱風吹了進來,她才驀然驚醒。

秦朔看她原地一抖,奇怪地看著她。

被他一盯,她又縮了縮,小聲說,「窗戶沒關。」

她轉身去關窗,身後傳來一陣嗤笑,「有必要這麼誇張嗎?」

吳靜腳步一頓,自尊有些受挫。

自從畢業之後,她的工作一直還算順當。對於錢,她不亂花但也是自給自足。

只是,最近兩年來,家裡的兩個胞弟眼看就要大學畢業,父母開始操辦著購房的事情,就開始伸手問她要錢,她也不會推辭,這世上能有幾對那麼完美的父母。

他們含辛茹苦地把她養大,她現在沒有道理不去幫他們緩解負擔。

一次性將手裡的十萬多存款全給家裡,父母又從她那個有錢二叔手裡,給她弄來了一輛二手的高爾夫來代步,也算是一進一出,沒虧多少。

今年開年,父母就說房子快要交付了,準備先裝修一下,沒明確說卻也把意思帶到了。

吳靜提出年底能給五萬,父母還有些不太滿意。

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讓她跟那位與她同居的人也說說,指不定能幫上忙呢?

幫忙?

吳靜對著窗戶冷笑了一下。

能不添亂就不錯了。

她低著頭,頭髮擋住了她的表情,默默地走到他旁邊,把那臺頑強地搖擺著頭的古董風扇給關了。

一進門就開空調?還嘲笑她關窗戶。

你大爺的!你交過一次電費嗎?

大概是在風口下吹的時間夠了,他用手抹了一把脖子,頭左右甩了甩,幾根被汗水浸濕粘在一起的頭髮鬆散開了,像是剛打完籃球的高中少年。

小白臉!吳靜心裡又一次腹誹。

秦朔甩完胳膊和頭髮就走出了房門,吳靜在他離去後重新調整了空調的模式。

節電模式……

「臥槽!」屋外傳來那位追風少年的嚷嚷聲,「飯怎麼還沒燒啊?」

……

噢!完了!

吳靜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今天回來的時候心情不好,原計劃是找他質問,大不了吵一架的。

沒想到,對自己的膽量高估了太多,吹了一個多小時的風,憂傷一點沒被吹走,膽子卻被吹得一乾二淨。

見她跑了出來,秦大爺一臉的煩躁爆發得愈加厲害,「你那麼早回來就是坐那發獃的啊?」

「我……」她隨口編了個瞎話,「忘記買菜了。」

秦朔像是看一個白癡一樣瞪大了眼睛看她。

「我現在去買。」吳靜小聲地說。

「買個屁。」秦朔沒好氣地說,「現買現燒,你是想餓死我啊!」

餓餓餓!怎麼沒見你交過一次伙食費!

「那要不出去喫?」吳靜口是心非地說。

秦朔想了兩秒,頭往門口一偏,「走!」

「哎,好。」

吳靜本能地想去拿手機、鑰匙和錢包,只是在拿完手機和鑰匙之後,耍了個心眼。

「錢包沒拿!」秦朔提醒她。

我知道!我故意的!奶奶的!

「哦哦……」吳靜掉頭去拿錢包。

「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東西!」

「……」

伏暑天,出來喫飯的人很多,成羣結隊地、勾肩搭背地往一家家餐館、排檔、燒烤店裡走。

這種氣氛顯然帶動了眼前這位大爺,他眼裡像是露著餓狼的光一樣,看著這個燈紅酒綠的舊街區。

「啊!喫海鮮去吧!」他興奮地提議。

吳靜本能地捂住自己的錢包,吞了吞口水,一本正經地胡扯,「不要了吧,我今天胃不舒服。」

秦朔皺了皺眉。

吳靜看見,擔心他不高興,又補充,「要不你去喫?我在一旁看著。」

說出這樣可憐的話,也是沒誰能夠忍下心了,秦朔也不例外,他嘖了一聲,「再看看吧。」

最終兩人選擇了喫餃子,北方現做現煮的餃子,是她最愛的家鄉味道。

整個喫飯過程中,吳靜也沒少給他端碗遞筷子、倒醋盛湯,好像是喫了這麼一頓便宜的晚飯委屈了他似的。

回到家裡之後,兩個人也沒有交流。

秦朔打開自己的電腦開始玩遊戲,吳靜打開電腦瀏覽瀏覽網頁,接收郵件。

突然幾條對話框跳了出來。

「靜靜,在嗎?」

「靜靜,給我回個音,我有個巨大消息要告訴你!」

「白癡,你要遭殃了!」

吳靜看了看手機,沒電關機了,所以沒有接到這些消息。

她在公司裏唯一的閨蜜同事張田田發了這些消息。

她皺了皺眉,回復道,「在了,什麼事?」

隔了幾分鐘,對話框重新熱鬧了起來。

「哦,上天!你終於回消息了。」

「你今天下午提前走了,我快下班的時候去了陳總辦公室。」

「天啊,你都不知道我聽到了什麼!」

「靜靜,你真的要完蛋了!」

吳靜看著這一連串的消息,後背開始沁出冷汗,她鎮了鎮心神。

她回道,「什麼事?你別嚇唬我。」

對方立馬顯示「正在輸入」,好幾分鐘,張田田的這段話才發了過來。

簡直把吳靜的心涼了個透頂。

「下午孫暢來找陳總,應該還是說你的事情,上午開會只說了一個賠償損失,但是沒有說到具體數額。孫暢這次來是興師問罪來了,開始我沒聽清,只知道後來小秦總也下來了,他們三個人在裡面談。

「好像是最後,客戶那邊要求賠付二百萬,天啊,整個項目也才五百萬不到啊,簡直是獅子大張口!沒辦法,不同意就會影響公司信譽,客戶那邊答應了,可公司這邊不好交代。

「孫暢的意思是要把責任劃給整個產品部門,陳總不同意。最後,小秦總說,就讓你擔責,大不了就一個開除,何必連累整個部門。陳總猶豫了一下,最後不知道有沒有答應。」

開除……

吳靜恐懼地看著這兩個字。

她慢悠悠地將臉轉向打遊戲打得入神的秦朔。

他的側臉被電腦的冷光照得稜角分明,清澈的眸子倒映著電腦裏的五顏六色,還有那張薄薄的嘴脣,緊緊抿著,像是在闖一道艱難的關卡。

他什麼都沒說!他從回來到現在除了抱怨她不開空調、不做飯以外——

什麼都沒說!

一個字也沒說!

他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在公司裏還口口聲聲說要開除她,短短几個小時怎麼能做到這麼坦然地面對她?

她一直覺得,他除了平日裏有些任性沒有什麼壞毛病。

她還記得兩個人第一次的時候,他也微微有些臉紅,親吻了她之後,還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問,「那個……可以嗎?」

她還記得有一次她在陽臺晾衣服,而他歪靠在陽臺欄杆邊,借著朦朧月色,邪魅著雙眼盯著她看,半晌冒出一句,「你還挺好看的。」

她也曾像個粉紅少女一樣,心裡冒著粉紅泡泡,看著眼前俊朗的臉龐想著:

跟富二代搞姐弟戀也不是不可能的。

現在,吳靜可以斷定,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3.天上掉下個陳咬金

吳靜現在腦子有些亂。

看著他專註的側臉,她真想一把掀了他的電腦,對著他的臉狠狠地扇一巴掌。然後告訴他,她是瞎了眼了,差點用心喜歡上了一個渣男!最後給他一個倒勾拳,瀟灑地轉身,跟他說再見!

這一系列的想法不停地迴旋在她的腦子裡,她激動得渾身顫抖,腳步開始往前邁進的時候,手邊正在充電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她轉過頭去看,上面顯示的名字至少有5年沒有出現過了。

周景和。

……

吳靜腳步一頓,腦子裡回想了一下「周景和」這個名字是否有可能是重名,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之後,她突然緊張起來。

五年沒有聯繫過的前男友,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

吳靜大概花了3秒鐘的時間完成了下面的幾個動作:抬頭看秦朔,確認他毫無反應,抓起手機往臥室走去,關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按了接聽鍵,「喂?」

「靜靜——」

周景和念出的這個稱呼讓她的心怦然一跳。

接著,她立馬就意識到了這通電話有些……

「靜靜,我是景和……」周景和的聲音略帶醉意。

有些……不清不白。

吳靜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聲音不自覺地放得很小,「我知道。」

周景和那邊突然沒有了聲音,吳靜一陣奇怪,她用手撓了撓下巴,撓了一指甲蓋的灰。

「我想你了!」周景和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WHAT?!

吳靜差點把電話給扔了,她緊急倒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

電話裏雙方安靜了一會,吳靜才問,「你……怎麼了?」

周景和沒有說話,只聽到電話那邊好像有沙沙的風聲。

「景和?」她又試探地問了問。

周景和吸了吸鼻子,說,「靜靜,你現在在哪啊?」

吳靜覺得他可能是醉得腦子不太好使了,不過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還在S市啊。」

「哦。」

周景和很乖巧的「哦」了一聲之後又沒了聲音,吳靜一副摸不著頭腦的表情看了看手機。

沒斷啊……

就在她以為周景和搞不好醉得睡了過去的時候,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了他的一聲嘆息,接著傳來他正常的音色,「這幾年啊,我一直在想,我現在做的事情有意義嗎?

「每天做著重複不變的事情,聽著千篇一律的彙報,陪領導喝酒,聽各種牛逼,說著、做著自己曾經覺得特膚淺低級的事情,有意義嗎?

「我得到了什麼?我想要什麼?」周景和停頓了一會,然後嘆息道,「我受夠了,靜靜,我真的受夠了。」

生活中的不如意何曾只是你一個人有,吳靜沒答話。

「我倔強了五年,我一直試圖說服自己當年的選擇沒有錯,我倔了五年,靜靜,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你喝多了。」吳靜說。

「嗯。」周景和長嘆了一口氣,「但是,我好喜歡這種感覺啊,他媽的終於可以不強迫自己撐著那張臉皮了,他媽的終於敢打這通電話了。」

「景和,你真的喝多了。」吳靜再次提醒他,試圖想把他從不理智的行為中拉回來。

「對!所以,靜靜,你讓我把話說完。」周景和的聲音隨性,愈發像個醉酒的無賴,「我們分手五年多了,對吧?是我們畢業那天,我記得那天下雨了,你坐在亭子裏的木椅上低著頭說『要不就分手吧?』

「我沒答話,然後你就起身離開了。」周景和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但是你知道嗎?從那天晚上開始我就後悔,那天我差點就跑到你們宿舍找你了。但是,我倔啊,我他媽怎麼那麼倔啊!

「而且我還覺得一切都還會有轉機,我以為只要我努力工作,出人頭地,就一定還有機會把你給找回來的!」

周景和像是發完酒瘋一樣,安靜了片刻,聲音突然低沉了下來,「但是,五年了,一眨眼就過去五年了,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希望了。靜靜,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不管要求是什麼。我可以明天就去找你,去他媽的機關單位,我可以明天就去辭職。」

吳靜生來膽小,印象中的周景和也是個悶聲嚴謹的個性,這種話,恐怕真的只有在喝得相當醉的情況下才可能發生。

不過,他的這偶像劇臺詞聽得倒是叫吳靜一張老臉通紅。

「別啊……別這樣,景和。」吳靜想勸他,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那如果我不去找你,那你會回來嗎?」

「砰!」

臥室的門突然被打開,周景和的話似乎只說了一半,但是吳靜卻沒敢聽完,她猛地把手機拿開,用手胡亂按了按,屏住呼吸壓抑著喘氣看著剛剛用力踹門的秦朔。

秦朔左手捧著電腦,右手插在褲兜裏,右腳踢開了門之後踏進了臥室裏,臉偏向吳靜。

臥室的吸頂燈有些暗,照著他有些髮油的臉顯得很陰沉。

秦朔看到她剛剛掛電話的動作,皺了皺眉,「給誰打電話?」

吳靜吞了吞口水,「家……家裡人。」

秦朔眉頭未解,語氣依然不善,「那關門幹什麼?」

吳靜心虛得快把手機給捏碎了。

「怕,怕影響你……」她睜著眼說瞎話。

秦朔臉色稍稍緩了緩,但是聲音還是透著不耐煩,「就一臺空調,門關了是想熱死我啊!」

吳靜咬了咬嘴脣,沒敢答話。

秦朔看她不說話,又轉過身,繼續自己的遊戲了。

等到他完全坐定,沉淪於遊戲之中後,吳靜才長籲一口氣。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掛斷的手機,嘆了口氣。

周景和是吳靜在大學期間談的男朋友,兩人因為老鄉會認識,人嘛,有點悶,但是偶爾也很風趣,長相斯文,容易害羞。

兩個人談了快3年,畢業後吳靜想留在S市發展,校招單位三方協議都已經簽了,周景和卻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回到自己家鄉的城市,考上了注會之後,順利地進了當地一家知名會計事務所,專替一些上市公司審核一些季度、年度財報,幾年後又成功入股,成了其中老闆之一,事業上也是風生水起。

兩條不同的道路註定要越走越遠,最後兩人在畢業前夕說了分手。那天,下了特別大的雨,分手後,吳靜覺得這幾年的感情就像是一場夢,紛紛擾擾,她頂著大雨跑回了宿舍。

於是,她第二天就感冒了。

她的幾個室友都以為她是為情所傷,一個勁地安慰她,供她喫喝,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不是的,純粹年少讀書少,是學電視劇矯情一把,淋了雨的緣故。

只是,室友們的一廂情願讓她很不好意思,就順水推舟地抑鬱了大半個月。

晚上,吳靜躺在牀上,還想著周景和最後的那句話。

「你會回來嗎?」

她出生在農村,寒窗苦讀考上了重點大學,在她的價值觀裏是沒理由再回去的。

可是,如今的她,工作了五年,手裡基本上沒有什麼積蓄,飯碗也可能即將不保,在這個利益至上的城市裡,她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沒有經濟基礎,朝不保夕,她還真的可能會遭遇。

回去啊……

吳靜眼瞅著天花板發獃,腦子裡不停地迴旋這句話。

咋就到了這個地步呢?吳靜抓了抓發脹的頭皮,明明上個星期還是好好的啊,還被陳行波一口激揚文字激得一股幹勁向前沖呢!

這個時候,她絲毫沒有注意到那個導致她如此悲慘的罪魁禍首,已經悄無聲息地躺在了她身邊。一隻由於長期握滑鼠而帶上薄繭的右手正隔著她的睡衣輕輕地撩撫。

秦朔摸了一會有了些感覺,他一個翻身壓在了她身上。

吳靜被他嚇了一跳,立馬反應過來他是要幹什麼,她推了推壓得很緊的他,「今天……今天不行。」

秦朔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太滿意,「為什麼?大姨媽來了啊?」

說著,他的手往下滑了去,手指靈活地往薄薄的布料裏一探,「沒有啊,」然後勾嘴一笑,「那就是欲擒故縱啊……」

吳靜被他探得不太舒服,又或者是有點舒服但是不希望這麼舒服,她扭了扭身子,繼續推他。

秦朔不理她,以為跟以前一樣,剛開始別彆扭扭,到後面自然而然就會生龍活虎全自動起來,可吳靜連續不停地抵抗讓他有些耐心不足。

「吳靜,你想幹嗎?」他掀開被子,坐她大腿上,一隻手死死地按著吳靜不停推他的雙手。

「我今天不想做。」

「為什麼?」

吳靜咬著嘴脣沒說話,只是一臉怨恨地看著他。秦朔也盯著她看了一會,見她像是憋著一股氣,眼圈都泛著紅絲。

她很少會反抗他。

兩人對峙了一會,吳靜的嘴脣都快咬破了。

「有毛病!」秦朔先鬆了手,從她身上翻了下去。

吳靜在他鄙夷的眼神裏找到了困擾自己一晚上的答案。

回就回吧……

去他孃的金龜婿!

10.小秦總弄丟了「小保姆」

秦朔立馬放下了手上滑鼠,盯著趙嶽。

「會不會是炸彈之類的啊?」趙嶽還在那嘚吧,「哎?會不會是你得罪了什麼人,寄來些什麼老鼠啊、蟑螂小屍體啊?」

秦朔站了起來,從桌子上拿了個小剪刀走到紙箱面前。

趙嶽抬眼看他。

「你嘚吧夠了沒?」秦朔不耐煩地說,「趙總您辦公室在隔壁,別整天往我這跑。」

趙嶽不滿,「哎,你這傢伙真的很忘恩負義啊,忘記前陣子是誰念及你無家可歸收留你了?」

「沒忘!」秦朔開始把他往外推,「而且今天我還得靠您收留。」

「你休想!」

秦朔把門關上。

他用剪刀把包裹在箱子上的層層膠帶給剪開,然後使了點勁把最後一點黏住的外箱拽開,映入眼簾的是——

一堆衣服。

他翻看了幾下,腦細胞像是密密麻麻地往一處湧,他慢慢意識到——

這是他的衣服!

放在吳靜家裡的他的衣服!

!!!

什麼意思?秦朔幾下把衣服甩在地上,猛地發現,裡面還有幾雙他的鞋子,幾張遊戲碟片,一些洗漱用品,幾盒——安全套??

這也給寄過來了?

秦朔憤怒地捏著那幾盒安全套慢慢站了起來,他終於知道這個箱子裏是什麼了。

跟他有關的所有東西!

吳靜!你想造反啊!

……

秦朔站了一會,一腳把箱子踢得老遠,抓起自己的手機開始興師問罪。

在按下撥號鍵的時候,心裡有些忐忑,他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紙箱,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像是要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

他點了撥號鍵。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罵人,起碼先問清楚情況。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SHIT!

秦朔把手機甩在桌子上,手機裏冷冰冰的女音還在直衝沖地往他耳朵裏鑽。他把手機掛了,又拿起座機。

「喂,你——」

「產品部嗎?」沒等對方說完話,秦朔便開問,「問下吳靜今天來公司了嗎?」

「吳靜?」對方有些詫異,「沒有呢,她——」

秦朔「啪」地把電話掛了。

此刻,他的腦子跟他的情緒都炸了鍋,莫名其妙被寄了這些東西,又找不到當事人,讓他有些受挫。

他跑到隔壁。

「喲喲喲!」趙嶽看到是他,開始打趣,「秦總您的辦公室在隔壁呀!」

秦朔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他走上前,「車子借我用一下。」

趙嶽:「?」

「快點。」

「幹嗎?」

「有事。」

「你的保時捷呢?」

秦朔皺了皺眉。

趙嶽見他認真起來了,也收起了不正經,把鑰匙扔給他,「別毛毛躁躁的,能有什麼事那麼急?」

秦朔拿起鑰匙沒聽他講話就走了出去。

開車的路上,秦朔焦躁的情緒下去了不少。

現在,她也未必在家,就算是進到了她家裡,也未必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他下車朝公寓走去。

太陽照在他的頭頂,嗡嗡地有些雜音,身邊的樹上「呼啦」飛走了一隻麻雀,幾秒就沒了影。

他鑰匙插進去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事情比他想像中得嚴重。

轉不動,打不開。

鎖也換了!

他心裡突然間有些像被針扎一樣疼。

為什麼會這樣?

他跑到樓下門衛處,最近這半年他經常在這個小區進出,門口保安也算認識了。

「請問8棟602的鎖不知道為什麼打不開了?」

「鎖壞啦?」門口大爺站起來問他。

秦朔抿了抿嘴,點了下頭,「嗯,是的。」

「哦,哦,」門衛大爺拿起手裡的對講機,「我來幫你問下物業的人啊。」

秦朔立在保安小房間的門外,太陽直直地照在太陽穴上,感覺裡面的青筋在突突地跳動。

「哪一棟啊?」對講機裏傳來一個中年女聲。

「8棟!」大爺朝著對講機喊道,「8棟602。」

「哦,8棟啊……」中年女人停頓了一下,聲音驟起,「8棟多少呀?60幾」

「2!」大爺大喊,「602!」

中年女人重複了一下,尖尖的聲音像是要穿破秦朔的耳朵,「602搬走了呀!」

「搬走?」

搬走???

秦朔握緊了拳頭,頭伸進房間,對著對講機喊道,「什麼時候?」

「昨天?還是前天?反正就是這幾天搬走的呀,還跟房東一起來結算了物業費,房東還把房子又掛出去租了呢!」

秦朔把著門檻的手微微發抖,轉身走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意識到這是回公寓的方向又停下了腳步,顫抖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行啊,你厲害啊!

他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把手機放到耳邊。

「秦,秦總?」

電話裏傳來疑惑的聲音。

「陳行波!」秦朔咬牙切齒,捏著手機似乎都快捏碎了,「我問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嗯嗯,秦總您說。」

「吳靜請了幾天假?」秦朔壓著怒火問,「她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吳靜?」陳行波唯唯諾諾的聲音有些喫驚,「吳靜,她辭職了啊。」

突然間的,秦朔捏著手機的手有些發軟。

「她上週五就辭職了,出什麼事了嗎?她手上什麼項目有問題嗎秦總?」

秦朔像被人抽了魂,眼神有些渙散,連帶著聲音也跟著低啞起來,「那,她去哪了?」

「不知道啊!」

秦朔把手機從耳邊拿開,裡面陳行波還在不停地說話,但是他不想聽了。

他什麼都不想聽了。

她辭職了,搬家了,手機停機了,將他所有的東西還給他了……

他與她僅有的一點聯繫斷了,對他來講,她失蹤了。

——

快下班的時候下雨了,暴雨驟下,趙嶽對著窗外磅礴的大雨罵了一句髒話。

秦朔早上把他的車子開走後就再沒出現過了,這麼大的雨,害得他還得想辦法把自己運回家。

他撐到晚上9點,眼看雨小了些纔回的家,到家的時候免不了一身濕答答的,進屋後洗了個澡,又看了會電視。

翻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裏最上面那個人名。

依然是無人接聽。

趙嶽嘆了口氣,他想到早上秦朔過來拿鑰匙的神情,有些……

急躁!

不會有事吧?趙嶽躺牀上翻來覆去。

不至於不至於,那麼大的人了,都能上房揭瓦了!

趙嶽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感覺剛剛開始做夢,就聽到一陣「咚咚」響。

他翻了個身繼續睡,可是響聲依舊。

你大爺!他從牀上跳了起來,抓了抓腦袋開始往屋外走去。

「誰啊誰啊!」他大喊大叫,「大半夜的扮鬼啊!」

他開門的剎那想到了秦朔上午的那句「今晚還得您收留」。

怒火瞬間消了一半,操了一天的心,不會真的晚上回來了吧?

一開門,趙嶽差點摔門。

要不是秉著「會不會是秦朔」的念想多看了幾眼,他真以為是個找茬的乞丐而且還是喝醉酒敲錯門的。

秦朔淋了雨,被水打濕的頭髮微微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大概是雨水的緣故,臉上和身上也不太乾淨,有些水漬和泥漬,最讓他疑惑的是秦朔的神情。

如果上午那一幕是焦躁的話,現在就是——

悲傷!

「日了狗了!」趙嶽一把將秦朔拽進屋,「咋搞成這樣?沒帶傘?」

秦朔搖搖頭。

趙嶽一肚子的嘮叨話要說,但是看見他這副丟了魂的樣子,忍了半天就憋出了一句,「快去洗澡!」

秦朔洗完澡出來,頭髮被捋到後面,露出了清爽的額頭,身上的衣服也換成了乾淨的棉質睡衣。

雖然精神還是不太好,但是模樣是順眼多了。

趙嶽在一旁看著他,過了一會又嘆了口氣。

「喫飯了嗎?」

秦朔搖搖頭。

「唉!」趙嶽跑到廚房,從冰箱裏搜刮出一把麵條和兩個雞蛋。

搗騰了一會,把面端到秦朔面前,「只有這個,趕緊喫了別浪費!」

秦朔:「……」

味如嚼蠟地喫了幾口,秦朔,「喫飽了。」

「?」趙嶽看了看只低了碗沿的麵條,「這才哪到哪啊!趕緊喫!不喫給我滾出去啊!」

秦朔:「……」

迫於壓力,秦朔又強嚥了幾口。

喫了大半碗之後,自己跑去廚房把麵條倒了,順便把碗洗了。

趙嶽:「……」

秦朔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趙嶽好幾次躍躍欲試地想問話,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趙哥,」秦朔望著他,「你想問什麼就問吧,下次千萬別再裝賢惠給別人做麵條了。」

趙嶽:「……」

「喫了之後心裡更難過了……」

趙嶽:「!!!」

趙嶽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坐到了秦朔的旁邊,「那我問啦?」

秦朔看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你上午去哪了?」

「我養的一隻小狗死了,上午我去給它安葬去了。」

「……」趙嶽看著一本正經的秦朔,氣不打一處來,「你騙人!」

「沒有!」

「你什麼時候養的狗!你不喜歡這些小動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唯一親近的動物是你家餘媽養了6年多的那隻哈士奇!」

「那叫小多!」

「管他多少呢!」趙嶽站了起來,「你給我老實交代上午去幹嗎了?」

「我養的狗——」

「你閉嘴!」趙嶽打斷他,頓了一下,快速地問,「那狗叫什麼名字?」

秦朔反應了一秒,「旺財!」

趙嶽眯著眼睛,哼了一聲,「現編的吧。」

「就叫旺財。」

「現在還有誰給狗起名字叫旺財的!」趙嶽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編瞎話也不編得像一點,漏洞百出。」

「那你覺得叫什麼名字比較好?」秦朔問。

「我怎麼知道!」趙嶽大叫,「又不是我養的狗!」

「是啊!」秦朔也站了起來,往自己的屋走去,「我養的狗我想叫它什麼就叫它什麼啊。」

「咦?」

「趙哥!」秦朔轉過頭看著趙嶽,「我今天很累了,改天吧。」

趙嶽看著他的背影,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罷了。

11. 周景和的飯局

周景和的飯局安排在W市的市郊,周景和擔心要喝酒便沒有自己開車,帶著單位裏的司機一起去。

路上,吳靜一直有些尷尬,她與周景和一起坐在後排。司機偶爾會轉過頭跟周景和說話,語氣雖然滑溜但也不失恭敬,有時話題帶到她的時候,還會親切地喊她一聲「嫂子」。

雖然說剛開始的時候周景和對司機說了叫她靜姐或者吳小姐,但是司機只在起初喊了兩聲靜姐,後來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的,又叫成嫂子,周景和也沒有再糾正,有意無意地就隨他去了。

車子開了近一個小時纔到。

他們走進包廂的時候,裡面已經坐滿了人,雖然一個都不認識,但是都十分熱情地站起來迎接。

「我們來晚了啊。」周景和笑著開口。

「沒有沒有。」其中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說,「周總這叫嚴格把握著時間點,到得剛剛好!」

周景和笑了兩聲,「那意思就是踩著點兒來的,哎呀,實在是抱歉啊!」

「哎喲哎喲,瞧我這話說的。」中年男子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會說話的人就是喫虧,說好話還要被捉弄。」

周景和笑,「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有些地方喫飯來得太早也是不太禮貌。」

中年男子見到臺階立馬往下下,「就是就是,還是周總有學問。」

周景和跟著中年男子依次跟桌子上的人打了招呼,最後才把吳靜拉了過來。

「吳靜。」他指著她,對著中年男子說道,「我大學同學。」

說完,又指著中年男子對著吳靜說道,「陳善章,陳總。」

「哎呀。」陳善章連忙擺手,「哪是什麼總,就一個辦事的,辦事的,啊哈哈。」

吳靜跟他握了握手,然後又跟著他向桌邊其他人打了招呼。

最後,他把她帶到了門口右手邊。

「李婷,」他指向他左邊一個三十幾歲的女的,「我們財務的總助。」

「林運,」他指著李婷旁邊的男子,三十齣頭,帶著眼鏡,斯斯文文的,「我們人力資源的總助。」

吳靜與他倆握了握手。

「以後跟他們兩位要多聯繫。」

幾個人相互點頭笑了笑,吳靜又被帶到了周景和的旁邊。

吳靜剛剛走到周景和旁邊,桌子中間站著的一個男人,貌似是公司的大領導站了起來。

「周總,周總!」那位大領導從位子上走了出來,拉住了周景和的胳膊,往桌子中央處走去,「來來來,往這坐。」

周景和回頭看了一眼吳靜,她向他點了點頭。

吳靜則被安排在了李婷的旁邊。

席間,主要是公司的幾個上層領導跟周景和說笑著,吳靜只在一旁看著、聽著,突然間發現,她認識的那個周景和在毫無交集的這幾年裡成熟了很多,說話、做事也顯得老道了很多。

而自己……

吳靜低下頭,默默地夾了口菜。

……

「吳小姐。」

飯到中旬,坐在她一旁的李婷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

「嗯?」

「聽說吳小姐之前一直在S市?」

「是的。」

「還在WI公司待過一段時間。」

「沒錯。」

「不知道以前在WI公司是做什麼的?」

「產品設計。」

「哦?」坐在一旁的林運好似也有了些興趣,「那吳小姐主要是做產品還是做設計呢?」

吳靜拿筷子的手緊了緊,面對人力資源的人發問不自禁會有些緊張,「主要還是設計為主,有時也會做一些產品經理分下來的事情。」

「那具體職責是什麼?」林運發問。

吳靜吸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起思路,「主要是跟進項目,從招標開始到策劃,設計出產品規劃,再跟進產品的研發過程。」

「聽起來吳小姐倒像是個全才啊。」林運哈哈一笑。

吳靜沒有在這個笑裏聽出一些善良的意味。

「吳小姐大學學的什麼專業?」大概是看出吳靜被林運問得有些尷尬,李婷接過話題。

「學的設計。」吳靜簡單地答了一句。

「哦。」李婷皺了皺眉,又問,「有學過財務知識嗎?」

吳靜搖搖頭,「只在選修課上學過一點點。」

「哦。」李婷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吳靜剛覺得該問的話已經問完,坐在李婷旁邊的林運突然又說道:「那真的很可惜啊,我們公司財務這塊還挺缺人的。」

「哦。」吳靜隱隱有些不安。

「吳小姐在WI公司都跟過哪些項目啊?說來聽聽,我們公司前幾年也差點跟WI公司一起合作呢。」

「是嗎?」吳靜笑了笑,「那真是挺巧。」

吳靜簡單說了幾個她之前跟過的項目,當然她把最後那個搞砸了的項目省略了。

「這樣說來,這些項目最後都很成功啊,那吳小姐在WI公司應該挺有前途的啊,怎麼會想著回來?」

吳靜一時沒有答話,只是淺淺一笑。

李婷用胳膊碰了一下林運,用不太明顯的手勢指了指坐在桌子中間的周景和。

吳靜只裝作沒看見。

林運最後嘆了口氣,笑著說,「吳小姐別見外啊,這以後都是一個公司的人,就只是相互瞭解一下,有冒犯請諒解啊。」

他朝她敬了敬手裡的酒杯,吳靜端著手裡的果汁喝了一口。

「哎?」林運表現得像是剛發現她喝的是果汁一樣驚訝,「吳小姐喝的這是什麼?老實說,我們這些人都無所謂的,但是你這個時候著實應該敬一下你的老同學周總啊,來來來,我給你倒一杯。」

吳靜推辭,「我不會喝酒。」

「哎呀,就一點點不礙事。」

「沾一點點就醉。」

「哪有這麼誇張。」林運拿過她的酒杯,「我就不信你在WI的時候沒喝過酒。我可聽說,WI每年都會有幾場酒會的。」

「我真的不——」

「林總助對我校友之前的工作單位很感興趣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本該坐在桌子中央的周景和走了下來,他站在吳靜旁邊。

「啊!」林運見到周景和頓時有些慫,「周總也來了啊,那正好,我就想讓吳小姐敬你一杯,畢竟交情在那了。」

周景和拿起他遞過來的酒杯,也沒管之前吳靜有沒有用過就直接喝了下去。

「我這個老同學我還是瞭解的,她確實不能喝酒,就你那半小杯真的能讓她躺著回去。」

桌上人都笑了笑,林運也跟著笑了笑。

「關於我同學為什麼要回來,」周景和看了一眼吳靜,又轉過頭對著林運說道,「當然是我勸她回來的,畢竟女孩子離家裡近點總歸好些,而且現在家鄉發展得也不錯,當初陳總也表現得十分有誠意。這不,我一不小心就當真了。」

周景和話停頓了片刻,在場的幾個人面色都有些尷尬,尤其是陳善章,咧著嘴在那打哈哈。

「誰知道今天來了之後才發現,我或許是太自作多情了。貴司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唉!」周景和嘆了一口氣,把手輕輕地放在吳靜的肩膀上,「這讓我……情何以堪,搞不好還耽誤了我的老同學。」

「怎麼會!」陳善章急忙走了過來,拉著周景和,一臉醉意,「周總這樣說讓我們的臉往哪放?吳小姐是難得的人才,來我們公司是屈才了,我們應當感謝周總纔是。」

「對,對。」李婷在一旁笑著附和。

「是,是。」林運此刻也不敢說別的。

周景和環顧了一圈桌上的人,最後眉角一挑,傾身一笑,「那,或許是我多心了?」

「可不是!」陳善章順著臺階就下,「周總想多了啊。」

周景和笑了笑,拍了拍陳善章的肩膀,朝著桌子旁的人說,「嗯,那我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今天就到這了吧。」

「這——」陳善章有些為難,他轉頭看了一眼大領導,大領導乾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陳善章上前又和周景和拉扯了幾下,然後跟著一起走出了包廂。

一場飯局像是談了幾場判,吳靜站在車子邊上看著還在飯店門口說話的周景和。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討厭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望著周景和,想到之前他醉酒之後給她打的那個電話,抱怨著工作上的困擾和無奈。

應該沒人喜歡這種應酬,大多還是為了生活,而這次……

應該是為了她。

她隱約聽到周景和和陳善章似乎說到了「公司」、「欺負」、「放心」之類的詞,她大約猜到了他們的談話內容,不想再聽,便轉身鑽進了車子裡面。

幾分鐘後,她旁邊的車門打開了,周景和帶著一股酒氣鑽了進來,車窗打開,還跟門口的幾位領導簡單道了別。

語氣不鹹不淡的。

關上車窗後,他頭靠在車背上,閉上眼睛吸了幾口氣。

吳靜以為他是酒喝多了,把車窗放下了一條縫,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怎麼了?不舒服嗎?」

周景和睜開眼睛,看了她一會,然後笑著搖了搖頭,「不是,這點酒還是不礙事的。」

那,你怎麼了?吳靜用眼神問他。

「今天晚上的這頓飯……我有些不開心。」周景和把頭轉向車窗外,望著流金般的燈光,「靜靜,是我讓你回來的,我很怕你以後會感到委屈。」

委屈?吳靜皺了皺眉,不理解地看著他。

周景和側著臉,已經不像是之前在酒桌上那副談笑模樣,倒是顯露出一些憂慮和認真。

「是因為剛剛在飯桌上林總助問我的那些話嗎?」吳靜問,「我覺得沒什麼啊,如果真的要進他們公司,他作為人事問幾句也是應該的啊。」

周景和輕笑了兩聲,轉過頭來,「如果只是想對你有個大概的瞭解隨便問問也就罷了,但是今天明顯不像是給你的一個友好歡迎,反倒是……像挾你來……」周景和思考了片刻,「呵呵,算了,應該也不至於的。」

吳靜慢慢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咬了咬嘴脣,「我讓你為難了?」

周景和擺擺手,「沒有,是他們有些過分。」

「可我真的沒覺得晚上的對話有什麼問題啊。」

「啊!」周景和仰了仰頭,「靜靜,你太單純了。今天晚上,我們進屋後,他們就把我倆分開了,我在主座這沒問題,可你那位置是什麼?是陪酒的位置。

「當時我就疑惑了一下他們的意圖,這不太像待客之道啊。把我作為主客,卻把你當成了公司陪酒,你看最後可不是讓你來敬我酒了?雖然你以後可能會作為他們的一員,但是今天這場合敬酒卻是有些早了。

「這邊我因為你的事有求於他們,另一邊他們就拿著你跟我說事。」

吳靜想了想晚上的情景,倒真的如他說的那樣。

一年前。

講真,這個世界就這一點不好。

你說你叫靜靜吧,動不動別人就老想你,你說兩個大老爺們好好地住一起吧,一言不合就有人給你寫同人文。

下班後,吳靜一邊想著午飯時張田田給自己看的《我和老闆兒子的同居生活》,一邊嘀嘀咕咕「裡面的情節寫實得像是親眼見著似的」坐上自己的車準備回家。

安全帶剛繫好,突然車身往前一頓,她肉身一跳,扒著窗戶往後看。

並沒有什麼車子撞上來。

再往下看看。

地上似乎坐著一個人,吳靜眉毛皺成一團,又仔細地瞅了瞅。

咦?這不是我剛剛看的同人文的男主角嗎?

吳靜剛想咧嘴笑,又立馬收了回來,因為男主角抬頭了,而且一臉憤怒。

聯想到上午開會時的那副閻王樣,吳靜一溜煙地從駕駛室躥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跑到他面前。

「啊,秦總,沒事吧?」她焦急而又關切地問,不漏一絲因為同人文的緣故想笑的破綻。

秦朔有些不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腳踹了身邊的小電驢,站了起來。

吳靜的視線由低頭關懷幼童變成了仰視崇拜大神。

他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他睨她一眼,又看了看她的車。

撇撇嘴,「不經撞啊。」

吳靜沒反應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那輛相依為命的高爾夫屁股上,一塊老大不小的凹陷。

吳靜:「……」

她抿抿嘴,含恨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肇事者,最後卻擠出一個笑,「好像是的呢?」

他撇她一眼,又拍了拍手上的灰,把自己的電驢顫顫巍巍地扶了起來。

剛準備試下油門,車把掉了……

掉了……

掉了???

秦朔:「……」

吳靜:「……」

停車場十分寂靜,從入口處刮進一陣風,兩個立正站好的人,四隻眼睛,盯著一隻放飛自我的車把,吳靜眨巴眨巴了眼睛。

片刻,傳來悠悠的不怎麼友好的聲音,「秦總這車……好像也不怎麼經撞哈。」

秦朔嘴角抽了抽,「呵!」

回嘴還賣什麼萌?

他大步一移,走到副駕駛車門前停下。

吳靜:?

吳靜跟著他小跑到車門前,發現他正皺著眉往停車場外看。

下班期間,外面嘈雜的鳴笛聲暗示著十分擁堵的路況。

吳靜憋了口氣,又鬆了松,沉默了好大一會,最後諂媚地說,「秦總這是準備去哪啊?現在估計也不好打車啊,要不我送您過去吧?」

秦朔一時沒有答話,眼睛一直看著出口,正當吳靜開始覺得「真好,估計不會坐我車了」,「修車錢沒處說理了,好歹也省個油錢」的時候……

「好!」秦朔乾脆、果決,毫不客氣地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彎曲著身子坐了進去。

MD!

……

秦朔把座位往後移了移,左右看了看,又往後看了看,翻開前置箱,又點開了車載影像。

吳靜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對自己車子內飾的興趣,只顧著自己繫好安全帶,觀察一下前後路況,點火開車。

剎車沒松完,油門還沒開始加的時候,車廂內忽然傳來一陣激昂、磅礴,振奮的交響樂,接著就傳來一個洪亮而又高亢的男高音……

「滾滾長江東逝水……」

車上兩人都一愣,相顧看一眼。

「浪花淘盡英雄……」

吳靜:「……」

她眼明手快,立馬將車載音響裏的歌曲切換。

兩秒停頓後,車廂內又傳來輕快、明亮卻又帶著年代色彩的伴奏,甜甜美美的聲音響起:

「讓我輕輕的告訴你……

天上的星星在等待……」

秦朔:「……」

「分享你的寂寞,你的快樂,還有什麼不能說……」

吳靜:「……」

她再一次眼明手快,這次為了不留後患直接將音量關了。

秦朔的目光從她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臉上,皺著眉頭,半張著嘴,顯然想表達什麼。

「這是我叔叔的車子!」吳靜解釋道。

秦朔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車裡會有這些歌!」吳靜又補充道。

秦朔聽懂了她的解釋,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哦。」

「……」

「哦」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嗎?就算我比你大幾歲,也不至於聽這些有輩分的歌啊!再說了,這些歌又怎麼了!剛剛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年紀輕輕想藐視經典,詆毀傳統嗎!

「秦總,我們還是聽廣播吧,哈?」吳靜笑眯眯地看著他說。

「嗯。」秦朔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隨著車子緩緩地從車庫開到路面,車內廣播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最後一點雜音消失後傳來男主播清晰而又低沉的嗓音。

男主播:「長宋大大的書我也是十分地喜歡。」

女主播驚訝狀:「哦?看不出來啊!你平時也會看書啊!」

男主播很不屑,「開玩笑,我從初中就開始追他的文了。」

女主播感嘆一聲:「天啊!原來你20歲還在上初中啊!」

廣播裏傳來一陣「哈哈哈……」

秦朔撇了撇嘴,斜眼看到吳靜開車的側臉帶著一絲絲微笑。

笑點真低!他抬起左手,準備換臺,卻在轉動的瞬間被一隻手輕輕打開。

「等等。」吳靜說。

碰到柔軟又冰涼的肌膚,秦朔的手頓了頓,他抬頭看她。

吳靜的眼睛依然看著複雜的路況,似乎沒有意識到剛剛是她與他的第一次碰觸。

廣播裏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結束後,男主播的聲音又再次歡快地響起,「好了,不開玩笑了,下面是正經的廣告了,我們才華橫溢、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長宋大大要開簽售會了!」

一陣鼓掌。

女主播:「是噠!本週五晚上七點,XX酒店2樓大廳,喜歡大大的朋友們千萬不要錯過哦!不過,話說回來,你剛剛用的幾個形容我們長宋大大的詞真的非常、極其地沒水平欸!」

「欸!是嗎?」男主播一副無奈的語氣,「可是臺本上就是這樣寫的啊!」

「啊!」女主播一陣惋惜,「那大概是考慮到你只有初中畢業的水平吧!」

廣播,「哈哈哈……」

秦朔轉頭又看了一眼吳靜,微笑的痕跡似乎更加明顯。

他把頭轉了回去,手從剛剛轉檯的地方微微下移,在空調溫度的地方將溫度調高了1度,風速調小了1檔。

「現在你可以換臺了。」她說。

「嗯?」秦朔抬頭看她。

「我說,你現在可以換臺了。」吳靜轉過頭看他,「你剛剛不是想換臺嗎?」

秦朔連忙將頭轉過去,看著前面的紅綠燈,倒數了2秒,「哦。」

又過了2秒,秦朔抬手將電臺換了。

車子挪了十多分鐘,終於從最擁堵的路段擠了出來,走到稍微暢通一點、起碼能上40時速的道路上。

「秦總,你還沒說你要去哪呢?」吳靜問。

秦朔看了看車窗外屹立著的十分熟悉的酒店,眯了眯眼睛,「去個能喫晚飯的地方。」

吳靜想都沒想就說,「那有很多啊!」

「哪裡?」他問。

路邊就是啊,你下不下啊?話到嘴邊,舌頭打了個結,吳靜:「我家附近就有很多啊!」

秦朔皺眉想了片刻,「你家附近?」

「是啊!」吳靜咧著嘴說。

順便把車開回家,會不會表現得太明顯啊?

「在哪裡?」他問。

「蘭州路上。」

「那麼遠?」

「……」是啊,所以不太想先送您回家呢。

「好吧。」

「嗯?」

「就去你家附近,」秦朔重新把身體癱到座位上,「找喫的。」

車子開到蘭州路上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全由路燈執掌著光明,秦朔下了車,一個人走在前面看著路邊嘈雜的街邊攤。

喫的確實很多。

這條路不寬,兩旁又隨意停了不少車子,路邊的好多攤位把座椅都搬到了人行道上,導致想在這條路上走個直線都不行,隨時隨地要左右躲閃自行車、奔跑的小孩、無法分割的膩歪情侶、不長眼睛的路霸……

「你平時喫什麼……」秦朔轉過頭想問吳靜,卻發現身後根本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

「……」已經溜走了?秦朔呆在原地。

他鼻子「哼」了一聲,正準備轉過頭繼續走的時候,發現遠處似乎有個身影往這邊跑來。

「哦。」突然間的,他又輕哼了一聲,剛剛那陣陰鬱消散,還帶來了一絲絲的清新。

「你去哪了?」他望著眼前彎著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

「我,我……」吳靜大喘幾口氣,「回去把車停了。」

「回去停車?」

「是啊,我就住這邊上,早點把車位佔了,不然車子不好停了。」

「你住這邊上?」

「是啊。」

「哪裡?」

「就,」吳靜身體往後退了一步,踮起腳,手指朝上,「那一棟。」

秦朔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棟多層樓房,紅灰色牆面已經曬得有些發白,年歲不短了。

「哦。」他把目光收回來,看著她因為奔跑而泛紅的臉,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聽到身後追上來的腳步,嘴角輕揚,「喫什麼?」

「喫——」

身後人的聲音突然間斷了,連腳步聲也沒了,秦朔有些不滿,他皺著眉轉過身。

吳靜側面對著他,像是見了鬼似的眼睛瞪得老大。秦朔看了看她面前的這家店。

一家麵館,老闆正從門口的大鍋裏撈著什麼,熱氣騰騰地罩著大半個店面,屋內已經坐滿了人,屋外還站著幾個。

「你怎麼……」

他剛想問她,就見她往店門口走了過去,他皺著眉跟了過去。

吳靜打死也想不到,她的母親和姑姑會出現在這裡。

吳靜上前拽了拽一個穿著棉綢短袖的中年婦女,秦朔剛好走到她的身後。

「媽!」

秦朔腳步一頓,往後退了一步。

中年婦女回頭,面色突然一喜。

「你咋在這啊?」吳靜似乎完全忘記了身後的人,一口方言直接從嘴裡冒了出來。


2020.12.21更新

14、酒後同居

被人看透了心思是會不好意思的,吳靜低下頭,臉頰微微泛紅。

如果被他誤會成暗戀還稍微好些,如果被人懷疑成偷窺狂就難堪了。

從來不喝酒的吳靜這次不知道是不是惱羞成怒,「砰」一聲開了一罐啤酒。

「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壓壓驚。

會議室裏只有敲打鍵盤的聲音,立秋這場雨把夏天的熱氣消下來不少,可屋裡的濕氣卻依然很重,吳靜只好把面前的啤酒當成了解暑的飲料,一口接一口。

不知不覺喝了一罐。

吳靜只覺得這屋子裡越來越熱,越來越悶,她忽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就猛地發現四周景物晃了晃……

這酒精度數多少來著?

她控制著自己有些發軟的腿走到窗邊,「嘩啦」一下打開窗戶,帶著水汽的風吹到臉上,她好像一時間清醒了不少。

再次回到座位上,揉了揉眼睛,繼續皺著眉看電腦。

沒想到,酒的勁頭慢慢上來,她的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幾分鐘後,她捧著手裡的電腦「噠噠噠」地走到秦朔的旁邊。

秦朔發覺後轉頭就看見了她泛著紅暈的笑臉。

秦朔:「……」

「秦總,」她把電腦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快給我看看,我這樣寫行不行?」

「……」這要是別人秦朔早就甩臉攆人了,而且也沒幾個敢這樣臉皮厚地讓研發部老總改策劃?

你臉真大啊!

秦朔見她一臉無所畏懼,突然就想到初次見面時,把他當成剛畢業的毛頭小子教育的樣子,心裡倒是覺得怪有意思的。

看就看吧,又少不掉一塊肉。

秦朔看著她的電腦,時而鄙視一笑,時而深鎖眉頭,偶爾也敲敲打打鍵盤做做修改,儼然一副沉浸、認真的樣子。

人在專註一件事的時候,經常是心無旁騖,會忽略掉自己身邊的事物。

秦朔就是這樣,他盯著電腦過於專心,以至於都不知道什麼東西突然爬到了他的耳朵。

微微有些癢,接著耳垂好像就被捏住。

「你的……」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吐氣聲,震得他渾身一激靈,頭頂發麻。

「你的耳垂上有顆痣哎!」

他一把抓住那隻放肆的手,轉頭盯著面前離自己只有一拳距離的女人。

吳靜:「……」

秦朔:「……」

離得太近,吳靜吐氣如蘭,手心發燙。秦朔想到剛剛耳垂上的麻麻觸感,一把甩掉了她的手,推著桌子忽地站了起來。

吳靜:「……」

秦朔:「……」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而此刻會議室裏安靜如雞。

須臾,吳靜似乎清醒了點,她縮著身子、抱著電腦躡手躡腳地縮回自己之前的位子坐好。

秦朔立在那等了一會,見她好似恢復正常後才慢慢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只不過,剛剛認真工作的心情全被打亂了。

吳靜老實不過三分鐘,頭就如搗蒜般往下一顛一顛,沒堅持到五分鐘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秦朔:「……」

吳靜微弱的呼聲讓秦朔安下了心,他抓了抓頭髮,繼續研究著工作。

……

趙嶽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喲!」他一副老痞子的樣子,拿著桌子上的啤酒笑著說,「開party呢?」

秦朔沒搭理他,他轉頭又看了看吳靜,趴在桌上睡得正香,手邊還有個空酒瓶。

「這,」他指著吳靜問秦朔,「是喝趴下了啊?」

秦朔抬頭看了一眼吳靜,撇嘴。

「嗯。」還差點發酒瘋呢!

「唔。」趙嶽也抓了抓腦袋,湊到秦朔的電腦前,「搞到哪裡了?」

秦朔指了指電腦讓他自己看。

「快結束了啊。」

趙嶽看了一眼手錶,「哎呀,這不早了,你,」他又看了一眼沉睡的吳靜,「你先把人姑娘送回家,然後你就回去吧,這點尾我來收就行。」

秦朔:「???」

「為什麼要先送她?」秦朔問。

「人姑娘喝多了啊。」

「我不送。」秦朔坐著沒動,「要送你送。」

「……」趙嶽,「憑啥我送?我給灌醉的啊?」

「也不是我灌醉的啊!」

「那酒是誰買的?」

秦朔:「……」

秦朔做了一會思想鬥爭,「不行,我沒開車,沒辦法送。」

「那你不能叫個車!」

「那直接給她叫個車,讓她自己回去不完了?」

趙嶽恨恨地說,「你個臭小子長點心吧!人一個女孩子,喝醉了還讓她打車回去,合適嗎?」

秦朔瞪著他,一副逼良從娼的樣子。

「快點兒!」趙嶽還在催他。

……

秦朔走到吳靜面前,捅了捅她胳膊,「喂!」

吳靜被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迷茫地看著他,「嗯?」

「回家了。」秦朔不耐煩地說。

吳靜看了一眼手機,已經10點多了,喫驚地「哦」了一聲,連忙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見她收拾得差不多了,秦朔轉頭先走了出去。

吳靜小跑著跟上秦朔,還有些犯迷糊,一直到下了電梯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纔想起來。

自己為啥要跟著秦總一起下來啊?

而秦朔雖然走在前面,但時不時地還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

這傢伙又想蹭車?吳靜不大情願地想。

走到車子前面的時候,秦朔停了下來,而吳靜撓了撓頭,「嘿嘿嘿」地笑了兩聲,便掏出鑰匙作勢要上車。

秦朔:「……」

秦朔立在駕駛室門口看著她。

吳靜想了想問,「秦總也要坐我的車嗎?」

秦朔嗤笑一聲,「你行啊,喝醉了酒還敢開車帶人啊?」

吳靜這個時候才猛然想起自己剛剛喝了一罐啤酒,而且似乎還借著酒勁睡了一覺。

秦朔面對著她,把手在她面前攤開。

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吳靜想著以前是不是也發生過類似的情景,自覺地把鑰匙遞給他,然後笑著說:「謝謝啊!」

秦朔是第一次開她的車上路,調整了一下座位之後簡單地看了一下車子的結構。雖然他平日裏騎電瓶,自己倒是有一輛豪車偶爾也開開,平時開得最多的還是趙嶽的那輛X5,這冒然地開這輛舊車……

「你這polo的油門怎麼這麼死啊?」他抱怨著。

「嗯?」吳靜一臉懵逼地看著他,理解了片刻,解釋道,「我這是高爾夫。」

「……」秦朔皺著眉看了一眼儀錶盤,「不都差不多麼?」

「差好幾萬呢。」吳靜小聲地說。

秦朔,「……」

晚上路面不堵,到家的時候還沒到11點,秦朔把車子停好,把她送到樓梯口。

「行了,你進去吧。」秦朔說完就往出口處走,身後傳來電子門不斷「咔噠」「咔噠」的聲音,過了一會,還聽到幾聲嘟囔。

「這門壞了?」

「打不開呢?」

秦朔嘴角抽搐,拳頭攥緊,心裡不斷想著:「管她呢!」「都送到家門口了!」「我又不是修鎖的!」

最後身後又傳來一聲——「是不是走錯了啊?」

秦朔:「……」

「怎麼了?」秦朔恨恨地回到她身邊。

「我,」吳靜抓了抓腦袋,「好像走錯樓了。」

「……」

「今天車子停得有些靠前,我大概,」吳靜回頭伸長脖子看了看,「多走了一個路口。」

「幾棟?」

「8棟。」

秦朔閃到旁邊的信箱看了一眼,「是錯了,這是11棟。」

「啊!」吳靜咧嘴一笑,「我就說吧!」

無奈,秦朔又跟著她走到8棟的門口,進了電子門,又跟著上了電梯。

「……」吳靜瞅他,「秦總想上去坐坐?」

秦朔輕哼了一聲,「我怕你半夜開錯了門被人打。」

吳靜:「……」

門打開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開錯門,還很得意地向秦朔炫耀,「看吧,秦總,這就是我家,進來喝杯水吧。」

秦朔立在門口,腳下放了一雙她剛剛遞過來的女式拖鞋,皺了皺眉,沒穿,伸著脖子往裡看了一眼。

真……小啊!

條形結構,一眼就能望全了,進屋一個小客廳,沙發靠牆擺著,茶几上有個果盤,上面一串葡萄,再靠裏放了一個餐桌,餐桌靠在臥室的牆上,餐桌後面有個封閉的陽臺,裡面有一排琉璃檯面,上面擺放了一些竈具,臥室門開著,隱隱可以看到盡頭有個衛生間。

「喝冰水還是喝飲料啊?」吳靜舉著冰礦泉水和飲料問他。

秦朔愣了愣,思考了片刻,光腳走進了屋,「冰水吧。」

喝完了水,氣氛又有些不太對,吳靜歪著腦袋想了想,最後開口,「秦總要不今晚就別回去了吧?」

「???」秦朔差點嗆水,「!!!」

「11點多了,」吳靜繼續說,「門口估計也不好打車了,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就在這歇一晚,正好明天上班的時候開車帶你一起。」

秦朔輕咳了兩下,頭往臥室偏了偏,「就一個房間啊!」

「你睡臥室,我在沙發上躺一晚就行,」吳靜笑嘻嘻地說,「我媽他們來也都這樣擠一擠。」

秦朔真不知道她哪來的膽子,一瓶啤酒能這麼厲害?

不過開了一下午的會,又加了一晚上的班,要不是趙嶽死活逼他來送她,他是真的不太想動了。

算了,人喝醉酒的小姑娘都不怕,你還怕什麼。

秦朔用趙嶽的語氣在腦子裡把剛剛那句話過了一遍,不自禁地笑了笑。

「行吧,」他一屁股坐到柔軟的沙發上,一黏上就不想挪窩,「你睡臥室,我睡沙發吧。」

「這,沙發會不會小了啊?」吳靜擔心地問。

秦朔躺了上去,墊個靠枕,頭靠在扶手上,長腿一抬落到另一個扶手上,呈現出燒熟了明蝦的姿勢。

吳靜:「……」

「我個子小,」吳靜看了看明蝦,「還是我睡……」

明蝦動了動,腿從扶手上縮了縮,半彎著窩進沙發。

還是不大舒服啊,吳靜有些操心,「還是我……」

「你閉嘴!」明蝦不耐煩地開口。


2020.12.23更新

19. 吳靜的新工作

W市的早晨要比S市的來得早。

吳靜睜開眼睛,一時間竟忘記自己身處何地。

回來快一個月了,在AS也上了兩個星期的班,她似乎還沒有適應家鄉的節奏。

公司有班車,每天早上固定時間在小區外幾百米的地方等班車,坐上班車就等於上班打卡,無論遇上車子拋錨還是路面擁堵都不用操心。

省去了之前她和她的高爾夫去擠早高峯的時間,也是個早上補眠的好機會。

班車裡有好多部門同事,每天一起上下班,時間久了也漸漸熟悉了,她在策劃部,同部門的有一個小姑娘也坐班車,兩個人便經常一起上下班。

一般跟著班車到公司,時間都還很充裕,這個時候吳靜就會去公司食堂喫早餐,而這個時候又會遇到一些同事,坐在一起,聊聊天,相互瞭解。

大家似乎都比較熱情。

只是席間聊天的話題,她多數只能在一旁笑著聽。

工作的女性當中,結婚的居多,有孩子的佔了一半,還有些是這些育齡婦女們羨慕而又看不上眼的小姑娘。

小姑娘們常常被稱為「美少女幫」,談得最多的是最近播出的偶像劇,還有就是某某小鮮肉的各種採訪、視頻以及語錄。

她們用著成熟女性的口氣談論著幼稚女孩們的事情,稍不留神就會以為她們真的是在談論自己的「老公」、「男朋友」。

吳靜因為年紀的原因,對這些鮮肉只是有些眼熟,有些連名字都說不上來,更談不上和她們彼此交心。

另一幫就是「媽媽幫」,她們的話題基本上圍繞的是真老公和真孩子,先聊一波育兒經,再聊一場家庭戲,最後憧憬般隱形地炫耀一下自己的男人。

吳靜未婚,又沒男朋友,每天卻被逼著聽那些「孩子到底該不該把尿」,「婆婆帶孩子不細心」,「男人又在家打遊戲,胖得走形」等等。

還有一幫夾雜在「美少女幫」和「媽媽幫」之間的「少婦幫」或著「準媽媽幫」,她們往往已婚,或者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沒有孩子卻有實打實的男人。

她們的話題往往比較開放,一不小心就會從生孩子的話題溜向私生活的話題。她們不用帶孩子,也暫時沒有婆媳之間的矛盾,有精力去折騰各種各樣的花樣。

去喫個法國大餐,就能描述成法國大片的感覺。去國外旅個遊,回來就能說上一個星期。

吳靜性格內斂,在一旁經常能聽到一些私生活的細節,只得紅著臉埋頭喫飯。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吳靜發現了她們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從來不談論工作上的事,好像家庭生活纔是她們的主旋律,工作只是順便而已。

她們中有些人還沒到操心金錢的年紀,有些人仗著家裡有個頂樑柱,賺錢也輪不到她們操心。

縱觀一下公司的組織結構,已經混到管理層的女性也就只有那麼幾個,僅有的這幾個還時常被「媽媽幫」和「少婦幫」們詬病,說「她們每天在公司裏勾心鬥角沒意思」,「心思那麼深難道不累嗎」,「某某這麼厲害為什麼不生孩子啊」。

吳靜笑了笑,原來混出息了也會被人說。

這麼浸染久了,也會有種不思進取的心態。

不如找個好老公嫁了呢?

……

「吳靜,」班車上,同一部門的小姑娘,胡小微坐到她的旁邊,「每天早上送你上車的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吳靜知道她說的是周景和,搖搖頭,「不是。」

「不是?」胡小微不大相信,「你們幾乎每天都在一塊。」

吳靜想了想,好像自從她開始上班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她解釋道,「他是我大學同學,然後就住我小區對面,他們單位的班車也是在這個站點停。」

「哦。」胡小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一會又不太確信地問她一句,「那你有男朋友嗎?」

吳靜攤攤手,「沒有。」

「那他肯定在追你啦!」胡小微大聲說。

吳靜連忙示意她別大叫,擺擺手悄悄地說,「沒有的事。」

「他以前都不在這等車。」

嗯?吳靜眨眨眼看著她。

「我之前沒在這個站點見過他。」胡小微補充道。

「也許是你沒注意呢。」

「不可能,我坐班車快兩年了,確定之前沒見過。」

吳靜沉默了,周景和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一直在裝糊塗。

吳靜愣愣地看著窗外發獃,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不是個辦法,窗戶紙總有捅破的那天。

「那人,」吳靜愣神的功夫,胡小微又悄悄地湊到她身邊問,「是不是去年給我們公司做審計的,然後還幫咱們公司——」

吳靜猛地轉過頭,對上胡小微單純的眼神。

胡小微因為她的猛回頭沒有把話說完。

「你怎麼知道?」吳靜問。

「聽公司裏的人說的啊,」胡小微毫無顧忌地說,「她們都說你命好呢。」

吳靜苦笑了一下,看著面前毫無心機的小姑娘,覺得自己不該套話,但是最終迫於自己的私心,還是問了句,「她們還說什麼了?」

「嗯,」胡小微想了想,「還說本來以為你會去頂圓圓的職位呢,誰知道分在我們部門。」

「圓圓是誰?」

「你不認識?哦,你是不認識,她幾個月前就走了,她是財務的,之前因為出了點事情被公司勸退了。」

吳靜慢慢理出思緒,她換了個恍然大悟的神態,「哦,是不是那個,好像是因為幣種填錯的事情?」

「對對。」

「我怎麼聽說是被調走了啊?」吳靜試探地問。

「原本是要調到分公司去,可那在別的城市啊,」胡小微一臉同情地說,「她全家都在這裡,要調走還不如辭職呢,最後因為沒同意調職就被公司勸退了。」

吳靜點了點頭,頗有遺憾地「哦」了一聲。

「她走了沒多久就聽說你要來,宋姐她們還說你的背後,」胡小微卡了一下,頓了兩秒,然後笑了笑,擺擺手接著說,「可沒想到你會來我們部門,我們一直以為你會去財務呢。」

吳靜大約能猜到她卡的下半句,笑了笑,「我是學設計的,為什麼會去財務呢?」

「當然是因為審計的——」胡小微話冒得太快,差點沒有收住嘴。

吳靜看她咬著嘴脣懊悔的樣子,笑了笑,沒說話。

……

吳靜和胡小微一起進了辦公室,宋成成第一個看到了她,宋成成輕拍了一下趴在她桌邊說話的人,那個說話人立馬閉上嘴也抬起頭。

「宋姐早,小劉早。」吳靜忽略了她們剛剛的竊竊私語,微笑地打招呼。

「早啊,吳靜。」宋成成也笑著。

宋成成今年快40了,是策劃部的分管主管,勉強算個中層,但是處在這個年紀,想往上爬也不太可能,就做起了「養老」的姿態。

因為在公司已經待滿了15年,終身合同都簽了,她也不太遵守公司一些制度,工作上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拖,上面的人也拿她沒辦法,只能自己來或者交給別人。

為人圓滑,平日裏只跟吳靜、胡小微這些一般員工們相處,說說領導的壞話、公司的內幕以及八卦著各種厲害關係。

別看她工作上消極,可人際關係處得卻是一流,雖不交心但面子上都過得去,就連公司副總級的見了面也能簡單交談幾句。

吳靜知道,她和周景和的事情多半就是宋成成說出去的。

走後門雖然不太好聽,卻是事實,吳靜也沒辦法改變。

中午快到飯點的時候,宋成成走到吳靜的桌前,遞給了她一張紙。

「就是一張保密協議啦,」宋成成笑著說,「形式而已,形式而已。」

吳靜簡單看了一眼,主要是公司文件、郵件不經允許不能攜帶或者拍照,電腦不能外接U盤等等。

「在這簽個字就可以了。」宋成成指了指紙張的右下角,「就是個流程,剛來的都得簽,你這個我差點都忘了,上午人事找我要纔想起來。」

「哦哦。」吳靜又大致看了一遍,確實沒什麼特別值得在意的,就下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好啦。」宋成成把紙拿回去,猶豫了一下,又蹲了下來,挨著吳靜的胳膊,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

吳靜悄悄低下頭去。

一般這時候,得表現出合羣、信任的姿態,不管是悄悄話還是私密事情,你都得認真地聽,認真地回答。

「哎?」宋成成低聲問,「你來的時候,人事怎麼跟你談的?」

吳靜皺了皺眉,「談什麼?」

宋成成看了她一眼,「人事跟你還能談什麼?」

吳靜覺得她說的是薪資,又擔心她說的是崗位,一時不好回答,便問:「哪方面?」

宋成成拇指食指一搓。

吳靜笑了笑,搖搖頭,「不多不多,勉強夠用吧。」

「扣完保險和稅之後到手能有這個數嗎?」宋成成攤開手掌。

吳靜不想撒謊就停頓了片刻,宋成成這隻老狐狸立馬就意會出來,吳靜想再搖頭已經遲了。

「那就不錯啦。」宋成成說,「小微來公司快2年了,」她伸出三個手指,「真正到手才這個數,誰還不是個重點本科呢?」

吳靜笑笑,雖然說工作年限比胡小微長2年,但是作為普通員工,做的都是一樣的工作。

「人事的人很聰明的,」宋成成拍了拍她的手,「很知道哪些人站得穩,哪些人可以隨便踢。」

「哦。」吳靜順著她的意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以後跟你慢慢聊。」宋成成笑著站了起來,撫了撫腿上的褶皺,拉著她的手說,「先喫飯吧。」

20.回家坦白

吳靜十一假期回了一趟家。

她是帶著坦白的意圖回家的。

坐了兩個小時的農班車,吳靜在一個岔道下車,迎面看見岔道口的小賣鋪門口有兩個孩子在玩耍。

姐姐帶著弟弟似乎在玩燒飯的遊戲,一個破舊變形的鐵缸,裡面盛了些渾水,姐姐撒了一手白灰進去,唸叨著不能太鹹,弟弟撕了幾塊樹葉進去說要加點蔥花。

有意思得很。

門邊坐著一個老太太,披了件呢子外套在那做鞋,眼睛時不時抬頭看著兩個孩子,那是一雙加絨的棉鞋。

十月的北方,已經有些冷了。

吳靜吸了幾口涼風,感覺像要變天,就加快了步伐朝著岔道走去。

走到小賣鋪門口的時候,裡面走出一個男人,30不到,個頭不高卻很壯實。

「媽,喫飯!」他朝老太太喊道,抬頭一看,「喲,這是……吳靜吧?」

吳靜停下腳步,對他笑笑,「是啊。」

「回來啦?放假了吧?」

「嗯。」吳靜跟他簡單寒暄了幾句,「孩子都這麼大啦?」

男人嘿嘿一笑,抓了把頭髮,「大的剛上小學,小的都三歲了。」

「真好。」吳靜笑笑。

「煩!」男人又是嘿嘿一笑,「煩得要死!」

幾句話說完,男人回了屋,吳靜繼續走自己的路。

那是她的初中同學,曾經班級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如今,孩子繞膝,連說話都變得柔情了。

到家裡的時候剛好是正午,飯菜還未上桌,房屋上煙囪還冒著青煙,能聽到吳晨、吳夕相互拌嘴,母親在一旁抱怨嚷嚷的聲音,家裡養的土狗旺旺叫了兩聲,就遠遠地跑出來迎接。

抬頭望見,湛藍的天,清澈的白雲,還有那金黃的銀杏。

吳靜心裡暖暖的。

……

飯桌上,吳晨和吳夕依然為了桌上的菜不停地打官司,母親在一旁罵,父親則在一旁樂。

吳靜看著自己的父母,突然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辭職?賣車?還是搬家?

這些似乎都不是父母最在意的。

他們最關心的應該只有一件事:她把他們的金龜婿給弄丟了。

喫完飯,吳靜幫著母親收拾完碗筷,又跟著母親去收了院子裏晾曬的衣服,又跟著母親回屋收拾了一下房間,最後差點跟著母親去了廁所。

「……」吳母黃秀問,「你想幹啥呀?」

吳靜低了低頭,「我有話想跟你和爸說。」

黃秀看了她一會,把她往邊上推了推,走到大門口對著外面喊了一聲,「吳成剛,你閨女有事要跟你說!」

臥室裏,吳靜坐在梳妝臺旁的凳子上,吳成剛坐在牀上,而黃秀掐腰在一旁站著。

「啥事啊?」吳成剛伸著脖子問。

吳靜看著自己的父母,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到底咋滴啦?」黃秀往前站了一步,催促著,沒多會,她突然彎腰望著吳靜搭在腿上的手,「莫不是懷孕了吧?」

吳靜:「……」

「啊?」黃秀還在追問,等她答案。

「不是,」吳靜瞪著自己的母親,「媽!你先坐好!」

黃秀得知不是懷孕也沒那麼激動,就挨著吳成剛坐在牀上。

「我,」吳靜吞吞吐吐道,「我,辭職了。」

「啥?」黃秀和吳成剛一起驚呼道,「辭職?」

吳靜點點頭。

「為啥辭職啊?」吳成剛問。

「公司要把我調職,我覺得不好,就,就辭了。」

吳成剛沒說話,黃秀倒是忍不住要問,「為啥要給你調職啊?」

「有個項目沒做好。」

「那咋就能給你調職了啊!」黃秀大叫道,「秦總知不知道啊?」

吳靜不敢抬頭,吳成剛攔住黃秀,說道:「哎,辭就辭吧,在哪不是上班啊。」過了一會,又問,「那工作找了嗎?」

吳靜點點頭。

「那就行,」吳成剛笑了笑,「新公司離住的地方遠嗎?」

「不遠,」吳靜搖搖頭,過了一會咬了咬牙,說:「在W市。」

「啊?」這下吳成剛和黃秀一起都站了起來。

「你咋回來啦?你啥時候回來的啊?」黃秀問,「那你在S市租的那房子呢?」

「退了,W市房子也租好了,」吳靜狠了狠心,一下子全都說了出來,「那輛高爾夫也給賣了,東西也搬到這邊來了,回來都有幾個月了。」

黃秀聽得愈來愈激動,最後幾乎靠在她邊上,呲牙道,「都幾個月啦??那你和秦朔呢?」

「斷了。」

「啪」的一聲,黃秀一巴掌甩在吳靜臉上,火辣辣的,頓時吳靜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哎!孩他媽你幹什麼!」吳成剛把黃秀拉開,「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

「好好說?」黃秀氣得直喘大氣,她一隻手掐腰一隻手狠狠地指著吳靜,「你問問她,她有好好說嗎?辭職、搬家這麼大的事情跟家裡說了嗎?還把車子賣了,那是你的車嗎就敢賣!

「回來都幾個月了!幾個月了啊!那敢情前幾次跟你打電話,你都在蒙我呢?」

「我蒙你什麼了!」吳靜哭了出來,她從那一巴掌裏感受到的心寒讓她現在口無擇言,「你哪次打電話不是為了問我,我和秦朔的關係?我哪次騙你了,我說了多少次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你問過我平時過得怎麼樣嗎?工作上順不順利嗎?你問過我搬家的事嗎?我騙你什麼了!」

「哦,那我不問你你就不說啦?你從S市搬到W市,幾千公里,你要我怎麼問啊!好端端地把家裡的車子賣了,你不說我拿什麼知道啊!」

「什麼家裡的車子!」吳靜哭著大叫,「那是我的車子!」

「放屁!」黃秀也大吼大叫,「那是你二叔的車子,原本是想給你弟弟們用的,他們還小就先借給你去使了。」

吳靜一聽到「給弟弟」、「借」,心裡的委屈就更大了,她呼啦站了起來,抹了把眼淚,「那車就是我的!去年你們給小晨小夕買房子,我給了你們十幾萬,那車憑什麼不是我的!」

「你混蛋!」黃秀上腳又想打,一旁的吳成剛急忙就去拉,別屋的吳晨和吳夕聽到爭吵聲也連忙趕了過來。

只見黃秀還是不依不饒,吳成剛拉都拉不住,又讓她用手抓了幾下吳靜的臉,「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養你這麼大還抵不上那十幾萬嗎?供你喫穿,讓你上大學,你就這麼回報我的?

「你把車子賣了那錢呢!錢去哪了?還不是自己拿去喫喝玩樂了?」

「錢還在!」吳靜因為哽咽聲調斷斷續續,「原本打算等,等年底,給你裝修……」

「裝修的事另說,這是車錢!跟裝修沒關係。」

「那就沒錢!」吳靜大叫。

「沒錢?」黃秀哼了一聲,「你跟那姓秦的好了那麼久怎麼會沒錢?」

「黃秀!」吳成剛在一旁聽不下去,喝道,「你都怎麼說你閨女呢!」

「媽,媽,」吳夕也上前拉住母親,「別生氣,姐姐說的都是氣話。」

「她是要氣死我!」黃秀捶胸頓足道。

「我哪裡想氣你,」吳靜哭著,「你根本沒把我當女兒,你眼裡就只有兩個兒子,你就氣我跟秦朔分手,斷了你的榮華富貴!」

「你!」黃秀又要起來,吳夕連忙攔住,趕緊替她拍背順氣。

「姐!」這邊吳晨也使勁拽著吳靜,把她往屋外拉,「姐,別哭了,快出來透透氣。」

母女一時被分開。

屋外的吳靜在哭,泣不成聲,屋裡的黃秀也開始哭,邊哭邊罵。

「我怎麼說她啦!」屋裡又傳來黃秀的爭吵聲,「她本來不就是跟那姓秦的同居了大半年,小晨不是都看見了嘛!她自己後來不也承認了!」

吳靜聽到,哭得更大聲了。

「肯定就是她不好!」黃秀繼續說,「一天到晚畏手畏腳的,毛毛躁躁的,別家少爺能看上她!」

吳靜猛地站了起來,像是要爭口氣,對著屋裡大喊,「是我把他甩了的!」

「什麼?」屋裡黃秀聞言突然朝門口走來,「你還敢甩人家?」

吳靜臉憋得通紅。

「那你現在趕緊給我道歉去!」黃秀走到了吳靜面前。

……

「給我打電話!」

「我不!」

「你敢!」

「我死也不!」

母女倆在門口又糾纏在一塊差點打起來。

吳晨拉著吳靜,吳夕拉著黃秀,吳成剛在中間順便搶黃秀手中的手機,一家子好不熱鬧,正在這時候,黃秀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手機的聲音打破了混亂的人羣,幾個人都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黃秀的手。

黃秀喘了幾口氣,拿著手機看了一眼,遞到一旁的吳夕眼前問,「快看下,這是字念什麼?周什麼和?」

吳夕看了一眼,然後又抬頭看了看吳靜,有些猶豫地問,「姐,這,這是你大學時的那個男朋友,周景和嗎?」

……

周景和開著車,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有些發汗,他有些緊張。

他知道她假期回了老家,之前的那兩個月他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她,這一想到要分別一個星期,心裡就惦記得很。

他打了個電話過去。

響了很多聲,原本以為她沒聽見準備掛了,卻突然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你是誰?」那女人問。

「呃,」周景和有些發愣,電話那頭好像傳來吳靜的幾聲「手機給我」,「媽」……他頓時就意識到了這個女人是誰,他客客氣氣地說,「伯母你好,吳靜在嗎?」

那女人似乎沒給他回話,聲音突然變得很遠,遠遠地只聽到那頭——

「哼!吳靜你個死丫頭,我算是知道了,你回來是因為這個男人吧……」


2020.12.24更新

22.小秦總的單身狗日子

清晨,秦朔望著自己的褲襠皺了皺眉。

多久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了?好像自從高中學會了自我紓解之後,就幾乎沒有過這種情況了。

高中時候,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網癮少年,沒怎麼和女生接觸過。大學期間除了課業期間在學校,一點點的空暇時間基本上都在WI跟著趙嶽學習編程。

那段時間跟著趙嶽,除了學到不少編程語言,還學到了不少島國語言,秦朔心思單純,又不喜社交,平時的學業、編程、遊戲已經夠他耗費精力的了,那方面,也就是興緻來了才會活動活動手腕。

畢業了之後亦是如此,由於大學時經常在公司,所以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加上沒多久就當上了部門老總,敢上去跟他說話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女生?不存在的。

不過除了趙嶽有些操心,他自己倒是覺得挺清閑。

直到跟吳靜在一塊了之後,他才猛地發覺人性相互交流的美妙,也充分理解了「芙蓉帳裏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的含義,哪怕跟她夜夜笙歌也不覺得疲乏。

這就是年輕的資本!

吳靜走了多久了?秦朔坐在牀上想了想,這段時間自己……

夢做得多了,動手能力卻變少了。

他頗有些嫌棄地脫下自己的內褲,又從抽屜裏重新找了條幹凈內褲穿上。

拿著臟衣服準備去浴室洗的時候,打開門便看見了滿嘴泡沫正在刷牙的趙嶽。

趙嶽看他拎著個內褲,頓了幾秒,皺了皺眉。

秦朔:「……」

尷尬之餘,隨手拿了盆跑到陽臺洗手池那裡去了。

一切清洗完畢,已經過了上班的時間,兩個人決定在路上隨便買點喫的直接去公司。

秦朔從小區門口的麵包店買了兩個早餐包,出門正好遇到趙嶽的車子,他上了車,把麵包遞給他。

趙嶽邊開車邊啃麵包,好不容易趕上一個長紅燈,幾口把麵包喫了下去。

「水,水……」趙嶽一副要噎死的樣子跟秦朔要水。

秦朔遞給了他。

喝了水之後,趙嶽感到舒服了不少,舒坦地嘆了一口氣。

這之後,車內無比地安靜。

看來早上那尷尬的一幕帶來的效應還在。

趙嶽咳了一聲,他不知道怎麼開口,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最近過得還好嗎?」

好不好他能不知道?每天十小時在公司,抬頭不見低頭見,從公司回來就宅在他家裡,不是在客廳打遊戲就是回屋裡打遊戲,有時候他半夜出來上廁所,都能聽到他屋裡傳出來敲打鍵盤出技能的聲音。

「嗯。」秦朔也毫無誠意地回應了他一句。

趙嶽又咳了兩聲,回頭看了他一眼,想著這孩子低迷了好幾個月,多半也是憋著了,二十四五歲也不能算個孩子了,要不要帶他出去轉轉,見見這花花世界。

「今晚要不要跟我出去轉轉?」趙嶽說。

「嗯?去哪?」

趙嶽看他一臉純凈,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想法太齷齪了,污染了孩子。

「呃,不去哪,」趙嶽又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就在樓下喝杯酒。」

「哦。」秦朔說,「行。」

十月份的天,中午還熱著,早晚就開始涼了,秦朔下了車搓了搓裸露在空氣裏的胳膊,鑽進了一家居酒屋。

幾杯酒下肚,身體就熱了起來。

借著酒勁,趙嶽也不再忍著,便直接問他。

「你跟那個隱形女朋友,分手有幾個月了吧?」

秦朔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嗯。」

「沒找新的?」

秦朔皺了下眉,然後搖搖頭。

趙嶽有些不認同,「那不行啊,大千世界,又不是隻有她一個女人。」

秦朔仰頭喝了一杯酒,不說話。

趙嶽知道他嘴嚴,這麼多年,關於感情的話題基本上連P都不放一個。要不是前幾次他自己說禿嚕了嘴,估計誰也不會知道他什麼時候交往過一個女朋友。

而且還分手了。

「給我說說她唄。」趙嶽朝他揚了揚頭。

秦朔還是不講話,也不看他,眼睛只瞅著穿著和服在吧檯裏拿著酒瓶跟人講話的歐吉桑。

日語裏的語氣詞很多種,講話的樣子也很有意思。

就在趙嶽覺得他應該不出所料地連P都不會放一個的時候……

「她講話聲音很小,」秦朔突然開口,「做的東西很好喫,家裡收拾得很乾凈,老家在北方但是聽不出來口音……有兩個弟弟,雙胞胎,對他們很細心。」

趙嶽聽得認真,秦朔願意開口已經是破天荒了,他不敢打岔,只靜靜地等他,一不小心就等了良久……

「沒了?」趙嶽問。

「沒了。」秦朔答。

趙嶽抓了抓後腦勺,覺得秦朔跑偏話題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

「那,」趙嶽想了想,「再跟我說說你們倆之間的事唄。」

秦朔低著頭,把嘴巴沒進酒杯裏。

趙嶽覺得等他坦白得等到年底,索性先下手為強,「你們怎麼認識的?又怎麼好上的?」

秦朔大概喝了不少酒,眼神有些飄忽,他抬著頭不知道是看屋頂上掛著的圓形吊燈,還是陷入了回憶,沉默了很長時間。

「因為停車認識的。」秦朔說,「她技術太爛了,我就幫了忙。」

趙嶽「嗯」了一聲,突然覺得今晚的夜色很美,要聽到一段美麗而又浪漫的童話般的青春愛情故事,他飲下一口清酒,面帶微笑地看著秦朔。

「後來就在酒店裡上了牀。」

「……」趙嶽,「???」

說好的童話般的青春愛情故事呢?難道就只是青春愛情動作嗎?

「那……那麼快?」趙嶽問。

「啊,中間發生什麼不太記得了,就那晚上印象深刻。」

「……」趙嶽心想,確實深刻,這中間得省略了多少個字……

「後來就同居了?」趙嶽問。

「啊,差不多吧。後來就去了她家裡,她也沒反對,就住那了。」

趙嶽總覺得缺了點啥,但總找不到那個點,扭頭看到窗邊坐著一對情侶,彼此嬉笑打鬧,眼神裏流露出來的那種情感……

突然間,他就想到自己想問什麼了。

「你倆誰先表白的?」趙嶽問。

「嗯,表白什麼?」

趙嶽嘴角抽了抽,「就……男女朋友的那種表白啊。」

「都上牀了還要表白嗎?」秦朔反問。

趙嶽氣不打一處來,「上牀也分很多種啊,情侶可以,炮友也算啊。」

秦朔愣了一下,隨即抿了口酒,自嘲一笑,「那也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

「炮友,也差不多。」

趙嶽猜著了一半,「那你沒去找她?」

秦朔搖搖頭,「上哪找?她隻身一人在這,現在說不定都不在這個城市了。而且——」秦朔停了一下,「人都走了,找到也沒什麼意思。」

趙嶽嘆了口氣,覺得他這段感情怕是真的沒救了,遺憾的同時又有些覺得蹊蹺,「咦?那她為什麼不聲不響地就走了?」

「我哪知道!」

「你們之前吵架了?」

「沒有啊。」

「照你的說法是她連人帶家一起都搬走了,那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肯定是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你沒想想?」

秦朔撐著腦袋想著。

「或者你哪句話惹毛她了,」趙嶽一臉嚴肅地看著他,「說真的,你別小看女人的聯想能力,她夜裡做了個你出軌的夢,醒來都能記恨你幾天。」

秦朔:「……」

「不記得了。」秦朔搖搖頭,「我們不怎麼聊天。」

「不聊天?」趙嶽驚訝地說,「那都幹嗎了?」

「我打遊戲,她工作,然後就是……」

秦朔轉過頭看趙嶽。

趙嶽頓了頓,連忙「哦哦」了兩聲,突然覺得這個畫面也很和諧啊,互不幹擾,各取所需。

「那你想她嗎?」

「什麼時候?」秦朔反問完覺得不太好意思,低下頭喝酒,「有,有時候……會想。」

趙嶽扯著嘴笑了兩聲,片刻,用胳膊推了一下秦朔,咧著嘴問,「你們倆,那方面,怎麼樣?」

秦朔一臉無知地看著他,兀自想了一會就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把臉埋進酒杯裏,支支吾吾地說,「嗯,還,還行吧。」

趙嶽嘿嘿賊笑了幾聲,「那估計是挺好的,都分手幾個月了還想著別人。」

秦朔支支吾吾,「也沒,沒有啦。」

趙嶽本想繼續拿他打趣,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嚴肅問道,「你……跟她不會是第一次吧?」

秦朔咬著酒杯不吭聲。

「這之後也沒試過其他人了?」

「唔。」

趙嶽嘖了一聲,心道難怪了。

……

一晚上,兩個人喝了不少酒,出門的時候走路都有些不太穩。

相互攙扶著進了電梯,靠在兩邊牆上看著電梯裏的數字往上蹦。

趙嶽覺得今天的秦朔說了很多話,照著他的性格,這種事他寧願憋一輩子也不會找人傾訴。

這孩子怕是受傷了,他想。

「秦朔,」趙嶽喊他,他低著頭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要不要哥給你介紹個女朋友?」趙嶽問。

秦朔嘴角勾了勾,哼著笑了兩聲。

「不要,」秦朔搖搖頭,「女人太麻煩了。」

在那之後的幾天裏,秦朔像變了個人,不僅不再整日裏打遊戲,頭髮也理得很乾凈利落,偶爾還能在公司每週的網球賽裏看到他的身影,雖然網球的技術一般,但是在場館裡揮汗的樣子倒是十分陽光,為網球隊招來了不少迷妹。

工作上也表現得積極起來,每天按時上班,積極參加公司裏的各項大小會議,對一些建設公司文化和形象上的任務也積極地提出不少寶貴建議。

趙嶽覺得應該是那天晚上的傾訴起到了作用,不免得意地認為自己還是做對了一件事。

直到10月底的一天,他才突然發覺自己這麼多天是不是被騙了,秦朔這孩子就特麼是個戲精。


2020.12.25更新

25.秦大灰狼準備套羊了

「財務?」吳靜不可思議地看著胡小微,「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胡小微說。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個校友在人事,他今天中午的時候跟我說的。」胡小微解釋道,「每年公司組織機構都會有微調,他沒太在意就提前告訴我了。還說,接下來應該會有人找你談話,名義上的溝通,實際上就是通知而已。」

吳靜心裡有些發毛。

「你覺得是……」胡小微指了指辦公室宋成成的位置,小聲說道。

「她?」吳靜想了一下搖搖頭,「應該不至於,如果真是食堂的那件事,也不會這麼快就有動作了。組織機構調動這種事情少說也是提前很長時間就有準備了,不是兩個星期就能決定的。

「而且,你覺得她有這個本事能讓人事老大聽她的安排?」

胡小微點點頭,「也是,那是為什麼呢?」

吳靜心裡已經有了一絲眉目,「你確定是財務?」

「嗯。」

「那估計是與你當初的猜測有關了。」

胡小微皺著眉頭,這一晃幾個月過去,她顯然忘記了當初跟吳靜說過什麼。

「審計?」吳靜提醒她。

「哦!」胡小微反應過來。

吳靜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剛剛進入手機裏的一條信息,上面是周景和發過來的晚上喫飯的地點。

「既來之,則安之。」吳靜拍拍她的肩膀,「我們先進去吧。」

她與胡小微進了辦公室,正巧宋成成在茶水間倒水出來,碰到她時,燦爛一笑。

「今天下雪了呢!」宋成成跟她說,「你從南方過來應該覺得很新奇吧?」

吳靜笑著點頭,「新奇還好,我是北方人,覺得很親切。」

「是的,」宋成成說,「雪是我們北方的象徵,瑞雪兆豐年,一般下雪都預示著好消息。」

吳靜「嗯」了一聲。

「恭喜你啊,」宋成成偏過頭小聲跟她說,「財務可是我們公司的核心部門。」

吳靜愣了愣,隨即一笑道,「謝謝。」

下班的時候,吳靜收到信息,周景和已經在她公司樓下等她了。

車子停在公司門口的臨時停車位上,吳靜上車前還前後左右地看了半天。

「怎麼了?」周景和看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好笑道,「喫個飯而已又不是偷情。」

吳靜一怔,兩個人關係剛剛緩和,這個玩笑開得不疼不癢。

她坐上車,又觀察了一下後視鏡,「你是不知道,我們公司的人際關係有多複雜。」

「多複雜?」周景和挑眉看著她,「能有幾千年運轉至今的官僚部門複雜?」

吳靜見他眼神帶著挑釁,想到他經常遊走的機關部門,噗嗤一笑,「是,是,你贏了。」

「安全帶。」周景和提醒她。

「哦。」吳靜收起四處偵查的眼睛,老實地繫上安全帶。

車子在一家西餐廳門口停了下來,周景和帶她進去,順便把車子交給了門口的泊車小弟。

吳靜在一旁看到發獃,「W市還有這種地方呢?」

周景和笑道,「吳小姐從大城市回來,我怎敢隨便怠慢啊。」

吳靜撇撇嘴,「可我每次請周總喫飯就在門口的大排檔啊。」

「誰說不是呢。」周景和嘖嘖兩聲。

吳靜在他身後咯咯地笑了好幾聲。

點菜的事情交給了周景和,吳靜只是坐在窗邊看著還在飄揚的雪花,下了大半天,地面、窗臺上都積上了厚厚的一層。

「最近過得怎麼樣啊?」周景和點完菜,抬起頭看著她的側臉問道。

吳靜臉轉過來,與他的眼睛對個正著。

周景和先轉移了目光,吳靜也開始低頭喝茶。

吳靜想到調部門的事情,但是剛剛那尷尬的一幕讓她心有餘悸,不知道該不該說。

「對了,」吳靜問道,「最近我們公司怎麼樣?在你們那裡有什麼問題嗎?」

周景和皺眉想了想,「沒有啊,怎麼了?」

「哦,沒事。」

吳靜對財務知識幾乎是一無所知,調過去該幹什麼都完全沒譜,人事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調整的。

如果真的是因為周景和的原因把她調到財務部門,那將來肯定是想利用她來和審計、稅務套好關係,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現在還不能確定。

「最近你們公司怎麼了?」周景和由於長期浸淫在這種虛頭滑腦的事情,對這種事還是很敏感的,他感覺到了吳靜的不對勁,「為什麼問我這件事?」

吳靜決定還是暫時不告訴他,免得他過於操心又對兩人的關係不利,她隨口一說,「沒什麼,就隨便問問。」

「哦。」周景和低頭喝了口茶,沒再細問。

第二天上班,吳靜果然被兩位領導約去了「小黑屋」談話。

和胡小微說得差不多,表面上是談話,徵求意見,實際上也是將各種利害關係表明,變相通知一下。

吳靜想到最後在WI和陳行波的那次談話,突然覺得領導們大概都是從一個學校畢業的,規勸人的方法大同小異。

吳靜沒有異議,她沒做過財務,具體要做什麼現在還不知道,不過陳行波有句話倒是說對了,人在前進的時候總會遇到蟄伏期,目前的她只能靜候著了。

……

WI公司裏,孫暢拿著最後一份交付清單,小跑著來到29樓,她先問了門口坐著的文員秦朔在不在,得知剛到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秦朔站在窗前,他看著高樓下的車水馬龍。

「秦總,」孫暢說,「禹城那個項目交付了。」

秦朔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清澈,毫無波動,顯然對她說的話很不在意。

「哦。」他又轉過頭看著窗外。

「下雨了呢。」孫暢走在他身後兩米的距離,和他一起看著窗檯漏進來的雨滴。

「嗯。」秦朔立在那裡發了一會呆,突然說,「你說今年會下雪嗎?」

「下雪?」孫暢驚訝了一下,「應該不會吧,S市都好多年沒下過雪了。」

秦朔點點頭,他轉過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桌子上擺著一份交付清單。

「禹城?」秦朔看著這份交付清單,皺著眉頭,「這是半年前索賠上百萬,後來又重新做的那個項目嗎?」

「是的。」孫暢笑了笑,「現在已經完全交付了。」

「哦。」秦朔坐了下來,眼睛還在盯著那份清單,「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孫暢眼神裏露出一絲不捨,依舊轉身走了。

下班後,秦朔從車庫裡將他的小電瓶推出來,路過斜坡時目不斜視地走了,那裡現在停了一輛帕薩特。

他把車子開到簽約酒店,路過大廳時發現裡面擁擠著好多人。他不喜歡熱鬧的場面,就準備從旁邊安全通道走。

路過一個衛生間的時候,差點撞上了兩個女孩,梳著馬尾辮,一副學生的模樣。

他欠了欠身,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兩個女孩也受到了一點驚嚇,手上的東西掉落在地上。

秦朔低下身子幫忙撿,女孩在一旁說著「謝謝」。

秦朔撿了一個本子和一隻帶個毛球的筆以及一本書,他把東西交給女孩的時候,發現那本書扉頁上有個熟悉的名字。

女孩又跟他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瞟了他幾眼,有些害羞地從他身旁走過去。

「好帥啊。」兩個女孩在他背後小聲嘀咕。

而秦朔卻像是沒怎麼聽見,他腦子裡一直在想著剛剛那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長宋?

驀地,秦朔的腦子裡像是閃過一道光!

他記起來了,車子裏古老的懷舊歌曲、電臺裏不好笑的對白、認真聆聽的側臉、微涼柔軟的指尖……

秦朔突然間就全想起來了!

他立馬轉身,回頭追上剛剛不小心撞上的兩個女孩。

「不好意思。」他拍拍其中一個人的肩膀。

「嗯?」女孩們回頭,發現是他,有些驚喜和害羞。

「你這本書上的簽名是從哪裡來的?」秦朔指了指女孩手裡的那本書。

「這個?」女孩打開了書本扉頁,指了指簽名,然後又指了指酒店的大廳,「就在大廳啊,今天大大舉行的簽售啊!」

秦朔看了一眼大廳裏擁擠的人羣,突然明白了,「今天?他在場?」

「是啊!」女孩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他,「他的簽售他當然在場啦。」

「謝謝!」秦朔說完就朝著人羣裏走了過去。

兩個女孩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頗有遺憾地說,「真可惜,長這麼好看,腦子卻不太好使。」

秦朔擠在上百個人中間,藉助身高的優勢掃了一眼身旁的人羣,過了一會,意料之中地收了收自己的眼神,看了看還在中央坐著的那個笑臉盈盈的男人。

他就是長宋?秦朔仔細看了一會,模樣挺清秀,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還有兩個尖牙。

竟然有這麼多女學生喜歡他,秦朔咋舌,想了想,不對,除了學生應該還有一些大齡女青年。

在場的大多數都是年輕的女生,連男生都很少,而且僅有的幾個估計多半也是陪女朋友過來的,秦朔在中間站了一會,受到了不少異樣的目光,他抓了抓額頭,決定先等簽售結束。

他走到酒店櫃檯,找到經理,說明瞭自己的身份之後,經理很客氣地招呼了他。

他就坐在離簽售臺不遠處的沙發上坐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羣。

最近他的這種感情越來越強烈了,那種若即若離、想抓又沒法抓住的感覺幾乎每晚都纏繞著他。

他曾經想過,W市有幾百萬人,算上重複檢索,要多久才能找到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呢?

加上一些設定值,秦朔看了一眼坐在大廳中央的男人,應該就容易很多了吧。

26.秦大灰狼的套羊計劃

簽售會一直到了晚上9點多才結束。

秦朔坐在那裡已經開始打起瞌睡了。

長宋結束了一天的簽售,累得顯然已經不太想動,他原地坐著開始玩手機。自己已經30出頭了,對著一羣激烈地表白和求撫摸的女學生感到很無奈。

他是個寫文的,偏偏長了一張當明星的顏,真是明明可以靠臉喫飯可偏偏就要靠才華。

他正和自己的基友在大肆炫耀今天簽售的火爆,突然眼前燈光一暗。

抬頭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目若朗星,清新俊逸,竟然能把自己比了下去。

我竟然有這種粉?長宋有點不敢相信。

「你好。」他擺出招牌笑容。

「你好。」等得久了,秦朔聲音有些懶懶的。

「你……」長宋見他手裡沒有拿書、筆,一時不知道他的來意。

「你在W市開簽售會嗎?」

……

公司的組織機構圖已經出來了,從下個月實行,這就意味了,吳靜從明年就正式調入財務部了。

人事林運找她來簽字,順便告訴她如果手上工作允許,這幾天就可以去財務實習了。

吳靜點頭說好,現在她手頭基本上已經沒有工作了,宋成成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從上個星期開始就過來交接她的工作了。

宋成成這個人,說不清楚,城府太深,戲也太足,往往搞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是,吳靜能感覺到,她有些忌憚自己。

食堂的事情,在吳靜看來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顯然公司裏很多人都覺得她沒有給宋成成面子,她也不好解釋。

從那之後,宋成成也很少把手上的疑難工作交給她做。

吳靜不再管她背後有沒有說些什麼,也不擔心別人對她的態度有沒有改變,依然正常工作、正常下班,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

財務有九個人,去掉幾個領導級別,還剩五個辦事、跑腿的,吳靜就是其中一個。

李婷是財務的總助,等於是財務總經理和副總下面的第三把手,財務總經理是公司副總兼任的,平時並不待在財務,所以在實際工作上,李婷的上司只有一個副總,叫韓俊勇。

成本、稅務、審計,出納幾塊業務基本上都有人主擔大梁,李婷安排吳靜跟著每個業務上的人學習,先以熟悉財務知識為主。

吳靜沒有學過稅法和會計,對一些專業辭彙似懂非懂,多半跟在旁邊看一些具體操作,例如資料的歸類、整理報表、政務系統的操作等,但是對這些操作背後的意義卻毫不知情。

每個業務學習一週,那也將是一個月的時間,吳靜覺得自己這一個月必然不會有什麼實際性的工作,索性從網上買了幾本稅法和會計書回來,不管是在辦公室還是在家裡都捧著不撒手,而且近水樓臺,遇到不懂的部分還可以問這些專業人員。

一日,吳靜正看著手裡的稅法書,對各種稅目解釋傷痛欲絕,李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旁邊。

「很枯燥吧?」李婷笑著問她。

「是啊。」吳靜點頭。

「你很好學,比我當初想得好多了。」李婷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說了一句。

當初?吳靜疑惑了一下。

「其實這一年來我們部門不太容易,」李婷說,「公司裏的人都是看著上面領導的意思做事,我們以前因為張總的關係得了不少好處,但是今年就不行了。」

吳靜:「?」她不清楚李婷說這些話的意思,只能繼續聽著。

李婷繼續說,「你也知道,張總雖然是我們部門老總,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整個公司的副總,好多事情大家都願意內部消化了,誰願意捅到公司副總那裡呢?你說是不是?」

吳靜點了點頭。

「但是,去年被罰款的事情是我們部門自己捅的簍子,弄得最後差點被降級,你知道上面的人聽說後,發了多大的火。」

李婷自怨自艾,繼續說,「最後雖然是把人員給開除了,但是你知道這種事情不可能只有一個最基層的人犯錯的。」

吳靜不禁想到了胡小微說起過的圓圓,又想到了自己。

「那能怎麼辦呢,總不能全開除啊。」李婷無奈地說,「但是,我們部門的印象算是全毀了。」

吳靜也覺得遺憾,不過她還是沒弄明白李婷無緣無故地跑過來唱衰是想幹嗎?

「不僅如此,」李婷隨手拿了一張紙說道,「我們公司今年的業績比去年漲了百分之四十,你知道拿到的補貼是多少?」

吳靜聽得雲裏霧裡。

「哦,」李婷怕她沒有理解就解釋道,「我們公司是W市的新型產業,還是行業龍頭,政府每年都有不少的補貼。去年,你知道我們拿了多少錢?」李婷伸出右手,合上了拇指比了一個數,然後在紙上寫下兩個字——千萬。

吳靜張大了嘴巴。

「今年就慘了,估計一半都拿不到了。」李婷嘆了一口氣,「你知道……」

她話沒說完,突然被一段鈴聲打斷。

吳靜摸了摸口袋,拿起手機皺了皺眉。

「你接吧,」李婷站了起來,「我們改天再聊。」

吳靜握著手機有些驚訝,腦子裡又迴旋著李婷剛剛說的話,沒把意圖說明,她還是有些著急,但是手機鈴聲不停地在響,催得人心裡更加焦躁,她站了起來,走出辦公室,接通了電話,「田田?」

……

張田田覺得秦朔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跟她講話了,原因就是她上次在他主動加她好友還簡單自我介紹了一下,其實就是表明了一下身份而已了之後,她回了他一句話:

喜歡年下的田:「秦總,很感謝你加我為好友,但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雖然不如你帥沒你有錢,但是我們很相愛。」

秦朔:……

然而,事與願違,時隔半個月的時間,小秦總再一次主動找她講話。

小多發來一張圖片。

張田田打開圖片,發現是一本書,作者簽名:長宋。

張田田差點從位子上跳起來,長宋雖然不是她最愛的那種純愛作家,但是像她這種長期浸淫在這種快餐網路文學裡的女紙,也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那可是一個超級大大啊!

小多:「酒店送的。」

張田田皺眉,有些懷疑。

小多:「我不認識這人。」

張田田:……

士可忍孰不可忍!

喜歡年下的田:「這是一位顏值與才華並存!性格溫潤如玉,待人如沫春風,行事果斷的超級大大!」

「呵!」秦朔冷笑了一聲。

小多:「哦……」

張田田等了一會,發現秦朔回了個「哦」之後再無後話,有些納悶,哦什麼哦?無緣無故發張照片給我,難道不是……

喜歡年下的田:「秦總想送給我?」

小多:「並不是。」

喜歡年下的田:「……」

小多:「你在公司內網生活版上很活躍,估計你會認識這人。」

「啊!」張田田捂住胸口,覺得自己暴露了馬甲。

喜歡年下的田:「秦總怎麼知道我的公司內網ID!」

小多:「根據你微信名字猜出來的。」

喜歡年下的田:「!!!」

小多:「我和趙嶽的生活沒那麼精彩。」

喜歡年下的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秦總!對不起!我給您跪下了!!對不起!!!」

秦朔搓了搓拇指,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

小多:「哦,酒店的人告訴我,你喜歡的長宋要在W市開簽售了。」

喜歡年下的田:「真的!OMG!太好了!」發完又發了一張撒花的圖片。

小多:「W市!幾千公里!你激動什麼!」

喜歡年下的田:「不是我激動,我認識一個長宋的死忠粉,估計長宋要去艹粉(網路詞)都會去報名的那種粉!」

秦朔黑了黑臉。

喜歡年下的田:「啊哈哈哈,有點誇張……秦總告辭!我得去奔走相告一下這個好消息,恰好她也在W市。」

秦朔臉色稍霽,漸漸浮上了笑意。他深呼了一口氣,再一次打開了W市的天氣預報。

吳靜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在長廊上尖叫一聲,最近黴運連連,工作、感情,家庭沒一處讓她順心,這個普天同慶的消息簡直像是一股春風化細雨。

她當然不會意識到這是一個狼抓羊的圈套。

翻開日曆本,在簽售那天畫上記號,興奮而又期待的同時,她似乎也忘了之前李婷在她面前碎碎叨叨說了老半天的話。

在簽售的那天晚上,部門裡安排了一次喫飯,吳靜本想拒絕參加,但是無奈領導們都在場,她無法請假,於是在手機鬧鐘開始震動,屏幕上閃爍著:「週五下午六點,長宋簽售」時,她正在李婷的車上,通往酒店的路上。

此時的她還是僥倖的,認為只是一次簡單的部門聚餐,說幾句話、敬幾杯酒應該就可以提前離開。

直到她在飯店門口下車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她才明白過來,這不僅僅是一次聚餐,而自己也並不是可有可無,或許還是半個主角。

她眉頭深鎖,站在她上面幾個臺階上的人面容亦不好看,比她更甚。

周景和下了兩個臺階走到她面前,小聲問,「你也是來喫飯的?」


2021.1.4更新~

27.秦大灰狼套羊計劃失敗

秦朔下車之後打了一個噴嚏,他看了眼周圍的人,一個個帶著帽子、圍著大圍巾、長棉衣裹到膝蓋下面,又看了看自己,一件輕便羽絨和一雙平底鞋。

鞋子在地面摩擦了幾下,搓出來一些冰渣子,樹木和屋檐上還有一些殘雪。秦朔第一次來北方,知道冷,沒想到會這麼冷。

他朝著手心哈了幾口氣,四顧看了看,準備找個商場買幾件衣服,為了來這裡他穿上了唯一一件羽絨服,奈何鳥用都沒用。

商場裏還是很暖和的,他買了件長款羽絨,大圍巾,毛線帽,手套,口罩以及大棉靴,裹成糉子似的出了商場。

出門後他準備去主幹道打車,途中他接到了一個電話,取下口罩的時候,正好一陣大北風颳了起來,嗆了他一口。

「秦……秦總?」

秦朔不住地咳嗽,咳得煩躁了起來,怒道:「誰?」

「呃……我,我是楊陽啊,秦總你沒事吧?」

秦朔止住了咳嗽,語氣依然不善,「什麼事?」

電話那頭頓了兩秒,然後傳來楊陽的聲音,「秦總你在哪啊?」

秦朔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陌生路牌,又看了看前方還在修路的鐵圍牆。北風還在刮,剛剛嗆了風的肺咳得還有些疼,一時怒火又上來,「我他媽也不知道這是哪!」

「……」楊陽有些怵,問得小心翼翼,「秦總,那個,晚上有個會……」

「找趙哥!」

「那昨天的項目審批……」

「找趙哥!」

「還有財務的報銷款……」

「全找趙哥!」

「呃……」楊陽那邊一時沒了聲音,秦朔以為問完了,誰知悠悠地又傳來了哀怨的聲音,「那趙哥的請假條……」

「找……什麼?請假條?」秦朔怒道,「趙嶽請什麼假?」

「呃……」楊陽沒說話,但是有人接了話頭,電話那邊聲音粗獷,「病假!我他媽的要累死了!你跑哪去了!」

聽到趙嶽的聲音,秦朔這邊靜了靜,只留下楊陽小聲地說,「對不起,秦總,我們開著免提呢。」

秦朔抓了抓頭,只摸到一團毛線,想了片刻說道,「哦,我,我有事,短時間不在公司。」

「短時間是多久?」趙嶽問。

「不知道。」

電話兩邊都安靜了下來,秦朔估摸趙嶽應該是在醞釀九昧真火,一會估計得從電話這頭噴出來。

「呵!」誰知道趙嶽突然笑了聲,話裏也帶著笑意,「那行,到時候你得把人帶回來。」

秦朔茫然,那邊電話掛了,他盯著手機看了一會,想抓頭又想到戴著帽子,最後只是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語道,「但願吧。」

……

吳靜看著周景和,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我以為來喫飯的只有財務的幾個人。」周景和說。

事到如今,吳靜也不得不坦白,「我被調到財務來了。」

「啊?」周景和大驚,「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星期。」吳靜低了低頭,「我會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周景和愣了愣,看了一眼酒店大廳裏的幾個人,扶了扶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會,你別想多了,飯桌上記得少說話。」

吳靜點了點頭,跟著他走進了飯店。

包廂並不是很大,擠了擠坐了十個人,除了周景和和一位比較年長的男人,其他都是財務的人,乍一眼看上去倒真和部門聚會差不多。

開喫之後,幾個公司領導跟著周景和,還有那個年長的男人相互虛與委蛇一番,倒也沒說什麼公司的事情。

吳靜心想,但願只是一次維持關係的喫飯而已。

那個年長的男人,財務部其他人喊他老師,周景和對他也很恭敬,但是看起來年紀不小了,吳靜從同事與他的對話裏推測,應該是位已經退休的老幹部。

飯局的後半段,酒過三巡,開始聊天。話題開始的時候說到政策的一些改制,建設,先是往大的、高的那塊說,後面就說到了公司裏的一些事情。

都是財務的人,談的自然也都是財務的事情。

第一,說到了公司幾年前進口的一批設備,價值數千萬,當時以免稅進來,現在似乎要更改用途,但是不符合現在的保稅制度,如果補稅,大概在幾百萬。

第二,說到了公司退稅的問題,一份單證制單錯誤,需要更改,但是更改的審批流程太麻煩,已經拖了幾個月,嚴重影響了公司的退稅時間。

第三,說到了政府補貼。

內容和之前李婷在她面前說的差不多,因為受到罰款和差點降級的影響,今年如果政府補貼不到位的話,凈利潤可能會下滑。

凈利潤下滑,那明年財報一出來,股價必然不好看。

吳靜似乎知道了這頓飯的意思。

因為之前周景和告訴她要少說話,所以整場飯局,吳靜只是埋頭喫飯,可能職位偏低,只有周景和看了她幾眼,也沒人注意到她。

最後,那位老人說了一些話,對那三件事含糊其辭,打了個機鋒。吳靜本就不是專業出身,有些環環繞繞沒有聽明白,只感覺周圍的人都笑嘻嘻的,一個接一個地跟他敬酒。

吳靜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她還想著她的簽售,心裡不免有些著急。

「吳靜,」坐她身旁的李婷叫了她一聲。

吳靜抬起頭看她。

「你也別收著了,趕緊敬老師和周總一杯啊。」李婷笑著說。

「哦。」吳靜準備端起面前的果汁,李婷攔住了她。

「這不行,」李婷搖搖頭,「用這個吧。」

吳靜看著她在小酒杯上倒滿了酒,有些顧慮,小聲說,「我不會喝酒。」

「就兩小杯,沒關係。」李婷把酒推給她。

她抬頭看到老人和韓俊勇還在說話,他旁邊坐著的周景和眉頭緊鎖地看著面前的碗筷出神。

吳靜看著面前的兩杯酒咬了咬牙。

「老師,」她站了起來,笑著朝老海關敬酒,「我叫吳靜,財務新人,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後還要請老師多指教。」

老人抬起了頭,眯了眯眼睛看了她一會,片刻後才問,「你叫吳靜?」

「嗯。」吳靜還站著。

「哦,好好。」老人笑了笑,擺擺手說,「坐下喝,坐下喝。」

吳靜不敢,站著先幹為敬,老人也就著杯子裏的酒喝了下去。

敬完老人之後,吳靜還站著,端起手邊的另一杯酒,朝著周景和。

「周總,」她看他一眼之後又避開了眼神,「我也敬……」

「我敬你,我敬你,」周景和立馬站了起來,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斜著酒杯示意,「我喝完,你隨意就好。」

話雖這麼說,吳靜也不可能不喝完。

兩杯酒下肚,吳靜提著心安靜地坐在位子上,深怕自己借著酒精出了亂子。

最後不知道是誰提議散場的,吳靜只是感到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她起身的時候有些頭重腳輕,但是還能控制,好不容易走到了飯店門口,吸了一口北風,胃裡開始有些翻騰。

「沒事吧?」周景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的旁邊。

她看了看他,搖搖頭,胃裡不舒服,不太想說話。

「要不要我找個人送你?」周景和問她。

她又搖搖頭,抬頭看他表情不太對勁,有些奇怪,今晚上他跟上次喫飯很不一樣。

「那你自己打車?」他皺著眉,「我沒法送你,我……要先送我爸。」

「你爸?」吳靜驚訝地看著他。

「嗯。」周景和指了指還站在門口跟韓俊勇說話的老人,「我爸。」

吳靜此時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表現自己的震驚。

「那你小心點,」周景和看自己的父親轉過了頭看著他倆,語速加快,開始朝外走,「上車給我個消息,下車也給我發個消息,我明天去看你。」

「哦。」吳靜獃滯地說。

喝了些酒,腦子轉不過來,但是她似乎也理解了今天周景和一晚上不怎麼在狀態的原因。

聯想到今天晚上老人的那句「你叫吳靜」的反問,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和周景和之前的那段歷史,突然覺得自己很畫蛇添足,有些鬱悶,胃裡也不大舒服,突然就煩躁起來。

但是還沒等她捶胸頓足,她就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長宋的簽售會!

翻開手機看了一眼,已經九點了,抓了一把頭髮,痛苦地飛奔起來。

迅速地從飯店門口打上車,報了簽售會的酒店名字後,就開始在手機裏翻開貼吧。

大部分都是些曬書的,和一些「大大人好好」、「好帥」、「尖牙好可愛」之類的懷春少女的留言。

收起手機,只盯著前面的路況,晚上不堵車,二十分鐘也就到了。

希望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

秦朔有些不耐煩。

他從六點開始就在大廳旁邊靠門的沙發上坐著,盯著酒店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

開始時,他有些煩躁,因為北方的天氣,大多數人在進門的時候都帶著帽子和圍巾,遮住了臉。最後為了看得清楚一些,他和門口的接待站在了一塊。

秦接待員站在門口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這個時間段,經常會一湧而至好多人,成羣結隊,讓他目不暇接,最可怕的是,這裡面還有很多不是來參加簽售會的。

這種迫不及待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行為很愚蠢,為了克服這個BUG,秦朔又轉移到了簽售會地點,也就是二樓左側大廳。

他在長宋助理的後面雙手交叉抱胸坐著,看著一個又一個躥上來的激動而又興奮的臉,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了。

W市,在這樣一個三四級城市裡,簽售會能有這麼多人已經算是很成功了,長宋很開心,雖然下飛機時他凍得想罵人,但是粉絲們的熱情徹底溫暖了他,再加上一想到加印幾萬本是一個什麼銷量之後,嘴巴簡直合不攏地堅持了下來。

陸陸續續的人羣,持續到了九點,之後現場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北方的冬天想必人們都窩在暖氣房裡了吧。

「應該沒人了。」長宋轉過頭對著助理說。

「嗯,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了。」助理說。

「行。」長宋偏了偏頭看了看助理身後坐著的年輕人,面色如土,表情陰鬱,彷彿周身環繞著一股黑煙。

長宋:「……」

「喂,小夥子,」長宋喊了一聲年輕男人,「我們要收攤了喂。」

年輕男人雙手十字交叉地擱在椅子兩個扶手上,沉默了片刻。

「要不再等會?」長宋問了問助理。

「沒人了,街上都沒人了。」助理答。

年輕男人猛地站了起來,踹了一腳旁邊的椅子,抓起自己的圍巾帽子,大步邁了出去。

「……」助理一臉懵逼地問著長宋,「他是誰?」

……

秦朔黑著臉立在酒店門口,此刻他連炸了這個酒店的心思都有。

仰頭看了看天,沒有星星,黑洞洞看不到邊際,就像他的心情。

咬了咬嘴脣,不想承認自己感受到的挫敗,更不想承認此時的自己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一會。

「太娘娘腔了!」他吸著鼻子暗罵,帶上帽子和圍巾準備打車回機場。


28、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秦朔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情景。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嘴巴埋進衣服領口,往酒店外走著。

有一個人,穿著長款棉服,敞著前胸,蓬頭亂髮,雙頰緋紅,面泛油光,眼神迷離,行為拙亂,拎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匆匆忙忙地從計程車上下來。

那含胸低頭給司機遞錢的姿勢,跟第一次向他道歉的姿勢一模一樣。

秦朔停下了腳步,看到眼前這個「瘋子」,剎那間覺得酒店外面也沒有那麼冷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那個「女瘋子」轉過身,與他面對面站著。

秦朔在口袋裡的手動了動,「女瘋子」腳步也跟著原地動了動。

秦朔內心翻騰起巨浪,對面前這個女人他懷著思念和痛恨,上一秒還發誓永不相見,這一秒就膽怯得連招呼都不敢打。

最後,他深呼一口氣,上衣口袋裡的拳頭握緊,抿緊雙脣,心中煩雜思緒千千萬萬,最後只化成一個動作——

「你……」他伸出右手……

「瘋女人」卻呼嘯向他跑了過來。

秦朔:「???」

秦朔:「!!!」

他慌忙將左手也伸出來,去迎接這不知緣由卻讓人振奮心動的擁抱,不管什麼原因讓她遠離了他,拉黑了他,甚至可能背叛了他,面對這個擁抱,他能怎麼辦?

他當然選擇原諒啊!

但是……

有句話說得好,「所有說在但是前的話,都是廢話。」

但是,「瘋女人」卻沒有跑進他的懷抱,而是與他錯身,提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從他身邊跑過,風一樣鑽進了酒店的大門。

秦朔:「……」

秦朔兩手攤在空氣中,擁抱了一陣帶著酒氣的風,眼角抽搐,抬頭望天,內心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

長宋窩在座位上,勾著嘴角,正抱著手機與他的好基友炫耀著W市簽售的火爆場面,雖然基友一副愛理不理的傲嬌樣,但是長宋還是樂此不疲,好像這是他人生中難得的一大趣事。

助理木訥著一張臉在一旁整理東西,剛剛笑僵了臉,現在連個眉毛都不想皺。

大廳的門已經關了,裡面除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人講話。

「砰!」

一聲巨響,坐在座位上的長宋身子一抖,助理手裡的幾張海報呼啦全掉在地上,其餘人立定在原地,大家做著一個動作——扭頭看著這聲巨響的源頭。

一個頂著亂七八糟的頭髮,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手持亂七八糟的東西的女人,赤紅著雙眼瞪著屋裡最中央的位置。

長宋渾身打了個顫。

女人瞬間面若桃花,眼睛彎了起來,張著嘴巴笑得彷彿沒人認得她。

「天啊,太好了,大大你還在!」

聽著這句話,看著狂奔而來的身影,長宋猛地意識到這是他的一個粉絲,雖然自己有些不太想承認。

他收起自己驚恐的樣子,咳了兩聲,迅速恢復溫暖和煦的微笑。

「你好。」他微笑地對她說。

「你好!」女人往桌子上扔了自己的包,然後從兜裏掏出筆,從大衣左腋下抽出一本書,「長宋,我太喜歡你了,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趕這個簽售,差點把司機叫聾了!

「天啊,你竟然還在,我真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上天待我太好了。哦!我好像有些激動,但是,怎麼辦?我完全控制不住啊!哈哈哈,哎呀,對不起!

「其實我本人不是這樣的,嗯,真的!我,嗯,我,我喝酒啦!喝了兩杯!天啊,其實一杯就能讓我趴下了,我竟然喝了兩杯!啊啊,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呸呸,我真的太喜歡你啦!我太激動啦!」

長宋:「……」

長宋默默地在她遞過來的書上籤上名字,順手將一旁的紙巾放在書上,遞給她,僵硬地一笑,「謝謝。」

「哦!是我該謝謝你!」女人拿著紙巾小心地夾進書裏,然後把書抱在胸前,退後幾步,向他鞠躬,「謝謝你,麻煩你了,真的太謝謝你了。」

長宋指了指她夾進書裏的紙巾,原本想說「擦擦你臉上的……」

汗?還是油?還是……whatever,算了,你愛咋咋滴吧。

長宋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女人便一臉幸福地抱著自己的書準備轉頭離去,長宋看她拖著步子,像個孤魂在晃蕩,心道,這一趟真的太詭異了。

想到這,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便叫住了她。

「嗯?」女人回頭。

「你剛剛來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長宋問她。

她皺著眉努力地思考了一會,然後茫然地搖搖頭,「沒有啊。」

長宋原地愣了一會,然後說,「啊……沒事,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

女人朝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女人終於走出了大門,眾人獃獃站立片刻,然後好似解凍了一般「咔噠」一聲,又開始繼續忙活之前忙活的事情。

長宋蹙著眉,怔怔地望著女人剛剛消失的門口。

助理見他怪怪的,便跑上來問他,「老師,怎麼了?」

長宋回神,看了助理一眼,又看向門口,「我……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助理一臉受教地看著他。

「剛剛那個女人……」長宋稍稍抬起頭,有些惆悵和擔憂地遠眺著,「會不會就是我的那些小粉絲長大的樣子……」

助理:「……」

……

秦朔掏著口袋低著頭,鞋子在乾硬的地面上搓了搓,能聽到輕微的碎石聲。

他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酒店大門,然後又低下頭重複做著這件消遣無聊的動作,直到他看見一個遊魂似的人捧著一本書,滿臉陶醉而又癡迷,晃晃悠悠踱著步伐出現在大門口。

他隨便踢了幾下地面,把碎石頭弄走,然後站直了身體。

酒店門口除了他空無一人,但是遊魂就像是瞎了一樣,沒瞟他一眼。

出門、左轉,繼續捧著書本晃悠,背影離他原來越遠……

秦朔:「……」

動了動肩膀,秦朔把嘴巴從上衣領口裡露出來一點,呼哧呼哧幾口氣,把領口哈得有些潮濕,他咬咬牙,從沉默了一晚上的嗓子裏喊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吳靜!」

吳靜好像聽到有人在喊她。她名字普通,從小到大重名的人遇到過好幾個,他們都叫「吳靜」或者別的什麼「靜」。

她腦子裡回憶著那些叫著她名字的人,從爸爸媽媽、幼兒園老師到大學教授、公司同事,每個人的聲音都活靈活現,其中也包括著這個聲音。

她茫然地扭了扭頭,尋找聲音的主人,為了確信自己只是出現了幻聽,她還轉過了身體。

身後十來米那站著一個人,黑色的羽絨服、黑色的褲子、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大圍巾,把他裹得只能看到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

吳靜揉了揉眼睛,為了確信自己只是出現了幻覺。

那一身黑色的身影卻朝她走了過來,吳靜傻傻地立著沒動,心裡怦怦鼓動了數次,腦子咕嘟咕嘟地冒出了很多種想法,但是,逃跑絕不是其中的一個。

吳靜覺得自己的膽子變大了,拜酒精所賜。

終於,兩個人只距一步,她的個子將將到他嘴巴,要看到他的雙眼必須抬著腦袋。

今晚沒有星星,他的眼睛卻比星星還要璀璨,挺秀的鼻樑微微有點紅,他抬手往下拉了拉領口和圍巾,便看到微微勾起的嘴脣。

吳靜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她以為他會氣到一見面就恨不得掐著她的脖子。

也沒想像中那麼可怕嘛,吳靜心想,然後便揚起了自己的微笑,像是舊友相逢般一樣喜悅,「好巧啊!秦總。」

這聲招呼讓秦朔感到很是意外,他沒想到會是這麼自然的相遇,畢竟有過一段不太正常的男女關係,原本還做好彼此尷尬一會再羞羞答答沉默的準備。

他困惑地站著,不知道該怎麼樣回應,不過片刻就從吳靜臉上找到了答案。

他低下頭,稍稍彎腰,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近,臉幾乎貼近吳靜的耳邊,對著她的下顎輕輕地吸了吸。

「你喝酒了?」他側著臉看她。

吳靜把身子往旁邊側了側,正面對著他的臉,咧著嘴一笑,「是噠!」

秦朔:「……」

面對一臉傻笑的吳靜,秦朔醞釀了幾天的質問、坦白,訴衷腸全部都說不出口,挫敗感又冉冉升起,這一切似乎比想像中的要難。

「秦總,我要回家啦。」吳靜傻笑著說。

「回家?」秦朔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她上次醉酒後的事情。

「你家在哪?」他問。

「嗯……」吳靜想了想,「不遠,大概……」她撓了撓頭,然後胡亂一指,「從這邊走吧。」

秦朔站直了身體,看著一臉醉態的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這一切似乎比想像中的簡單。

「我送你吧。」秦朔說,「你看起來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

吳靜確實有些迷糊,她又問他,「你不回酒店啦?」

「我本來就不住那。」

「那你住哪啊?」

「嗯……如果你家夠大,我想借住一晚。」

「可是我家很小噠。」

「那我就睡沙發。」

「沙發也不大啊。」

「沒事,」秦朔邊笑邊走,「反正以前也睡過的,你忘啦?」

吳靜似乎想了片刻,然後笑著說,「是啊,是啊,我記起來啦,當時你睡成了一隻煮熟的大明蝦。」

秦朔:「……」

29、是麼,我也是她前男友

計程車裏,秦朔看著睡成一灘泥的吳靜。

從一進計程車報上了自己的住址之後,她就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後一件事,選擇了什麼都不顧進入長眠之中。

車子的顛簸讓她的腦袋時不時地撞到車門上,秦朔看了幾次,最後終於有些不忍心地把她的頭輕輕託了起來,挪了個方向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就對了嘛,」司機在前面突然開口,「女朋友雖然喝多了,但是已經拉下架子來接了,就不要鬧脾氣了,我真擔心這位小姐腦袋給磕壞了。」

秦朔盯著後視鏡,看著司機一副無視旁人的八卦嘴臉,心裡一陣無語。

這全天下的計程車司機不去當編劇真是太可惜了。

雖然秦朔沒有說一個字,哪怕發出個擬聲詞,只是在後視鏡的簡單一眼就讓司機打開了話匣子,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聽,大談起來自己的感情史以及如何遇到現在的老婆,如何回歸平淡,重返家庭……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車的地方,秦朔付了錢,二話沒說就把吳靜從後車座裏打橫抱了起來。

司機看得一臉讚賞,好像在說,「小夥子不錯,後生可畏。」

下了車,秦朔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小區,比S市的那個小公寓要新許多,也要寬敞很多。

向門衛問了樓號的位置,繼續抱著吳靜往那方向走,走到一半發現手上還是有些喫力,借著路邊的一個花壇,抬腳把人支撐了一下,從橫抱換了個姿勢,直接豎扛在肩上。

嗯,這樣省力多了!

都醉成一灘狗了,還要什麼公主抱!

走到樓下,看到有電梯到底是鬆了一口氣,如果今天晚上還要扛著一個百來斤的東西爬樓梯,秦朔肯定要大罵這操蛋的人生了。

到了房門口,秦朔把吳靜從肩膀上放了下來,吳靜腳雖著地,但身子卻軟軟地趴在他身上。

秦朔喉結滾動了一下,架著的肩膀,輕輕搖晃了她一下,「喂,鑰匙呢?」

「嗯……」吳靜呢喃了一聲,繼續癱軟在他身上。

「鑰……」秦朔話沒說完就感覺到軟和又細嫩的手環上了他的胳膊,他呼了一口氣,渾身有些發熱,低頭看到吳靜均勻的呼吸吹在他胸口上,嘆了口氣,用一隻手固定住了吳靜的身體,另一隻手從她的包裏翻找著鑰匙。

沒找著,又從她上衣口袋裡翻找了一會,還是沒找著。

「操!」他暗罵了一聲,手伸向她的褲腰,從緊身的牛仔褲口袋裡擠了進去。

溫暖、柔軟、貼近……

他的手指在裡面來回遊走了一會,然後在不小心觸摸了大腿內側的一個陷窩的時候,渾身一驚地把手抽了出來。

秦朔的手有些發抖,眼睛死盯著吳靜的臉,看著她的反應。

吳靜只是有些不舒服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秦朔盯了老半天,最後確定她真的沒醒。他平復了一會心情,抱著撿漏的想法再一次從她的包裏找了一圈,在一個隔層裏找到了一串鑰匙。

拿出鑰匙的那一瞬間,秦朔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小邪惡。

把人扛了進去,找到臥室,再往牀上一扔,吳靜在軟軟的牀上彈了一下,然後翻了個身,胡亂地抓著一絲被角,身體一縮,往裡一鑽,整個房間就只剩下她沉重地帶著酒氣的呼嚕聲。

秦朔:「……」

他原地轉了一圈,看了看這間臥室,比S市的公寓大一些,但是因為主人一樣,擺設的物件審美都差不多,秦朔覺出了一些熟悉感。

轉身走到客廳裏,看到了客廳裏放著的沙發,躺上去試了試,身長正好,枕著自己的胳膊,眼睛盯著天花板看著。

像是放電影一樣回想著這一晚上的事情,竟然興奮得睡不著覺。

翻來覆去幾下,心裡有些發癢,縮著脖子想到晚上沒有被子會冷,就又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那間臥室。

吳靜的呼吸綿長,大概是姿勢換了,呼嚕聲也變小了。

秦朔站在牀頭看著她,突然就想到了剛剛在她褲腰上的那個觸感,隔著幾層布料都能想像到裡面的柔軟,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了,盯著這張牀像是中了邪一樣挪不開眼。

內心世界住著兩個小人,一黑一白,似乎吵了快半個小時,最後秦朔甩了甩頭,腳步一移,朝客廳走了過去。

結果,被子也沒拿。

算了!秦朔想著自己再踏進那間臥室怕就出不來了,索性拿了自己的羽絨服披在了身上。

門沒關嚴,一牆之隔,似乎還能聽到吳靜的呼吸聲,夜深人靜,衣衫褪半,身體裏的小魔頭也不遮著掩著,坦坦蕩蕩地朝著主人叫囂著。

秦朔頗有些無奈地站了起來,搓了搓自己身上的羊絨衫,走到了衛生間。

他原本的想法是上個廁所,冷水沖個臉,今晚這麼累就算了吧。

可進了衛生間就發現事情不像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可能是北方天氣陰冷的原因,吳靜的幾件內衣都掛在了衛生間的暖氣片上,款式普通,顏色也素凈,可秦朔硬生生看出了一腔熱血。

秦朔解開自己的褲子,低頭看了看,嘖嘖幾聲搖了搖頭。

他舔了舔嘴脣,又看了一眼暖氣片的上內褲,閉著眼睛想像了一下剛剛觸碰到的感覺,又回憶了一下這內褲裏遮擋的風光。

「得!」秦朔無奈低頭說道,「今晚還是我來伺候你吧!」

……

事情進行到重要關頭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秦朔一個急剎車沒剎住,手上一緊。

「誰在裡面?」

門外傳來吳靜的聲音,秦朔扶著洗手檯大吸了幾口氣,過了好一會纔回話,說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變得低啞起來,「我。」

吳靜顯然醉酒還沒清醒,繼續問,「你是誰?」

「嘩啦!」門被打開,秦朔站在裡面,一本正經得彷彿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秦總?」吳靜像是失憶了一般喫驚。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然後在你家借宿一晚。」秦朔義正言辭道。

吳靜愣了一會,然後恍然大悟道,「哦……」

秦朔側了側身,想出去,吳靜也側了側身,想進去。

兩人朝著一個方向側身,幾個輪迴後又恢復了剛剛開門時的狀態立在門口。

「你要幹什麼?」秦朔問。

「我想吐。」吳靜說。

秦朔皺了皺眉,閃到一邊,把她扶了進來。

「秦總想幹什麼?」吳靜問。

「我……呃……」秦朔差點咬著舌頭,「也想吐……」

吳靜瞪大了眼睛,「秦總也喝多了?」

秦朔抿著嘴沒說話。

「那吐出來了沒?」吳靜繼續問。

秦朔拇指劃了劃額頭,不怎麼自然地說,「吐……吐出來了。」

吳靜點了點頭,安靜了一會似乎醞釀著吐意,過了一會搖搖頭,「不行了,我應該吐不出來了。」

秦朔走到她面前,「難受嗎?」

吳靜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秦總動我內褲了嗎?」吳靜突然說。

秦朔呼吸一滯,然後迅速地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沒有。」

「咦?」吳靜奇怪地看著水池一旁放的內褲,「我明明記得掛在架子上的。」

「你記錯了。」

吳靜皺著眉,「不會。」

「風吹掉了。」

吳靜頓了頓,「有可能。」

秦朔鬆了一口氣,吳靜把內衣重新掛起來,走了出去。

秦朔跟在她身後,看她走到牀邊,鑽進了被窩,縮著身體,沒幾秒鐘又傳出了呼嚕聲。

秦朔:「……」

這次,秦朔沒再犯傻,從臥室櫃子裏翻出來一牀被子抱到客廳沙發上。

吳靜這一覺睡得真不踏實,她做了好幾個夢,有一個夢,夢見自己好像被吊在樹上,腦袋朝下頭暈目眩;有一個夢,夢見自己在大街上看到了一個高個子男人,還把人帶回家來。

吳靜猛地睜開雙眼,她彈跳著從牀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雙腿正夾著自己的被子,臉頓時一紅。

吳靜咬著嘴脣,腦子裡不斷回憶著剛剛夢裡的情景,那種熟悉的觸碰感和撩人的習慣,讓她心有餘悸,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夢裡那最後的聲音是誰。

秦朔!!!

想到這裡,吳靜更加崩潰了,因為在她夢裡,他似乎就出現在她的家裡。而且隨著自己越來越清醒的大腦,吳靜感覺到有些事,好像並不是夢!

她昨晚好像去了簽售會,然後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秦朔,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她記得昨晚在浴室裏似乎跟人說了話。

誰?

吳靜後背沁出一些汗,眼睛看向房門口,嚥了咽口水,小心往門口走過去。

輕輕地把房門拉開一條縫,看著安靜祥和的客廳,心裡稍稍平靜了些,把視線放低,突然地,看到沙發上的被子和蜷縮成一團的身影,腦子「砰」的一聲像是炸開了煙花。

完蛋啦!

……

門外的秦朔顯然是因為昨晚的鬧騰導致睡得有些晚,一大早上還在沉睡著。

而門裡的吳靜卻蹲在門邊,抱著膝蓋咬指甲,嚇得不敢出去。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吳靜咬了咬牙站了起來,悄悄地走到門外,站在離沙發有2米的距離處,靜靜地看著。

就這樣看了5分鐘,秦朔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吳靜抓了抓頭不知道該怎麼辦,心一大,跑出門買早飯去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秦朔是被敲門聲吵醒的,睜開眼的瞬間意識到這是哪裡後,原本一肚子的憤怒莫名地就消失了。

他揉了揉被沙發壓塌了的頭髮,看了一眼臥室,發現房門緊閉,便猜想著吳靜應該還在睡覺。

敲門聲還在不間斷響著,秦朔有些無奈地站起來跑去開門。

這門外要還是她那雙胞胎弟弟就有意思了,秦朔邊想邊樂地打開了門。

門外確實立著一個男人,但是絕對不是她弟弟,秦朔確定。

秦朔臉色沉了下來,他對這個男人顯然沒什麼好感。

而門外的周景和在看到秦朔的時候臉色更加難看。

像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兩個男人立在門口一動不動,相互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你是誰?」周景和問。

秦朔沒答話,他垂下眼眸,嘴脣動了動,「你呢?」

周景和不想搭理他,此時他只想看到吳靜,心中有些懊悔,這個男人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必定跟她昨晚喝了酒有關係,不管發生什麼事,最好她人別出事。

「我找吳靜。」周景和側身想進屋,卻被秦朔擋著。

秦朔比他高一點,但是周景和顯得更成熟,秦朔立在那不動,周景和如果不動手確實進不去。

「你還沒說你是誰。」秦朔問。

「我……」周景和見人心切,不想跟他耗著,張口想說「朋友」,卻不知道為什麼,被面前的年輕男人一激,脫口而出,「是她前男友。」

秦朔下顎動了動,面上卻沒什麼反應,好像早有準備,突然地,他冷笑了一聲,脣角上揚,「是麼,那這不巧了不是,我也是她前男友。」

30、耍賴的秦大爺

吳靜在附近的街道上轉了一圈,買了不下五種早餐,轉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還躊躇不定地想再轉一圈。

捏著一手的塑料袋子,跺了跺腳,沒法了,自己的家成了虎穴,還逃得掉嗎?最可恨的是,這虎還是自己邀請回來的!

也不知道醒了沒有?見面該說些什麼?自己寄給他的快遞應該收到了吧?想到那快遞,吳靜都想哭。

總之,吳靜七想八想地沒幾步就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前。

「咦?」吳靜看了看這門,「沒關?」

她輕輕一推,很詫異地往屋裡探了探脖子,只見有兩個男人背對著門,隔著一個茶几相對站立著,聽到她發出的微弱聲響都轉過頭來看著她。

吳靜覺得這一刻比她從小到大看到的鬼片都要可怕。

「嘻嘻……」吳靜咧嘴一笑,「都在呢?」

秦朔:「……」

周景和:「……」

「喫飯了嗎?」她舉著手裡的五六個塑料袋,「中式、西式都有。」

秦朔:「……」

周景和:「……」

……

周景和從聽到秦朔說出「巧」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不僅僅是昨晚吳靜喝醉的原因。

都已經帶到家裡來了?周景和想到這裡,心裡有些隱隱不甘,自己陪伴了半年,除了那次從她老家回來被妒忌所激稍稍侵犯了她一下,他和她之間秋毫無犯。

她倒好,帶著前男友回來過夜?

「吳靜呢?」周景和帶著怒氣,推了秦朔左肩,走進屋裡,環顧了一下房間,沒有看到吳靜,卻在沙發上看到一牀揉成一團的被子,心裡稍稍好受一些。

「睡覺呢。」秦朔用手拍了拍肩膀,沒好氣地說。

秦朔也沒好到哪裡去,前男友這個詞就像一根刺,從他和吳靜在酒店第一次發生關係的那一晚就狠紮在心口裡。

兩個人關係不正常的那大半年裡,他怕她覺得他小氣就憋著從來沒問過,而她也從來沒跟他解釋過,就這麼渾渾噩噩過著,秦朔覺得時間久了也就算了,只怪自己太純情,沒個前女友什麼的好扳回一把。

「還沒醒?」

周景和疑惑地問,秦朔也皺起了眉,按道理敲了這麼長時間門,又說了這會兒話,聲音都挺響,臥室裏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昨晚喝太多了吧?」秦朔往臥室走去,周景和見他要進臥室也不甘落後,急忙追過去,最後兩個人像是競走比賽似的一齊衝到門口。

周景和扶著門把,秦朔踢著門板,把門打開。

……

「人呢?」屋裡空空如也,周景和轉頭問秦朔。

秦朔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啊,昨晚還在呢!」

周景和,「……」

於是兩個人又同時回到客廳,彼此兩看兩生厭,索性也不交談,立在那裡乾瞪眼。

吳靜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打完招呼,心虛得很,就拿著幾個袋子筆直地立在門口,也不敢進屋,好像她是來訪的客人,裡面的兩個纔是這屋的主人。

周景和看她愣在門口,想到她昨晚喝的那兩杯對她來說過量了,有些不安,就走了過去,把她手裡的袋子拿過來,讓她進屋,隨手把門關上,低頭問她:「昨晚的事還記得多少?」

吳靜抬眼看了看他,「一點點。」

「那他呢?」周景和指著客廳裏杵著的秦朔,「還記得嗎?」

吳靜看了一眼秦朔,他抬著頭垂著眼睛看著她,好像也在等她的答案。

「記得一點點。」吳靜低下頭說。

「記得」這個詞讓周景和有些生氣,「一點點」這幾個字讓秦朔也很不痛快,於是兩個男人又不約而同地拉著臉坐在椅子上。

吳靜很無奈,卑躬屈膝地把食物拿出來分享,幸好買得多,大家喫飽了,心情應該會好很多。

三個人各懷心事,卻都一言不發地坐在一塊喫著早餐。

喫到一半,周景和停了下來,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幾片葯,遞給吳靜,「這是我常喫的解酒藥,你喫點吧,先把手上的煎餅喫了再喫,空腹喫藥不好。」

「哦……」吳靜接了過來。

周景和看著她喫了葯,才開始關心她昨晚的事,「昨晚吐了沒?」

秦朔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吳靜沒抬,只是搖搖頭,「沒有……吧。」

「吧?」周景和問。

吳靜這才抬頭,無辜地說,「我不記得了。」

於是吳靜和周景和都一起看向秦朔,秦朔愣了愣,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沒有吐。」

前兩人都轉回去點了點頭。

片刻,吳靜突然看向秦朔,「秦總,昨晚……怎麼會在我家?」

周景和也看過去,不怕別人知道,他都快好奇死了,吳靜再不問他就要問了。

秦朔做了一晚上的工作來想著今天一早的解釋,但是卻沒料到現在有個旁聽者,他食不知味地嚼了幾下糕點,「路上遇到了,看你喝得不成人形就送你回來了,順便借你沙發睡了一晚。」

吳靜有些臉紅,不知道昨晚有沒有什麼醉酒後的醜態。

「呵,那還得謝謝你了,秦?」周景和問。

「秦朔。」

「你好。」周景和向他伸出手,「我叫周景和。」

秦朔哼了一聲,沒有伸手,吳靜冒了一陣冷汗,連忙把周景和的手拽了過來,「景和,秦總是我以前公司的領導。」

秦朔看了一眼被吳靜抓著的手。

「領導?」周景和反問,「不是前男友嗎?」

吳靜一怔,看向秦朔。

秦朔還在不高興,看著她抓著周景和的手,又聽著她一口一口的「景和」,卻從來只喊自己「秦總」。

「呃……」吳靜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周景和看著吳靜說不出來話,又瞥見自己的手被她拉著,心裡像得到了偏愛的孩子,微甜,他反手一握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靜靜,你今天多休息吧,我下午要去趟單位,明天要出差,大概四五天就回來了。

「我回來再來看你,你……」說完,偏頭看了看一旁的秦朔,「把自己的事處理一下吧,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哦……」吳靜沒細聽,腦子裡還想著那句前男友,木訥地點點頭。

周景和拍拍她的手,站了起來,準備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秦朔,見他坐得四平八穩,沉默了一會,就走了。

吳靜跟在周景和身後,把他送走之後又關上了門,轉頭就看見餐桌邊背對著她坐著的秦朔,那背影安靜得可怕,彷彿周身散發著怨氣。

屋裡只剩他們倆,吳靜沒有酒精壯膽慫得一B(網路詞;一B:很),遲遲不敢上前,她深深地感覺到之前對他的懼怕沒有一絲消減,埋在深根裏,現在又開始發芽。

而自己的出逃讓她又添心虛,像是小時候看的電視劇,終於逃離了家庭暴力的梅婷,隱居在鄉村裡,卻在村口突然間瞥見馮遠徵那張可怕的臉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怎麼著?」安靜了許久,那背影終於發話,語氣隨意,「這麼捨不得,就跟著一起去啊。」

背影轉過頭,吳靜只覺得他周身燃燒著火焰,眼睛發著綠光,惡狠狠地看著她。

吳靜默默地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沒事的,自己已經辭職了,不受他管束了,家裡也已經攤牌了,對他也不抱什麼希望了,不用順著他。說到底就是個有錢的富二代,除了懂點電腦,其他什麼都不懂,生活處事都不行,還比她小三歲,有什麼可怕的!

打完氣,吳靜挺直了腰走上前,本想問「秦總什麼時候走啊」,話到嘴邊改成了:「秦總怎麼來W市了啊?」

秦朔原本想用「簽售」,「出差」或「看風景」的藉口來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是今早上這一幕,簡直打翻了這輩子積攢的所有的醋罈子,陰森森地說,「我來找你啊!」

吳靜瞬間慫了,不過面上還是要保持著不畏權貴、剛正不阿,「秦總找我幹嗎?」

「你說呢?」秦朔反問。

「我不知道。」吳靜說。

「哦……」秦朔手搭在椅子靠背上,垂著眉眼一臉輕蔑地看著她,「你不聲不響地走了,作為大半年的同居人,被你耍得團團轉不說,你還拉黑我微信、拐走我的東西,這賬怎麼算?」

吳靜原本也不佔理,本來都準備道歉了,但是聽到拐走東西瞬間又站直了,「你的什麼東西?我都給你寄回去了。」

「寄什麼?」秦朔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沒收到。」

「咦?」吳靜心想不可能啊,明明已經寄出去了,心中大疑,看向秦朔,一臉的坦然,好像真的不知道什麼快遞似的。

「可我明明寄到你公司了啊。」吳靜說。

「公司每天快遞那麼多,你能確定沒有被誰拿走?」秦朔反問。

別人不確定,吳靜心想,但是快遞上面寫著您的赫赫大名,誰還敢拿啊。

吳靜不敢說,只能小聲答,「不確定。」

秦朔哼了一聲,轉過頭小聲嘀咕,「小偷。」

吳靜,「……」

吳靜心知快遞的事情應該是騙她的,他為什麼來找她,她也不清楚,現在找到她了想幹什麼,她也不去問,默默地走到桌邊,開始收拾早餐弄亂的桌子,好像他倆的狀態一直都是這樣,不愛說話,各想各的。

吳靜擦桌子擦到秦朔面前,突然聽到秦朔低低的聲音,「你跟他什麼關係?」

「誰?」吳靜反問,又覺得白問,於是就自己回答,「哦,呃……普通同學。」

秦朔輕哼了一聲,諷刺道,「我還你初中老師呢!」

吳靜:「……」

「你們倆在一起了?」秦朔問。

「沒有。」

「那是準備在一起了?」

「也不是。」

「那就是他在追你了。」

吳靜悶著不講話。

「你回來是因為他?」

「不是。」吳靜想了想又說,「不完全是。」

秦朔冷笑一聲,「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接受他?」

吳靜搖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的,秦朔突然火了,他猛地站了起來,對著吳靜怒道,「你就喜歡把別人吊著,怎麼的?準備當備胎嗎?還是等著更好的?」

吳靜原本就痛恨自己的軟弱和優柔寡斷,跟周景和的關係曖昧不定,自己也覺得心煩,現在秦朔一針見血地捅她一下,她覺得自己的窗戶紙被捅破,羞恥、急躁一下子湧上來,眼圈都跟著泛紅。

「我沒有!」

「沒有什麼!」秦朔還在大吼,「喜歡別人就答應,不喜歡別人就去跟他說清楚,幹什麼整天在屋裡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的!」

「我……」吳靜急得舌頭打架,「哪有!」

「剛剛就有!」

「我沒有!」吳靜不知道要怎麼守著自己的清白,生氣又找不到出口,最後找著個秦朔的漏洞戳,「那你呢!你幹嘛還在我屋裡待著?人也送了,飯也喫了,你怎麼還不走?」

秦朔被問得無話可說,索性一屁股又坐了下來,「我不走,我有東西在你這。」

「我都寄給你了!」

吳靜小聲無力地反駁之後,屋裡安靜了片刻。

「吳靜,」秦朔再次開口,側著頭,聲音也平靜下來,「我說的東西,不是指的那個破箱子裏的東西。」

吳靜:……看吧!還說沒收到!

「我說的……」秦朔扭過頭,有些不大好意思,「是我的感情,你傷害了我的感情。」

吳靜愣住了,她轉頭,勉強只能看到秦朔的半個側臉,俊美的臉上蒙著一絲害羞,突然間讓吳靜百感交集。

吳靜想說「對不起,感情的事情本來就很無奈」,覺得太自負了;想說「你也傷害了我的感情」,又覺得太矯情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所以,我不甘心,」秦朔突然面色嚴肅地轉過頭來,「我也要來傷害你一次。」

吳靜:「???」

「……」吳靜抽搐了下嘴角,「怎麼傷害?」

「還沒想好。」秦朔站了起來,往沙發走了過去,翻開自己昨天帶來的書包,拿出一臺電腦放在茶几上,從沙發上拿了個枕頭墊在地上,盤腿一坐,打開電腦,不一會兒傳來「咔擦」或「砰砰」的遊戲聲音。

「給我倒杯水。」坐在枕頭上的秦大爺開口。

吳靜:「……」

31、出門跑腿工

這個週末吳靜過得渾渾噩噩,彷彿回到了半年前S市的那個小公寓裏,白天她打掃衛生,收拾屋子,如果不是經常聽到敲打鍵盤滑鼠的聲音,她會覺得屋裡只有她一個人,買菜、洗菜,做飯。

秦大爺頭也不抬一下,偏偏到了喫飯的時候就捧著個手機屁顛屁顛過來了。

「這菜有點鹹。」秦朔指著一盤空心菜說。

吳靜:「……」

「你準備待多久?」到了嘴邊變成了,「哦,那我給你倒點水。」

秦朔喝了水,感覺心情好了許多,扒拉了幾口飯又回到了茶几旁邊。

吳靜默默地一個人喫飯,對著那盤只動了一口的空心菜嘆了口氣。

到了晚上,吳靜一個人去浴室洗澡,大概曾經長期同居過,秦朔對此也沒什麼感覺。

等吳靜洗完澡了進屋睡覺時,秦朔又跑進去洗澡,洗到一半時,突然意識到自己沒帶衣物過來,想喊人又覺得現在兩人關係不同往日,怪不好意思的。

想到吳靜已經進屋,於是就三下五除二把身上擦乾,光著身子跑出來拿衣服。

「啊!」

身後傳來一聲大叫,秦朔嚇得一顫,拿著內褲穿到一半扭過頭。

「你!」吳靜慌張地轉過身子,「怎麼沒穿衣服啊!」

秦朔覺得確實有些不太妥當,但是她的反應也太激烈了點,把內褲一提,掐著腰轉過身對著她,「忘拿了就出來穿了。」

「你!」吳靜餘光裏見他穿上褲子了,就扭過頭,一見他還光著上半身,精壯又修長的身體上還濕答答掛著水珠,大褲衩鬆鬆垮垮,肚臍下面還能看到一些毛髮。

咕嘟,吳靜吞了口水,有些彆扭,瞟了幾眼後轉過視線,「下次小心點!」

「哦……」秦朔老實地答應,一會又嘖了一聲,「你想看就看,幹嘛瞟來瞟去的,以前又不是沒看過?」

吳靜見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有些臉紅,她跑到廚房喝杯水壓壓驚,回來的時候面色恢復正常,理直氣壯地說,「你準備住到什麼時候啊?」

秦朔往沙發上一躺,「不知道。」

「你不用上班嗎?」

「趙哥在。」

吳靜想到趙嶽,不免又想到WI的一些員工,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這麼賴在她家也不是辦法,「你不能住酒店嗎?」

秦朔悠悠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著她。

吳靜有些縮了縮,趕忙解釋,「那個,我明天要上班了,你一個人住這也不方便。」

「不用你操心。」秦朔又躺了下來,把被子一直蒙到下巴。

吳靜到底拿他沒辦法,也就由著他,自己進屋睡覺了,睡著的時候還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身上長了個寄生蟲,喫她的、喝她的,自己辛辛苦苦買的食物全部供養那個小畜生去了,夢裡恨得齜牙咧嘴。

早上醒來的時候,意識到是個夢鬆了口氣,一走到客廳發現比夢還可怕的現實,牙都開始痛了。

吳靜走之前,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把鑰匙留了下來。坐在班車上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傻到透頂的傻事。

「吳靜。」身邊的胡小微喊了她一聲。

吳靜轉過頭看著她。

「聽說,你上週五跟財務的人一起去喫飯啦?」胡小微瞪著眼睛問她。

「哦……」這個週末過得實在是太精彩了,吳靜差點都忘了這件事,她點點頭說,「是的。」

「怎麼樣?」胡小微湊過來問,「他們的人還好吧?你過去準備做什麼啊?」

具體做什麼她自己都還不清楚呢,只能搖搖頭笑著說,「不知道呢,現在還只是跟著他們幾個後面學習。」

胡小微「哦」了一聲,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說,「宋姐說你應該要去做公關這塊。」

「嗯?」吳靜問,「公關?」

「呵呵,」胡小微笑了笑,「也不能叫公關吧,總之是外出辦公的一些事情。」

「她怎麼知道的?」

「她的人脈多廣啊,」胡小微說,「經常跟別人聊天,套話,公司裏的大小事情她都清楚。」

吳靜皺了皺眉。

胡小微又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而且,她跟你們部門的韓副總關係很好的。」

……

吳靜在經過和秦朔的不清不楚的辦公室戀情之後,對公司裏這種男女非正當關係的事情很反感。而且雖然只是些公司謠言,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很多事既然已經傳出來了,必然是當事人有做得越線的地方被人看到了。

吳靜想到宋成成雖然已經四十了,但是長相和身材都不差,關鍵平時的裝扮都比較講究。韓俊勇也有四五十了,大腹便便,頭髮稀疏,一副步入中老年男子的模樣,除了職位比較吸引人,其他也沒有什麼讓人浮想聯翩的。

而宋成成顯然就是對這種有些權力和背景的人物感興趣,一想到兩個人都各自有了家庭孩子,吳靜就更加覺得噁心了。

吳靜走到財務辦公室,經過上週五的聚餐,相互熟悉了些,幾個人見到她都熱情地打了招呼,吳靜也笑了笑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依然還是跟著學習,就依然沒有實際的任務要做,吳靜看了看其他人,大概是週一的緣故,每個人都很忙碌,也不好跟在旁邊打擾,只好把自己的稅法書又掏出來,強壓著精神來看枯燥的書。

好不容易鑽進去一點,吳靜的手機突然在一旁震動了一下。吳靜心無旁騖,不去管手機繼續看書,可是手機在沒有得到回應之後似乎有些不滿,又連續震動了好幾下。

吳靜嘆了口氣,在書上畫了個標記,把手機拿起來。

小多:「沒有熱水了?」

吳靜:「???」

她把這人的頭像放大,果然,還是那隻哈士奇!吳靜拿著手機思考了一陣子,什麼時候把他加上的?我記得給拉黑了啊!

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誰給他又加上了,吳靜哼了一聲,繼續往下翻留言。

小多:「燒水壺在哪裡?」

小多:「哦,找到了。」

小多:「燒水壺為什麼沒有插口?」

小多:「喂!人呢?你家的燒水壺怎麼插電啊!」

吳靜想了想自己家的燒水壺,抿著嘴開始打字。

我不想靜靜:「那個不是插電的燒水壺!」

過了一會,小多:「???」

小多:「不插電怎麼燒水?」

小多:「用嘴哈氣嗎?哈哈哈……」

小多:「哦……難道是放暖氣片上的?」

吳靜:「……」

我不想靜靜:「不是!這是用煤氣燒的水壺!」

小多:「煤氣?怎麼燒?」

我不想靜靜:「放竈臺上,跟燒飯一樣。」

手機安靜了,吳靜鬆了口氣,感覺自己像是在家養了個兒子。

繼續啃書,剛剛進入狀態,手機又震。

小多:「煤氣點不著啊!」

小多:「你家欠費了嗎?」

吳靜回憶了一下,沒這個可能啊,又仔細一想,恍然大悟。

我不想靜靜:「應該是閥門關了,你把閥門打開就行了。」

小多:「什麼閥門?你們家怎麼這麼多暗器開關!」

吳靜抓了抓腦袋,深呼吸兩口氣繼續打字。

我不想靜靜:「什麼暗器開關!每個地方都有的好不好!」

小多:「那閥門在哪?」

我不想靜靜:「在水池旁邊下面的櫃子裏,打開能看到一個大閥門和兩個小閥門,別動大的,只動左邊靠牆那個小閥門,它們一個是控制暖氣的,一個是控制竈臺的。」

片刻……

小多:「哪有三個閥門,只有兩個!還是一樣大的!」

小多發來一張圖片。

吳靜點開圖片看了一眼,簡直快要崩潰。

我不想靜靜:「!!!我說了是水池旁邊下面的櫃子,打開,旁邊!旁邊!不是水池下面的,水池下面的那兩個是水閥!」

小多:「……」

小多:「你看看你發的這些話,還好意思說你家暗器開關不多!」

吳靜:「……」

吳靜已經找不到吐槽的話來回了,心累。

手機拿在手裡突然又震了一下。

又出什麼幺蛾子!吳靜生氣地打開來看。

小多:「點著啦!本少爺實在是太聰明瞭!」

吳靜:「……」

就學會個燒水,瞧把你給能的!

總算消停一會,吳靜可以安靜地看會書,可沒過多久,又有個人輕輕喊了她。

吳靜站了起來,拿著自己的本子和筆跟在李婷後面。

「韓總說開個小會,」李婷解釋說,「應該是要給你安排工作了。」

吳靜點點頭跟著李婷進了小會議室,裡面就財務的幾個人,已經坐好了,似乎都在等她。

「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了,」韓俊勇說,「是這樣的,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主要是講兩件事。一個呢,就是說一下以後財務的工作方向,和傳達一下上面對我們財務上半年的要求和期望。

「另一個呢,就是對我們部門裡的工作進行一下重新分配。」

財務是一個企業管理、覈算,監督的部門,公司的發展和走向從財務報表上一看就能看明白,韓俊勇首先就指出了財務數據的重要性,然後就主要指出工作態度、專業的重要性,尤其指出了去年的罰款事件,對公司造成的影響。

吳靜看了一眼李婷,兩個人眼神交流了一下。

宏觀的說完,韓俊勇就開始步入主題。

「從1月份開始,吳靜就正式調到我們部門,」韓俊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繼續說,「多了一個人並不意味著以後每個人的工作會輕鬆一些,不是的。吳靜不是財務出身,大家能幫助的地方要多幫助。

「另外,你們每一個人的工作上要更加細緻,我要看到一些成績,而不是每天流水線一樣地枯燥重複。當然了,吳靜接下來會分擔一些各位的工作。」

「吳靜,」韓俊勇看著她,「你跟著學習了一段時間,感覺怎麼樣,大體流程都瞭解了吧?」

吳靜點了點頭。

「那好,」韓俊勇又看著李婷,「目前我們經常出外勤的工作有哪些。」

「稅務和銀行。」李婷說,「納稅申報、稅款解繳、退稅申報還有些審核報告,還有銀行和出納這塊。」

「嗯。」韓俊勇想了一會,「這塊工作不複雜但是可能比較耗時間,這段時間吳靜先跟著各位出去跑跑,多學習一下。」

吳靜又點了點頭,她在財務晾了半個多月,現在給她點工作倒也是願意的。她只是覺得自己有些任人擺布卻也無可奈何。

開完會之後,跟著部門的其他幾個人一起出了會議室,幾個大小領導留下來繼續開會。

「終於把這個爛攤子給交出去了,」其中一個人說,「每天事那麼多還要往外跑煩都煩死了。」

「是啊是啊,」另一個人附和,「誰想出外勤啊,公司外勤車又緊張,有時候約不到車能把人急死。」

「還有排隊,」第一個人接著說,「明明公司裏還有一大堆事情,還要耗在外面排隊,搞完還得回來加班。」

「可不是,銀行還好些,最關鍵是局裡的那些……」

這個人沒說完,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兩個人對視一眼就立馬明白了,吳靜只裝作沒看見。

過了一會,兩人同情地拍了拍吳靜的肩膀,意思大概是「以後你有苦頭喫嘍。」

剛開始吳靜還有些擔心,怕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煩雜,等到中午喫完飯,在茶水間休息閑聊的時候,才聽到另一個版本。

茶水間裏有一些別的部門的同事聚在一起聊天,得知吳靜以後的工作是以外勤為主的時候,紛紛表示出羨慕。

「那多好啊,比整天關在這棟樓裏好多了。」一個年輕女孩說。

「是啊,坐在車裡睡睡覺,到地方辦辦業務,還可以發發獃,玩玩手機。」

「而且身邊沒有領導,心裡輕鬆多啦。」

……

吳靜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了。

不過,是苦是甜出來跑幾天就知道了。

雖然是冬天,但是出門就坐車,到地方有暖氣倒也不辛苦,只是有的時候辦業務確認要等,如果這時候車子被約走,也就只能自己打車回去,倒也不算麻煩。

現在的業務大多數都是電子業務,全部都要在政務系統裏錄入信息、申報,政府部門直接在辦公室裏網上審核,如果被退回,就要重新再申報。如果通過了,有些可能只需到現場拿拿單據就可以,當然還有些特殊情況需要去現場解釋。

吳靜覺得比想像中的簡單,當然她也沒有表現出來,偶爾也會抱怨。

同時也理解了財務那些人的抱怨,他們如果也說很輕鬆,那豈不是代表他們的工作毫無價值?會叫的孩子有奶喫,就是這個道理。

最麻煩的部分大概就是公關的這部分。

「坐在那裡的是納稅服務股的科員,坐在裡面的那個是科長,還有那一塊,是監察室,樓上還有稽查局,一般往稽查局跑的單位都凶多吉少。」

吳靜跟著財務的小姚在辦事大廳轉悠,順便跟她介紹一下人員和業務範圍。

「在現場,如果有職位的一般都要稱呼職位,如果沒有職位,只是一般科員,一般都叫老師。」

吳靜點點頭。

「當然,如果時間久了,熟悉了之後直接叫名字也可以。」小姚笑著說,「但是科長、處長什麼的還是帶上職位比較好。」

「吳靜?」

吳靜正認真地聽著小姚說話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叫她,她回過頭,看到大廳門口站著個人拎著一個大包,朝她走了過來。

「景和?」吳靜驚訝地看著他。

「周總。」小姚笑著打招呼。

周景和朝著小姚點點頭,然後又看向吳靜,「你怎麼在這裡?」

32、周景和的攤牌

吳靜指了指旁邊的小姚,「跟著她出來辦事情。」

周景和看了看小姚,點了點頭問,「辦完了?」

吳靜和小姚點了點頭。

周景和看了看時間,「也快下班了啊,小姚你們公司的車子還在外面嗎?」

「不在了。」小姚說,「我們待會準備直接打車回家了。」

「哦……」周景和說,「那吳靜你等我一會吧,我一會也下班了,到時候我送你。」

吳靜想說「不用麻煩,我跟著小姚一起打車就行」,可還沒說出口,小姚就先向她擺擺手,「吳靜,那我先走了,拜拜,明天見。」

吳靜:「……」

不知道明天辦公室又要傳什麼了。

「你跟我上去吧,」周景和對她說,「我把一些出差帶回來的特產給長輩。」

吳靜「哦」了一聲就跟著周景和走,走到一半纔想起來,她竟然不知道周景和說的長輩到底是個什麼職務,正想問的時候,周景和在前面的一個大辦公室拐了進去,吳靜一抬頭便看見上面的幾個字「稽查局」。

吳靜突然想到小姚的那句話,「一般往稽查局跑的單位都凶多吉少」。

「……」

「進來啊。」周景和在窗檯的一張桌子邊站著,「愣著幹什麼?」

「哦。」吳靜也走了進去。

屋裡沒人,周景和讓吳靜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收拾了一下包裏的東西,隨手將手裡的一些資料放在桌邊,拎著幾個袋子對吳靜說,「你先在這坐一會,我出去一下,回來就送你回家。」

「哦,好。」吳靜點點頭。

周景和走了,吳靜坐在他指定的座位上,發了會呆,想到了小姚下午說的那些話,突然感到了一種權貴的意義,而且越是在小城市越是感覺得明顯。

不一會兒,周景和回來了,他把桌上的包拎起來,兩個人便一起下了樓。

「你怎麼會到財務?」兩個人上了車之後,周景和問她。

「我也不知道,」吳靜說,「人事說,財務缺人,而且公司實行輪崗,部門間的調動很正常。」

周景和笑了笑,「輪崗一般都是一些管理層輪崗,一方面多熟悉一下公司各部門的業務,有助於管理;另一方面也是杜絕一些專制和腐敗吧。

「一個部門的領導當久了,就可能會很專權,底下員工和一些對接客戶、供應商就會有些小動作,滋生腐敗。哪有對一個新來不到半年的員工實行輪崗的。」

道理吳靜也明白,但是周景和卻解釋得更合理,讓她一絲幻想都留不住。

周景和見吳靜不說話了,也知道大概說到了她的痛處,柔聲問道,「那現在怎麼樣了?還適應嗎?」

吳靜點點頭,「還行,只叫我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周景和點點頭,「也算是一種體驗吧。不說別的,以後對你跳槽也是一份經驗呢。只不過……」

周景和猶豫了一會,吳靜等了半天也沒等他把話說完。

「哦,對了,」周景和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他轉移了話題,「上週你家來的那個秦什麼的,走了嗎?」

吳靜聽到周景和提秦朔,心裡開始緊張,她抿著嘴巴搖搖頭。

「什麼?」周景和喫驚地看著她,「沒走?」

「嗯。」吳靜點點頭。

「還在你家?」周景和顯得有些激動和難以置信,他借著一個紅燈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吳靜,「他想幹什麼?你為什麼沒讓他走?」

「我……」吳靜有些困擾地抓了抓頭,「我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挺隨性的,我管不了他。」

「那他也不能住你家啊,這算什麼?」周景和聲音大了起來,「騷擾,可以報警的!」

「呃……」吳靜覺出周景和有些激動,連忙安撫,「也……沒那麼誇張啦,好歹以前也認識,說不定,過幾天,他呆膩了就走了呢。」

紅燈轉綠,周景和把頭轉了回去,繼續開車,一路上沒再說一句話。

車子開到了小區門口,吳靜想下車但是門被鎖了,周景和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他開了車門,跟著吳靜一起下了車。

兩人立在車門口,很冷,吳靜把衣服後面的帽子戴了起來。

「靜靜。」周景和在她背後喊了她一聲。

吳靜回頭。

「你……」周景和表情有些嚴肅,棉外套沒穿,上衣拉鏈也沒拉,讓人感覺到有些冷漠,「你老實地告訴我,你怎麼看我們倆的關係的?」

吳靜沒想到他會在這麼一個情況下問這種話。

很冷啊,大哥!

但是看到他一臉認真的表情,吳靜又覺得如果不在這時候真誠地把心裡想法說出來,就真的如同秦朔之前指責她的那般,總結成三個字就是「綠茶婊」。

「我記得我在回來的那天晚上,」吳靜對他說,「在火車上跟你說過一些話,那時候我還比較幼稚,覺得先表態了就可以了。

「但是,我在真正回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我一直受著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只能住著合租的房子,拿著三千塊錢,跟家裡鬧僵,繼續在這個城市裡苟且。

「我一邊接受著你的幫助,一邊推拒著你的感情,我感到很羞愧。但是——」吳靜嘆了一口氣,「景和,我還是沒辦法說服我自己。」

北方的冬天,六七點就黑得透徹,街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

周景和的身體早就已經冰冷了,呼出的氣體卻還冒著白煙,他在這個城市待得太久了,久到都忘記了時間。

大學畢業過了幾年了?而他和她中間空白了幾年?

他在心裡按了暫停鍵,總覺得再見到她還能點繼續,而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可能早在兩人遠隔千里的時候,就已經按下了停止。

「好,」周景和低聲說,「你回去吧。」

吳靜轉過身,她聽到身後車門關閉、汽車發動的聲音,這次她沒有回頭。

小區裏的路燈昏暗,吳靜心緒煩雜,步伐邁得也很慢。

「月下纏綿……」身後傳來一個清澈又嘲諷的聲音,「浪漫得很啊。」

吳靜轉過頭,果然就看到了那個黑色羽絨服、黑色圍巾,黑色帽子包裹下的黑影。

吳靜不想搭理他,轉過身繼續走自己的路,後面的黑影長腿跨了幾步就走到了她的旁邊。

「還說沒有在一起,」黑影慢慢地拖著步子,語氣尖酸中帶著刻薄,「週末黏在一起,上班、下班還黏在一起,也就差沒住一塊了。」

吳靜握著拳頭,感到一陣怒火,找不到緣由也找不到出口,氣得渾身發抖,她朝他怒道,「我跟誰黏一塊?跟誰住一塊?你憑什麼說我?你不想想現在是誰整天賴在我家不走,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呵!那難不成是我打擾到你們了?」秦朔諷刺地說。

「你……」吳靜被氣得說不出話,索性往家裡跑了過去,邊跑邊小聲嘀咕。

「笨蛋、混蛋、王八蛋,你什麼都不知道!You know nothing!Nothing!」

晚上,兩個人都堵著一口氣,不跟對方說話。

吳靜生著氣,看到秦朔就跟看著空氣一樣當他不存在,秦朔更生氣,敲敲打打差點沒把電腦給拆了。

房間不大,抬頭不見低頭見,兩個人不小心面對面站著的時候都把臉轉開,看都不願看對方一眼。

第二天一早,吳靜出門上班的時候看見客廳沙發上縮著的那一團,氣還未消,出門的時候「哐當」一聲,把門關得巨響。

「操!」沙發上那團物體一個驚跳,差點沒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秦朔從被窩裡探出個頭來。

「智障啊!」他暗罵,罵完隨手看了一眼手機,這下卻真的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

吳靜到辦公室,發現小姚和幾個同事看到她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樣,心裡隱約猜到肯定跟昨天國稅局遇見周景和的事情有關。

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不想理會。

中午喫飯的時候也故意等辦公室裏的人走光了纔去食堂,她實在是不想拿這個事情來當頭條了。

到了食堂,人滿為患,公司人多一般都是分批喫飯,她錯過了那個時間點,只能跟著後面這批人在後面排隊。

排在吳靜前面的應該是運營部的幾個小姑娘,一個個滿臉的膠原蛋白,嫩得可以掐出水,她們幾個聚在一塊好像在討論哪個明星,張牙舞爪、嬉嬉笑笑地張揚著自己的美好青春。

過了一會,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統一地發出了驚嘆聲,然後聚成一小團小聲地說著什麼。

吳靜離她們很近,但是卻實在沒興趣聽,只得耐心地排在後面等著喫飯。

端著盤子環顧了一下餐廳,找到了個四周都無人的安靜角落坐了下來。

飯喫到一半,對面突然坐下一個人。

吳靜抬頭,發現原來是林運。

對林運的印象,除了那晚上喫飯,基本上沒有其他什麼交集,而那晚上彼此之間也沒有留下什麼好印象。吳靜很好奇,他突然坐過來是想幹什麼。

「你好啊,吳靜。」林運笑著跟她打招呼。

「你好。」吳靜也笑了笑。

林運扒拉了幾口飯,然後開始說話,「最近在財務怎麼樣?還適應嗎?」

吳靜笑著點點頭,最近很多人都問她這句話。

「那就好,你是學設計的,我開始還擔心你不能適應,畢竟是個新的行業。」

吳靜又笑笑,心想,那真謝謝你的關心了。

「不過你能力不錯,應該去哪都難不倒你。」

「不敢,」吳靜擺擺手說,「說到底就是個打雜的。」

林運笑了笑,說道,「你謙虛啦,你之前都在WI公司幹過,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啊。」說完,突然想到什麼,「對了,說到WI,我突然想到,今天有個新員工來報到,好像也是WI的。」

「嗯?」吳靜來了點興趣,她期待地問他,「是誰?」

林運皺著眉想了想,「秦超?嗯,秦超,好像叫這個名。」

33、全世界欠了秦戲子一座小金人

吳靜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誰?」她不敢相信地問,「哪個部門的?」

林運以為她是想到以前的同事,有些激動,就巡視了一下食堂,然後站了起來招了招手,「秦超,過來。」

吳靜機械地把頭轉了過去,一會就看到剛剛排在她前面的那羣年輕小姑娘堆裏,站起來一個高個子年輕人。

除了那個冤家還能有誰?

看見秦朔慢悠悠地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吳靜把頭扭了過來,埋頭喫飯。

林運也坐了下來,回答她的問題,「他就是秦超,之前是WI研發部的。」

他不是叫秦朔麼,吳靜哼了一聲。

「當然啦,他本名好像不叫這個,」林運繼續說,「身份證上叫什麼我給忘了,但是他說他從小就叫這個名,也習慣別人叫他這個名了。」

鬼咧!你是被他騙了!吳靜冷笑了聲。

心裡剛剛懟完,就有個黑影罩住了她。

「真巧啊,前輩,在這都能遇到你。」

吳靜抬頭,見秦朔笑得像個剛畢業的毛頭小子。

「哎呀,你們認識啊!」林運驚訝地問。

「嗯,」秦朔人畜無害地笑著點頭說,「之前在WI停車場遇到過。」

吳靜看了秦朔一眼,秦戲子很入戲地繼續說,「當時我剛畢業,什麼都不懂,吳靜前輩還教會了我不少東西。」

吳靜:「……」

三個人坐在一塊喫飯,吳靜和秦朔似乎都故意放慢了速度,以至於到最後林運喫完先走,只留下兩個人相對坐著。

秦朔收起了他那暖陽和煦的大男孩般的笑容。

也是,早上起來,兩個人還在冷戰呢。

「你怎麼來這裡了?」吳靜問,「你不回WI啦?」

「那裡有趙哥,怕什麼。」秦朔滿不在乎地回答。

「可你是他們的老大啊,趙總也由著你這樣胡來?」

「所以趙哥得聽我的啊。」

這什麼邏輯?吳靜搖搖頭,繼續問,「你什麼時候來面試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上班的那一天,」秦朔雙手抱胸,一副很輕蔑的樣子,「你們公司也太好進了吧,光說做了幾個項目、在WI工作了幾年就讓我回去等消息了,第二天就告訴我可以來上班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的那些項目都太牛逼,吳靜心想。

「不過很有意思的是,剛剛那個人事的林運在面試的時候問了一些你的事情。」秦朔湊到她面前,小聲地說。

「我?什麼事?」

秦朔把身子挺直,顯然是想吊她的胃口,不再說下去。

「什麼事啊?」吳靜推他一下。

秦朔咧嘴笑一下,「以後有空再說,趕緊喫快點,一會都要上班啦。」

下午,吳靜從胡小微那裡得知,IT部門來了一個小帥哥,下午還去運營部給幾個小姑娘裝了電腦,惹得一身騷。

吳靜:「……」

就知道他那張小白臉肯定會四處招蜂引蝶。

下班後上了班車,胡小微還是孜孜不倦地跟她討論這位小帥哥的事情。

AS和WI不同,主要從事的是硬體方面,秦朔到這裡來主要被安排到運維這塊,但是由於業務還不熟悉,現在可能就是幫別人裝裝系統、修修電腦。

WI研發部的老總竟然給AS的當維修員?

吳靜心裡實在震撼,這也真的太大材小用了吧。

胡小微說得正起勁,突然從後面湊出一個腦袋浮在兩個人的上方。

吳靜和胡小微抬頭便看到秦朔的一張俊臉呈現在眼前。

「你們在說我嗎?」秦朔笑了笑。

胡小微刷的臉就紅了,她上車就跟吳靜八卦秦朔的事情,懷春的少女簡直把什麼形容詞都給說上了,壓根沒想到偶像派男主角就坐在她們後面啊!

「你……」胡小微強裝鎮定,紅著臉說,「怎麼也坐班車啊?」

「是啊。」秦朔把頭架在吳靜的靠背上,「有班車真好啊,不用擠晚高峯了。」

「呵呵,是啊,」胡小微繼續問,「那你在哪裡下車啊?」

「我?」秦朔指了指他前面的吳靜,「跟她一起下車。」

胡小微立馬眼睛睜大看著吳靜,吳靜也跟著一緊張,「跟我一起下車幹嗎?!」

說完又立馬後悔,因為她都能想到秦朔接下來的話。

「因為我們住……」

「住一個小區嗎?」吳靜突然叫了起來,「哈哈哈,那真的太巧了啊。」

秦朔嘴巴勾起,笑得很陰險,「嗯……是很巧呢。」

吳靜:「……」

這下好了,上班下班可真的都黏在一塊了,而且晚上還住一塊。

秦朔依然活在茶几與沙發這塊區域裏,彷彿形成了一個小結界,每次吳靜想去客廳拿個東西都得繞個大圈纔行。

「再這樣下去,我要對你徵收房租、水電、伙食費了!」吳靜掐著腰對著坐在墊子上低頭打遊戲的秦朔說。

秦朔抬頭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最近她的脾氣變大了,以前哪敢這麼趾高氣揚的。

不過,她這個樣子倒是讓他挺開心的。

「好啊,」秦朔又低下頭開始玩電腦,「不過你可別亂收費,我現在工資可低了。」

吳靜一皺眉,八卦道,「有多低?」

秦朔舉起一隻手,收起三根手指,留下大拇指和食指。

「嗯?」吳靜眯著眼睛看得清楚些,吞吞吐吐道,「什麼……意思?兩?兩千?」

秦朔鄙夷地抬起頭,用不可思議外加嫌棄的眼神看著她,「兩千?你到底在侮辱誰?這個!」他把手往她面前伸了伸,「這個你看不懂嗎?八!這是八!」

「什麼!」吳靜差點跳了起來,「憑什麼!你一個修電腦的憑什麼一個月拿八千!」

秦朔見她反應也太大了點,沒好氣地說,「什麼修電腦的!你說話客氣點啊!」

「客氣不了!」吳靜甩了自己手裡的東西,氣鼓鼓地往自己房間裏走,「這太不公平了!就是拔拔網線插插電源的工作竟然拿這麼多錢!」

「嗨!」秦朔也忍不了了,他呼啦站了起來朝臥室走了過去,站在門口,「什麼叫拔拔網線插插電源啊!這位大姐你注意下言辭啊,那叫Internal Technology!簡稱IT!這個行業現在隨隨便便都是幾十萬的年薪!」

「幾十萬?」吳靜不服氣,「你說的是你爸的公司給你的工資吧!金山銀山堆裏出生的孩子還真不知道這世間真正的人生疾苦了,有多少人工作辛辛苦苦,加班熬夜,嘔心瀝血纔拿個小几千塊錢啊!」

「我也加班我也熬夜啊。」

「呸!你那是在打遊戲!」

「打遊戲是我在工作之餘的休閑,你有什麼立場說我啊,你嘔心瀝血一整天創造出來的那點價值,或者說做出來的那點工作,我一個小時就做完了,還能是我的錯了?」

吳靜被噎得無話可說,氣得在那大喘氣。

秦朔看著她紅撲撲的臉,心裡只覺得太可愛了,想上去揉幾下,咬幾口。

站了一會,秦朔說話中帶著笑意,「好啦,瞧你這出息,八千塊能把你氣成這樣,你到底每個月拿多少錢啊?」

「要你管!」吳靜跑過來,「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了。

秦朔對著門板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心中莫名地感到一種愉悅,引得全身的細胞都想跳舞。

吳靜的工作漸漸步入正軌,外勤工作也基本上由她來跑,雖然跑的大多數還是銀行、國稅,見到周景和的次數卻不多,說起來,自從他上次出差回來順便送她回家之後,也沒見到他再坐單位的班車。

因為做的大多數都是些網上申報的工作,避免不了會遇到系統崩潰、網路連接出問題的情況,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吳靜也不得不給IT的打電話過來維修。

一般沒多會,秦朔就會懶洋洋地晃到她的面前。

「又怎麼了?」秦朔站著俯視著她。

又?吳靜白了他一眼,然後指著電腦說,「死機了!」

「關掉重啟呢?」秦朔雙手環抱,站著她的電腦前。

「還是這樣。」

「你先試下。」

「我試過了!」吳靜生氣地說,「為什麼你們IT的修電腦前總是這句話啊!」

秦朔盯著她看了一會,抿著嘴皺著眉,「站起來,我自己來試。」

吳靜站了起來,秦朔坐在她的位子上開始倒騰。

過了一會,秦朔慢悠悠地說,「你係統要重裝哎。」

「啊?」吳靜湊了過去,擔心地說,「那要多久啊?我今天一定要把數據報上去的。」

秦朔扭頭看著她湊過來的臉,心裡撲騰了一下,然後又淡定地把頭轉回來對著電腦,「那你晚上大概是要加班了。」

吳靜皺著眉,沒說話。

片刻,電腦黑屏,屏幕裏倒映出他們兩個的臉,秦朔稍稍偏了偏頭,語氣隨意,「不過,沒關係,有我陪你。」

說完,秦朔就回去拿了個碟片過來,繼續倒騰她的電腦。而吳靜則無所事事地趴在桌子邊上發獃。

已經過了下班的點,很多人為了趕班車都早早地離開了,幾個領導也意思地多留了半個小時,對著他們倆個說了句「辛苦」也走了。

安靜的財務室,就只剩下吳靜和秦朔了。

「你知道嗎?」吳靜突然說話,「這是我這半年多來第一次加班。」她轉過頭來看著秦朔,「這裡和WI很不一樣。」

秦朔抬頭看了一眼吳靜,她正站在窗邊遙看著外面的路燈。

「在WI的時候我很拚命,覺得身邊都是一些精英、骨幹,為了一個策劃可以熬夜通宵地開會和討論,那種聚在一起朝著一個目標前進的感覺很好,」吳靜轉過頭,「也很累。因為我總有一種感覺,如果我鬆懈了就會被淘汰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固定時間上班、固定時間下班、固定時間喫飯、固定時間睡覺,雖然公司裏也有很多讓人煩心的事情,但是我還是能接觸到新的工作、新的朋友,我在這裡有歸屬感。

「我覺得,讓我有這種感覺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公司,還因為這個城市。」

吳靜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窗外的涼氣偷偷地溜了進來。

「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熟悉這裡的語言和風俗,喜歡這裡女老少講話的樣子,」吳靜看著秦朔,突然表情變得嚴肅,「秦朔,我不知道你來這裡是想幹什麼,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秦朔坐著,看著站在窗口不苟言笑的一張臉,突然間地有些慌張。

他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半個月前,趙嶽在電話裏的那句「你最好把人給我帶回來」。

他對自己身處何地沒有什麼太大的想法,因為他從小到大就在S市長大,他無法理解背井離鄉的感覺,甚至覺得還有些興奮。

但是他也很清楚,他的家在S市,工作在S市,親人朋友都在S市,如果他父母知道他要一直留在W市,想必也不會同意。

兩個人相顧看著,眼神裏有話,但都不說。

突然電腦閃了一下,系統的進度條蹦完後開始重啟。秦朔低下頭看著電腦,余光中知道吳靜還在看他,他沒看她,低著頭說了一句,「電腦好了。」

吳靜眼神閃爍了一下,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一瞬又恢復了過來,走到電腦前敲打了幾下,然後說,「哦,謝謝,我得把數據報上去,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秦朔立在她身後,面色嚴峻,低聲說,「我等你。」

吳靜對著電腦抿了抿嘴,沒說話。

吳靜花了一個小時來錄數據,而秦朔也在她身後站了一個小時,一動未動。他心裡矛盾急了,除了緊緊地抓著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吳靜工作結束,關了電腦,收拾了東西準備下班,秦朔也老實地跟在她身後。

公司走廊上除了兩個人交錯的腳步聲,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

兩個人走到了主路上,秦朔事前約了車,兩人一起上了車走了。

車裡的一男一女氣氛不大對,前排的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之後也沒說話。整個車廂一片寂靜,詭異得很。

一直到兩個人下了車,進了小區,在電梯前等電梯,秦朔才憋出一句話。

「你不離開這裡……是因為那個大學同學嗎?」

吳靜嗖的一下火了,她等了一晚,整整一晚上,她在等他的態度。他千里跑來找她,住在她家裡,到她公司裏來上班,做的這種種事情都只是為了鬧著玩嗎?

「你什麼都不懂。」吳靜說完就進了電梯。

秦朔確實不懂,他連自己想要做什麼都不知道,他沒想過以後和將來,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而他也不知道吳靜其實也只要這一句話就可以了。

兩個人洗漱完了之後,秦朔窩在他的沙發上捧著電腦發獃,吳靜看了他一眼之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燈、睡覺。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回想著晚上的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和她的關係變了,他不再每天對她大吼大叫,她也不再對他低聲下氣,好像一切都朝著她最初幻想的那樣,她不再怕他了。

因為什麼呢?是因為他不再是自己的領導了,成了普通的同事?還是因為家裡人以為他們兩個已經斷了關係,不用再處處順著他了?或者只是因為他千里迢迢地過來找她?

但是如果他不喜歡她,她又何必作繭自縛呢。

「吳靜。」

黑燈瞎火裏傳來了一個清澈的聲音,吳靜坐了起來,看著門口縫隙裏隱約站著的人影。

「你說你不會離開,可如果你不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那個黑影說完這句話就走開了,門縫裡又重新灑進一些月光,吳靜獃獃地看著。


2020.12.28更新

34、股權代持

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年了,每年過年AS都會放10天的假,公司裏很多人也會趕在這個時候請年假,加在一起能休息半個月。

於是到了最後的這幾天,公司裏的人都走了小半。

財務室裏卻還燈火通明,大家都趕著年終決算,做著最後的統計工作,吳靜也作為其中一員已經加了兩天班了。

「吳靜,」李婷把一份資料拿給她,「這個是聚合的資料,你趕緊把它複印幾份,下午就會有代表過來開會,領導們都還沒有看。」

「哦……」吳靜急忙拿著資料去複印。

AS主營業務是硬體的開發應用,業務之餘還會做一些小額投資,把錢放到投融資市場,持有部分股份。聚合就是其中之一,是一家網上建材的銷售平臺,最近剛剛火起來,也算是W市現階段比較有名的新型行業。

吳靜剛剛複印了兩份,複印機就「咔」「咔」兩聲停止了運轉。作為一個文職類女員工,很自然地便想到要找IT過來維修。

秦朔過來的時候,看到吳靜正站在複印機前看著手裡的文件。

「怎麼了?」秦朔斜著眼睛看她。

吳靜從文件裏把頭抬起來,指著複印機說,「壞了。」

「……」秦朔看了一眼複印機頓時無語了,「壞了找人來修啊!」

吳靜不理解地看著他,「你不是來了嗎?」

秦朔嘴角抽了抽,「你還真把我當成修電腦的啊!」

吳靜眨了眨眼睛,露出「不然嘞」的眼神。

秦朔不可思議地搖搖頭,「智障啊!我是開發人員,Development,懂不懂?不是特麼的,」秦朔拍拍踢踢複印機,「修電器的!」

吳靜好像明白了一點,見他在那戳戳弄弄地就問,「那你會修嗎?」

「不會啊!」

「……」那你還顯擺個P啊。

最後還是秦朔聯繫了廠家維修人員過來修理,但是資料卻沒有複印完。於是下午聚合代表過來做介紹的時候,只有幾個領導手裡拿著資料,其餘人都只盯著PPT。

吳靜也看著PPT,又看了看來的幾個代表,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

晚上,因為有很多年終報告要交,吳靜依舊在加班。秦朔本來已經下班了,但是在班車上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又下了車,準備去財務室看一看。

經過財務室的茶水間,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秦朔路過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吳靜的名字,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下來。

那裡面的人在說,「吳靜?是不是那個靠關係進來的……」

「噓!」另一個人小聲說,「是的,好像說不是審計那邊的,就是稅務那邊的哪個領導的女朋友或者情人之類的。」

「哇,那很有背景啊,難怪現在讓她出外勤啦,別人低聲下氣、磕頭下跪求著那些領導們都不一定肯批的文件,她上去撒個嬌就成啦。」

兩個人打趣地笑了一會,外面的秦朔拳頭都握了起來。

「可不是嘛,」一個又在說,「上次小姚帶著她去辦事,本來已經快下班了,小姚車子都叫好了,可偏偏她那個領導情人硬是叫她等他一起走,誰知道晚上還有什麼活動呢。」

「那是那是,」另一個說,「難怪韓俊勇都把她當寶貝呢。」

「何止韓俊勇,咱們陳總也是。」

「陳總?陳善章?」聲音有些疑惑,「他為什麼?」

「還不是去年咱們公司出的那個事情,陳善章當時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擺平的,換回來個活寶還不好好供奉著。」

「哼,我看未必,上面領導喜歡的,下面的人肯定都不喜歡……」

秦朔只聽到這裡,就繼續走了。他年紀雖然不大,但是也工作了很長時間,而且一直在公司上層待著,還真的很少接觸到下面這些人的議論。

他一邊走一邊想著吳靜的這些傳聞,一想到「領導情人」「撒嬌」什麼的就渾身不舒服,他也知道那些口中的所謂的領導,應該就是經常出現在吳靜身邊的那個大學同學,他們兩個關係究竟發展到什麼地步了,秦朔也不知道。

吳靜雖然嘴上說著還沒有在一起,但是當初他和她肉體上關係發生了大半年,不也沒確定在一起。秦朔想到這裡就更加不自在了。

他剛剛踏進辦公室,就看到一個人從桌子底下抱著一堆資料站了起來,然後放在桌子上一本一本地翻,灰塵亂飛。

秦朔皺著眉,走到她面前,看她頭髮蓬亂,臉上髒兮兮的。

「你在幹嘛?」他問。

吳靜抬頭看了他一眼,手裡捏著幾張名片,「我在找早上複印的那些資料!哎呀,當時領導們讓我收起來,我忘記塞哪去了。」

秦朔想起來早上複印那一幕,繼續問,「要那些資料幹嗎?」

「有問題!」吳靜看著他,眼睛裡放著光,「這個公司有問題!」

……

秦朔見她情緒激動,便悄悄地閃在一邊,看著她。

她年紀不算小了,不像二十齣頭的小女生那樣青春活力,也不算什麼大美人讓人一見就挪不開眼,現在反而蓬頭垢面得不修邊幅。

可秦朔就是看得入了迷。

「這裡!」吳靜突然大叫一聲,「你也過來看看。」

秦朔走了過去,看到她拿著一份財報和幾份資料在比對。

「今天來了4個人,」吳靜說,「都是公司的股東,名片在這裡,」吳靜把名片也拿了出來,「黃菲,這個女的是其中之一,財報裏的也有她的股份持有份額,但是這份資料裡面沒有她的分紅。」

秦朔拿著那份資料看了一會,點了點頭,繼續看著她。

「為什麼呢?」吳靜自問自答,「她也是股東之一啊,我就查看了這個公司之前的資料,還是沒有她的分紅,這說明,有一部分錢不知道去哪了?」

「這是什麼意思?」秦朔問。

「股權代持。」吳靜說,「我懷疑是這樣,明天跟韓副總確認一下。」

秦朔沉默了一會,又看了看她,雖然很疲憊卻笑得很開心。

「你怎麼發現的?」秦朔問她。

「不知道,」吳靜說,「上午在複印這份資料的時候,因為複印機壞了我就翻開看了看,然後下午開會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問題,正好趁著晚上加班,做事比較清靜,就把他們的財報和這份資料都好好地看了一遍。」

「沒想到你還挺仔細的,」秦朔笑著說,「想不通你當時是怎麼會……」

話沒說完,秦朔的表情突然變了,他愣在那裡沉思了一會,然後走到了一邊。

吳靜沒有注意到秦朔的動作神情,只是專註地整理著資料。

秦朔走到了窗邊,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趙嶽的聲音,「你小子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趙哥,」秦朔說,「你幫我個忙,把禹城的那個項目資料找出來寄給我一下。」

「禹城?那個項目不是已經交付了嗎?」

「是的,你把它的所有資料都寄給我。」

「寄給你?」趙嶽疑惑地說,「你小子又準備幹什麼呢?這個項目有什麼問題嗎?」

「你先別管,我馬上把地址發給你,你寄給我,好了,就這樣。」

「哎,等等!」趙嶽急忙說,「快過年了,你不回來嗎?你現在在哪呢?你爸媽都問過我好多次了!」

「過年……」秦朔扭頭看了看埋在電腦前的吳靜,「過年再說吧。」

「哎——」

秦朔把電話掛了,然後又把地址發了過去,剛想走到吳靜身邊去,電話突然又響了起來。

「趙哥。」

「你他媽的怎麼跑到W市去了!」趙嶽大吼道,「還在AS上班?運維部是什麼鬼!啊!你他媽是大名鼎鼎的WI研發部的老總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個P!」趙嶽大怒,「公司裏的事情不管不問了,跑到個小地方當維修工好玩嗎?」

「我不是維修工,」秦朔解釋得一本正經,「我只是暫時在運營維護部。」

「暫時?」趙嶽繼續大吼,「你還準備待多久?待到你當上運維部的老大嗎?」

「不是,趙哥,你別激動。」秦朔抓了抓腦袋,「我過幾天跟你解釋。」

「別!別過幾天!」趙嶽知道秦朔又要掛電話了,急匆匆地喊,「你敢掛!你敢掛電話我就去告訴你爸……」

秦朔把電話掛了,正好吳靜也把資料整理完了,拎著個包準備回家,轉頭就看到了秦朔。

「你怎麼還在?」吳靜問。

秦朔把手機放口袋,「我一直都在啊。」

「哦……」吳靜繼續往前走著,「我以為你剛剛已經走了。」

「我走哪去啊,」秦朔雙手插進口袋裡,跟在她後面慢悠悠地走,「反正都住一塊,一起打車還能省點錢呢。」

吳靜點點頭,覺得也是。

片刻,秦朔想到一件事,「對了,你的那輛POLO呢?」

吳靜愣了一會,然後皺眉看著他,「賣了。」

「啊?為啥啊?」

因為要給爸媽裝修錢!吳靜心裡想著卻沒說出口。

走到路邊的時候,兩個人迎著風,吳靜悠悠地說,「我那是高爾夫。」

「什麼?」秦朔湊著耳朵問。

「我說我那是高爾夫!」吳靜朝著他耳朵大喊,「纔不是POLO。」

「……」秦朔無辜地眨眨眼,「不都差不多嘛!」

吳靜:「……」

上車之後,秦朔對著窗外自言自語道,「只看過開著保時捷的瞧不起開比亞迪的,還沒見過開著高爾夫的嫌棄開POLO的。」

吳靜:「……」

兩個人下了車,進了房間,吳靜忙乎了一天,到家之後感覺很是疲憊,直接走進臥室裏拿出衣服,準備洗漱睡覺。

秦朔坐在沙發上,還在用手機跟趙嶽爭論。

不一會兒,吳靜出來了,她看秦朔合衣坐在沙發上,屁股底下是她前幾天剛曬的被子,眉頭一皺,走了過來。

「你在跟誰發信息?」她看著他。

「嗯?」秦朔把手機收了起來,「哦,趙哥。」

吳靜愣了一下,然後把他拽了起來,又把沙發上的被子抖了抖,拍了拍。

秦朔在一旁傻看著。

「你身上衣服多臟啊就坐在上面,」吳靜說,「這是你晚上要蓋的。」

秦朔還是傻站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看。

吳靜被他看得發毛,把被子疊好之後轉過身就想走,可還沒走出客廳,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

吳靜低頭看了看胳膊上的手,心裡有些打鼓。

秦朔也有些緊張,兩個人雖然共處一室,但是很少有肢體接觸,像這種刻意的拉扯幾乎沒有。

兩個人關係還沒有打開,前幾天雖然說了幾句「不會走」之類的話,聽者不知說者是否有心,說者也不知聽者是否有意。

「我過年……」秦朔低聲說,「大概要回去一趟。」

吳靜心裡一緊,面上倒是沒什麼反應,輕聲答「哦」就轉身往臥室走去。

秦朔鬆了鬆手,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早些再回來。」

這次吳靜沒答話就直接回屋了。

35、初顯頭角

第二天,吳靜拿著手裡的兩份資料,本來想直接找韓俊勇,走到門口又叫上了李婷。

吳靜站在那裡把自己所瞭解的情況,跟李婷和韓俊勇說了一遍。

「你前幾年的資料也都看過了?」韓俊勇問吳靜。

吳靜點點頭。

「你怎麼看?」韓俊勇看向李婷。

「會不會是股權代持。」李婷皺著眉,小聲地說。

「哼,」韓俊勇不滿地對著李婷訓斥起來,「這資料放你那有一個多月了吧?竟然都沒看出來?」

李婷低著頭。

「還不去問下對方!」韓俊勇怒道。

李婷」「嗯」了一聲就轉身走,吳靜本想跟著一起走,韓俊勇卻說,「吳靜你留一下。」

李婷的步伐頓了一下,然後又恢復正常走了出去。

韓俊勇把吳靜留了下來卻沒有說要幹什麼,只是讓她在一旁站著,他依然在翻看資料。

片刻,李婷走了進來,「韓總,聚合那邊承認,確實有股權代持,他那邊馬上把股權代持協議傳過來。」

吳靜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她對財務這塊不太熟悉,有些知識也只是從書本里瞭解了一點點名詞,關於這次的事情,她原本也只是猜想。為此,她昨天還特意查了一下這方面的知識。

股權代持是指實際投資者(又稱隱名股東)向有限公司或股份有限公司出資,但不以自己的名義作為該公司的股東,而是委託他人(又稱顯名股東)作為公司章程、出資證明書、工商登記等法律文件記載的股東。

顯名股東雖沒有實際出資,但作為以上法律文件登記記載的股東,擁有股東權利、履行股東義務。

通常,隱名股東和顯名股東會簽訂一個代持股協議。

李婷站在韓俊勇面前,韓俊勇靠在椅背上,一手託著下巴,一手敲了敲桌子,像是在思考。

「如果協議傳過來沒有問題,那這次合作應該還可以繼續。」李婷說,想挽回一些工作失誤帶來的麻煩。

韓俊勇沉默了一會,開口說,「你把協議拿給吳靜,讓她再去調查一下。」

李婷抬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韓俊勇,過了一會咬了咬嘴脣點了點頭。

吳靜跟在李婷身後走了出去,一路上李婷沒有講話,走到一半她看到李婷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顫抖。

「傳過來了,」李婷從桌子上把幾張紙拿過來,轉過身遞給了吳靜。

吳靜仔細地看了看李婷,卻沒有在她臉上看到淚痕和紅眼圈。

吳靜接過那份協議回到位子上。

其實李婷說得沒錯,如果協議內容合規合法,也不影響公司的正常運作,當然也不會影響雙方的合作。

只是……吳靜把協議拿了起來,開始仔仔細細、一行一行地看。

她不是學法務的,在字裡行間倒是看不出什麼問題,而且怎麼看都覺得像是一份模板協議,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上面隱名股東的名字讓她開始有些疑惑。

「邱洪濤,」吳靜自言自語道,「總覺得在哪裡看過。」

……

臨近過年,很多報告要做,周景和辦公桌前堆了一小山的文件,忙得不可開交。

自從上次出差回來,周景和有半個多月沒見著吳靜了,他知道如果不是這些工作,恐怕早就忍不住了。苦苦等了五年多,不到她真正結了婚有了歸宿,他永遠也死不了這顆心。

工作到一半,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景和啊,」父親在電話那頭說,「今天過小年,你回來喫飯吧?」

「啊……」周景和看了看自己桌上的小山,「搞不好晚上要加班啊。」

「那就少加一會吧,」父親說,「我們喫晚點,等你回來。」

周景和嘆了一口氣,「那好吧。」

父親滿意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又有些吞吞吐吐地問道,「那個……景和啊。」

「嗯,你說。」周景和一隻手拿著手機一隻手翻閱著文件。

「就上次……跟AS的那幾個喫飯……」

周景和翻閱文件的手停了下來。

父親還在斷斷續續地說,「那個……叫……吳靜的丫頭,她……」

「她現在就是我的同學,」周景和打斷父親的話說道,「從S市回來偶然聯繫到的,沒別的。」

父親在那頭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突然笑了笑,「哦,那行吧,你晚上記得早點回來。」

「好。」周景和低下頭答應。

「哦,記得到金橋花園去,把老邱也叫上,他家人都在國外,一個人怪孤單的。」父親補充道。

周景和乾脆地答應,「行。」

掛了電話不久,周景和準備把手上工作做完,可沒過一會,電話又響了,周景和拿起來看了一眼後,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起身站到了一旁的窗邊,「喂?」

「景和,」吳靜在電話那邊小聲說,「我打擾到你工作了嗎?」

「沒有,」周景和的手無意識地擦著一片葉子,「靜靜,有事嗎?」

「有些事情想問你,」吳靜說,「你還記得那天在國稅局看到你之後,你把我帶到樓上稽查局去,說是送一些特產給一些長輩?」

「嗯。」他記得這件事。

「當時你出去了一會,我在旁邊的位子上坐了一會。」

「是的。」

「當時應該是你出差調研時的一些文件放在了桌上,我當時無聊就……就隨手翻看了一下,那個……不好意思……」

周景和頓了頓,然後說,「沒事,都是些可能會公開的內容,算不上什麼祕密。」說完,又皺眉問道,「然後呢?」

「然後……那份文件……是不是一家上市國企的?」吳靜問。

周景和想了片刻,「嗯」了一聲,「是的,發生什麼事了?」

吳靜咬了咬嘴脣,對於自己無意翻開別人的文件,而且還發現了一些問題這種事情,她有些慚愧,不過最終還是選擇託盤問出,「那家國企是不是有一個叫邱洪濤的人?我記得你的那些資料上好像有過這個簽名。」

周景和轉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翻開的一份會計報告,上面的署名赫然。

「對。」周景和點頭。

「哎呀,」吳靜嘖了一聲,「是住在長江路金橋花園……」

「是,是,」周景和打斷她的話,隱約感覺她問的話有些奇怪,「怎麼了?」

「他……那個邱洪濤……他是……誰?」吳靜小心地問。

「他……算是我的一個長輩,以前和我父親是同事,現在被返聘了。」周景和小聲說,「靜靜,你告訴我,到底什麼事?」

吳靜嘆了一口氣,「景和,我以後再跟你說吧,我現在有些事情。」

吳靜掛了電話,周景和盯著那份報告看了一會,心裡有些不安。

……

會議室裏,韓俊勇、李婷,吳靜坐在一邊,另一邊坐著副總還有幾個部門的領導,他們面前放著幾份聚合的資料。

李婷跟他們解釋了聚合股權代持的問題,幾個人聽懂了概念,卻也不知道具體是否存在問題。

「邱洪濤這個股東是什麼人?」副總問。

「是一個已經退休的老幹部,」李婷說,「聚合的人說,當初為了公司的發展就託了一些關係,走了點捷徑,這個老幹部算是持的乾股,並未真正出資,平時就是在酒桌上出出面,撐撐場。」

「那這個黃菲是什麼人?」

「他的侄女。」

韓俊勇思考了一會,又問道,「你確定他已經退休了?」沒等李婷回答,又轉頭問向法務的人,「如果是退休人員,有沒有問題?」

吳靜看法務的人員低著頭跟韓俊勇講話,她咬了咬牙,輕輕地舉起手,「那個……」

在場的人都看向她。

「那個邱洪濤,」吳靜停頓了一會說,「估計是被返聘了,現在在一家上市國企可能還有職位。」

韓俊勇皺起眉,在場的人都喫驚地看著她。

「你確定?」韓俊勇問。

「是的,」吳靜說,「我前段時間在那家國企的會計報告上還看到過這個名字。」

韓俊勇面色不善地看向李婷,李婷縮了縮身體,小聲說,「是聚合的人說已經退休了,我還沒有調查清楚。」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法務的人接過話頭,「由於很多國企單位都規定在編的公職人員不得經商,或者參與任何企業的入股,不能成為股東。如果,這個邱洪濤所在的國企也有這個規定的話,那這個協議就無效了。」

「那影響公司業務嗎?」公司副總問。

「從工商登記上看倒是不影響實際業務的,」法務的人說,「只是合作的時候還是要謹慎一些,畢竟,實際控股人有可能不符合法律規定。」

幾個領導紛紛點了點頭。

問題暫且擱置,吳靜和李婷也都走出了會議室,接下來要不要繼續投資聚合,也不是他們所考慮的問題了。

這幾天,李婷的心情看起來也不太好,吳靜本想上去安慰卻也沒機會。

「吳靜。」李婷走在前面,突然轉過身走到她旁邊。

「你以前真的沒有學過財務嗎?」李婷問。

吳靜搖搖頭。

「那你還真的很厲害呢,」李婷笑著誇她,「財報能看得這麼仔細。」

吳靜笑了笑,「只是碰巧而已。」

「而且,十幾天前在紙上隨便看到的名字你都還能記得,」李婷說,「你記性真的很好啊。」

吳靜不知道她的話是不是真心,只能又推辭道,「我這個人就喜歡記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是啊,」李婷說,「真是個好習慣。」

……

秦朔正在搶這週末的飛機票,他昨天跟趙嶽發誓過年前肯定回去,否則一輩子生不齣兒子。

生不生兒子他倒是無所謂,但萬一吳靜想要個兒子呢!

想到這,秦朔顯得有些羞澀,但很快又被邪惡的思想給蓋了過去。

於是,他勾著嘴角抖著腿,繼續刷機票。

搶到了機票,秦朔一身輕鬆,好像感覺到兒子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不一會兒,運營部的小花給他打了電話,說電腦壞了,收不到郵件了。

秦朔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嘆了口氣,然後慢吞吞地朝著運營部走。

現在的小姑娘真是越來越不矜持了。

到了運營部,小花開心地朝他招了招手,他晃過去之後蹲在桌子前,先把電腦重啟了一下。

不一會兒,身後又聚集了幾個小姑娘,在那嘰嘰喳喳,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說誰。

秦朔撐著腦袋在那倒騰電腦,不知道什麼時候旁邊又來了個女人。

「喂,帥哥,」秦朔轉過頭髮現是個孕婦,那孕婦說,「待會幫我把電腦也整下,不知道怎麼搞的反應特別慢。」

秦朔瞟了一眼,心想,大姐你在公司,電腦裡面還裝什麼主題背景啊,還十分鐘換個桌面,你眼不花嗎?還動態的,能不慢嗎?

「哦……」秦朔答。

給孕婦整電腦的時候,身後也站了幾個女人,聽著像是幾個少婦,什麼老公、婆婆的一大堆,後來又聊到了一些嬰兒用品、產婦用品。

秦朔抿著嘴硬撐著。

大概是看出他的表情不太對,孕婦突然拍了拍他。

「喂,帥哥,你有女朋友了沒?」

秦朔不喜歡別人碰他,放在WI的時候,也沒人敢這麼碰他,到了這裡也不知道怎麼了,感覺自己的人設好像崩了,連個裝電腦的小嘍囉都敢這麼碰他。

哦!他自己現在就是個裝電腦的小嘍囉……

「……」秦朔答:「沒有。」

「哎呀,」那孕婦在他身後笑,「長這麼帥怎麼不談一個啊,你看我們小花怎麼樣啊?」

身後「哈哈哈」笑了起來,那個叫小花的顯然氣急敗壞地過來要打這孕婦。

孕婦躲了躲,笑著說,「你膽子不小哦,我都這樣了你還敢打呢。」

秦朔板著個臉,聽見後面的人還在那說笑,手裡把玩著一根尺子,心裡只盼著趕緊把電腦修好走人。然後不知道是誰好像在背後問到了那個孕婦什麼時候休假,產假期間工作怎麼辦。

「我就上到這個年前,」孕婦說,「過完年就不來了,手上的工作也不多,都是些簡單的活,不用怎麼交接,走之前吩咐一下就行了。

「聽人事的人說,財務現在好像有空閑的人,應該就是那個調過去沒多久的,好像叫吳靜吧。聽財務的人說,她現在也沒有什麼特定的工作,只是幫他們跑跑腿,到時候應該會讓她過來替一段時間我的職位。」

秦朔手裡的尺子一不小心被他折斷了。

36、踢來踢去的皮球

秦朔走出運營部的時候給吳靜發了信息。

小多:「大姐,你知不知道你即將要調到運營部去了?」

吳靜收到信息的時候還在辦事大廳,她看了一眼手機,以為又是什麼惡作劇或者八卦新聞,就隨手回了「???」過去。

隨後把手機放進包裏沒有再看,等把手上事情做完,重新把手機拿出來的時候,才發現秦朔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了她幾條消息,看得她心驚膽戰。

小多:「我剛剛從運營部出來,聽那幾個女的說,你要接替運營部的那個孕婦的工作。」

小多:「怎麼你成了自由人了嗎?哪裡有缺口就到哪裡堵?」

小多:「我怎麼感覺你好像也是剛到財務沒多久啊?聽說是因為財務現在有空閑的人,難不成就是你嗎?」

吳靜怔怔地站在大廳中間,有些茫然。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她還真的就成了自由人。

那一直這樣下去,還能有前途嗎?

正在愣神的時候,手裡緊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景和,你找我有事嗎?」吳靜接起電話。

周景和那邊頓了頓問,然後問道,「就是想問一下,你前幾天問我邱洪濤的事是怎麼回事?」

吳靜想了想,然後決定實話實說,「只是我們公司的一個合作方,那個實際股權人應該是這個邱洪濤,大概是因為身份不允許,找了一個代持股人。我看到了所以……就想來問問你。」

周景和那邊沉默了一會,這畢竟是別人的事情,他也不好去插手。

吳靜說完之後,還在想著調職的事,情緒一直不太對,周景和又問了她一些別的事情,她也答非所問。

周景和覺得蹊蹺,就問她,「靜靜你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嗎?」

吳靜抬頭看了看這偌大的大廳,人來人往,各奔所向,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感覺一陣委屈,竟一時紅了眼眶。

吳靜沒忍住,跟周景和說了可能要調職的事情,周景和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明明上個月纔到財務的啊?」周景和生氣地說,「而且現在工作也剛剛順手,怎麼能調動呢!」

「聽說是財務有空閑的人,大概說的是我吧。」吳靜委屈地說。

「太不像話了!」周景和說道,「運營部是嗎?你等一會,他們的老總是陳善章,我認識,你應該也記得,就第一次喫飯的那個陳總。我給他打個電話問下情況。」

吳靜看手機被掛斷,不一會兒又打了進來,口氣似乎不太好。

「靜靜,」周景和聲音凝重,「我問了陳總,他……他說是你們部門的人說有閑置的人可以調用,他才向人事申請的。」

吳靜瞪大了眼睛,「我們部門?」

周景和點點頭,「說……叫李婷?」

吳靜腦袋「轟」的一聲,突然就明白了。

吳靜回到了公司,可能是周景和之前給陳善章打過電話的緣故,韓俊勇單獨找她談話。

走到韓俊勇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李婷,李婷也正好在看著她,見她轉過身急忙錯開了眼神。

吳靜走進去之後,韓俊勇讓她坐下,告訴她去運營部的事情。這件事情人事確實跟他提過,但是他也要考慮一下她的意見,而且去運營部只是協助不是調崗。

吳靜思考了一會,然後說,「韓總,我覺得自己本身非財務出身,做財務的工作勢必有些勉強,如果人事要求我去運營部協助的話,我覺得自己可以留在運營部。」

韓俊勇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吳靜會想去運營部,原以為她是不滿自己被調職。

「你……」韓俊勇說,「雖然不是財務出身,但是學習能力非常強,上次聚合的事情也是完全靠你的仔細認真才沒有出錯,我們公司副總在上次會議上還點名錶揚了你,我作為部門領導還是希望你能留下來的。」

吳靜笑了笑說,「韓總,如果真的希望留住我,就不會把我支到其他部門去了。既然部門內部不好協調,我覺得我還是主動離開比較好,畢竟……」吳靜停了片刻,繼續說,「李婷作為財務總助,目前還是必不可少的。」

韓俊勇見她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也就沒再遮掩,笑著說,「那行吧,李婷這件事做得確實有些不對,你作為我們部門過去的人,我自然會跟陳善章溝通一下,總不至於會委屈你的。」

韓俊勇站了起來,他走到她面前悄悄說,「而且,上次副總說準備提拔一個運營部的總助,你知道運營部做的都是一些細緻、體貼的活,你性格使然,過去之後要好好努力。」

吳靜點點頭,笑著說,「好的,謝謝韓總美言了。」

第二天一早,吳靜便開始搬電腦,從財務到運營,她又換了個部門。

吳靜傻傻地坐在位子上,歪著腦袋,有些惆悵地看著旁邊蹲著忙乎的少年,嘆了一口氣。

秦朔作為電腦搬運工,顯然不是很理解她的想法,他從桌子底下探出個頭來。

「你說你為什麼一定要過來啊?搬來搬去的也不嫌麻煩。」

吳靜一皺眉,「什麼搬來搬去的?你不就搬這一次嗎?」

秦朔冷笑了一聲,「本來裝電腦這活就不是我的,是我們部門小張的。他聽到又是你要換部門,在辦公室裏哀嚎半天。說上個月才幫你搬了電腦、換了公司內網IP、改了郵箱名稱,怎麼又要換部門,還問你是不是屬螞蚱的,來公司半年跳了三個部門。」

吳靜:「……」

「所以吧,」秦朔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你得想著怎麼報答我吧。」

吳靜白了他一眼,又盯著電腦發獃,半年三部門,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無奈啊!

「說真的,」秦朔戳了戳她的肩膀,「你真的想調過來嗎?」

吳靜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難道有更好的辦法?」

秦朔很不以為意,掀了掀嘴皮子說,「大不了就辭職唄,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吳靜盯著他看了一會,眼神裏充滿著鄙視。

「幹嘛?」秦朔問,「我難道說得不對?」

吳靜眼睛又看著電腦,「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能夠那麼瀟灑,想不工作就不工作,想辭職就辭職。」她趴在桌子上,「我從WI辭職回來的時候,心裡忐忑急了,你永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的。」

秦朔看了她一會,他確實不太理解她的感覺,要說從S市到了這裡,誰還不是拋下一切不管不顧跑過來了,他也沒覺得多可怕啊。

「你不覺得可怕是因為你沒有後顧之憂,你有錢有能力,還有一對近乎完美的父母。」吳靜偏頭看他一眼,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是,我不行,我的生活隨時都有可能會掉鏈子,所以我必須要努力工作,努力賺錢,努力把自己的生活變得像樣。」

「那你努力了,可結果呢?」

「結果……」吳靜嘆了口氣,「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像皮球一樣滾來滾去。」

「那你可以堅持留在財務啊。」

「職場就是這樣,你想生存就必須表現,你不表現就會有別人表現,太現實了。」吳靜撐著頭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被調職嗎?」

秦朔手裡拿著幾根網線,攤攤手,「難道是沒表現?」

吳靜笑了笑,剛想笑話他是個「職場小白」,自己明明是表現過了頭,他身後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秦朔回頭看了一眼,是運營部的小花向他招手。

秦朔皺眉,把頭轉了回來。

「人家小姑娘叫你呢。」吳靜笑著說,「估計是看上你了吧?」

秦朔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把網線扔在她桌上,「自己弄吧。」

吳靜拿著網線,轉頭看著秦朔走到小花的桌前,不知道說了什麼,小花笑得很開心,然後讓他坐下來,自己側身在他旁邊,有說有笑地指著電腦,秦朔沒什麼表情,眼睛只盯著電腦。

「離得也太近了吧。」吳靜把頭轉了過來,嘟著嘴小聲說。

中午喫飯的時候,吳靜捧著託盤,看到財務坐了一桌,運營坐了一桌,她夾在中間一時不知道去哪邊,這個時候前方閃了一個身影跟她招了招手。

「怎麼樣?東西都搬好了?」胡小微問。

吳靜點點頭,自嘲地笑了笑,「我這才半年,如果再待一年,怕是要把整個公司都輪一遍。」

胡小微也笑了笑,安慰她說,「財務沒什麼好人,你待在運營比那要好。」

吳靜苦澀地一笑。

「真的,」胡小微說,「運營部比較年輕化,裡面的人沒有那麼多圈圈繞繞,我有好幾個好朋友在那。」

吳靜還是笑,心想,職場上的朋友多半是與你毫無利益掛鉤的人,否則是不可能交上什麼「好」朋友的,你們業務相差那麼多,個人相處自然不會有利益牽涉,但是如果部門之間同時擔責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們站的角度、說的內容都是在對立面的。

職場就是這樣的,習慣就好。

……

喫完飯,吳靜回到辦公室才發現,秦朔竟然還坐在小花的位子上,而小花則把兩隻手握拳疊在桌子上,腦袋放在拳頭上晃來晃去,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吳靜撇撇嘴,「倒真是可愛啊。」

因為吳靜回來得早,辦公室裏只有他們三個,小花見她回來了,抬起頭對她笑,「這麼快喫完啦?」

吳靜扯了一個笑,點點頭,「嗯,你們還沒喫啊?」

小花笑著搖搖頭,「沒呢,待會準備跟秦超去外面喫去。」

吳靜腳步頓了頓,然後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有些悶悶不樂。

秦什麼超?連名字都還沒認清就想約會了?

吳靜打開電腦,準備隨便看看網頁,消遣一下中午這段時光。但是,她「咔噠」「咔噠」點了幾下竟然沒反應,低下頭看線頭都插緊了,再點開還是無法打開網頁。

正巧這時候秦朔和小花都站了起來,小花高興地拉著秦朔的胳膊,秦朔有些不耐煩卻也沒甩開,兩個人年紀相仿,個頭相差了一個頭,拉拉扯扯得倒真像一對小白甜和傲嬌男的組合。

吳靜越看越生氣,扭過頭又看到電腦上一大片白頁,腦子靈光一閃……

「喂!秦超!」吳靜突然站起來。

秦朔和小花同時轉過頭。

「那個……」吳靜撓撓頭,「我電腦壞了。」

秦朔一臉茫然,過了片刻,似乎露出點笑意。

「不是上午才給你裝好嗎?」小花有些不滿,「我們要出去喫飯呢。」

「呃……」吳靜想也想,覺得也是,「那……要不等你……」

「哪裡壞了?」秦朔打斷她的話問道。

吳靜站直了身子,手指電腦屏幕,「上不了網了。」

秦朔跟小花說了幾句話,小花生氣地走了,然後他就趿拉著步子朝吳靜走了過來。

蹲在她的座位旁,因為身高相差比較大,他蹲著和她坐著基本上齊平。

他點了點電腦,然後又撥弄了下網線。

「看吧,就是連不上網。」吳靜義正言辭地說,好像在證明她不是想打擾他和小花的午餐,是電腦確確實實地出問題了。

「嗯……」秦朔託著腦袋看了一會,然後沒管電腦,突然轉過頭看著她。

「幹嗎?」

「你喫醋了嗎?」秦朔突然問。

吳靜臉有些紅,但是還是強裝鎮定,「是電腦壞了。」

秦朔又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然後勾著嘴角站了起來。

「我不喜歡那什麼花。」秦朔突然說。

吳靜刷的臉紅得更厲害,不敢抬頭。

「我……」秦朔還想說話,忽然,從門口走進來一羣人。

應該是辦公室的人喫完飯回來了。

秦朔打住了要說的話。

吳靜也被這羣人拉回了些理智,她咳了幾下,裝作正常模樣,見秦朔站在她旁邊,就一本正經地跟他說,「我電腦的網怎麼辦啊?」

秦朔低頭看她一眼,嘴皮動了動,「已經好了呀。」

說完,他就轉身準備走,吳靜則一臉茫然。

剛剛明明沒見他動電腦啊?

她不太相信地點開電腦一看,果然已經可以上網了。

「???」吳靜朝著秦朔的背影大喊,「哎?為什麼啊?剛剛明明真的上不了網啊。」

「你把網線插電話線上了。」秦朔背對著她,慢悠悠地朝著門口走去。

吳靜:「……」


2020.12.29更新

37、秦朔走了

再過兩天就是過年了,公司裏各部門都開始組織一些聚會,有些部門人少,為了更加熱鬧,就都聚在了一起。

財務和運營就不幸地分在了一起。

聚餐基本上也只是喫喫喝喝,相互聊聊天、喝喝酒,吳靜跟這些人都不算太熟,所以在一旁坐著的時間比較長。

她看到李婷在跟韓俊勇敬酒,言辭中說了很多賠罪、包涵的話,韓俊勇只是對她笑笑。

她也看到坐在旁邊的小花正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發信息,大部分都是綠色小窗口,說明對方回復得不多。

她又看到陳善章跟韓俊勇私下裡不知道說了什麼話,兩個人相顧看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這一頓飯,她看到了很多事情,卻都沒有在意,覺得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聚會散場之後,很多人站在酒店大廳說話,酒足飯飽,有些人說話開始吐字不清,走路開始踉蹌,吳靜因為全程沒有喝酒,倒是很清醒地站在一旁看著這羣酒氣衝天的同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婷突然地走到她的面前。

吳靜看了看她,覺得她應該也喝了不少。

「吳靜,」李婷眼神有些迷離,但是說話還算清楚,「我知道你可能有些討厭我。」

吳靜笑著搖搖頭,「沒有,你想多了。」

「我也沒有辦法,」李婷搭著她的肩膀說,「我在這個公司已經十年了。」

「十年了?」吳靜看著她說,「那我應該威脅不到你才對。」

李婷苦澀地搖搖頭,「你不知道,我們公司是W市的地頭蛇,有一半都是政府項目,公司上層領導太需要抱這條大腿了。」

吳靜沉默,她不想說話。

李婷繼續說,「你有一個很有背景的做審計的大學同學,這是你自己說的,雖然我們都認為跟男朋友沒什麼兩樣,你有學歷,你還有一流的企業經驗。

「我跟林運討論過,剛開始,林運認為你是走關係進來的,他看不上你。可後來因為宋成成說了不少好話,他也對你改變了看法。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宋成成竟然是站在你這邊的,我有些不明白,如果這樣的話,因為宋和韓之間的關係,我就不能不多想了。再算上聚合的事情,你還說你對我沒有威脅嗎?」

吳靜看著一臉醉態的李婷,突然覺得如果你在一個圈子待得久了,真的就會被這個圈子捆住。

大廳裏突然傳來了幾聲驚呼,吳靜踮腳看了看,發現是陳善章在那大聲說話。

幾個人頭聚在一塊,不知道在說什麼,忽然,人羣裏開了一條道,直直通向她,她沿著那條道往前看,就見到陳善章和韓俊勇兩人之間站著的周景和。

周景和看到她顯然也很喫驚,喫驚過後便簡單地笑了笑。

「我們單位聚餐,」周景和跟她說,「真巧啊。」

「可不是巧了,」陳善章說,「我中間出來看到的時候還不太相信,本來準備跟韓總一起去旁桌敬一杯的。」

「不用不用,」周景和擺擺手笑著說,「我們都是聊聊家常,沒喝酒。」

「是啊是啊,」韓俊勇說,「我也這樣說,怕過去打擾,真想跟周總喝一杯以後有的是時間嘛。」

周圍的人都附和了幾句,周景和在中間也打了幾句機鋒。

漸漸的,大廳的人走得也差不多了,吳靜也準備出門打車了。

「吳靜,」周景和喊住她,「別打車了,我開了車,一起走吧。」

吳靜看了看路口打車的人羣,猶豫了一下,就跟在他身後走了。

……

秦朔坐在地上打著遊戲,他抬眼看了下時間。

已經九點了,可吳靜還沒有回來。

抓起手機準備給她打個電話,突然發現手機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傳了幾條信息。

「秦超,我是小花,聽說你和那個新來的吳靜關係不錯,我覺得我應該要提醒你一下,那個吳靜不是什麼好人,她已經有男朋友了,據說還是審計的領導,聽說還很有背景,公司裏的人都這麼說。

「而且,我的朋友胡小微也說,他們這半年很多時候都是一起上班,那麼早一起在站點等車,很可能早就住在一起了。」

秦朔看得一頭怒火,把手機扔到一邊。

很多事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之前有沒有住在一起,他還真不知道。

在一個站點等車就是住在一起嗎?

秦朔想了想自己。

秦朔又打了一會遊戲,打了一會有些坐不住了,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房門,拿著手機下了樓。

他沒想過自己會第二次看見這種場景。

熱血青年形容的大概就是荷爾蒙噴發、無法控制情緒,易激動、易興奮、易發怒的那羣年輕人,秦朔大概也正處在這個年紀。

他來W市近一個月了,成功地找到了吳靜,並與她朝夕相處。他叫自己秦超,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他覺得自己變了很多,像是從一頭獅子變成了一隻羊,溫順乖巧,這一切他並沒有覺得憋屈,反而很開心,因為這些都令他與吳靜之間拉近了許多。

但是,他忘了,他骨子裡還是一頭獅子,如果沒有吳靜,他輕而易舉地就會暴躁起來。

這一個月,他覺得自己與吳靜之間只隔著一層窗戶紙。而他今天晚上11點多的飛機,他決定在他離開之前,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等她等到了近十點,她把他的計劃全打破了。

是的,全打破了,因為她帶著一個男人回來了。

吳靜下了車,向周景和告別後走進小區,但是沒多會,周景和又追了上來,他把她落在車上的手套遞給她,說笑了幾句。

在雙手相觸的那一瞬間,周景和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向後方,然後領口的衣服被揪起,接著就感到自己的整個身體往後傾倒,最後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他抬起頭,看到了吳靜震驚得瞪大了的眼睛,而她旁邊則立著一個年輕人,一張俊秀的臉上張揚不羈。

……

「你……」吳靜不可思議地轉頭看著秦朔,「你有毛病嗎?」

說完,就連忙走到周景和的面前將他扶起,細聲問道,「景和,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啊?」

秦朔在一旁冷峻地看著,他忍這個男人很久了,公司裏到處傳,同事之間也當著野史八卦不停地說,就連那什麼花的也不管他上班還是下班不停地跟他提,幾乎公司裏的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他和她有一腿!

周景和被吳靜扶著站了起來,吳靜還在關心地尋找著他身體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那一副聖母般體貼的模樣讓秦朔感到一陣噁心。

「狗男女!」他扔下這句話就轉頭離開。

吳靜拉著周景和胳膊的手忽地一緊,她回過頭,只看到秦朔高瘦的背影。

抿緊雙脣,咬著牙,繼續拍打著周景和膝蓋上的灰塵。

「沒事了,」周景和拉住她的手,「我沒事。」

「對不起,」吳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發抖,「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發什麼神經。」

「我真的沒事。」周景和想看一下吳靜的眼睛卻被她躲開了。

吳靜低著頭,抓著拎包的帶子,微微發抖。

「你現在回去嗎?」周景和有些不放心地問道,「要不要我陪你?」

吳靜搖搖頭,「沒事,」她控制好了情緒,抬起頭對他笑了笑,「他還敢打女人了不成?」

周景和沒有笑,只是冷靜地看著她。

「對不起,」吳靜再次道歉,「害你摔了一跤。」

「衣服穿得多,沒什麼感覺。」周景和再一次問道,「你確定你要一個人上去?」

「嗯。」吳靜點點頭。

吳靜走到房門前,門並著沒關,輕輕推開門,裡面一片安靜,並沒有看到秦朔的影子。

她走進去,看到沙發上還扔著秦朔的手機和電腦,地上還有一隻襪子。

剛低下身準備去撿襪子,浴室門哐當被推開,秦朔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著自己的幾件內衣和浴巾。

吳靜冷冷地看著他。

秦朔拿著東西走到沙發前,把電腦、手機還有手裡的幾件衣服一股腦地都扔進揹包裏,然後又把被子掀開,從沙發縫隙裏找到一隻襪子套在腳上,又把坐墊掀開繼續找另一隻襪子。

吳靜把手裡的襪子遞給了他。

他瞟了一眼,低著頭把襪子拿過去套在另一腳上。

最後他一隻手拿著那件長款羽絨服,另一隻手拎著揹包,站在客廳中間。

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講話。

片刻,吳靜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你剛剛在樓下說了什麼?」

秦朔看了她一眼,迅速又把頭扭過來,憋著一股氣,不說話。

「你再說一遍,」吳靜冷冷地說,「否則,你這次走了就再也別回來了。」

秦朔雙手攥緊,捏得羽絨服的布料吱吱發響。

吳靜抬起頭,眼眶發紅,顫著聲音質問秦朔,「你也覺得我和他……」

「難道不是嗎?」秦朔突然大吼,「整個公司都知道你和他的事!如果不是那種關係你為什麼不去解釋?你不是參加公司聚會嗎?為什麼又會跟著他一起回家?這麼晚了,你上他車的時候,難道不會想到公司的人都會看到,會繼續說你嗎?」

「我解釋有用嗎?」吳靜也喊了起來,眼淚也不爭氣地往下流,「我進公司的時候就受到了他的一些照顧,這件事公司裏很多人都知道,他們想怎麼說我也堵不住他們的嘴,我只能不去理會,這是回應八卦最好的態度。」

「那你就不能離他遠一點?」

「遠?怎麼遠?他住我對面小區,順路送一程,我能怎麼拒絕?」吳靜激動地說,「而且,我欠他的,我欠他很多事情。」

「欠他人情就一定要在感情上還嗎?」秦朔情緒很暴躁,往往這個時候人們總會說出一些口不對心的話,用惡毒的話去傷害最親的人,他口無遮攔道,「那你欠下得多了是不是就要在牀上還了?」

吳靜倒吸了一口氣,秦朔的話很傷人,以至於吳靜哽咽著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她低著頭靜靜地想著,是了,這纔是她認識的那個秦朔,衝動、暴躁,動不動就朝她發脾氣,她還以為他喜歡她呢。

吳靜慢慢抬起頭,吸了吸鼻子,擦掉臉上的淚痕,冷靜而又淡漠地說,「我以前確實跟他上過牀,他是我第一個男人,後來又跟你上過牀,你是第二個。

「我從S市回來的這大半年裡,經常跟他在一塊,他給了我很多生活上的照顧和工作上的指導。我很感謝他,但是我沒有跟他上過牀。

「你說得很對,我那樣做也許更加容易,甚至可以辭掉這份工作,做他的女朋友、跟他結婚、為他生孩子,那樣,你是不是就高興了?」

這些話不下於在秦朔滿腔怒火上澆油,秦朔狠狠地咬著牙,手握成拳,作勢要揚起。

可吳靜對他的反應無動於衷,繼續冷漠地說,「我和你相處的那段時間裡,除了做愛幾乎沒有什麼別的交流,或許你覺得我就是這種人。其實,你錯了,那個時候我是因為怕你,還有家裡逼著我。

「只怪我當時太傻了,還真的對你抱著一絲幻想,可後來你在公司裏對我的態度,以及後來直接想開除我,讓我終於認清了一件事,你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我。」

秦朔劇烈地喘息,他幾欲扯破了手裡的衣服,紅著眼睛,顫抖著雙脣說,「逼你?你說你當初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有人逼你?」

吳靜直直地對著他的雙眼,「是的,你的身份、地位,你的金錢財富以及我的家人,這一切逼的我,那個時候的我除了想永永遠遠地離開你,沒有別的任何想法。所以,謝謝你當初執意地想開除我,讓我終於下定了決心來離開你!」

「啊!!!」秦朔忍無可忍地朝她吼了起來,他不想再聽她講一個字,拿著手裡的東西,把她撞到一邊,走出房門。

隨著一聲劇烈的摔門聲一起的是秦朔惡狠狠的一句,「我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吳靜被秦朔一掌推倒在沙發上,她聽到秦朔劇烈的摔門聲後,終於忍不住倒在沙發上痛哭起來。

吵架的時候究竟有多少的言不由衷?簡直折磨得戀人慾生欲死。

秦朔到樓下攔到一輛車子,直接去了機場,坐在機場大廳的時候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他定定地發獃,直到發現他的對面似乎坐著一對情侶,男生腳邊放著女生粉色的行李箱,他們雙手牽在一起,彼此依戀著討論著女孩的歸期,女孩只笑著說「很快回來」。

那一刻秦朔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吳靜在客廳幫他鋪牀,他情不自禁地拉著她的手,告訴她過年要回家的事,那個時候他也說著「很快回來」。

那個時候,他的心像浸在蜜糖裏,雖然談的是離別卻比很多的重逢要甜蜜,而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一走或許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秦朔吸了吸鼻子,卻控制不住地眼淚,他捂著自己的雙眼想留住自己的眼淚,可眼淚卻流得更加洶湧,穿透他的指縫流淌在他的臉頰上。

終於,他不再忍著,讓自己哭出了聲音。

這偌大的機場,嘈雜紛亂,為他的哭聲做著遮掩。

這冷靜的大廳,有個高大的男人,哭得像個孩子。

……

飛機到S市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他坐上計程車,直接報了郊區別墅的地址。

他在車上側著頭,看著熟悉的街影一閃而過,心中惆悵萬分。

終於到了家門外,最先感應到他的是門前狗窩裡躺著的小多。

哈士奇依然直立著後退往他身上撲,他摸了摸它的頭,安撫它回到狗窩,然後走向別墅的大門口。

夜深人靜,秦朔沒有敲門,而是拿鑰匙自己把門打開。

屋裡靜悄悄的,秦朔借著一點屋外的燈光,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準備找點喫的。

這一晚,他為了等她,連晚飯都沒喫。

從冰箱裏找到一些糕點和牛奶,秦朔端著食物走到餐廳,正喫到一半的時候,餐廳的燈突然亮了,光線刺眼,他眯著眼睛抬起頭。

餐廳對面的小屋門口站著一個婦人。

「寶……」餘媽卡了一下,「小朔?」

至親的聲音讓秦朔感到一絲溫暖。

「餘媽。」他的聲音嘶啞,還帶著一點鼻音。

餘媽聽到他的聲音心裡一陣發緊,她從屋裡拿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後走到他面前輕聲問道,「這麼晚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下?」

「太晚了,怕影響你們休息。」

「喲,」她輕輕撫摸著秦朔的臉,眼皮微腫、眼圈發紅、臉色蒼白,下巴上還微微透出些淡青鬍渣。

「怎麼啦?」餘媽心疼地說,「在外面受苦了?」

秦朔沒說話,繼續低頭喫東西,餘媽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她默默地跑到樓上他的房間給他整理房間。

秦朔喫完飯,準備回屋睡覺,餘媽也正好從他房間出來。

「好孩子,」餘媽踮著腳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今晚上好好休息,什麼話明天再說,別怕,到家了,都會沒事的,別怕,我的孩子,別怕……」

38、過年了

秦朔睡到了中午12點,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茫,瞪著天花板發了好一陣子呆。

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睡在家裡超大size的牀上。

他揉著眼睛坐起來,從櫃子裏拿了衣服去浴室洗了個澡。

下樓的時候看到父母都坐在餐桌邊,餘媽在廚房裡轉來轉去。

「哎呀,」王琦最先看到他,驚呼一聲,「小朔醒啦!」

秦堯文也轉過頭來,看到秦朔穿著家居服、頭髮上還沾著水滴,拖拖拉拉地往餐廳走。

秦堯文哼了一聲,「都快下午了才知道起來!」

王琦白了自家老公一眼,然後拉著秦朔,「昨晚上回來得那麼晚我們都不知道,今天一早聽餘媽講我還不相信呢。」

「餓不餓?」王琦把他拖到餐椅上坐著,「想喫點什麼?」

「他還知道餓!」秦堯文沒好氣地說,「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搞得全家人都等著他喫午飯!」

「老秦你真討厭!」王琦生氣地說,「兒子回來了,你就不能表現得開心點嗎?」

秦堯文聽著自家媳婦生氣又帶著嬌嗔的語氣,抿了抿嘴,不講話了。

「這一個月你去哪裡了哦?」王琦看兒子有些低迷,「怎麼感覺都瘦了。」

「是的是的,」餘媽也從廚房端了餐盤過來,「我也感覺小朔瘦了。」

秦堯文也轉過頭好好看了看兒子的臉,然後又看向自己的報紙,輕哼一聲,「我看還好,沒瘦還胖了。」

王琦:「……」

餘媽:「……」

秦朔敷衍了幾句,只說去朋友家玩了一陣子,然後就準備喫飯,誰知道秦堯文聽他語氣隨意,頓時就火了。

「你瞧瞧你這是什麼態度!都多大的人了還把自己當小孩嗎?你跑到外面去玩,有沒有想過公司裏一堆問題怎麼辦!一走一個月,我看你是不要當這什麼部門老總了,一點擔當都沒有,以為去公司是過家家嗎?

「你好歹也拿著公司的一些股份,難道就不能做做樣子,讓董事會的人都看看?」

「好啦好啦!」

王琦見秦堯文越說越來勁,就急忙站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麼呢!孩子還小你跟他說那麼多幹什麼,他現在工作得不也挺好的嗎,也沒見闖什麼禍啊。」

「那是因為有人家趙嶽在撐著!」秦堯文怒道,「他還小什麼小!二十幾歲的人了,也就你們這一個個的整天慣著他,看把他慣成什麼樣了!」

「我就慣著他!」王琦也生氣了,「我就這一個兒子我不慣他慣誰!」

秦堯文拿自己的媳婦沒轍,氣得拿手指了指秦朔,然後放下飯碗回屋了。

王琦見秦堯文走了,又轉到秦朔面前,秦朔習慣了這種場合,倒也沒什麼反應。

「你爸爸就喜歡亂髮脾氣,」王琦往秦朔碗裏夾菜,「其實這一個月來他比誰都擔心你。」

秦朔低頭喫飯。

「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你去哪了,急得晚上都睡不著覺,」王琦說,「你下次出門之前好歹跟他說一聲,他就是生氣你不告訴他。你在公司裏做的事,你不知道他平時在他那些朋友裏多嘚瑟呢,整天吹自己有個帥氣又聰明……」

「王琦!」秦堯文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走廊上,估計是聽到了拆自己臺的話,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幾聲,「快給我看看我這電腦怎麼回事?」

王琦話被打斷,沒好氣地朝他白眼,「我纔不管你呢。」

「快點!」秦堯文催促道,「我有個郵件要發。」

王琦還是不理他,秦朔放下了碗,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去,「爸,我來幫你看看吧。」

秦堯文一頓,心裡波動了一下,面上還是一本正經,「嗯,好。」

秦朔在搗騰電腦的時候,秦堯文一直站在他身後,看著自己的兒子如今長得比他還高,操作電腦的時候也一臉沉著穩重,心裡頓時百感交集。

真應了那一句:「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好了。」秦朔突然回過頭。

秦堯文愣了愣,然後連忙「哦」了一聲。

秦朔站了起來,秦堯文在電腦前坐了下來。

「爸。」秦朔站在一旁突然小聲開口。

秦堯文沒回頭卻「嗯」了一聲仔細聆聽著。

「這一個月是我不好,」秦朔說,「我不會再這樣了。」

秦堯文轉過身,抬頭看著秦朔,見他眼神裏流露出憂傷和難過,心裡突然難受起來。

「你……」秦堯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半天憋出來一句,「知道就好。」

秦朔點點頭,轉過身朝門外邊走邊說,「我不會再去了。」

吳靜在第二天買了回家的車票。

回家前她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該洗該曬的衣物都洗洗曬曬,最後收在櫃子裏,包括秦朔一直蓋著的那牀被子。

吳靜輕輕撫摸了一下那牀被子,上面冰冰涼涼的已經沒有了溫度。

她嘆了口氣,合上櫃子,拎著包裹走出了門。

車子在路上顛簸,吳靜昏昏欲睡,隱隱約約好像做了個夢。夢裡面自己的母親又在跟自己爭吵,說自己不守婦道,喫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最後倒好,一個也撈不著。

她在夢裡只是哭,說不出話,如同一個啞巴沒法幫自己申辯,最後全家人都站到了母親的那邊,開始指責她做事舉棋不定,對待感情也是模稜兩可,沒人願意跟她交朋友,註定要孤獨終老。

她在那裡哭啊哭,只覺得全世界沒有人理解她,悲痛欲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秦朔突然出現了,他冷酷著一張臉,坐在那張沙發上,惡狠狠地對她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我永遠都不會再來找你」。

「咔噠」一聲,車門打開,吳靜從夢中醒了過來。

司機提醒她已經到站了,趕緊下車。

她拿著自己的幾件行李下了車,走了幾步又到了那個三岔路口,路口有個小商鋪,兩個孩子還在門口追逐打鬧,老人依舊坐在搖椅上,抱著個火籃子看著孩子。

門板上的舊春聯已經被撕掉,還未貼上新的,房子上掛著兩盞新燈籠,隨著北風一吹,燈籠上的新穗搖搖晃晃,飄在半空中。

吳靜慢慢踏著石子路走,離家越近心裡就越緊張,夢裡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家裡人刻薄、兇斥的表情還印在腦海。

走到家門口,她頓了頓,一隻小土狗朝她奔著叫了幾聲,然後屋裡便突然有了動靜,腳步聲朝門口傳來。

「姐!」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吳靜朝後縮了縮。

「姐你回來啦!」開門的是吳晨,他高興地朝屋裡喊了一聲,「爸、媽、吳夕,姐回來啦。」

吳靜的心裡打著鼓,她慢慢地朝屋裡走了過去。

「靜靜回來啦!」吳成剛笑嘻嘻地朝她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進屋,邊走邊說,「今年乍回來這麼晚啊!我們都開始準備晚飯了!」

說著把她拉到廚房,裡面傳來黃秀的咳嗽聲,吳靜抿著嘴。

「孩子媽,」吳成剛笑著喊了一聲黃秀,「看誰回來啦。」

黃秀轉過頭,那瞬間吳靜想到了母親年輕的時候,梳著一根長長的麻花辮,經常在廚房的大桌子前歪著頭擀麵皮,那時候,她的頭上還沒有白髮。

黃秀放下手裡的麵糰,搓了搓手裡的麵粉,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著她。

「瞧給凍的,」黃秀捏了捏吳靜身上的衣服,「穿這麼少,趕緊去裡屋炕上暖和暖和。」

吳靜鼻子一酸,很想說什麼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好,走吧走吧。」吳成剛在她身後推著她。

吳靜又回頭望了一眼母親,看她用胳膊蹭了蹭那頭灰白的短髮,又回到了大桌邊,繼續搋麵。

「你媽好多次都說要去市裡看你,」吳成剛說,「可我平時太忙沒空送她,她怕到了市裡又迷路。」

吳靜低著頭坐在炕上。

「姐,」吳夕從外面倒了一杯熱水進來,遞到她手邊,「今天外面好冷吧?好像又要下雪了。」

吳靜捧著一杯熱水,眼淚不自覺地往杯子裏掉。

吳晨坐在她旁邊打遊戲,看到了她的情況,偏頭望著她,「姐?」

吳靜連忙吸了吸鼻子,她看了看屋裡的一圈家人,都關懷擔心地看著她。

「對不起,」吳靜小聲說,「爸,對不起。」

吳成剛皺了皺眉,「這孩子說這個幹嗎。」

「是啊,姐,」吳晨在一旁搭話,「我們是一家人啊,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吳靜擦了擦眼淚,笑了笑,「嗯,那我去幫媽幹活。」

說著就從炕上跳了下來,「小晨小夕別躺著了,趕緊把屋裡收拾一下,馬上就過年了。」

她從屋裡跑了出來,站在門口,遠遠地看到村口好像已經有孩子在那放炮竹,抬頭又看見一片片雪花從天而降,落在每家每戶的房檐上。

炮竹聲、歡笑聲、狗叫聲、炒菜聲,還有屋裡傳來吳晨吳夕的爭吵聲,她靜靜地聽著,看著。

「過年了。」她輕聲說。

39、宋成成的警鐘

春節過後,吳靜回到了W市。

初八的W市,很多店鋪雖都開了張,但做起生意來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當無地在做,經常上午還在賣東西,中午一個電話就被約去打牌去了。

小城市的年味要濃很多,積雪未化的道路邊經常還能看到殘留的煙花紙屑,小區大門外也掛起了幾盞大紅燈籠,松樹枝上也繫了一些小彩條,一派喜氣洋洋。

吳靜打開門,把從家裡帶回來的東西分類歸聚,然後走進廚房開始給自己燒晚飯。

第二天跟著班車來到了公司,公司裏還有很多人沒到齊,辦公室裏也顯得有些空蕩。

吳靜打開電腦,看看郵件,翻翻文件,一上午都處在收心的過程中。

中午去食堂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食堂門前掛著橫幅和易拉寶。

「您的需求是我們最大的追求」——XX食堂

易拉寶上介紹食堂的創始和發展,以及在各家單位的優良評價。

看起來還不錯,吳靜走了進去,發現宋成成就坐在第一排,她對吳靜招招手,示意她過去坐。

吳靜端著餐盤過去了。

「菜色怎麼樣?還行吧?」宋成成問。

吳靜笑著點點頭,「以後能一直保持就好啦。」

宋成成也笑了笑。

兩個人安靜地喫了一會之後,宋成成抬頭問,「在運營部怎麼樣?」

吳靜也抬起頭,想也沒想地說,「還行,我在哪都差不多。」

宋成成頓了頓,反應過來她的話時突然笑了起來,「嗯,不錯,心態好最重要。」

吳靜自嘲一笑,繼續埋頭喫飯。

「不過,」宋成成看著吳靜,語氣誠懇地說,「我倒是真心實意地覺得你在運營要比財務好很多。」

「嗯?」吳靜抬頭,皺了皺眉,準備細聽。

「首先呢,你沒有財務基礎,而財務這個部門其實還是很專業的,知識和經驗都比較重要,你都不具備,真像之前那樣跑外勤,其實也沒什麼發展機會。」

吳靜點點頭。

「其次,財務的人資格老,當初那個圓圓被勸退了之後,裡面基本上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員工,你在那裡除了替補站不穩的。」

吳靜杵著筷子若有所思。

「最後就是運營這邊了,雖然是個輔助部門,但是整天在上層領導面前轉悠,存在感還是很強的。最重要的一點是年輕化,基本上都是些剛畢業沒幾年的小姑娘,經驗和能力都不強。

「相比較而言,你做事細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還有獨立處事的能力,競爭力自然比那些整天只知道追星的小孩們大了。」

運營部的人都很年輕,這件事胡小薇也和她說過,但顯然看問題的程度還是不如宋成成這般深刻。

「宋姐分析得很有道理。」吳靜玩笑似的向她豎了根大拇指。

宋成成笑笑,把她手指按下去,「但我也提醒你一下,最好忌諱一下運營的現任主管。」

吳靜剛來兩天,對運營的人還不熟,想了幾秒,然後說,「張倩?」

宋成成點點頭,「她人倒不壞,但是在運營當主管也有幾年了,因為運營沒有總助和副總,所以上面直接是部門老總陳善章,一直都難以晉陞。

「前段時間總經理說準備給運營升個總助,我的意思是你要懂得順水推舟,張倩一升,主管必然是你的。」

吳靜這次沒再玩笑,反而很嚴肅地思考了一會。

因為近一年來,她的工作一直很喪,能保住飯碗就不錯了,真沒幻想過會升職加薪。

宋成成的幾句話倒是點醒了她。

「謝謝宋姐的指教,」吳靜笑說,「宋姐不愧是老江湖。」

宋成成擺擺手,「我也只是事後諸葛亮,很多事情都擺在那,看看就明白了。」

這句話吳靜不大理解,她皺眉,「什麼意思?」

「你去運營部是因為李婷嫉妒,你其實根本就威脅不到她,可她還是容不得你。運營部過於鬆散,缺少管理者,但公司卻沒有招人指標,人事一直很頭疼。

「所以你上次在聚合那件事上的表現被上面的人知道的時候,關於你的動作就已經開始了。李婷還有那個孕婦只是個很好的契機。」

吳靜明白了,她一邊感嘆自己的遲鈍,一邊對宋成成更加刮目相看。

她對上面的想法如此瞭解,不知道與韓俊勇有沒有關係,即便有關係,但為什麼要告訴自己呢?

吳靜一直以為,宋成成對她沒好感。

「宋姐……」吳靜想問出心中的疑惑,「為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

宋成成愣了愣,她盯著吳靜看了一會,突然笑道,「我看人一直很準,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該不會……」她小心地湊到她面前小聲說,「你真以為我討厭你?」

吳靜一時不知道怎麼答話,只是笑著搖搖頭。

「我為什麼會討厭你呢?」宋成成說道,「難道就因為一張調查報告?」

聽到宋成成說出心中所想,吳靜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食堂換不換不會因為你的那張調查問卷而改變結果,」宋成成說著指了指新食堂的海報,「我要是為此樹立個敵人,而且是有能力有背景的敵人,那才叫傻呢!」

宋成成開玩笑說,「可如果我對你好,你倒反而對我愧疚起來了,是不是?」

吳靜也開玩笑地點點頭。

兩個人笑了一會,宋成成又突然正經起來。

「你啊,應該好好想想,到底為什麼從一開始就會覺得我會討厭你?為什麼會從一開始就有些反感我呢?」宋成成指了指自己,然後說,「別不承認,我說過我看人很準的。」

吳靜抿抿嘴,她沒有反駁。她確實從一開始就對宋成成沒什麼好感,同時也認為宋成成也看不慣自己。

這是為什麼呢?

最開始只是覺得宋成成很滑頭,心眼比較多,後來幾次交談也都是相互客套沒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

唯一一次有點過結的也只有調查問卷那一次,胡小薇告訴她宋成成的一些心計,後來因為自己沒按照宋成成的想法填,又被胡小薇提醒可能會被穿小鞋。

再後來就被調到了財務,胡小薇也懷疑過是宋成成搞的鬼。

雖然後來吳靜猜想著調到財務還是與周景和有關,但多少對宋成成留了點成見。

在那不久,胡小薇還告訴她宋成成與韓俊勇的關係。

胡小微……

春節過後氣溫依然很冷,但吳靜卻感覺後背有些隱隱發汗。

「或許是我自己心眼太小了。」吳靜笑著說,她還不想說出胡小薇的事情。

宋成成倒像是看穿了她,「沒關係的,我在公司待了一二十年了,有些人在背後說我什麼我都知道的。」

吳靜低了低頭。

「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宋成成突然說,「你猜你和審計的那位周總住一起,又一同上下班,這件事最先是誰開始到處說的?」

吳靜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充斥著不可思議。

「年輕小姑娘傳播八卦是最快的,因為她們太簡單,沒什麼城府,無所顧忌,以為就像在聊明星八卦一樣。而運營部的小姑娘是最多的,假如有個人說她每天都親眼看見那位周總早上送你上班車,那些小姑娘肯定就會到處宣傳啦。

「聊別人的八卦去換得一個朋友是最傻的行為。」

吳靜攥緊拳頭。

宋成成的話突然給吳靜敲了一個警鐘,不僅僅因為胡小薇,她突然也想到自己和張田田。

她在心裡為自己解釋,那是沒有惡意的,而且僅限於她們兩個人。

「嗯……禍從口出。」吳靜說。

吳靜現在反而冷靜了,工作了這麼多年,表裡不一、笑裡藏刀的人看多了,也不差一個小姑娘了。

吳靜又和宋成成說了幾句,然後兩個人一起離開食堂,路過門口的時候看到了胡小微,她和小花手拉著手往食堂方向走,見到吳靜時,驚訝又驚喜地打了聲招呼。

「新年好。」吳靜禮貌地朝她笑著點了點頭。

吳靜和宋成成走後,胡小微和小花來到食堂,兩人點完餐坐在了一起。

「剛剛為什麼吳靜和宋姐走在一塊?」小花問。

胡小微回頭看一眼,已經看不到兩人的影子,撇撇嘴,「誰知道啊,宋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思多深。」

小花點點頭,「嗯,而且吳靜那人也不簡單。」

胡小微輕哼了一聲,「她要簡單就不會拿著我兩倍的工資來做跟我一樣的工作了。」

「你說的是真的哦?」小花半信半疑。

「那當然啦,」胡小微說,「她剛來我們公司我就知道了,人事有我一個同學。」

「我知道,」小花賊兮兮地笑話她,「很快要成相好了吧?」

胡小微嬌羞了一下,「你胡說什麼呢。」

小花咯咯地笑。

「你還笑!」胡小微惱羞成怒,「你好意思說我,你前陣子不是一直在追那個IT新來的帥哥嗎?」

「哦……」聽到這,小花似乎有些不高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他們部門的人說,他好像不幹了。」

「啊?」胡小微驚訝道,「為什麼?」

小花搖搖頭,「沒人知道。」

說完她又眯了眯眼睛,眼神裏流露出一些憎恨,「不過,我總覺得應該和吳靜有關係。」


2020.1.5更新

40、莫名的惡意

新年新氣象,趙嶽早上來公司的時候感受到了新年伊始,WI公司一派朝氣蓬勃,萬象更新的氣氛。

除了一個人……

趙嶽抱著一堆資料走進了秦朔的辦公室。

秦朔過完年後理了一個平頭,耳朵兩側剃得很短,要不是長相清秀,怎麼看怎麼像勞改剛出來的。

要知道,按照他以前的騷性,前額不僅留有碎發,還要用定型液,隨手一抓就是個慵懶性感的日系美男。

看著眼前這一勞改犯,趙嶽皺了皺眉。

他咳了幾聲,然後把資料放到秦朔辦公桌前,後者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喏!」趙嶽嘴巴往那堆資料一努,「這是禹城的項目資料,你過年前要我幫你找的,還說要給寄過去的。還沒來得及寄,你倒回來了。」

秦朔盯著那堆資料看了一會,引出了些傷心事,他蹙眉擺了擺手,「給我放那櫃子裏吧。」

趙嶽眼睛睜得老大,一副「你是逗我玩嗎」的表情看著秦朔。

「我他媽每天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不說,還要抽空給你找這快一年的老項目資料。媽的,偏偏這項目毛病還特別多,中間改過很多次,」趙嶽開始叨叨,「我辛辛苦苦整理了好幾天給你送來了,你他媽叫我放在你辦公室一年可能都不打開一次的資料櫃裏?」

秦朔看他大氣不喘一下地說出這麼一長串話來,真有些擔心他一口氣上不來厥過去。

「哦……那就放這吧。」秦朔說。

趙嶽還是不大滿意,他隨手把資料翻開,「你對這項目怎麼這麼在意?」接著又把資料啪嗒一聲合上,嘴角有意無意地勾了勾,「有故事?」

秦朔也不想瞞他便「嗯」了一聲。

「什麼故事?」趙嶽身子一歪坐了下來。

「當初害我們賠了幾百萬,你記得不?」秦朔問。

「當然記得啊,WI的恥辱啊!」趙嶽誇張地說。

「我就想看看是誰的原因。」秦朔輕描淡寫地說,說完又想了想,「不過現在看不看都無所謂了。」

趙嶽腦袋一偏,「嗯?為什麼?」

秦朔把手裡的筆在紙上隨便戳了戳,眼神朝著那堆資料遊離了下說,「跟我沒關係了。」

……

AS的運營部主要分成兩塊,市場和公關,由於是本土的龍頭產業,政府項目佔近一半,以至於市場和公關有一半都是跟政府對接。

陳善章是部門老總,政府這塊基本上都是他在打點。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供應商、客戶這塊的對接,吳靜剛來,目前只接了休產假人員的那部分工作,基本上就是一些文員類的整理資料、對應審查之類。

「吳靜,」部門主管張倩叫了她一聲,「你待會把誠創的資料整理成PPT,發一下給我。」說完又對著小花說,「你把資料交給吳靜。」

小花和吳靜都點點頭。

半個小時後,小花遞給她一個文件夾,吳靜沒多想,便照著文件夾裏的資料開始做PPT。

吳靜在WI的時候就經常幫領導、同事做PPT,她本身學設計的,對這塊倒不覺得有什麼難處。

吳靜在下班前就做好發給了張倩。

張倩沒有料到吳靜的效率這麼快,明天下午供應商誠創才會過來,原本以為吳靜晚上可能要加一會班,第二天早上才會發給她,沒想到下班前就收到了郵件。

PPT的樣式、風格、思路都沒有問題,只是……

張倩皺了皺眉。

眼看著就要下班,辦公室裏很多人也都開始坐著發獃,吳靜留意到張倩還在看自己做的這份PPT,似乎在檢查漏洞。

張倩把吳靜留了下來。

「哪裡需要修改嗎?」吳靜站在張倩旁邊,表情很誠懇。

「格式都沒有問題,就是,」張倩看了看吳靜,「裡面的數據全部都是去年的。」

「去年?」吳靜瞪大眼睛看著她。

張倩點了點頭,她今年37了,工作了十幾年還是會看人的。吳靜做事小心、謹慎,在一些細節上細緻入微,有時候連自己這個老員工都沒考慮到的她都能完美地照顧到,數據用錯這種事,不像她能做出來的。

「你的資料哪裡來的?」張倩問道。

「都是小花給我的啊。」吳靜如實說道,「但是我確實沒有再去核實。」

張倩點了點頭,從電腦裏調出一個文件夾,壓縮打包發到吳靜的郵箱。

「把裡面的數據都更改一下吧,」張倩對著她說,「今晚上辛苦一下了。」

吳靜連忙點頭答應。

吳靜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把小花給她的資料翻開看了看,又把張倩發來的數據對比了一下,確實完全不一樣。

她手指在文件夾上敲打了幾下,嘆了一口氣。

幸好自己在下班前發給張倩看了一眼,如果是第二天才發,如果張倩工作忙碌之餘沒有注意到或者壓根沒有看,那下午的會議,在眾多領導面前就要出醜了。

有些惡意真的不知道源起。

第二天下午,當吳靜開始打開她的PPT的時候,特意留心了一下小花的表情,挑眉斜眼,嘴角勾著,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轉頭回來的時候突然對上了張倩的目光,四目相對,好像都知道了對方的心理一樣,默契地一起低下頭看電腦。

整場會議下來,笑得最開心的是陳善章,他不住地在誇獎吳靜PPT做得很詳細,樣式也很新穎,讓人們對裡面的內容記憶深刻。

而臉色最難看的就是小花了。

「吳靜,」會議結束後,小花和吳靜留下來收拾資料,小花走到吳靜旁邊,扯著嘴角說,「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陳總看起來很看中你啊。」

吳靜皺了皺眉,不太理解小花想表達什麼意思。

「有嗎?」吳靜笑笑,敷衍道,「我覺得大家都差不多啊,可能我剛來,陳總只是先給點甜頭。」

小花撇撇嘴,她顯然也不想跟吳靜套什麼熱乎,就繼續沉默著收拾東西,直到兩個人都離開會議室,在走廊上即將分道的時候再一次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吳靜轉過頭,看小花表情嚴肅,嘴脣抿著,像是一直憋著一股氣。

「我問你一件事,」小花說,「你知道秦超為什麼會辭職嗎?」

秦超……

吳靜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刺痛了一下,離秦朔上次摔門而走應該有……

20天了,這期間一個電話、一個信息也沒有,只留下一句「永遠不會再來了。」

在那之前,他還拉著她的手說他回家一趟,很快會回來。

「不知道。」吳靜說完低頭笑了笑,「我怎麼會知道呢?」

「真的嗎?」小花又說,「你們兩以前是S市WI的同事嗎?」

「那又如何?」

「IT有人傳言說他是因為你才來我們公司的。」

那又如何?吳靜心裡想,她笑了笑,回頭看著小花說,「傳言這種東西聽聽就行了,何必當真呢。而且,現在他都走了,還去想他因為什麼來的已經沒有意義了。

「正常人應該做的就是,認真工作,過好自己的生活,不去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人和事,有些人他們衣食無憂、生活肆意,平常人無法企及,包括你,也包括我。」

……

那場會議結束後的第二天,陳善章就找吳靜談了話,告訴她張倩將要升職為部門總助,而她要接替張倩的職位,成為部門的主管,讓她業務上可以先熟悉起來,正式調令要等到三月份。

吳靜很驚訝,這一切比她料想得要快許多。

她因禍得福。

……

禹城的資料在秦朔的辦公桌前放了一個星期,秦朔一直把它們當成空氣,刻意地不去看。

那晚上,他做夢了,夢見自己站在那個長沙發前和吳靜爭吵的那一幕。

吳靜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你既然要開除我,想讓我離開你,為什麼還假惺惺地過來找我?」

夢裡秦朔像是被封住了嘴,掙扎半天也不得反駁,只在心裡大喊,「我什麼時候想要開除你了?我什麼時候想要你離開我了?」

吳靜聽不到他的反駁,還在一個勁地罵他,「無恥、卑鄙、下三濫……」把所有渣男屬性的形容詞統統罵了出來。

終於,秦朔被罵醒了。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艱難地從桌上趴坐起來。

左手伸直,修長的手指從那堆已經落上不少灰塵的文件堆裏抽出一份資料出來。

禹城的項目是個蒐集個人徵信的大數據項目,包括銀行、商家,乃至現在的OFO出租自行車等,只要有信用污點就要記錄下來,根據輕重大小,按照一定邏輯規則進行評估,該數據平臺可以作為第三方,供銀行、金融公司、房產公司,中介公司等參考。

項目計劃書上研發是趙嶽簽的字,產品部是陳行波,策劃做成是吳靜,項目做成是姚建建……

這個項目,他有印象。

但是,很奇怪,審批書上卻沒有他的簽名,是趙嶽簽署的。

秦朔皺了皺眉,聯想到剛剛做的夢,不禁出了身冷汗。

秦朔不死心地又翻了兩遍,依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不會吧,」他自言自語道,「不會真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出來吧?」

……

秦朔踢門進去的時候,趙嶽正跟自己的女朋友在電話裏卿卿我我,聊著情人節那天的安排。

「你幹什麼你!」趙嶽捂著電話吼道,「快跟我滾出去!」

秦朔愣了下,環顧了一眼辦公室,鬆了一口氣,冷冰冰道,「現在讓我滾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大嫂衣冠不整地在你桌子底下。」

趙嶽看了一眼桌子底下,當然沒人,他怎麼可能是那種在辦公室辦事的無腦禽獸!

他對著電話小聲地說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最好是嚴重點的事情!」趙嶽警告他。

一個小時後,趙嶽耷拉著眼睛,面如死灰地看著面前這個滔滔不絕的年輕人。

「鬧了半天……」趙嶽說,「你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禹城的項目,當初你已經審批過了,出於某種不可描述的原因,你把那份資料弄丟了,然後又冒出來這一份差不多、但是用途理解錯了的項目審批書,最後導致了項目走偏。

「最最後還是折騰得老子半死不活來重改,公司莫名奇妙地損失幾百萬,產品部門那個誰誰成了個背鍋的被炒魷魚,而你,真正的罪魁禍首卻落得個一身輕鬆。」

秦朔用力地點了點頭,「嗯!意思全對!」

趙嶽:「……」

「他媽的現在說這些有用嗎?」趙嶽大吼,「該賠的都已經賠了,該重做的也都重做了,不該背鍋的也已經背鍋了,項目已經交了,款也都收了,你特麼的是真的很閑啊我看!」

「不是,」秦朔解釋道,「我就是想說,我……我……」

秦朔想了半天,竟然也想不出來自己究竟是想幹嗎?

是啊,趙嶽說得沒錯,這個項目前前後後做了快一年,現在款已經收了,該做的都做完了,就算把之前那份弄丟的策劃書找出來,那個人也不可能回來了。

他和她的問題早就不是這份策劃書的事情了。

41、短髮

接到張田田請帖的那一刻,吳靜是崩潰的!

同為大齡單身女青年,吳靜和張田田有著同命相連的家庭壓力和社會壓力。而且自從兩人成為了好基友之後,兩人就相互勉勵,並肩作戰,相互出謀劃策來抵擋這種壓力。

「我不在的這大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吳靜對著電話大叫,「你怎麼突然就要倒戈,跑去結婚了?」

張田田對著電話嘿嘿地笑了幾聲,「就是你走了之後不久,家裡人安排相親認識的,嘿嘿,人老實得不行,一來二去就看上了。」

「一來二去?」吳靜還在大叫,「你這速度也太快了點,從認識到結婚都還不到一年呢?」

「哎呀,」張田田憨厚地笑著說,「你到時候來看看就知道了,電話裏不好說,反正就是跟我之前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不一樣你還急著結婚?」

「不是那個意思,」無論吳靜怎麼說似乎都無法掩蓋得了張田田甜蜜的聲調,「我現在終於發現,真正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小說裏寫的那樣驚心動魄,它就是一杯白開水,淡淡的,卻真的讓你每天都離不開。」

吳靜沒再說話,她靜靜聽著張田田發自內心甜蜜地述說著,那個老實巴交的笨男人是怎麼一步一步把她追到手又喫到嘴的。

突然間,她有些羨慕。

「說真的,」張田田講完故事之後,又跟吳靜誠心道,「相親也沒有那麼可怕,有些人命中註定要在一起,又何必在意用什麼方式相遇的呢。」

吳靜掛掉電話的時候,正立在小區前的一家鮮花店和理髮店中間,花店門口的音響里正放著梁詠琪的那首《短髮》,悽涼婉轉,吳靜情緒波動,想到張田田那幸福的模樣,頓時冒出自己「孤獨終老」、「老無所依」的畫面來。

牙一咬,腳一跺!

轉頭拐進了旁邊的那家理髮店。

「小姐,」這位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頂級髮型造型師,剛從寶島臺灣學成歸來,還帶著一股東北臺灣腔,他對著自己剛剛手腕抽筋不小心下去的一剪刀,嚇得白了臉。

他扭捏地說道,「最近很流行則(這)種短髮的啦,我在臺灣那地兒,四處看到的都是則(這)種齊耳短髮,顯得人操(超)有氣質。

「您之前講的那種梨花頭,是好多年前的款式了,現在怎麼講呢?說句實在話,有點土啦,你相信我,我給你搞個髮型,絕對沒錯的啦。」

吳靜看著鏡子裏左側已經剪到下顎的頭髮,已不抱任何可挽回的希望,面如死灰、生無可戀地道,「隨便你吧。」

走出理髮店,吳靜看著店門反光出來的自己的身影,圓圓的腦袋上俏皮地頂著一個鍋蓋似的短髮,將將蓋住耳朵,丟掉的似乎不僅僅是那已到肩下的秀髮,還有那副賢良淑德、溫柔可人的淑女形象。

「希望不會把張田田嚇死。」吳靜用手撥弄了幾下頭髮,有些擔心地自言自語。

吳靜請了兩天假去了一趟S市,當雙腳再次踏進這裡的土地時,心裡有種莫名地激動,故地重遊,依然獨自一人。

婚禮上她看到了張田田口中的那個老實人,長得其實還可以,但也看得出有些內向,幾句調笑就能從臉紅到耳後根,相反張田田倒是一副大大咧咧護駕侍衛的架勢,自己老公被開玩笑了之後總要上前護短几句。

吳靜真心為她高興,想必真愛就是會讓自己顯得傻頭傻腦的。

婚禮上,吳靜還看到了自己的老上司,陳行波。

他在那桌WI的同事羣裏坐著,並沒有注意到吳靜。

或許都已經把她給忘了,吳靜心想,即便心裡還沒忘,面上可能也都裝作忘了。

她和WI早就沒有半點關係了。

婚禮結束後,吳靜還被張田田拉著一起到了新房,新郎、伴娘們還在外面敬酒、遊戲,屋裡就剩張田田和吳靜兩個人。

「行了,」吳靜打趣著張田田,「今天這場合,你還能怎麼護著?他想入洞房,不讓他喫點苦頭怎麼行?」

張田田瞪了她一眼,腐到深處自然純,張田田難得地嬌羞了一下。

似乎為了掩蓋自己的不好意思,張田田又開始問起她的頭髮,吳靜支支吾吾了幾句,甩鍋給了那個臺灣版東北理髮師。

大半年沒見,這次見面張田田是積攢了一肚子的八卦要說,抓著吳靜的胳膊嘚吧嘚吧個不停,從WI的去年年慶說到今年招的新人,又說到研發小秦總的莫名失蹤……

吳靜心裡咯噔一下。

「整整一個多月看不到人影,」張田田誇張地說,「而且聽說連趙總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四處尋人打聽。」

吳靜抿抿脣,有些事在心裡壓著久了,原本以為會忘記,實際上早在心裡發了黴、爛了心。

「過完年又突然回來了,」張田田繼續說,「而且還剪了個大平頭,配上他那張秀氣的臉,倒是顯得邪氣了不少……」

「田田……」吳靜沒仔細聽她說的話,只是自顧自地想要傾訴,「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跟你說過……」

「你沒看見平時開會時孫暢的那雙眼睛,簡直像是長在他身上似的。」

「其實,他……」

「什麼事?」

吳靜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準備說,張田田閉上了嘴巴豎起耳朵準備聽。

突然間,新房的門被撞開了……

新郎官被幾個人架著闖了進來,緊接著男男女女一窩蜂地都擠了進來把新郎官擋在外面,手裡拿著各種道具、液體。

張田田從門被撞開那一刻就分了神,看到自家老公被捉弄,護犢心切,一下子站了起來,衝到最前面掐著腰大叫,「你們快走開啦,不要再弄他了!」

新娘擋在新郎面前,一副「沖著我來」的架勢。

四周的人都在鬨笑,有的還調笑著新娘完全不知羞。

張田田滿臉的不在乎,倒是她身後的新郎官,滿臉通紅卻充滿愛意地看著她,笑著小聲說,「沒事,沒事,大家高興就成。」

吳靜站在一邊,笑著看著這一切。

……

四月份的S市,乍暖還寒,秦朔穿著一件衝鋒衣依舊騎著他的小電瓶來上班。

他現在走出停車場的時候,已經不會再去留意斜坡上的車子是什麼型號、什麼顏色了。從W市回來兩個月了,每天晚上抱著被子睡覺的時候還是會想到W市的沙發,那裡似乎全是她的味道。

但是,沒辦法,flag已經立下來了,狠話也都放出去了,就算再懷念、再不捨、再後悔,還是拉不下臉回去。

每天矛盾糾結,最後都以心裡那句話終結——「我不要面子的啊!」

到了辦公室,開了空調,秦朔脫下了他的衝鋒衣,拿在手邊。

習慣性地想扒拉一下頭髮,才發現頭髮被剪了,現在也才長了三四公分,除了有些扎手外,再沒有那種慵懶隨性的感覺了。

他「嘖嘖」了幾聲,繼續往前走。

研發部裏有百十號人,秦朔認不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百十號人都認識他。

這一路過來,跟他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他習慣性地點下頭或者隨口應一聲,往往到最後都不正眼瞧對面是誰就直接「嗯」一聲。

快走到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從他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秦……總?」

語調有些奇怪,秦朔皺眉轉過頭,看到那雙有些神似的眼睛時,秦朔心裡抖動了下,他吞嚥了一下,平復了一下心情。

「吳……」秦朔拖著聲音,不知道該怎麼喊面前這個年輕人。

「夕!」吳夕說道,「秦總,我是吳夕!」

……

WI的食堂分為幾個區,大廳區、隔間區、包廂區,一般員工都趕著空來喫口飯,基本上都在大廳區,隔間一般坐的都是些上層領導,高處不勝寒,往往他們坐在哪裡,那附近就自然形成隔斷,沒人靠近,久而久之,就真的成了隔間。

包廂區又被稱為WI的小廚房,基本上都是用來招待公司的貴賓或者董事,菜色獨特、分量小、價格高,正常情況下沒人願意去。

吳夕承蒙秦朔關照,今天中午被拉到了這裡。

想到上午和秦朔的對話,吳夕真心覺得有些詭異。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實習啊。秦總是……研發的?老大?」

「呃……是啊。」

「哦,我還以為這裡的老大是趙總。」

「呃……不是,是我。」

「哦哦……不好意思……」

「呃……沒事。」

說完,秦朔立在他面前來迴轉了轉身,似乎有話沒說完。吳夕一直盯著他看,但是他也沒說出什麼就走開了。

接著,一整個上午,秦朔從他身邊溜達了三次,每次都是站了幾秒後,又若無其事地走了。

吳夕:「……」

終於,到了午飯的時候,秦朔從辦公室風風火火地走到他面前。

「喫飯了,走,我帶你去參觀一下我們公司的食堂。」

吳夕:「……」

吳夕覺得,這頓飯絕對不是喫飯這麼簡單!

但事實證明,他差點就錯了!

從上第一盤菜到最後果盤上來,秦朔都沒有跟他講一句話。

最後倒是吳夕有些忍不住了。

「秦總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嗯?」秦朔抬起頭看了他一會,「呃……你……你來這裡,你家裡……呃……」

「我家裡都還不知道呢。」吳夕搶答。

「哦……」

秦朔繼續低著頭撿飯粒,吳夕喫得差不多了,他看秦朔的樣子多少能猜到些什麼。

「秦總想知道我姐的消息嗎?」

秦朔喝水被嗆,咳了一會,「啊……呃,對啊,你姐……還好嗎?」

「好著呢!」吳夕一本正經地胡說,「過年的時候我媽說要給她介紹對象,她還擺擺手說不需要。」

秦朔低著頭,抿嘴勾脣。

「誰知道前陣子突然打電話說,想跟那個介紹對象見見面。」

「什麼?」秦朔猛地抬起頭。

「怎麼?秦總有意見?」

「呃……沒,沒有。」

「嗯,」吳夕一邊觀察著秦朔,一邊繼續說,「然後我媽就聯繫了那個介紹人,老家都是一個村裡的,那男的之前也是在外地上了大學,去年回到老家,在W市一家國企上班。」

秦朔眼睛眨了眨,也喫不下飯了,聽著吳夕說話。

「我姐好歹也是重點大學畢業,模樣也不差,我媽的要求還是挺高的,」吳夕得意地說,「我媽說了,家裡父母條件要跟得上,不能扯子女的後腿,男方工作要穩定,脾氣要好,還有至少得在市裡有套房吧。」

「嗯。」秦朔嚴肅地點點頭。

吳夕瞥了他一眼,繼續胡說,「我媽把話是說出去了,可我姐的性子你也知道,體貼入微,覺得太強硬也不好,便跟那個介紹人說了,如果對方長相中等偏上,那沒房也可以,以後兩個人……」

「你姐真這麼說!」秦朔拍了一下桌子,打斷了吳夕的話。

「嗯……」吳夕磕巴了一下,「嗯。」

秦朔騰地站了起來,沒好氣地對著吳夕說,「喫好了沒?喫好趕緊上班去了!」

吳夕:「……」

晚上,秦朔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想著吳夕的話,一直到了半夜2點都沒有睡著。

夜裡安靜,他抱著被子看著窗外,徐徐清風吹動了布簾,微動,滲透進來一些外界的燈光。

他在牀上打了幾滾,把自己裹成了一根土豆卷餅。

屋裡黑漆漆的,心事都撕開了坦露著也不懼怕。他心裡想著人,煩躁地蹭了幾下,就蹭得下身全是火。

他艱難地從卷餅裡頭抽出一隻手,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跟著不變的焦灼一起的是時間的流逝。

等著天亮的感覺實在太無聊,秦朔打開了微信,翻看了幾個月沒看過的朋友圈,想藉此來消磨時光。

朋友圈真是一個各路神仙顯神通的地方,通過這個,他知道了哪天哪裡下雪了,哪天哪裡又出太陽了,哪個明星和哪個明星談戀愛了,哪個球員轉會了,哪家的狗死了,哪家的姐妹又結婚了,哪……

咦?

秦朔往回翻了翻,那是一張婚禮上的照片。

發朋友圈的是張田田,她濃妝盛扮,顯然是她自己結婚。

但是,最後這一張……

那個短頭髮的是誰?

秦朔左右前後晃動胳膊,終於擺脫了被子的束縛,從牀上端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盯著手機仔細看,放大了看……

吳靜的頭髮怎麼了?

剪成這麼短是什麼鬼?

他從牀上跳了下來,抓了抓頭,來回在地上走。

趙嶽被一陣急促的錘門聲叫醒,他大罵一聲跑去開門,打開門就看到一個精神抖擻、亢奮異常的年輕人瞪著眼睛立在門口。

啊……年輕精力真好啊!趙嶽咬牙在心裡默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誰家還沒個熊孩子!

秦朔朝他喊,「趙哥,我要出去一趟!」

趙嶽皺了皺眉。

秦朔又喊,「今天就走!」

趙嶽眼睛一瞪,「又來?」

秦朔鄭重地點點頭。

趙嶽眉頭未解,最近他有些習慣了秦朔的神經兮兮,他冷聲問道,「幾點的飛機?」

「七點四十有一班。」

趙嶽瞟他一眼,抓起桌邊的手機看了一眼,瞬間怒吼道:「媽的智障啊!現在才早上四點!」

秦朔撓撓頭,不在乎他的大吼大叫,抓起放在客廳沙發上的一個揹包。

「就這樣,我要走了。」說著就朝門口走去。

趙嶽又低頭看了眼時間,「現在才四點啊!喂!」

秦朔像是沒聽到一樣,只顧走自己的路,出門後還把門小聲地關上。

趙嶽:「……」

趙嶽掐腰站在門口左右看了看,突然兀自低頭笑了笑。

「陷入愛情裏的人都傻裡傻氣的。」他自言自語道。


2021.1.6更新

42、表白心意

吳靜下班車的時候打了個冷顫,天上飄著細雨,密密麻麻地打在臉上,涼風一吹,也和南方冬季濕冷的感覺差不多。

她撐開傘,走到一半路過一家超市,想著家中許多日用品快用完了就走了進去轉了一圈,本想順便買點菜回家做飯的,可望著外面陰雨綿綿,心情不大好就打消了自己做飯的念頭。

出了超市左拐,去了一家快餐店,點了幾個菜在那細嚼慢嚥地喫了起來。

喫完飯,拎著一袋東西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好像從秦朔走了之後,她就很少在家燒飯了。

晃晃蕩盪進了電梯,又晃晃蕩盪走了出來,整個人就像一隻缺水的魚,乾癟得沒精打採。

陰天本就光線不足,偏偏這一樓層的過道燈只有一個是亮的,樓道里有鄰居放的幾包垃圾、一輛小型電瓶車,還有一個鞋架,吳靜拎著東西小心避讓,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前,突然發現電瓶車後座下方好像有個黑影。

吳靜突然緊張起來,把手裡東西護在懷中做出防禦的姿勢。

那黑影似乎聽到聲響動了一下。

「誰?」吳靜聲音有些發抖。

那黑影又蠕動幾下,慢慢拉長,顯出一個人影,身材修長。

「誰在那?」吳靜又問。

黑影朝她走了過來,借著唯一的燈光,慢慢浮現出一張俊秀、無辜、委屈的臉。

「是我。」秦朔低啞著嗓音說道。

吳靜在聽到聲音的時候,稍稍安心下來,但沒幾秒鐘又忽地緊張起來。

「秦……」她看清了他的臉後有些震驚,但是隨後又被他一身薄外套和帆布鞋分了神,望著他還有些潮濕的頭髮和通紅的鼻尖,心裡竟有些心疼不捨。

「你怎麼來了?」吳靜說。

秦朔皺著眉,委屈巴巴地剛想說話,突然朝天打了個噴嚏。

吳靜:「……」

她連忙越過他,走到門前打開了門,又急忙走進臥室,打開櫃子從裡面翻了半天翻出幾件衣服,拿到客廳時,看到秦朔還愣愣地站在門口,扶著門框眼巴巴地看著她。

「……」吳靜立在那,朝他喊道,「還愣在那做什麼?快點進來啊?」

聞言,秦朔便脫了自己的鞋子走進屋。

北方暖氣還開著,頓時感到身體暖和了不少。

進了屋,在明亮的燈光下,吳靜纔看清他的臉。

頭髮短了,顯得臉也小了,更加秀氣不說把年紀也顯小了。這要說他是個一二十歲的大學生,想必沒有會懷疑。

吳靜頓時聯想到自己的新髮型,倒是朝著成熟、幹練的方向走的,心中不乏又開始悔恨。

還沒來得及在心裡罵那個混蛋的理髮師,秦朔又一次朝天打了個噴嚏。

吳靜:「……」

她幾步走到他面前,原地抬了抬手,最後又放棄,直接說,「坐下。」

秦朔一愣,往沙發上一坐,吳靜便把毛巾搭在他頭上。

「快擦擦,」她說著又把手裡的幾件衣服遞給他,「這是你上次走之前落下的幾件棉衛衣,趕緊也換上,雖然四月了,但是北邊還是很冷的,不比南邊,你穿成這樣就過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難不成天氣……」

吳靜話沒說完,突然感到腰上環繞了一雙胳膊。

……

「做……做什麼?」吳靜吞吞吐吐地說。

秦朔沒說話,只是把胳膊又緊了緊。

吳靜心裡一酸,想到幾個月前他走之前那決絕的樣子,在他肩上推了一把,有些哽咽道,「你還回來做什麼?」

秦朔還是不說話,他只想這樣抱著她,感受她的溫暖。

吳靜的委屈像是開了閘。

明知道絲毫不會有鬆動的跡象,吳靜還是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說再不會過來了嗎?你現在幹嘛又過來了?你不是說……」

「我錯了。」從衣服裏發出支吾模糊的聲音。

吳靜心裡又是一陣難過,她解恨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算什麼?」她掰著他的胳膊道,「你快放開我。」

「讓我抱一會!」秦朔突然把她摟得更緊,「好不好?」

吳靜不動了,她站了一會,低聲問,「為什麼?」

「我離不開你,」秦朔把頭從她腰上抬起,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向她乞憐,「我喜歡你,吳靜。」

吳靜看著他的一雙誘人犯罪的眼睛,又聽著他低啞嗓音的真情告白,瞬間就酥了半截。

腦子裡一團漿糊,攪也攪不動,吳靜只能傻站在那。

過了良久,剛想說些什麼,突然聽到「咕嚕」一聲。

吳靜:「???」

她把肚子上的腦袋往外推了推,秦朔的臉有點紅。

「沒喫飯?」她問。

秦朔點點頭。

吳靜感覺自己的保姆體質瞬間就上來了,把腰上環著的胳膊取了下來,一邊叨叨一邊急匆匆地開始往廚房走,「這麼晚了怎麼不知道去樓下買點喫的呢?」

秦朔默默地站了起來,跟在她身後。

「還穿這麼少,是誠心和自己過不去嗎?」吳靜邊說邊打開冰箱,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在家裡做飯了,冰箱裏除了一些雞蛋和麵條,沒有其他東西,頓時急躁道,「哎呀,怎麼辦?

「我這裡只有麵條和雞蛋了,晚上也沒有買菜,我記得你最不喜歡喫白水麵條的,要不去外面喫或者叫個外賣?」

秦朔沒說話,跟著她一起往冰箱裏瞅了瞅。

吳靜以為他也在找食物,心想著必定是餓了,繼續說,「外賣肯定要等很久,要不你在家休息會,身子剛暖和還是別往外跑了,我出去幫你買一份吧?」

秦朔低下頭看著她。

她抬頭跟他對視一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避開眼神,往身上擦了擦手汗就準備拿錢包出去。

包還沒拿到手,忽然間身體又被人從身後抱住。

吳靜咬著嘴脣,猶豫了片刻,終於把手也放在環扣在腰上的那隻手上,秦朔的手背熱乎乎的。

「別走。」秦朔聲音更加低啞了。

「快鬆手,」吳靜聲音也柔柔弱弱的,「你該不會一整天都沒喫東西吧?」

「嗯。」秦朔應聲。

「那怎麼行?」吳靜有些急了,「會餓壞的。」

「不想喫東西,」秦朔手上一用力,扶著她的腰把她轉了一圈,面對面站著,胳膊往後一拉,吳靜的腰便抵著他的跨下,他的臉頰潮紅,手心發燙,眼睛直溜溜地看著她,「我想喫你。」

說畢,秦朔手掌一撐,託著她的屁股把她抱了起來往屋裡走。

吳靜心裡緊張,推拒著他,「幹嘛啊?」

「幹你啊。」秦朔回答得很快。

吳靜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背,「你……你……不能這樣。」

「我想這樣。」秦朔完全不在乎她柔弱無骨的拍打。

「我……我們……」吳靜話沒說完就感覺身子一輕,落在了自己的那張大牀上,而牀尾的秦朔則開始解衣寬頻。

「你……」吳靜看到他脫了外衣,露出精壯的上半身,腹肌明顯,一時沒有挪開眼,頓時不好意思直視,扭捏道,「我們……還沒和好呢?」

秦朔把上衣一扔,呼的一聲撲在她身上。

「怎樣纔算和好?」他皺著眉,說話時吐氣在她臉上,麻麻的、癢癢的,「我來都來了,話也說了,怎樣纔算和好?嗯?」

吳靜臉偏了偏,蹭著他的下巴,剛冒尖的鬍渣有些刺痛,有些誘人,她吞吞吐吐道,「得……得我答應……」

「那你答應了嗎?」秦朔故意在她耳邊講話,下巴蹭著她的脖頸。

吳靜酥麻難耐,推他亦不動,有些求饒架勢,「快……別蹭……」

「答應嗎?」秦朔還在問。

吳靜逼得直點頭,一邊推他一邊急著說,「答應了答應了,你快拿開點,好癢。」

秦朔頭往下移了移,鬍渣剛移開,嘴脣就貼上。

吳靜知道今晚怕是躲不過了,心裡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她轉過頭雙手捧著秦朔的臉,說道,「你這次是認真的嗎?」

秦朔的臉被她捧著,覺得她的手涼涼得很舒服,在她手心裡蹭了蹭,望著她的眼說,「我哪一次不是認真的了?」

「之前幾次。」吳靜說。

秦朔眉頭皺起,一本正經道,「我活了二十幾年,從來沒對女人有這種感覺,只有你,一時讓我氣到肺炸,一時又讓我想到心疼,孤枕難眠、夜不能寐,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為了你,這還不夠嗎?」

吳靜從沒聽過他說的這些情話,她要是作為旁人定是覺得肉麻、矯情,可偏偏作為當事人聽起來就感人肺腑、動人心魄,她心防早已卸下,可嘴上卻還在問,「真的?」

秦朔急了,從她身上爬坐起來,焦躁地說,「你還不信我?」

吳靜見他急了,也有些急了,一隻胳膊撐著牀支著腰,另一隻胳膊拽著秦朔的手忙說,「不是,不是。」

秦朔盯著她看,片刻偏了偏頭,像只泄了氣的皮球,嘆氣說,「那你要是今晚不願意就算了。」

吳靜見他口氣有些失望,心中也不忍,而且大半年沒做過了,現在有一鮮肉騎在自己身上,心裡也有些癢,糯糯地說,「也不是不願意……」

秦朔頭一轉,身體直了起來,欣喜道,「那是願意了?」

「可你要不要先喫飯?」吳靜還有些擔心他一天沒喫。

「沒事,先喫你。」秦朔痛快道。

吳靜聽懂他的意思,臉一紅,不想理他。

他們兩人在性事上一直都是琴瑟和鳴、雙宿雙飛,吳靜過完年已經29了,也不是沒經歷過人事。

秦朔就不用說了,二十五六的年紀,正值精力充沛。

……

兩人做完之後,赤身平躺在牀上,吳靜早已忘了時間,更是沒力氣下牀給秦朔做喫的,而秦朔則是身心都無比的暢快,達到這大半年來最大的滿足,喫不喫飯都無所謂了。

兩人閉眼喘息,呼吸逐漸平復的同時也勻長起來。

房間裏燈未關,空氣中情慾未散,春宵只消那一刻,而情人之間的滋味卻是此時最濃。

也不知道兩人睡了多久,吳靜先醒了過來,她眯著眼睛躲閃臥室裏刺眼的光亮,轉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秦朔,心裡一陣暖流,隨手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起身去了廁所。

秦朔不喜歡喫白水煮麵,吳靜家裡又沒有別的食材,沒辦法就從櫃子裏取出一些麵粉,濾出蛋清,加入白糖,攪拌打出白沫,蛋黃加糖、牛奶、色拉油,混入麵粉中攪拌,最後蛋黃蛋清混合拌勻放入烤箱裏。

等待的過程中,吳靜安靜地坐在廚房看著窗外。

細雨還未停,安靜的夜晚偶爾還會聽到細雨積攢成的雨滴掉落在窗檯、衣架上的聲音,吳靜想著自己牀上躺著的男人,想著晚上看見他的那一刻心裡湧出的激動和感動。

是啊,其實早在那一刻,她就原諒他了。

她的心意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平日裏表現出來的那種平靜並不是無所謂,而是作為成年人偽裝出來的一種認命。

她覺得她可以沒有他,但她沒想到,有他會這樣幸福。


2021.1.8更新

43、生病的秦兩歲

隨著烤箱的一聲「叮」響,吳靜站起來帶上手套去取蛋糕,香噴噴的,讓人垂涎欲滴。

吳靜對著蛋糕笑了笑,他愛喫甜食,而她把糖放得多。

端著熱乎的蛋糕剛剛走到房門口就看到秦朔光著上半身坐在牀上,皺著眉頭,臉頰通紅,神色不安。

看到吳靜的時候,眉頭舒展開來,嗓音嘶啞道,「你去哪裡了?」

吳靜聽得他的聲音不對,蹙眉走到牀邊說,「給你做點喫的,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秦朔咳了幾聲,嗓子似乎不太舒服。

吳靜把手貼到他的額頭上,滾燙的溫度讓她一驚,她擔心地說,「你發燒了!」

秦朔似乎沒覺得有什麼奇怪,點點頭,「嗯,應該是的。」

「你知道?」吳靜問。

「嗯,今天下午就有些不舒服。」

吳靜想到晚上觸碰到他身體的時候都是熱熱的,原以為是情緒激動興奮的原因,現在想想應該早就發燒了。

「我去拿葯。」吳靜急忙站了起來,然後就發現手裡端著一塊蛋糕,又把蛋糕放在牀頭櫃上,說,「你先喫點東西,空腹喫藥對胃不好。」

秦朔轉頭看了一眼蛋糕,吳靜又連忙把蛋糕拿起來說,「還是先別喫這麼甜的了,我先去給你倒杯水。」

秦朔本來就混沌的腦袋被她左轉右轉攪和得更暈頭轉向,他一把抓住吳靜的手,皺眉道,「你別亂動,我沒事。」

「還沒事!」吳靜掰開他的手,往屋外走,「總之,先看家裡有什麼葯吧。」

吳靜在客廳裏翻找了半天,最後拎著一個袋子,端了一杯熱水進來。

進屋便看見秦朔正在喫那塊蛋糕。

吳靜:「……」

秦朔:「我……太餓了啊。」

吳靜也沒再追究,把水遞給他,「先喝點水吧,再量量體溫。」

秦朔端著水杯喝了幾口,然後又把體溫計夾在腋下。

吳靜望著他嘆了一口氣,翻開面前的袋子,「家裡沒有退燒藥,喫點消炎藥和感冒藥試試?」

「嗯。」秦朔無所謂地點點頭。

「39.2?」吳靜拿著體溫計大叫一聲,「這麼高的燒,要不我們去醫院吧?」

秦朔把消炎藥和感冒藥一起放在嘴裡,又喝了一大口水,鼓著腮幫子直搖頭。

喫完葯之後,又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喫蛋糕。

吳靜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忽然覺得他這麼遠趕來,淋了一身雨不說還餓了一整天,末了還發了一夜高燒,心裡有些難受。

夜深人靜,最易多愁善感,她眼圈有些泛紅。

秦朔:「……」

「你幹什麼?」秦朔一手把她的頭抬起來,皺眉道,「我又不是要死了?」

吳靜揉揉眼圈,把他的手拿開,起身嘟囔著,「發著這麼高的燒還要做,我看你是真的要死了。」

「……」秦朔腰一挺,「我現在也還可以做啊。」

吳靜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又羞又怒道,「葯喫完了快點睡覺,還逞什麼強?真是個孩子不成?」

秦朔抱著被子笑了笑,理所當然地讓吳靜給掖了掖被角。

不一會兒,藥效上來,昏睡過去。

早上鬧鐘響的時候,吳靜反應很快,好像後半夜就一直沒怎麼睡踏實。

秦朔還趴在牀上酣睡,吳靜摸了摸額頭,感覺有些薄汗,心裡放心了不少。起牀洗漱完畢就跑去趕班車了。

中午的時候又擔心秦朔不能好好喫飯,請了半天假,回家的路上去了趟藥店和菜市場,買了點葯和菜,到家的時候已經快2點了。

秦朔果然還躺在牀上沒起。

「……」吳靜看見牀上鼓起的那一坨,心裡又急又恨,上去掀他的被子,生氣道,「怎麼還在睡?午飯也沒喫?」

秦朔迷迷糊糊的,看見是她,眼睛一眯,驚喜道,「你怎麼回來了?已經下班了?」

吳靜上去摸他的頭,一驚,「又發燒了?」

「好像有點。」秦朔啞著嗓子說。

吳靜將手裡的葯袋子扔給他,「趕緊喫點葯,我去給你倒水。」

秦朔從牀上爬了起來,實際上,他上午起來過一次,還把吳靜留的早餐喫了,只是喫完之後不久還是感覺頭昏腦漲又回窩睡了起來,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他把葯袋放在餐桌上,從裡面翻了翻。

一盒頭孢、一盒感冒藥、一盒止咳化痰、一盒布洛芬,還有一個很小的四方盒子,捏在手裡像是沒重量,秦朔把它拿在手上轉一圈看了看。

毓婷……

秦朔手一抖,恰好這時候吳靜端著一杯水走了過來,看到他正拿著那盒緊急避孕藥,眉頭一緊,伸手奪了過來,「這個不是給你買的。」

「……」秦朔當然知道不是給他買的。

他手指搓了搓桌面,抬眼看到吳靜正在拆那葯的包裝,心裡一急,站了起來。

「我……」他吞吞吐吐地說,「昨天沒忍住,弄進去了,對不起。」

吳靜看了他一眼,沒什麼表情地說,「就算最後沒弄進去也得喫,保不齊中間有沒有……漏……什麼的。」吳靜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也有些不好意思。

秦朔把她的手按住,眉頭緊鎖,「喫這個不好。」

「嗯。」吳靜點點頭,手上卻繼續拆包裝。

「能不能不喫?」秦朔低著頭看著她的表情。

吳靜突然瞪大了眼睛,「當然不能!」

秦朔抿抿嘴,還想試圖攔著她,「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是喫這個對身體不好,我們兩個既然已經心意相通,我肯定會對你負責任的,假設真的有了,我立馬就跟你結……」

「開什麼玩笑!」吳靜突然打斷他的話,「你想讓我去冒有可能懷孕的風險?」

「這怎麼是風險呢?」秦朔說,「如果懷孕了,那也是好事啊。」

「好事?」吳靜不可思議道,「什麼好事?未婚生子還是奉子成婚?難不成做人流手術?」

這話似乎嚴重刺激到了秦朔,他原本也只是想提個建議,把兩人的情意說開,結婚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誰知道吳靜竟然反應這麼大,聽到人流手術時他差點沒跳起來,大聲道,「什麼手術?你喫這種葯我都捨不得,怎麼可能會讓你……」

他急得原地轉了轉,然後大聲問說,「我在你眼裡難道就是這樣的人嗎?」

吳靜也是一時口快,她搖搖頭。

秦朔繼續說,「還有,如果懷孕了怎麼就不是好事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難道不想要個孩子……」

「你還嫌我老了?」吳靜突然問道。

秦朔愣在那裡,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吳靜說完也覺得自己有些太過敏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秦朔。

四目無言相對,過了一會,都笑了起來。

片刻,秦朔又坐回原來的位子上,一片一片地拆著自己的錫箔包裝。

「你喫也行,不喫也行,你自己選。」他低著頭說,過了一會,抬起頭看著她,「什麼結果我都會負責到底的。」

……

秦朔有些細菌感染,斷斷續續燒了三天,最後終於好了卻又開始咳。

吳靜白天上班,晚上照顧他,給他熬梨湯、剝琵琶,但他夜裡還是止不住咳得撕心裂肺。

「你不能憋著不咳嗎?」吳靜翻過身看著他。

秦朔邊咳邊搖頭晃腦,好不容易停了下來,「這玩意能憋得住嗎?」

吳靜皺著眉看了他一會,最後也沒轍,又躺了下來,眼睛瞪著天花板,「你現在就像個糟老頭子。」

秦朔把身子半撐起來看著她,「怎麼?這就嫌棄我了?說好的生老病死、不離不棄呢?」

吳靜嘴巴一撇,「我可沒說過。」

秦朔嘴角一勾,上去撓她腰肢,「那現在說?」

吳靜被他撓得癢,渾身扭動,秦朔手上動作未停,從腰往上摸,幾口氣沒喘順,摸了一半又咳起來。

「哎喲喲,」吳靜動了幾下,把他的手壓住,「你趕緊歇歇吧,都病入膏肓了還毛手毛腳的。」

秦朔咳了一會,又把她摟住,吳靜又開始掙,秦朔死壓住不讓她動,兩個人在一塊糾纏了一會。

「別動啦,」秦朔壓在她身上咳了兩聲,「讓我摸摸,過陣子要摸不著了。」

吳靜瞬間就沒了動靜,不僅四肢,連臉上也沒了表情。

秦朔也覺得話說得太突然,用手指劃了劃額頭。

「你要走了?」過了一會,吳靜問。

秦朔從她身上起來,坐在牀上,看著她,「嗯。」

「什麼時候?」吳靜也坐了起來。

秦朔低了低頭,架起了一條腿,胳膊搭在腿上說道,「後天。」

說完,他抬起頭看著吳靜,「下個月要開董事會了,前面一堆事情,我得回去一趟。」

吳靜臉偏向一邊,片刻,點了點頭。

「上次過來一個月,公司裏很多事都是趙哥頂的,我不能總這樣,而且……」秦朔皺著眉,好像想到了一些事情,「我也答應了我爸……」

吳靜抬頭看他,見他臉色認真嚴肅,她不知道答應了什麼事,或許是比較重要的事。

「你……」秦朔伸出手拉了拉吳靜,「能跟我一起回WI嗎?」

秦朔要回WI,這件事情吳靜很理解,自家公司,又是部門老大,總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可是她以為秦朔也很理解她,從S市回到W市,她是下了決心的,而且早在幾個月前,也是這間屋子,她明明確確地告訴過他「她是不會走的」。

秦朔的話突然讓她感到了一種危機,一種他無法與她同步,無法理解她的想法,無法共同生活的危機。

「不行。」吳靜回絕他。

秦朔的手縮了縮,胸口悶得像是要炸了,可他還是憋著沒咳嗽,問,「為什麼?」

吳靜盯著他看了一會,似乎想從他無知的眼神裏看出一點意圖,但是沒有,他只是單純在問她原因。

「我不想離開這兒。」吳靜說。

「可我現在也離不開WI,」秦朔說,「我以為你能理解。」

「我理解,」吳靜說,「你是部門領導,自然離不開。」

秦朔咬咬牙,他不喜歡吳靜說話的口氣。

「我十幾歲就來了公司,待了這麼多年,」秦朔說,「前年我爸又把一大半的股份轉給我了,所以對我來說,這個公司是一份責任。」

「是的,我知道!」吳靜說道,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平靜地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秦朔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種不妥協,過了一會,嘆了一口氣說,「儘快吧,我也不確定。」

「嗯。」

吳靜應了一聲之後就躺下休息,秦朔坐了一會之後也並排躺了下來。

燈關了之後,兩個人呼吸聲都逐漸明顯了起來。

睡不著。

想著即將要分離的事。

異地戀……

濃濃的黑夜裡傳來一聲嘆息。

「睡不著?」吳靜問。

「嗯。」秦朔答。

過了一會,又悠悠地說,「我幾天前還信誓旦旦地說會對你負責,而現在就要拋下你去負責另一件事。」

吳靜看著天花板上斜入進來的一個光圈,平靜說,「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秦朔愣了愣,突然笑了,從被窩裡拉住她的手問,「我要是想你了怎麼辦?」

吳靜想了想,「忍著?」

「忍不了呢?」

「那就打電話、聊視頻。」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下吳靜沒轍了,她轉過頭看著他漆黑的身影,「我去看你?」

「好啊!」秦朔突然轉過頭,興奮地問,「這週末?」

「今天週二了!」

「是啊!」

「你週四才走!」

「對啊!」

「……」吳靜把頭扭向天花板,片刻說,「下個週末吧。」

44、 異地戀的激情

秦朔是週四下午走的,晚上吳靜回來時覺得家裡特別安靜,叫人心慌。

她都忘了之前幾個月她是怎麼一個人生活在這間房裡的。

失而復得、得而又失的感覺,真可怕。

最後連燒飯的精力都沒有,就叫了一份外賣回來喫。

七點多的時候收到了秦朔的信息。

小多:「我下飛機了,寶貝,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吳靜笑著拿著手機,還沒想好回什麼,那邊的視頻邀請就發了過來。

視頻裏出現了秦朔那張俊美的臉,S市是陰天,能聽到一陣陣風聲。

「才喫飯嗎?」秦朔問。

「嗯。」吳靜回答。

「喫的什麼?給我看看。」秦朔挑著眉,似乎想從視頻下方看到她的食物。

「麵條。」吳靜沒給他看,輕描淡寫道。

「哦。」秦朔也沒再執著,他一邊走一邊開著視頻,時不時地往手機裏看幾眼。

吳靜:「……」

就這樣捧著手機過了幾分鐘,吳靜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對著鏡頭那邊正在打車的秦朔說道,「如果沒事我就掛了。」

「為什麼?」秦朔望向視頻裏的吳靜,「沒事就不能視頻了嗎?」

「那難道就這樣一直舉著手機嗎?」吳靜反問。

「有什麼不行嗎?」秦朔答道。

「當然不行啦!我們都還有……」

「我想你了嘛!」秦朔突然打斷她的話,「我們才剛剛分別。」

「所以,得先忍啊。」

「我忍了啊。」

「你忍個P,」吳靜說,「你發了一個消息後沒過一分鐘就打過來了。」

「誰說我沒忍!」秦朔在鏡頭裡一本正經地說,「我在飛機上忍了一路啊!」

吳靜:「……」

……

原計劃下個週末去S市的計劃,在最後幾天突然變了卦。

而原因對吳靜來說不知道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週四下午,部門老總陳善章和張倩把她叫了過去。

「吳靜,」陳善章笑著問她,「來我們部門已經有幾個月了,感覺怎麼樣?」

吳靜點點頭,笑答:「還好,主要還是張姐帶得好。」

張倩在一旁擺擺手,說道,「還是你做事比較細緻,又肯學習,所以上手才快。」說完又對著陳善章說,「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比較放心把手上的工作交給她。」

吳靜:「???」

她剛想問「什麼工作交給我」,陳善章就接過話頭,「嗯,目前來講,也沒有其他什麼好辦法了。」

「吳靜,」陳善章看著她,「讓你接替張倩的職位做兩個月怎麼樣?」

「???」吳靜瞪大了眼睛。

「是這樣的,」張倩見她一臉茫然,解釋說,「我……下週可能要請個長假,公司裏的事情可能沒辦法顧及到。」

吳靜稍微懂了,但她還是不明白什麼假需要兩個月,「要兩個月這麼久?」

陳善章在一旁嘆了口氣,張倩也抿著嘴側著頭,過了半晌,張倩才開口,「是的,上個月體檢,我身體有些不好,需要動個手術。」

吳靜張了張嘴巴,沒發出聲音。

片刻,她點了點頭,禍福旦夕,不可預測,她能理解。

「你也不用太擔心,」張倩繼續說,「不出意外的話……」

張倩停頓了一下,想必也是想到了手術的種種可能,繼續說道,「我兩個月後應該就可以上班了,我手上的事情,陳總會接管一點,大部分還是交給你,要有什麼問題你也可以直接找陳總商量,頂過這段時間也就沒事了。」

「嗯,」陳善章在一旁說道,「有問題直接找我就行了,事無巨細,你不用有顧慮。你沒來之前,也是張倩一個人做這些事的,我相信你應該能勝任的。」

吳靜點頭答應。出了會議室,她才意識到,雖然只是短期的代職,可這也屬於中層管理者的崗位。

她呼了一口氣,望著窗外,想到自己近一年來的遭遇,當真應了那句「否極泰來」。

張倩下週就要請假,本週的最後幾天吳靜既要忙著自己的工作,又要跟著張倩學習新的業務,可謂忙得不可開交。

導致到了週五晚上九點還在公司加班。

她忘了一件事!應該說差點忘了一件事!

「五一!五一一定過去!」吳靜在視頻裏豎起三根手指起誓。

秦朔在視頻那頭簡直快要氣炸了,他大吼,「吳靜!我發現你就是仗著我稀罕你,現在你越來越不把我當回事了!」

「不是這樣的。」吳靜好言好語地說,「我明天是真的要加班,我領導要請長假,我要交接她的工作。」

「請什麼長假?」秦朔氣著說,「她請長假關你什麼事,吳靜你就是太心軟了,別人叫你幹嘛就幹嘛,太好讓人欺負了!現在好了,你又轉過來欺負我了!」

吳靜:「……」

「不是,」吳靜解釋道,「真的是有特殊情況,張倩她生病了。」

「我管她死活呢!」秦朔說,「我把這週末的計劃都排好了,你現在才告訴我來不了了!」

「好啦,」吳靜使出最後一招,她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對不起嘛,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下週就是五一,我過去給你賠罪好不好?嗯?」

秦朔看著鏡頭裡吳靜忽閃忽閃的眼睛和水嫩白凈的一張臉,心裡癢癢得厲害,頓時怒火也發不出來了,咬牙切齒道,「那你等著,五一過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吳靜看著秦朔色厲內荏的樣子,覺得很好笑,她心裡哪裡不想這周就飛過去呢,但是誰讓他們之間隔了幾千公里。她望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心裡嘆道,不知道這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日子會繼續多久?能維持多久?

「對了。」她看著鏡頭裡還在生悶氣的他,準備打個岔緩解一下氣氛。

「嗯?」秦朔翻了翻眼皮,嘴裡哼了一聲。

「你剛剛說週末的計劃,」她笑嘻嘻地問他,「都計劃什麼呢?雖然完成不了,但你說來聽聽,我們一起想像一下。」

秦朔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說道,「早上去接你。」

「嗯。」

「然後回酒店。」

「然後呢?」

「後天下午送你回去。」

吳靜:「……」

秦朔嘴角一咧,笑容邪氣,「怎麼樣?」

吳靜大吼:「敢情兩天全在酒店裡過是吧?」

「是啊!」秦朔扭了扭脖子,一副活動熱身的樣子,「我的大斧已經饑渴難耐了。」

「……」吳靜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我掛了。」

「……」

……

在秦朔走的這二十天裏,吳靜並沒有覺得異地戀有多痛苦。

想他了聽聽聲音,念他了看看視頻。

她覺得能熬過去。

可是到了五一前的那一夜,她才發現「熬」這個詞真正的意義。

那種緊張、期待、思念、慾望在她全身上下不停地衝撞。

她抱著被子想像著第二天的見面,她覺得自己會情不自禁地在機場就衝過去和他擁吻,她覺得自己會按耐不住一到酒店就跟他水乳交融,她覺得五一三天全在酒店的那張大牀上度過其實挺好的。

幾乎一夜未眠,飛機落地的那一刻,吳靜覺得自己像是個第一次出行的小女孩,對曾經待過近十年的城市充滿了好奇與憧憬。

她不停地望著飛機窗外,明知道不可能從這裡看到接機的人。

走在機場通道的時候,她的心臟都快蹦出來了,眼睛不住地掃著一旁的人羣。

「那麼高的個子,應該挺顯眼的。」她在心裡想,可是掃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那個身影。

她停下步伐,有些失望和擔心。

「吳靜!」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吳靜轉過頭,看到了他,穿著短夾克,顯得雙腿修長,頭髮比之前稍稍長了點,梳理得整潔清爽,那雙眉眼深邃多情。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吳靜覺得之前所有的想像都是一種虛張聲勢。

她立在那裡,連挪動步子的勇氣都沒有。他朝她慢慢走來,她心裡所有的念頭統統化成一種心情。

喜悅!

她無比地喜悅,比中了彩票還喜悅,從頭到腳每個細胞都在跳舞。

「你走得真快,」秦朔走到她面前,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害我差點沒追上。」

快嗎?吳靜想了想,說道,「我想快點出來。」

「嗯。」秦朔在她脖子上點了點頭,然後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太想你了。」

一直以來,秦朔在吳靜的印象裏都是一輛兩輪電瓶車的座駕,雖然知道他不差錢,但從來也沒見他穿過上千上萬的衣服。

除掉他那幾個點的股份,吳靜覺得他也就是一個有點小錢的富二代。

直到她跟著他去了地下室,見他鑽進了一輛跑車。

「Porsche。」吳靜眯著眼睛讀了一遍,然後站在門外好好觀摩了一下。

「進來啊。」秦朔側著身子叫她。

「哦哦。」吳靜鑽了進去,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這輛車子,「這是保時捷?」

「嗯,Panamera。」說完,他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新奇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側了個身,戳她一下。

「嗯?」

「想試試?」

吳靜駕照拿得早,開車技術其實在女生當中還算可以。

斜坡停車那次,算是她的一個恥辱。

她沒開過這種豪車,所以在駕駛室的時候幹什麼都小心翼翼的。

「你就當成你那輛POLO開就是了,」秦朔有些不耐煩道,「沒關係,我買保險了。」

吳靜認真地點點頭,深呼吸平靜了一下,然後輕輕踩了一下油門。

車子「轟」的一聲往前馳了好大一截,吳靜緊跟著一腳剎車停住!

「我靠!」秦朔還沒繫好安全帶,一仰一合將他晃得差點要暈。

「對……對……對不起!」吳靜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拉著秦朔,臉都嚇白了。

「你怎麼回事?」

「我……我就踩一腳油門……」吳靜指著腳下,「太好踩了這油門。」

「廢話!」秦朔想到曾經開過的她的那輛破車,「你以為這是你那POLO啊?」

吳靜想到她之前的那輛車,微微有些臉紅。

吸取上次教訓,吳靜這次開得要緩慢了許多。

速度慢慢提起來,飛馳在路上,頭髮飄起,身體逆風的感覺像是在飛。

「是高爾夫啦!」她一邊開車一邊大叫。

「啊?」秦朔豎起耳朵看著她。

「我說,」她轉過頭看他一眼,眼神裏透露著興奮,「我那輛車是高爾夫啦!」

秦朔:「……」

兩人到了酒店之後,秦朔一手拎著她的行李,一手拉著她的手進了電梯。

看著電梯跳動的數字,兩個人都意外地很沉默。

緊握的雙手一絲沒有鬆懈,好像都在靜候著什麼。

電梯到了,秦朔大步邁出,吳靜小步緊跟。

掏出房卡、刷卡、開門、進屋……

這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

進屋後,門都沒有時間關,秦朔就託著她,把她抱了起來,手搭在她的後背上,往後一推,「哐當」一聲,門關了,而她則夾在了門與他之間。

不用言語,秦朔直接就輕吻了上去。

「我想死你了。」秦朔騰出一隻手開始解吳靜的衣服,咬著她的耳垂不放。

吳靜仰頭,口中斷斷續續的,「別,別在這兒。」

聞言,秦朔又託著她走了幾步,然後把她扔在了旁邊的吧檯上,開始解自己的衣服。

「去牀上啊。」吳靜的腿還繞在他的腰間,上衣解了一半。

秦朔把她往自己腰下一帶,低聲說,「等我先進去再說。」

45、吳靜的控訴

房間裏的喘息聲急促又沉重,最後隨著幾聲輕吟,喘息聲瞬間停滯了幾秒。

幾秒後,秦朔壓在吳靜身上大口呼吸,兩人身上的汗液又一次混合在一起。

「我愛你。」秦朔聲音喑啞,撐起胳膊,用手輕輕扶開吳靜臉頰上的頭髮。

吳靜還抱著他精壯的腰身,她輕輕捧著他的臉,抬起頭輕輕啄了一下他的下巴,「我也愛你。」

秦朔很受用,低頭也想啄她的下巴,鬍渣蹭得吳靜癢癢的,她邊躲邊咯咯直笑。

笑了一會,秦朔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刺激,「哎喲」了一下。

「怎麼了?」吳靜停下笑,看著他。

秦朔勾著嘴巴,一手伸向下方,捏著安全套的邊緣抽了出來。

「有點怪怪的。」秦朔笑著說。

「什麼地方怪怪的?」吳靜好奇地問。

「你笑的時候,」秦朔說,「那個地方一顫一顫的。」

吳靜弄明白了,她咬了咬脣,繼續問,「不舒服嗎?」

秦朔輕笑了兩聲,「不是,太舒服了,我怕你待會受不了。」

吳靜反應了過來,羞怒地打了他一下。

兩人呼吸逐漸平息,都平躺在大牀上看著天花板。

「餓嗎?」秦朔問。

吳靜搖搖頭,「有點困。」

「那睡會?」

吳靜又搖搖頭,「睡不著。」

「那說會話?」

吳靜點點頭,「說什麼?」

秦朔「嗯」了一聲,陷入了思考,片刻,他問道,「餓嗎?」

吳靜:「……」

嘴上說睡不著,但是幾乎一夜未睡,現在倚在戀人懷裡,幾句話沒說完就都睡著了。

兩人在夾雜著情慾的空氣裏酣睡了一個下午,幾乎都是被餓醒的。

「叫餐上來吧?」秦朔揉著眼睛問。

「嗯。」吳靜點點頭。

吳靜先去洗澡,出來的時候,食物已經送上來了,秦朔讓她先喫,自己去洗澡。

秦朔出來的時候,發現吳靜沒有在喫東西,而是在盯著一張卡片發獃。

「看什麼呢?」秦朔把手裡的卡片拿了過來,原來是一張酒店的祝福卡。

「這家酒店有我們公司的股份,」秦朔扭頭向她解釋,「是WI的簽約酒店。」

吳靜點點頭,這事她知道,畢竟也在WI上過一年多的班。

「倒挺有心,」秦朔把卡片扔到一邊,「提前這麼早。」

吳靜基本確認了自己心裡的想法,她偏著頭問他,「你生日快到了?」

秦朔抬眼看她,手上開始往嘴裡投食物,「下週日。」

吳靜「哦」了一聲,開始若有所思。

「怎麼?」秦朔向她挑眉,「要過來嗎?」

吳靜皺眉,「有些太頻繁了吧?我下週一才走呢。」

秦朔似乎早就料到了,但是嘴上還是不大滿意,「可是我生日啊。」

吳靜也有些矛盾,這陣子假請得有些多了,而且最近部門裡的人手也不夠,最重要的是她上個月給了家裡六萬的裝修款,現在兜裏有些癟。

「算了,」秦朔見她為難的樣子,擺擺手道,「無所謂的,生日反正每年都有。」

吳靜歉意地抿抿嘴,之後又望著他問,「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秦朔蠻不在意地一邊嚼著食物一邊說,「什麼都行,反正我除了你之外,什麼都不缺。」

吳靜心裡頓時覺得暖暖的,剛想說要不送個手工茶杯或者針織圍巾什麼的,秦朔突然又說,「去年趙哥送了我一隻勞力士,但是你知道我從來不帶那玩意。

「前年我二叔還送了我一套範思哲,我像是那種穿時裝的人嗎?所以說,送什麼東西……」

秦朔話說一半,轉頭看見吳靜一臉苦逼地皺著眉。

過了片刻,吳靜帶著哭腔說:「我這個月的錢都用來買機票了。」

「???」秦朔愣了一會,突然微微一笑,故意捉弄她,一本正經道,「那怎麼行?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哎。」

吳靜原以為他會憐惜一下她,順便賞她一點零花錢花也不是不可能,聞他言後,被他這死樣子激怒,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怒道,「什麼破生日,還要花錢!

「你們這些有錢人怎麼都這麼矯情!完全不考慮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平民老百姓,柴米油鹽哪樣不需要靠自己一分一分賺,一個月就這幾千塊錢,來回機票都去掉一半了,這還要過半個月才發工資呢!」

吳靜說著就聯想到自己曾經的日子,從前不覺得,現在也不知什麼原因就感到委屈來,心酸地說,「之前在一起住的時候也是,喫喝上用的你從來沒有自己買過,說好聽的是同居,說不好聽的跟養個寄生蟲沒什麼區別?

「這還不算,我好喫好喝供著,你還沒什麼好臉色,好像是我虧待你了似的,到最後因為一點事情,還想把我給開除……」

吳靜抹了一把眼睛,轉身回牀上。

秦朔「咕咚」一聲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傻愣著看著她發脾氣、翻舊賬。

半晌,回過神來。

輕手輕腳地走到她面前,看她的眼睛,她躲他就追,幾下沒躲過就一眼撞上了他的眸子。

「哭啦?」他皺著眉問。

吳靜噘著嘴。

秦朔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又不敢笑,板著臉說,「真生氣啦?」

吳靜還是不理他,於是他換了個姿勢,跟她面對面坐著,嘆了口氣說,「我也沒說什麼啊?」說完,他撓了撓頭,盯著她的臉說,「既然說到之前的事了,我覺得我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

吳靜稍稍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他抿抿嘴看她一眼繼續說,「我後來在我電瓶車後座看到了你的策劃案,我就全想起來了。

「小姚做的項目是陳行波拿的另一份,他習慣讓你們每次都做好幾種策劃,搞到最後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批的哪一份了。這個項目沒經過我的手,當時是趙哥給批的,估計也沒太在意。但是,最後讓你背了黑鍋,都是我的錯。」

「吳靜,」他誠懇地拉著她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關於那件事,吳靜早就不甚在意了,塞翁失馬焉知禍福,要不是那件事讓她下定決定,她現在也許還在WI裡面做牛做馬。

「但是,」秦朔皺了皺眉,「開除的事……」他搖搖頭,「真不是我做的啊。」

吳靜看了他一眼,無所謂道,「都過去那麼久了,說不定你忘了。」

「真不是我,」秦朔確信地說,「我當時只是說了幾種建議,最後還是我提議把你調職的,我覺得陳行波這個人不太好,你在他手下做事很喫虧,你去下面分公司也許更有發展前途。」

吳靜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由於當時走得突然,很多事情也只是聽到了一些片面之詞,她低了低頭。

或許真的不能全怪他。

之前的誤會雖然解釋清楚了,但是吳靜也並沒覺得心情好一些。

她簡單「哦」了一聲,拿起一旁的遙控器,坐在牀上看電視。

不一會兒,秦朔也盤腿坐在她旁邊。

兩人看了一會廣告,秦朔用胳膊碰碰她,「怎麼了?」他問,「還不高興呢?」

「沒有。」吳靜說。

秦朔在一旁皺眉思考,犯難,心想著,女人心,海底針,真是不假。

想了一會,似乎摸到一點頭緒,他歪著頭試探地問道,「哦,你是不是沒錢花了?」

吳靜的腦袋動了一下,然後迅速恢復原樣,不吭聲。

秦朔點點頭,順著這條線繼續往下哄,柔聲在她耳邊說,「我不都說了嘛,除了你我什麼都不缺,我生日那天,你就把你自己送給我不就行了?」

吳靜心道,說到底還是要我來回奔波,一點憐惜之意都沒有,把頭偏了偏,身子往後移了移,面無表情地說,「我可沒錢買機票。」

秦朔低著頭嘴角勾了勾,翻下牀,不知道從外面拿了什麼回來,又盤腿坐她旁邊。

「那我把自己送給你,」秦朔賊兮兮地看著她,「好不好?」

吳靜眉頭緊蹙,疑惑地看著他,突然間眼前多出來一隻手,手裡夾著一個東西。

「工資卡,」秦朔往她胸口一插,「我上班以來沒怎麼用過,你幫我拿著?」

吳靜有些窘迫,她雖然手頭有點緊,但是秦朔直接甩錢給她,心裡上倒是挺樂意,面子上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秦朔見她不拿,誤以為是嫌少了,解釋道,「我十八歲就來公司上班了,到現在也有七八年的時間,我平時基本上沒怎麼花過,估計裡面應該有個七位數。」

吳靜心想,你確實沒怎麼花過,全花別人的錢了,要不是……

等等……

七位數?

吳靜在心裡個十百千萬數了數,大驚道,「七位數?」

秦朔點點頭。

這麼多錢吳靜拿起來就更不好意思了,她推辭道,「還,還是算了吧,你都給我了,你平時花什麼。」

秦朔輕聲笑了笑,拍拍她的腦袋,「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吳靜拘泥了一下,最後不太自然地把卡收了起來,正經地說,「那我先給你保管著,你要需要的時候跟我說。」

秦朔想到趙嶽經常跟他說的「女人天生就喜歡管錢」,在心裡笑了笑,面上卻正經地回復道,「嗯,行。」

一番爭論結束後,秦朔和吳靜也沒心思再去喫東西,就窩在牀上挑了一部電影來看。

吳靜坐在前頭,秦朔在後面貼著她,兩條長腿把她繞在懷裡。

電影還未看到一半,吳靜就感覺到肩膀上多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不一會兒頸項上就感到一陣瘙癢。

秦朔啃咬著她,聲音低低啞啞,「看夠了沒?」

吳靜躲了躲,吞吞吐吐道,「才,纔到一半……」

話音未落,身子一軟就被輕輕推倒了,電視里人生百態還在繼續,電視外活色生香亦已經開始……

46、吳母到訪

週六凌晨,吳靜早早地醒了。

秦朔十點多才會到,意味著她九點多就要從家裡離開,她要抓緊時間把生日蛋糕做起來。

想了一個星期的生日禮物,最終還是沒想好買什麼,昨天下班準備去蛋糕房定一個蛋糕,忽然就想為什麼不自己做一個呢?

跟著店長學了一晚上,手法生疏了些,但是情意飽滿。

從烘烤蛋糕到刷奶油最後還裱了幾朵花,忙乎了3個多小時,最後撒上一層巧克力粉,香甜濃鬱的氣味撲面而來,吳靜用紙盒包裝起來,放在餐桌上。

看了一下時間,頓時急急忙忙隨便梳洗了一下就出了門。

在機場等人的時候,吳靜心裡有些緊張,眼睛不眨地一直盯著出口處,深怕看漏了眼。

不過,她是多慮了。

秦朔從出口出現的那一瞬間,估計沒人能不注意到。

挺拔的個子,穿著襯衫和修身牛仔褲,頭髮被吹得鬆散和微卷,白凈的臉上架著墨鏡,高挑的鼻樑和薄脣透著一股邪魅的帥氣,脖子上套著一個大耳機,單手掏口袋,另一隻手拿著手機。

真是要多騷氣有多騷氣!

吳靜嚥了一口水,不禁打量了一下自己。

走得太急,也沒換身衣服,簡單的長款襯衫和打底褲,臉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沾上麵粉。

機場的很多路人像是看明星似的看著秦朔,秦朔不大在意,在出口前方十幾米的地方停下腳步開始左右環顧。

吳靜咬咬牙,走上前。

秦朔看到她,嘴巴一咧,笑得更加邪氣。

等到吳靜慢吞吞地走到他旁邊,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壞壞地說,「怎麼了?看到你老公這麼帥,路都走不動了?」

聽到「老公」這個詞,吳靜耳根有些紅,她不甘示弱地說,「誰走不動路了,不要臉,太清早趕個飛機還整這麼騷氣。」

秦朔咧著嘴笑了笑,滿不在意地說,「早上四五點就醒了,睡不著就把自己捯飭了一下。」

吳靜偷偷地又斜眼瞄了他一下,心裡撲通撲通跳了幾下,低著頭沒說話。

兩個人到了打車的地方,機場人多,站在露天廣場上,風很大,秦朔的頭髮被吹得慵懶和散漫,挺秀地站在那像是個日系的模特,而他一旁站著的女人透著一股居家賢妻良母的氣質,縮著脖子在那招手攔車。

「用我的那張卡買輛車吧?」秦朔站在吳靜身後皺眉說。

吳靜回頭看他一眼,然後想了想,回答道,「哦。」

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車,吳靜趕緊拽著秦朔往車廂裏進,深怕腳步慢了被人搶了。

兩人坐到後座上,吳靜鬆了口氣。

「別買POLO了。」秦朔突然冒出一句。

吳靜詫異地看著他,思忖著咋過了這麼久還在想這事呢。正想跟他擡槓,秦朔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轉頭說了一句堵住她的口。

「也別買高爾夫!」

吳靜:「……」

機場到吳靜家要五十分鐘,兩人到家的時候都已經過了飯點。

秦朔把自己的揹包扔在沙發上,吳靜則小跑著走到餐桌邊。

「快來,」她把桌子上的紙盒打開,「本來準備晚上喫的,但是現在先喫點墊墊肚子吧。」

秦朔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覺得她每天操心最多的就是喫飯。

「什麼東西?」他走了過去。

「生日蛋糕。」吳靜說,「我早上現做的。」

「生日蛋糕?」秦朔奇怪地看著她,「你自己做的?」

「是啊,」吳靜說,「你嘗嘗。」

秦朔笑了笑,拿著叉子叉了一塊放在嘴裡,香甜鬆軟,入口即化。

「好喫。」他朝她豎起大拇指。

吳靜開心地笑起來。

秦朔一口氣喫了兩塊,最後一口吃完,滿足地嘆了口氣。吳靜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陶醉的表情,竟比自己喫起來還要高興。

「喫飽了?」吳靜問。

「嗯。」秦朔點點頭,拿著手邊的水喝了一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要拿什麼?」吳靜也跟著站起來。

秦朔走到吳靜身後,把她的椅子往後一拖,一隻手放在她肩膀上稍稍用力,吳靜被轉了個身,秦朔上前,吳靜本能地踮腳往後仰。

秦朔往她腰上一攬,把她抱在餐桌上坐著,嘴裡巧克力香味撲在她臉上。

「現在要做正事了。」他說。

「什麼事?」吳靜問。

「喫你。」

說完,吳靜嘴裡立即也融入了巧克力的味道。

……

下午,秦朔和吳靜一起去了一趟超市,買一些晚飯要用的食材。

秦朔沒買過菜,推著車子跟在吳靜身後開,他挑挑揀揀很是不耐煩,一個勁地在旁邊催她。

吳靜壓根沒聽他嘮叨,直接吩咐他去乾貨區挑一些紅棗,要個頭大一點、顏色新鮮一點、褶皺少一點。

秦朔犯了難,他挑了半天也沒挑見幾個,最後隨便抓了一把放進塑料袋裡拿給吳靜交差,吳靜心細,打開看了一眼,頓時白了他一眼,自己跑到乾貨區重新挑揀去了,秦朔沒轍只能跟在她身後仍然一個勁地不停催她。

好不容易從超市回到了家裡,秦朔躺在沙發上犯懶,吳靜卻很著急地跑到廚房,把食物分別歸類放進冰箱、水池,收納盒裡,之後又開始在廚房準備起了晚飯。

秦朔見不得她這樣忙碌,躺在沙發上喊她,沒喊幾聲就閉了嘴。

因為他媽給他打了電話。

「小朔,你上午去哪裡了?怎麼電話也打不通。」王琦在電話裏說,「明天你生日,準備什麼時候回來?」

秦朔撓了撓下巴,雖說自從大學之後家裡沒再幫他操辦生日會了,但是每年生日那天他還是會回家,跟著家人一起喫個飯。

「我不回去了。」秦朔老實交代,「我在外地呢。」

「什麼?」王琦喫驚道,「為什麼不回來了?你在哪裡呢?」

「W市,」秦朔支支吾吾一聲,「一……朋友家。」

電話那邊停頓了片刻,王琦瞬間抓著了重點,「女的?」

秦朔又撓了撓下巴,「啊……」

電話那邊又沒了聲音,片刻傳來王琦低笑的聲音,她小聲地問,「什麼時候回來?」

「……」秦朔皺了皺眉,沉著音調道,「等……時機成熟。」

王琦笑聲大了起來,「那我等著。」

掛了電話,秦朔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廚房門口看著吳靜來來回回忙碌的身影。

他覺得兩人世界挺好的,清靜,純粹。

他想跟她過一輩子,但是還不想讓一些俗事幹擾到他倆現在的狀態。比如說,家人、環境、距離,年齡等等,所有這些他現在都統統不想管。

他只想找一切機會跟她在一起。

起碼在第二天八點前,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

秦朔覺得,每一次清晨在吳靜家裡開門都會遇到驚喜。

「哎?」門口女人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吳靜是擱這住吧?」

秦朔與黃秀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但是當時秦朔一直低頭喫著飯,印象不深。不過,秦朔見過的農村婦女不多,與吳靜有關係的也就那麼一兩個,所以,秦朔在3秒鐘之內就反應過來面前的女人可能會是誰。

「是!」秦朔立正站好,把掖在褲腰裡的一個衣角扯出來,「阿姨您請進!」

黃秀雖然只見過秦朔一面,但是她這一生親眼見過的白凈高挑的男人也沒幾個,與吳靜有關係的也就那麼一兩個,所以,黃秀在5秒鐘之內就有些想起來門口這個年輕小夥子可能會誰。

「你……」黃秀仰頭看著他,疑惑地說,「秦?秦總?」

秦朔一愣,微微頷首,立馬說,「您叫我小朔就行!」

黃秀嘴巴張了張,最終也沒喊出口。她內心有些混亂和矛盾,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女兒,把事情弄清楚,她問秦朔,「吳靜在哪?」

吳靜在外面買早點,昨晚跟秦朔交頸纏綿之後徹夜臥談,早上醒來的時候他還沒醒,渾身痠疼懶得自己做早餐,就下樓出來轉了轉。

到家的時候發現黃秀坐在沙發上頓時傻眼了,更傻眼的是,看到秦朔躡手躡腳地從廚房端了一杯茶過來,小心翼翼地放在黃秀面前。

「阿姨,您喝水。」秦朔乖巧得很。

吳靜:「……」

半個小時後……

吳靜和秦朔並排站在茶几前面,黃秀挺直著身子坐在沙發上。

「就是這樣,」吳靜看著自己的母親說,「我和他現在在一起了。」

黃秀「蹭」地站了起來,她看了看吳靜,又看了看秦朔,心裡想到了之前吳靜和秦朔之間不明不白的關係,又想到了自己這趟來的目的,最後還想起來上次來家裡的周景和。

腦子裡像是一團毛線,攪得亂七八糟,她瞪著吳靜,厲聲道,「吳靜!跟我過來!」

臥室裏,吳靜坐著,黃秀站著,兩個人臉色都不大好看。

「你這是在幹啥呢?」黃秀點了下她的腦袋,「不是說跟這姓秦的斷了嗎?咋又好上了?」

吳靜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抬頭說,「之前是斷了的,前陣子他過來找我。」

「找你?」黃秀有些生氣自己女兒的隨波逐流,「找你你就又跟他糾纏上啦?你忘了上次是怎麼個下場了?你都多大年紀了,怎麼還是這麼不知好歹啊,喫了一次虧還不夠,還覥著臉把自己送上去?」

吳靜覺得母親的話有些難聽,皺著眉解釋說,「這次跟上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黃秀說,「他們這些富家子弟有幾個是正人君子?哪個不是隨便玩弄別人感情的?」

吳靜翻了翻白眼,小聲嘀咕,「這話你之前怎麼不這麼說?」

「之前?」黃秀生氣了,「之前是我太傻,但是最後不還是你喚醒我的?」

吳靜覺得自己跟母親總是幾句話就能吵起來,索性站了起來,往門口邊走邊說,「反正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了,你就別在這瞎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嗎?」黃秀追了過去,「你也不想想,你都三十歲了!」

吳靜把門打開的時候,發現秦朔正貼著門縫賊眉鼠眼地往裡偷看。

吳靜:「……」

秦朔「嘿嘿」一笑,問她,「你們在裡面說什麼了?」

話音沒落,就聽到黃秀扯著嗓門往門口走了過來,「我告訴你吳靜,這次你休想再犯傻,我不同意,堅決不……」

黃秀看到秦朔,瞬間閉了口。

47、雙方父母會師

這母女倆怯大的性子倒是一模一樣。

黃秀整了整衣服,咳了幾聲,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在沙發上挺直腰板坐好,雖然心裡有些打鼓,但是面上還是虛張聲勢道,「那個……秦……」

「叫我小朔就行。」秦朔在一旁立著。

「哦。」黃秀點點頭,「那個,是這樣的,小朔,我不知道你跟我家吳靜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家雖然不算富裕,但是委屈孩子的事情也做不出來。你之前拋棄過我家吳靜一次,這一次……」

秦朔轉頭看吳靜:「???」

吳靜皺著眉插嘴,「不是拋棄,媽你別亂說。」

「不是拋棄那是什麼?」黃秀對著自己女兒就一點也不客氣,大聲吼道,「你這個死丫頭怎麼到現在還死不悔改?這在外面學的什麼惡俗,動不動就把男人帶回家住,你還要不要臉?」

話說得難聽,秦朔在一旁緊張了起來,他看著吳靜,吳靜也煩躁得很,她對著黃秀大喊,「什麼叫動不動就把男人帶回家?你不懂就不要亂說!我都說了,我跟他在交往,在談戀愛,他來我家又怎麼了?」

「你……」黃秀氣不打一處來,有點想上手,她往前邁了幾步,「談戀愛?不結婚談什麼戀愛,這要是放在我們以前,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處對象也都是要雙方父母知道並且同意纔行的。

「你倒好,由著自己性子來,處一陣子又分手,好一陣歹一陣的,你不想想你都多大歲數了,馬上都要成黃臉婆了,到時候別人再一腳把你給踢嘍!」

「踢了就踢了!」吳靜大叫道,「我樂意!」

「你……」

黃秀上前,抬手就要往吳靜身上打,秦朔在一旁看得認真,反應快,連忙上前攔著。

「阿姨!阿姨!」秦朔拽著黃秀的手,緊張地說,「您先冷靜,您先冷靜。」

黃秀脾氣上來了,也顧不著秦朔這尊大佛,推著秦朔說,「冷靜什麼冷靜,你沒事招惹我家吳靜幹嗎?她都這麼大歲數了,再不結婚可就沒人要了!」

「我要啊我要啊。」秦朔跟著大喊。

「你要個屁,」黃秀不相信他,「你這條件還真能看上她了?你是瞎啊?」

吳靜:「……」

秦朔:「……」

黃秀把秦朔推開後,又抓著吳靜的胳膊,繼續說,「我這次來就是帶你去相親的!跟你二叔一起幹活的一個人,家裡兒子今年三十了,也還沒對象,現在就在W市一家銀行上班,我今天就要帶你去見見人家。」

「相什麼親!」吳靜一邊擺脫黃秀一邊嚷嚷,「我有對象幹嘛還要相親。」

「你那叫什麼對象,就是個……」

「阿姨!」秦朔看著母女倆在眼前拉拉扯扯,突然大喊一聲。

黃秀和吳靜兩個人停了下來,雙雙看著秦朔。

秦朔眼神從吳靜身上移到黃秀身上,片刻,伸出一隻手擱在三人中間。

「阿姨,你給我五分鐘!」秦朔對黃秀說,「就五分鐘,喊累了吧,您先喝口水,五分鐘!」

秦朔邊說邊往後退,話說完,人已經轉身進了臥室。

黃秀和吳靜相顧看一眼,吳靜一臉茫然,她也不知道秦朔想要幹什麼。

五分鐘後,秦朔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隻手機。

他沒看吳靜,徑直走向黃秀,彎下腰雙手遞給她一隻手機,「阿姨,我媽想跟您說話。」

吳靜頓時瞪大了眼睛,黃秀也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吳靜走上前,小聲地問秦朔,「你在幹什麼?」

秦朔向她擠了擠眼,又把電話往黃秀身邊遞了遞。

「我……我一個農村婦女,」黃秀頭擺了擺,「有,有什麼好說的。」

黃秀不接電話,秦朔犯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

吳靜緊張起來,覺得讓秦夫人這麼一直晾著很不禮貌,就晃了晃秦朔的胳膊,「秦夫人想跟我媽說什麼?」

秦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黃秀,發現黃秀是真的不想接電話,就代為傳達了王琦的話,「阿姨,我媽說,呃……」秦朔咳了兩聲,學著王琦的口吻,「那個,冒昧稱呼一句親家母,怪我管教不好。

「我家小朔跟您女兒的事情,我也是剛知道不久,要不然肯定會讓小朔先去給您問好,現在既然已經見了面,我就代我家小朔跟你道個歉,孩子們在一塊是好事,我們家小朔不太懂事,你有不滿的地方直接罵他就行。

「我和他爸現在不在國內,等過陣子回國再專程去你家拜訪,談談孩子們的事。」

吳靜:「……」

黃秀:「……」

電話還沒掛,秦朔動作也沒變,他和吳靜一同看著黃秀,等著她表態。

黃秀沒怎麼接觸過什麼達官貴人,她的認知多半都是來自於家裡那臺32寸電視機裏的三流電視劇。

可不管怎麼說,秦夫人的話其實已經很到位了。

黃秀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大自然的微笑,對著秦朔說,「不,不,不用什麼專程拜訪,那,那個,秦先生秦夫人平日裏忙,不像我們這種幹農活的閑雜時間多,要談孩子們的事,改日我,我和她爸去你家也行。」

秦朔一愣,舉起電話小聲說了幾句,沒多會,放下手機,依然對黃秀頷首禮貌地說道,「阿姨,您多慮了,我媽說,不用勞煩您來回跑,這種事理應我父母親自過來。」

……

七月初,王琦和秦堯文飛到W市。

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吳靜緊張了。

一大早吳靜醒來,開始收拾房間,擦玻璃拖地忙得熱火朝天。

秦朔不以為意,他雙手環抱,歪著身子看著吳靜拿著拖把汗流浹背地來回拖,撇撇嘴。

「我爸媽又不鑽牀底,你拖那裡幹嗎?」

吳靜蹲在地上沒抬頭,小聲回他,「總歸都拖了一下,比較安心。」

說完,吳靜又轉戰沙發底、茶几底、電視櫃底……

秦朔:「……」

他無語地跟在她身後,兩手不是叉腰就是搭在胸前,看著吳靜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

兩個小時之後,吳靜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左手杵著拖把右手掐在腰間,大喘幾口氣,指點江山道,「怎麼樣?」

秦朔左右看了看,哼了一聲,身子顛了顛。

吳靜站了一會,又發現了問題,她皺眉操心地問道,「會不會小了?」

秦朔斜眼瞄她一下,耷拉著眼睛動了動嘴皮,「是不大,整個公寓估計也沒我一個房間大。」

「……」吳靜眼角一抽,「現在換房子是不是太晚了?」

秦朔冷笑一下,轉過頭上下打量她,「比起這房子,你是不是更應該收拾一下你自己?就你這造型,我媽估計會以為你是我請回來的家政阿姨。」

吳靜猛地原地一跳,她轉頭看了一眼電視牆上的反光玻璃,自己穿著圍裙,滿身臭汗不說,灰頭土臉,下巴上的頭髮油膩膩地貼在臉上。

吳靜倒吸一口氣,轉身鑽進了浴室。

洗完澡之後,又化了一個淡妝,抓著秦朔跑到樓下又給自己的一頭亂髮吹了個利落乾爽的髮型。

一切弄完,總算有點女人味了。

秦朔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著她不住地欣賞著自己的妝容,慢悠悠地說,「喲喲,飛機快到了呢。」

「什麼?」

吳靜驚恐地看著秦朔,秦朔朝她咧嘴一笑。

「還愣著幹嘛!」吳靜大叫,「快去接人!」

上個月,秦朔在W市買了一輛賓士E系,刷的是秦朔的卡,吳靜沒什麼意見,整個過程只充當了刷卡和提車的跑腿工。

到達機場的時候時間還很充裕,兩個人就在出口處等了一會。

沒多久,秦堯文和王琦就出現了,吳靜之前沒見過,但是卻一眼能認定這兩人就是秦朔爸媽。

兩個人的著裝整潔大方,秦堯文上身穿著一件POLO衫,下身一件休閑長褲,默著一張臉,目不斜視地走在大道上,跟在他身邊的王琦,穿著一件真絲連衣裙,頭髮挽到腦後,耳上一顆珍珠耳扣,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在看到秦朔的時候,眉眼一彎,小跑著走了過來。

秦朔生氣的時候像爸爸,但大多時候還是像媽媽,吳靜心想。

「我以為你們還沒到呢!」王琦笑著說,「正準備給你們打電話。」

說著,秦堯文也走了過來,秦朔低聲喊了一聲「爸」,然後又對著王琦說,「早就到了,站半天了。」

「是嗎?」王琦見到兒子就忍不住高興,她把目光轉向吳靜,「這位就是吳小姐?」

「叫我靜靜就行,」吳靜笑著彎了彎腰,「阿姨好,叔叔好。」

秦堯文嘴角扯了扯,笑得不太自然,王琦倒是很開心,她拉著吳靜的手說,「好,好,靜靜,我一直很好奇我家小朔喜歡什麼樣的女孩,見到你真的太高興了,雖然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我以為他會喜歡長頭髮的……」

吳靜:「……」

「哎呀,行了行了,」秦朔不耐煩道,「先回家再說。」

秦朔開車,吳靜坐在副駕駛,秦堯文和王琦坐在後面,秦堯文一聲不吭,只是不住地盯著車外,看著與S市大不相同的W市,王琦則是一個勁地跟吳靜聊天。

一直到了家門口,王琦都是興奮過頭的狀態。

直到打開門……

王琦和秦堯文站在沙發前面,吳靜和秦朔靠邊站在餐桌邊上,本就不大的客廳擠了四個人。

「你們……」王琦左右看了看,對著秦朔說,「小朔,你……前段時間一直住在這?」

「嗯啊。」秦朔答。

「是不是有點小?」王琦轉頭對著秦堯文小聲說。

秦堯文哼了一聲,沒答話。

吳靜緊張了起來,手心都搓出汗來了。

「小又怎麼了?」秦朔把王琦按坐在沙發上,「我還挺喜歡住小房子的。」

王琦看了看秦朔,細細想了想,也笑著擺擺手,「哎呀,隨你。」

下午,秦朔和吳靜又去車站接了黃秀和吳成剛,晚上兩家人一起去酒店喫飯。

社會階層相差較大,飯桌上,只能拿各自孩子的糗事當話題,王琦聽說吳靜底下還有一對雙胞胎弟弟,很是驚訝,黃秀便拿她家祖上雙胞胎基因來哄她開心。

秦堯文得知雙胞胎其中一個還在WI實習,也很高興,還讓秦朔平時在公司裏多加照顧一點。

最後,不知道是誰提到了兩人結婚的事情。

王琦建議十月份先訂個婚,也算給女方一個交代,秦朔在這段時間裡抽個時間去趟吳靜老家,正式拜訪一下,至於結婚就不用那麼著急了,畢竟還要花時間準備。

黃秀沒有意見,笑得嘴巴都合不攏。

整個家宴其樂融融,在接近尾聲的時候,秦堯文突然說話,「那既然已經要訂婚了,靜靜什麼時候去S市啊?」

吳靜臉色一怔,她看了一眼秦朔,秦朔也一臉獃滯,沒料到會談論這樣的話題。

「是啊是啊,」王琦在一旁附和,「都快要成家了,一直在外面住總是不好,如果實在不想住郊區那邊,就在市裡買一套房子。」

吳靜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攥著。

「秦先生、秦夫人說得沒錯,」黃秀接過話頭說,「小朔工作又忙,讓他每週來回跑也不好,你們都在S市,小夕那邊你還能照顧些。」

吳靜咬著嘴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直接拒絕是不可能的,現場答應她也不情願,正在糾結之時,緊握的雙手突然蓋上了一個大掌。

「爸媽,阿姨,」秦朔用手輕輕捏了捏吳靜的手指,「房子的事情,住哪、買哪,我跟吳靜自己決定吧。」

王琦一愣,她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心中有些疑慮,但是礙於場合也沒問,就笑了笑說,「行吧,反正是你們年輕人自己過日子。」

晚上,秦朔將雙方長輩送去了酒店休息,自己和吳靜兩人驅車回家。

路上,兩人也沒談到之前桌上說起的搬去S市的事情。

吳靜的性格缺陷就是優柔寡斷,她對現狀很滿意,尤其是在公司裏,雖然張倩做完手術已經回來了,但是由於身體不好,經常請假,在運營部還是她在挑大樑。

雖然她沒有想要取代張倩的意思,但是陳善章多次在她面前提出,如果今年能穩住不出岔子,明年張倩應該會退回主管的位子,那部門總助人選肯定是她了。

吳靜兩邊都捨不得放手,這種異地戀似乎要維持一段時間。

她偷偷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秦朔,見他一身輕鬆,一點煩惱也沒有,轉過頭看她的時候還有些興奮勁。

「媳婦!」秦朔突然大聲喊道,「對不對?你們北方是不是都是這麼叫的?」

「……」吳靜眯著眼睛看著他,「你怎麼看起來這麼興奮?」

秦朔笑了笑,「這還不興奮?咱倆都快結婚了!」

吳靜想了想,覺得也是,但是想到即將面對的問題,又覺得秦朔還是太年輕,必然沒想過從戀愛步入婚姻就是從兩個人的問題升級為兩家人的問題。

「但是,我感覺前途漫漫啊……」吳靜由衷地說了一句。

「怕什麼?」秦朔伸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眼睛沒看她語氣卻很凜然地說,「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吳靜看著自己被捏住的手,又看了看秦朔堅定的眼神。

她轉過頭看著路上的燈光如流金般滑過車窗。

是啊,她想,只要還有愛,就不怕一切問題。

作者: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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