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作為青銅時代的國家雛形,許多人都懷疑它是否真正存在,我們也沒有一個證據證明夏朝的存在(二里頭文化似乎與夏朝的建立也有一定的時差),許多人都懷疑那是司馬遷編出來的一個王朝,但是夏朝的說法似乎很久之前就有了,那麼究竟是什麼時候傳出來的呢?
另外,我個人認為夏代的社會狀況並不足以形成國家,請問他作為一個國家雛形是怎麼個回事?
簡單回答:「夏」的說法最早出現在西周時期。
晚商甲骨文和金文中不僅沒有夏朝,連春夏秋冬的「夏」也沒有,只有春、秋。少數學者聲稱發現了「夏」字,但沒有被學界廣泛接受,僅備一說。
商代文字中雖然沒有「夏」,但有大禹的「禹」字,出現在「某某做器」的表述中,是為人名。此外卜辭中還有齲齒的「齲」,「禹」字作為字根,可能是音符也可能是指義,不確定。
至於指認甲骨文中的「西邑」為夏,為一家之言。「西邑」!=「西邑夏」,要確定此西邑的確和後世文獻中出現的西邑夏是一回事,還要更紮實的證據,否則是無法成為公論的。
不論具體甲骨文字如何解讀,可以100%確定的是甲骨文中沒有任何地方提到與夏朝和商湯滅夏的史實,前面提到所謂「西邑」,也只是為其禱年,不牽扯任何歷史。在商人眼中似乎自古以來只有一個大邑商,沒有什麼朝代更替,國家興亡—-與周人不斷唸叨商代夏、周滅商天命所歸的心心念念形成鮮明的反差,很有意思。
甲骨文中所見商人的時間觀念很有原始的一面,他們雖然為每一天都標註了符號,但這些種干支紀日的方法是周而復始的,一輪把上一輪覆蓋,過了就過了很少提起。目前可以確定的例子,時間跨度最大的不過約一年前,是為前次卜問所做的驗詞。記年的習慣也出現得很晚,在殷墟最後幾任帝王纔出現了唯王X祀—-祀~=年的字樣。似乎,商人更注重現時的祭祀週期,對更長週期漠不關心。雖然他們虔誠、嚴謹、周而復始地祭祀祖先,但對祖先的具體功績隻字不提,只關心詢問今天我牙疼、出門、打獵、討伐某地是否順利,如果不順是不是某某先王作祟,非常實用主義。而且,甲骨文的歷譜很難排齊,當代學者對帝辛徵人方和武丁五次月食長期得不出完美自洽的方案,不是需要改字就是要排除一些明顯不合理的記錄。還有商人置閏很隨意,日月食的記載很顯然不是事先排定而是當時觀察的結果,這些都表明商代還不具備推算日曆的能力和系統,由於這種六十天小週期周而復始以及現世報的思維模式,商人很可能是無法準確記載歷史的。也就是說,商人從根本上就是個缺乏歷史觀唸的族羣,這一點與瑪雅人發達到誇張的動輒多少多少萬年的日曆和預言系統完全不同—-雖然不少人懷疑他們兩者之間存在聯繫。
(扯遠了……收住)
傳世文獻提到夏的不少,其中最早的是今文尚書(古文尚書作偽成分居多)和逸周書。尚書篇章中有不少是後世偽託,如堯典、禹貢中包含很多當時不可能存在的官職、地理信息和思想理念,可以肯定不是堯舜禹時代寫成,學界比較公認年代可靠的,最早可以上溯到西周早期,但也很有可能是西周中期禮制改革之後的產物。
文獻對夏的說法明顯呈越晚越詳細的特點,周公言夏開頭就是「我聞曰」(我聽說),對夏年幾何明確說我不知也,但到了戰國的竹書,夏代王系完備,連某年發生某事也都有了說法。類似的,孔子也明言夏禮不可徵,但到了後世的禮記書中、戰國諸子口中,夏的禮器用什麼,崇尚什麼顏色都有了,「周XXX商YYY夏ZZZ」變成了掛在嘴邊的常見類比法。難怪後世學者得出中國古史是層累造成的結論。
個人觀點,夏的記載可確認的結果是相當晚的,但其言之鑿鑿,也很難徹底否認某種文化記憶存在的合理性。正如失落的文明之一邁錫尼雖然完全被遺忘了,卻從其線體B泥板中發現了大部分後世古希臘神衹的名字。
比較接近真實的情況可能是夏的確存在過,但其世系、年代、事蹟是多次有意無意拼接、累加甚至張冠李戴的產物。比如大禹最早很可能是位類似盤古的創世神或半人半神的傳說,是某一代夏王將其追認為自己的祖先,或者夏之後某位作者把他與夏世系連接了起來。還有一種可能是,夏朝開國和末世記載較為可信,中間的世系和年代則為後人補充。從比較研究的角度,古希臘各殖民地的奠基者故事也有類似的現象,古典時期的記載與考古事實之間存在明顯的衝突,但也不是全錯,最早的一段歷史由於各種原因被「選擇性」遺忘或篡改了。
對此其實我們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能夠做到的無非是以科學、客觀的態度,對可信、謬誤和介於兩者之間的模糊事實有一個自己的良好判斷。
第一,夏朝當然不會是司馬遷編出來的。夏朝記載遠遠早於司馬遷。
目前傳世文獻中最早記載夏朝的就是中國最早的歷史文獻彙編——《尚書》。
《尚書》中有專門的虞夏書(也就是網路上虞朝的由來)。也提到了大禹、啟、商湯滅夏等故事。和《史記》是契合的(《史記》本身也有對《尚書》的引用)。
一般認為《尚書》成書於公元前5世紀之前,不過由於《尚書》曾經亡佚,現在由東晉內史所獻的尚書中部分內容已被證明是偽造的。